“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居帝位久矣,无一日不兢兢业业,效法太祖太宗治理天下,不意晚年宫内出此非常变故,大皇子慕容烈,五皇子慕容羿宸先后意图谋反篡位,先太子已薨,而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宜早择定,朕之四子慕容睿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李公公的声音大空寂的大殿中回响着

听完遗诏,许多大臣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跪在原地,大家都没从皇帝驾崩的消息中缓过神,就又听闻宸王叛逆之事,着实是吓了一跳。

这大臣之中不少原本就是支持宸王的人,有的根本就对这道圣旨持着怀疑的态度,依照皇帝先原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把皇位传给宸王,宸王是何等聪明之人,皇帝已经病重,命悬一线,他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去自个挖个坑,陷入于不忠不孝的境地,白白把皇位拱手让给人。

“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等全部朝臣反应过来,几个反应快的大臣已经俯地高呼万岁。

一些大臣见有人高呼,也随即跟着高呼起来。大皇子堂而皇之造反,已是铁板迎钉定之事,太子已死,三皇子又成了魔宫宫主,还刺杀皇帝,五皇子又是逼宫,龙陵正值多事之秋啊,数来数去,皇位便是四皇子的无疑了。谁愿意得罪新帝,提出质疑呢?

所有的朝臣都站起来,分列在两侧。

“四皇子,臣有疑虑。”一个年青的朝臣站出来,目光如炬,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感,此人便是今科状元,崔子昕。

“大胆,先帝遗诏既下,皇上已是天下新主,怎可还…”李公公急欲喝退此人。

慕容睿伸手拦住欲‘发飙’的李公公,好脾气地问道:“崔卿家有何疑虑?”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不服他,这些人想必就是慕容羿宸的人,正好,他可以连根拔起。

“皇上写此遗诏之时,可有其他重臣在场?”他不是宸王的人,但对这道圣旨他确实感到怀疑。

“自是有朕在场。”慕容睿一派镇定自若,区区一个状元郎,甚至还没有实权,就敢跟他叫板,倒是大胆的很,不过,他还不放在眼里。在他眼中,能当得了他的对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宸王,已是他阶下之囚,另一个则是上官煜霆,也被派往西南平乱了,整个王廷中还有谁敢与他争一日之长短,剩下的虾兵蟹将,他慢慢收拾,不急。

“依龙陵世代传下来的规矩,皇帝病危欲立遗诏需要三卿在场,请问丞相大人,太尉大人,还有御史大夫,三位可有在场?”

三人纷纷摇了摇头。

“父皇的病发得急,等不及传诏三位大人,有何为奇?崔爱卿,你这是在怀疑朕伪造先先皇的遗诏吗?”

“微臣不敢。”

“四皇子,臣也一事尚有疑惑,为何微臣们和众皇子都在外间等候,只有四皇子是从里面出来的?”说话的是谏议大夫骆弘渊,人已年过六十,不过中气还是很足,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懂得委婉修饰。

“宸王作乱,皇上带兵勤王,自然是里间出来,有何奇怪?”回答骆弘渊的是兵部尚书,即是秦家大姐秦汐盈的前夫。昔日秦家落难,他一纸休书,已与秦汐盈一刀两断。

“张大人如何得知是四皇子带兵救驾?你我上完朝之后,便各自归家,本官记得,你好像比本官还晚到正和殿,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反驳他的是校骑将军。

“我…”兵部尚书一时被堵得说不话来,眼睛不由得瞟向高位之上的慕容睿。

“就算如张大人所说,四皇子您是带兵救驾,请问四皇子如何知道宸王要作乱逼宫?四皇子您早知道,为何不事先阻止?直至宸王作乱才要动手,太医诊治,先皇是极怒攻心才崩逝,莫不是因为…”廷尉路瑾瑜言道,他是宸王的铁杆粉丝,与慕容羿宸亦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宸王如今身陷囫囵,他就算不能改变什么,至少要把宸王救出来再说,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路大人,有你这么跟新皇说话的吗?你这是大不敬!”礼部尚书气得直吹胡子。

“臣只是说出心中疑惑而已,微臣是怕有人以假乱真,颠倒是非黑白,若真是如此,只怕先帝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微臣请宸王出来与众大臣们说个清楚。”

“对,请宸王出来…”数十个人齐声说道,除去那些中立派,这阵势分明压过了站在慕容睿这边的人。

“宸王大逆不道,弑君杀君,罪不可恕,朕已下令将其诛杀。”这些人不就是心里抱着宸王还没死的侥幸吗?只要慕容羿宸一死,还不树倒猢孙倒,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要不是想要是名正言顺即位,他岂会让这些人在他面前放肆。

什么?宸王死了?许多人脸上都闪过一阵惊愕,他们以为神话般地存在,刀枪不入的宸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站在首位上的轩王更是惊诧地看着慕容睿,皇兄把皇位传给慕容睿已经让他持着怀疑的态度了,但是他并不想说什么,一切只需静观其变,诈闻慕容羿宸已死,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震。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及一些官位较小的官员全都跪下去,高呼万岁。

一朝之相,文晟想了想,弯了下膝盖,一些官员看着连百官之首的相爷也跪下去,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下,不是他们墙头草,而是形势比人强,四皇子即位已是可更改的事实,再者,宸王已死,他们的希望也就没了,还是早些投靠新主比较好,免得新皇帝秋后算帐。

还有一些官员还是始终犹豫着,迟迟不肯下跪,当中为骨干核心的轩王、路瑾瑜等人。

“轩王?”慕容睿沉声叫道,带着威胁的意味,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些人都是以轩王马首是瞻。

“本王想看一下先帝的遗诏,可以吗?”慕容轩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没有咄咄逼人,但天生的威仪让他的话仍具有十分的重量性。

他可不是一般的王爷,他是先帝的胞弟,更是闻名朝野内外的贤王,先帝病重之时,更是将摄政大权交托在他手中,就是先帝在世时,他甚为敬重于他,何况是皇位未稳的慕容睿,对这位皇叔,自是也要忌惮三分。

“皇叔,朕知道你与宸王父子情深,你不愿意相信宸王叛乱,朕可以理解,只是朕已是天下之主,你虽是皇叔,但对朕不敬,朕依然可以将你法办治罪。”慕容睿冷喝一声,声音犀利如破闪电。

众人心头上一震,皆以目光重新探视龙位之上的人,生性浪荡,玩世不恭,被所有人以为是草包的四皇子竟有如此魄力,难道大家一直都看错了他?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天,城府之深不禁让在场的人心里发慌。

“四皇侄,你不必故左右而言其他,你如此遮遮掩掩,莫非遗诏真有玄机?若遗诏是真的,你治本王一个大不敬之罪,本王也甘心领受,若是假的…”

“他那份遗诏当然是假的,因为真正的遗诏在本王手中。”冷冷的语调自殿外传入,风掀起他的墨发,肆意飞扬,俊美的面容是冷漠的表情,眼中利光如刀,令人见之为之心颤。他就这么靠在殿门之侧,很随性,很优雅,但在旁人看来,却宛如天神那般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众人回头望去,心中皆是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生怕自己看错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站在大殿门口的人依然没变,竟是…竟是那传说中已死去的慕容羿宸。

原本因听闻宸王已死而臣服于慕容睿的臣子们一见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后悔刚才的意志不坚定,随便听人说说就以为王爷已经死了,他们的王爷神功盖世怎么会轻易死呢?

一些始终坚信宸王未死的人一见到宸王出现,心中欣喜自是不言而喻,连轩王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宸王,你弑君杀父,十恶不赦,还胆敢出现在此?”慕容睿‘霍’的一声从龙椅上站起,寒眸眯起,双拳渐渐收拢。他明明以千年玄铁铸成的铁锁将他制住,这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任凭他武功再高,也绝对挣脱不开,他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

“是有人弑君杀父,只是那个人是你,不是我,是你带兵直闯龙行宫,逼死父皇。”慕容羿宸唇含讽刺,目光凌厉如刀。

众臣大骇,不约而同看向站在高台之上的四皇子。

“宸儿,你说你有真正的遗诏在手?”轩王问道。皇兄早有意将皇位传给宸儿,这他也是知道的,故他不用看也知道遗诏里的内容是什么。

“是的,父王。”慕容羿宸将遗诏拿到太傅面前,道:“太傅,你曾是父皇的师傅,父皇的字你应该认得吧?”他需要有个人德高望重又认得先帝的字的人,这两者当然轩王也具备,只是天下人都知道他与轩王感情深厚,轩王的话还不如太傅有可信度。

太傅小心翼翼地接过遗诏,只需一眼他便可认出这字是先皇亲笔所写。

“是的,这字确实是先皇的字,没有错。”而且连玉玺也盖上了,可见先皇真正想传位的人是谁,而四皇子手中的那份遗诏却迟迟不肯公开,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各位大人,”德高望重的太傅手执圣旨,背对着宸王与四皇子,激昂之声大响:“各位大人,这份遗诏才是真的,先皇传位之人是…”

话未说完,一把小小的飞镖直扑太傅背部而来…

慕容羿宸早有防备,手一伸,中指与食指夹住了即将没入太傅后背的飞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四皇子说道:“想杀人灭口,还是还想栽脏嫁祸?”慕容羿宸站得离太傅最近,慕容睿要是想栽脏他也不无可能。

慕容睿单手握拳,冷冽的目光直射宸王。这一动手,孰是孰非,大家心中已然明白了,太傅那句话有没有说下去已经不重要了。

“你的圣旨…”慕容睿怒声道,那道圣旨明明是他亲手烧掉的,怎么可能还在?他不甘心,精心筹划的一切,就毁在这一道圣旨之上。都怪那老头子,死得这样早,撑不到写完圣旨就吐血而亡,匆忙之中,他准备的圣旨与宸王手上真正的圣旨相比,谁真谁假,明白人一眼就看清了。

“你是想说,遗诏已经被你烧掉了,为何还有在这,是吧?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自信,烧之前看也不看一下,尉迟将军…”慕容羿宸声音刚落,一个粗犷的男子自宸王身后慢慢地晃了出来。

“尉迟敬阳!”慕容睿咬牙切齿,“你一家老小的命不想要了?”

尉迟敬阳状似苦恼的思考了一下,半晌才说道:“四皇子,你在说什么,在下孑然一身,哪来的一家老小?”

慕容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对?这皇位他确实夺得太容易了,这里面果然是有诈。

“四皇子,您好好看看我是谁?”尉迟敬阳粗犷的嗓音突然变了一下调,伸出手在自己脸上一扯,粗犷的脸上竟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蛋。

“叶殇?”慕容睿沉声道,居然是易容术,而他竟没看出破绽来。

“正是在下,区区一点障眼法,不小心骗住了四皇子,真是不好意思。”叶殇坏坏的笑容扬起,他以前学过一点点戏法,那时候是为了哄某个女孩子开心,却想不到今时今日会派得上用场。

这时,真正的尉迟敬阳已经被五花大绑带上来,他始终低着头。

“尉迟敬阳,为何不敢抬头?”慕容羿宸冷声问道,他虽然冷情,但对信任的下属背叛,仍是觉得十分心痛。

“属下罪孽深重,没有面目见王爷。”

“本王已经将你的家人救出来,本王会好好善待他们的。”背叛他的人是不可能有活路,这是他的规矩,若开此一例,他以后如何立威,岂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背叛他。

“多谢王爷。”尉迟敬阳终是抬起来,看向慕容羿宸的眼中有感激也有愧疚,眼中闪现着坚定的决心,站起身来,一脚踢开身边侍卫的刀,刀飞起,见血封喉。

‘啪啪’几声,慕容睿鼓起掌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尉迟敬阳已经被我收卖了?”他就是败也是败得心服口服。

他问的是慕容羿宸,回答他的是叶殇。

“我与尉迟敬阳相交这么久,他天天在我面前晃,他的变化,我怎么会感觉不到?起先我以为他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本想帮他,结果好心一查,竟查出他一家人全都离奇失踪,顺藤摸瓜之下,竟让我查到,原来尉迟敬阳早已在为你四皇子做事。”他一直把尉迟敬阳当成好兄弟,虽然他是事出无奈,但他还是对他十分失望,这也算是他最好的结局。

“你明知道尉迟敬阳已经背叛,却还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将计就计,慕容羿宸,我是小看了你。”慕容羿宸这一招够阴险的,不仅让他掉以轻心,令他在众臣面前不打自招,还可顺便找出他在朝中的势力,一网成擒,为他登基铺好道路。刚才朝臣之争,谁是谁的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到的,他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为的不就是如此?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过奖!”慕容羿宸冷冷地应道,半点没有被人夸奖的开心。

“慕容羿宸,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对手,但纵使你才智再高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吗?”他早知道,朝臣肯定会有一些不服他的老顽固,本就打算杀一儆百,武力自然是少不了的。幸好他留有后招,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死?

慕容羿宸轻轻一勾唇,不语。

“贺云,把这群乱臣贼子给朕拿下!”慕容睿沉声道。贺云是大内禁卫统领,掌握着皇宫内禁卫军的大半兵权。

殿外沉静无比,却无一人回应。

他心中大为疑惑,大吼道:“贺云,本皇子的吩咐,你听见了没!”

‘轰隆’一声,雷声又响,雨又下了,而慕容睿的大吼声竟盖过了来自殿外的雷鸣闪电,直击众人心中。

“别做梦了,他不会听你的调遣的。”沉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门口赫然间站着另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上官煜霆?”慕容睿大叫道,这一刻他全明白了,原来一切,一切只是为引他入局,好一个宸王,好一个上官煜霆,只是他们二人为何会连成一线?难道他们之间的交易是真的?

众臣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上官将军明明是去西南平乱,怎么此时又会出现在此?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若我不出京,如何能让你四皇子安心放手一搏?贺云是我一手提拔上来,你以为区区金银财宝就能够收卖他?”四皇子败在他不懂得何为情义,那是千金万金都买不来的。

“哈哈…”慕容睿狂笑几声,笑得不可遏制,“想不到你上官煜霆竟会帮情敌做事,而你,慕容羿宸,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以换取江山,这龙椅你能坐得安稳吗?”

“你错了!”慕容羿宸没有被他激怒,淡淡地说道:“然儿是我一生的最爱,即使是万里江山,也不足以我拿她来换。”

“你…”慕容睿眼里闪过一疑惑,如果他不是真的把秦汐然送给上官煜霆,上官煜霆怎么会帮他?

“四皇子,爱一个人不一定是要拥有,我愿意辅助宸王,一为国家,二,也是为小然,宸王是小然的夫君,我自是要保他。”

“原来你们是在做戏给我看。”慕容睿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不,他还有筹码:“慕容羿宸,你不能捉我,难道你不想要秦汐然的解药了吗?”

“解药?”慕容羿宸嘴角一勾,一副不屑的样子,“你不是都已经给了然儿了吗?”

慕容睿妖魅的笑意一僵。

“昨夜你孤身入王府为的不就是送药吗?”慕容羿宸扬着真心的微笑,像冰雪初融的暖意。压在他心着的重负终于可以放下了。

“你…”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从你一踏入王府,本王就知道了。其实本王应该多谢四皇子对内人的深情,其实你也在担心今日兵变也许未必能够成功,你怕你一旦失败会来不及把解药给然儿,所以你连夜潜入王府,偷偷把解药放在了然儿的茶水中,不是吗?”他一直以为慕容睿无心之人,想不到他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如果不是他先给了然儿解药,他势必会投鼠忌器。

“你怎么知道我对…”他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从刑部大牢出来,你拿着解药与本王做交易,本王就知道了,本王以为你会以解药让本王放弃与你争夺皇位,结果你却提出了要本王休离然儿,且不能告诉然儿真正的原因,那个时候本王就知道,你对然儿的情不会比本王少,虽然你美其名曰,皇位你想与本王公平竞争…”王府里有慕容睿的眼线,虽然他只能以最绝情的方式对待然儿,但愿然儿不要太生他的气,他会用余下的时间好好弥补她的。

“呵呵…”慕容睿自嘲一笑:“结果我却被你们设计了。”他满目怆然,师傅早说过他会因红颜误事,果然是一语成谶,他失了江山,也失了美人。

狂风肆意凌虐,扫得树叶哗哗作响,暴雨声交错叠起,如同奏起了暗夜之中的一曲悲鸣。

“慕容羿宸,你倒是忍啊,看着我吻小然然,你居然还能忍着不出手,倒是让我佩服佩服啊。”

慕容羿宸青筋暴起,当时他确实气得差点冲出去,只是不能,为了然儿的命,也为了大局他必须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来人,速速将慕容睿拿下。”

“是。”贺云领着禁卫军冲了进来,黑压压的一片侍卫如乌云压过,如猛雷滚过。

泛着寒光的大刀竟将暗沉的大殿炫得如白昼般。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本皇子。”说话间,他已然施展轻功,脚尖点头,跃起,人已在数丈之外,掌风扫过之处,皆是倒下大一片。

整个大殿刹时间弥漫着鲜血的气息,低吟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如同亡灵在召唤,一些胆小的大臣,见到满殿的尸体已吓得昏厥了过去。

人已打到殿外去,殿外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愈战愈烈,在连绵的雨中,不时有火光擦出,慕容睿本就武功极高,只是侍卫人多势从,他一时也难以脱身。

一会儿,贺云跑进来,屈膝拱手道:“四皇子武艺高强,我等拦不住他,请王爷示下。”

慕容羿宸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算了,也折腾得差不多,本王亲自去擒他。”

慕容羿宸话音刚落,正欲踏出门外,王府总管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倒在他的脚下,结结巴巴地叫道:“王…王爷…”

慕容羿宸心中一揪,突生不好的预感:“何事?”

“王妃…王妃在送往将军府中的时候说要去清璇公主跳崖的地方看看,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慕容羿宸一把揪起他,细碎的冷光仿佛如一根根针尖自他眸底刺出。

“王妃…王妃也跟着跳下去了。”

慕容羿宸的手一松,总管跌倒在地,而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凄惶如风中落叶…

不,这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在他大事已成,正准备跟她说明一切的时候,弃他而去,他们明明就已经迎来的幸福的黎明了呀。然儿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她在生他的气,故意气他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上官煜霆一听,刹那间脸色也变得雪白,白皙的近乎透明。小然…

此时贺云又再来禀报道:“王爷,将军,四皇子已经逃脱了!”

他本以为王爷、将军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追出去,只要王爷和将军联手,还有什么人是他们捉不到的。结果那两个人就像两像冰雕一样,动也不动的,仿佛大受打击的样子…

“三皇子呢,三皇子在哪里?”慕容羿宸突然像发了狂似的问道。他让慕容逍暗中保护然儿,然儿怎么会有事?怎么会?

不是在说四皇子吗?怎么突然问起了三皇子?贺云一脸莫名其妙,不过王爷的脸色真的好吓人。

“回王爷,三皇子…失踪了!”追影回答道,三皇子已经两天没跟他联系了。

“然儿,然儿…”慕容羿宸突然像是疯了一样,跑出大殿,迅速地没入到雨帘之中,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呼喊,他都充耳不闻。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然儿在等他,他要去找她,天涯海角,他也要将她寻回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游皇宫

京城的街道上繁荣非常,街道边的小摊点永远是人满为患,吵杂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有卖古董的,首饰的字画的风筝的各类应有尽有,各种的交通路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都城的每个角落。

其中最为热闹的却是大街一侧,贴着布告的地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一群人围在外围,饶有兴致地讨论着。

在这一群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人高马大的男子,也不是风姿绰约少妇或是小家碧玉的少女,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比白色的绸缎更为滑软,像是牛奶中浸泡长大的,泉水般纯净的大眼睛镶上一圈乌黑闪亮的长睫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勾唇浅中笑起来嘴角边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十分可爱!头上扎着两条羊角辫,羊角辫上扎着一对粉红色的蝴蝶结,像两只飞舞的彩蝶,在她身上更显得灵动。

多么精灵的一个女孩啊!

是哪家人这么有福气,能生出这么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在场的大人无不羡慕地想着。不过她的衣饰装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就连她身后的两个小男孩看起来也是贵气逼人。两个小男孩看起来年纪比女孩大一点,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老大,里面写得是什么?”说话的一个长很球的男孩子,说他很球,是因为他有着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脸,一对眼睛又圆又大,乌黑发亮,身材也是圆鼓鼓,看起来十分讨喜。

“笨,老叫你多读点书不听,里面写着皇帝要选秀女了,叫大家谁有美丽的女儿就往宫里送。”小女孩丢给他一记白眼,颇有大姐头的架势。她自小天资聪慧,记忆力特别好,虽然现在只是有五岁,但是认识的字却也不少,懂得的东西也多,否则如何能让年长几岁的男孩子心服口服地叫她一声老大呢?

小女孩的解释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却是十分一针见血。

“皇帝要那么多美丽的女孩干什么?”胖嘟嘟的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耻下问道。

“当然是给他做老婆,做妻子的喽。”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扑闪着,耀眼极了,仿佛烛光在他的黑眸里跳跃,秀眉轻蹙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皇帝’两个字在谷里是禁忌,出来之后,她才知道皇帝是什么东西,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帝要那么多老婆干嘛?

胖嘟嘟的男孩一听,吓得他扯住小女孩的一只胳膊,惊恐地说道:“老大,你长得这么可爱,那个皇帝会不会把你抢进宫去?老大,不要啊,我不要你走!”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挤出两滴眼泪,仿佛此刻便要面临生离死别。

众人不禁哄堂大笑,被这个小男孩的童言童语给讨乐了。

“小朋友,你老大年纪还太小,不会被抢入宫去的,你不用担心。”一个年长者笑呵呵地说道。心里却道:长大了可就不一定了,这小姑娘一便知长大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人。

“那老大要是长大了怎么办?还是会被抢到宫里去的。”小男孩面露担忧。

众人头顶上一群乌鸦华丽丽地飞过,这小孩未免想得太远了吧。是该说他深谋远虑,还是说他杞人忧天?

另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实在受不了他这个白痴样,赏给他一个爆炒粟子:“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啊,等老大长大,皇帝都已经老了,还怎么娶老大。”

“可是…”圆嘟嘟的小男孩,似乎还有疑虑。

为了不让圆圆的小男孩语出惊人,小女孩与清秀的男孩十分有默契地一人拉着他一只手挤开人群走出去。动作之熟稔,想来这种事已经做过无数次。

三个小孩并排平躺在碧绿的草地上,惬意地看着蓝天白云,偶尔还有小鸟从他们头上飞过,自由自在的。

“老大,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想家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清秀男孩说到,他觉得老大有些奇怪,安静得太过诡异了,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有鬼主意产生的时候,不禁有些瑟瑟然,还是早些叫她回家比较安全。

“才不回去呢。”小女孩撇撇嘴,花瓣性的菱形小嘴嘟起来,那模样要让人有多心怜就有多心怜。难得出来一趟,她才不要回去,而且娘亲都不要她,不疼她了,她还回去干嘛?

“不回家?那老大想去哪里?”圆嘟嘟的男孩名唤尹少祺,其实他也很不想回家,一回到家里就会被管得死死的,哪有跟着老大逍遥快活的。

小女孩圆溜溜的圆珠子上下转了一圈,忽然语出惊人:“咱们去皇宫吧。”

“去皇宫?好啊好啊,我们去皇宫。”尹少祺似乎颇有兴趣,早已把刚才怕自己老大被皇帝抢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门心思就扑在去皇宫玩上。

清秀的黎鸿昕听了有些担心:“这不好啊,听说皇宫都不让人进的,我们要怎么进去啊?而且我们还小,要是被坏人捉了怎么办?我们的家人会担心的。”毕竟年长一点,考虑的事也比较周全,不像其他两个小孩说风就是雨。

说起家长,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小女孩突然异常坚定地说道:“不管,总之,我一定要去,黎鸿昕,你不去就算了。尹少祺,你跟不跟我去?”小女孩见黎鸿昕提出反驳的意见,嘴巴嘟得老高。

尹少祺为难地思考了一下,他觉得黎鸿昕的话挺有道理的,可是他更坚信跟着老大准没错,于是傻呼呼地尹少祺一脸郑重地说道:“老大去哪我就跟她去哪。”郑重得像要交托国家大事一般。

“够兄弟!”小女孩笑眯眯地点头,心里一下子决定把最好朋友的位置留给他,而黎鸿昕则因为说了一句实话而悲哀地被退居第二位。

尹少祺见老大这么开心,心里也是很欢喜的。

黎鸿昕见两人这样,心中有些乐意,慢吞吞地问道:“老大,少祺,你们真的要去?”

二人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颇有不去就势不罢休的架势。小女孩小小的脸蛋闪过一丝异于她这个年纪的坚定,她想做的事就是她老娘来了也未必能够拦得住,否则也不会翘家而来。唉,真不知这性格是遗传了谁?

“那…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好了。”黎鸿昕才不想这样被丢下呢,好兄弟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于是三颗小脑袋便凑在了一起,商量着应该怎么进皇宫的事。

深宫内苑之内,有一处地方是所有人的禁忌,除了当今圣上,谁也不得进入,违者立斩无赦,没有人知道里面有着什么,让皇帝如此重视,只知道每过一段的时间,他总会去那边,静静地呆着,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哪怕是十万火急的国家大事。而他每次从里面出来,心情总是会很不好,聪明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去皇帝面前乱晃悠,那结果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死心,想探寻这个秘密,但是却始终查无所获,只知道这个地方叫做——碧落轩。

慕容羿宸,龙陵皇朝第七代皇帝,继位五年,却已经成就非凡的传业的皇帝。短短五年内,令姜国、魏国等大国臣服,基本上已经统一的整片大陆。而五年前的皇宫兵变,他也以非凡的智慧,不费一兵一卒,在顷刻间瓦解了慕容睿的阴谋,并大肆剪除慕容睿的势力,与此同时,在西南兵变的慕容烈,也迅速遭到了镇压,但新帝仁慈,只是将其贬为庶人,终身软禁于他原先的府邸内。

新帝的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动作,令大家佩服不已,也使原本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再有不轨之心。这样看来,慕容羿宸无疑是最大的赢家,可是没有人知道在这场战役之中,他失去的是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输家,他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即便已是皇帝,但在这个专属于他们的地方,他也只是穿着便服,穿着她最喜爱的白色。这样的他少了一点威严,多了一份潇洒,可是他的心却怎么也潇洒不起来。

犹记得当初,他们一起穿白衣时,是如此地登对,如此令人羡艳的一对璧人。那一幕幕恍如就有在眼前,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并没有消退一丝一毫,反而越发的深刻清晰,如入烙印刻在了他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