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可醒了。好在只是韧带拉伤,休息一阵就会好的。你在台上吓到我了,简直是不要命的跳法。就是有天分也不是这样挥霍的。”

我朝她抱歉地笑笑,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心那里似乎还残余着昨晚的温度。

那是尹厉。他用的香水正是我送他的一瓶。多么狡猾的男人。他知道我不想面对他,却又无时不刻不想提醒我他的存在。他是这样有分寸,让我无法在这件事上讨厌他。

这次的事故让我休息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只能拼命地看Frank给我准备的影碟,孜孜不倦,我在心里模拟每一个动作。

再不久就是《唯有我起舞》的选角试镜,我没有多少时间。

然而当我信心满满地再出现在练功房,令我意外的事发生了。吴可开始教导我旋转和跳跃,不停的连续旋转,缓慢优雅的旋转,单脚双脚的旋转。这一次她很耐心,可我却甚至无法保持长久的平衡。

快速旋转起来我总觉得头昏眼花,对于身体的控制力大幅下降。这让动作非常难看,像刻意踮起脚拉直双腿在旋转,而不像是自然地在跳芭蕾。而即使做出了姿势不错的旋转,也需要休息片刻才能进行下一个动作,我无法保持连贯性。

“你应该用臀部和膝盖去吸收你脚尖旋转时的力量,整条脊椎必须和地面垂直,你要维持好重心!不要慌,眼睛不要乱看。”

我无法紧盯一个点。我总不自觉地分心去看镜子里自己的全身动作。我开始变得焦虑暴躁。隐隐的那一摔让我觉得危险,对于过去未知的不确定。

而在这个时候,尹萱竟然来找了我。

她是在一个午后到达的,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表情。安安静静地坐在会客室里。看到我进来才终于摘下墨镜。镜片后她的神色有些憔悴,但依然高傲。

“我不知道你和哥哥说了什么,他现在竟然要求我退出《唯有我起舞》的拍摄。”她抬头紧紧盯着我,“他要求我停止一切在国内的活动,之前HT公司打算为了配合宣传电影给我推出个人传记,也被他拒绝了。他甚至不允许我参加国内的芭蕾比赛!”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但《唯有我起舞》剧组并没有传出中途换角的公告。何况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们的家务事。”

“是,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不会退出的。我和我哥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即使这一次他冻结我的资金,想用经济制裁逼我就范回法国,我也不会低头的。”

说到这里尹萱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但她愣是控制住了口气:“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说。我只求你放过我哥哥。不要再利用他了。”大约是提起了尹厉,她的表情带了些温情和痛心,“你以为你现在跳舞他不知道么?你每一次受伤他都是知道的!你是有本事,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哥甚至不敢来看你跳舞。他根本不忍心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有什么报复都冲着我来。别再折磨我哥哥了。”

尹萱总是这样理所当然,我也被激起了怒火,冷淡地笑了一声:“你不用这么着急。我已经联系巴黎那边的警方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车祸了。至于你哥哥,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要凑上来被利用,我是没法控制的。”

这场谈话自然不欢而散。我冷漠地看着尹萱离开的身影。

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觉得天塌下来也可以用钱解决,再不行还有哥哥。对于世界的理解又太过主观,她那么任性。她觉得我是利用尹厉。她知道什么呢?

我恨尹厉,但我也依赖他,需要他,同时我又极度厌恶这样的自己。

可我不屑于利用任何人。我的一切从来不是别人给予的。属于我的,终究是我自己应得的。

当晚我便留在练功房继续练习。这次我买了黑色的布料,裁剪出适合的尺寸之后就绑在眼睛上。

既然睁开眼睛我就忍不住被外界迷惑,那么如果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响应自己的内心,在黑暗中转圈,总可以掌握到如何平衡自己的重心的。

我关上所有灯,蒙住眼睛,在黑暗中独自练习。

黑暗加重了慌乱和不确定感。我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我难以定义空间和距离,也看不到自己的步法手位。最开始便是不可避免的磕磕碰碰,我不得不试探地跳一步便停下来摸索。这是对黑暗中看不见的自己的不信任感.我甚至有些害怕这种寂静的黑暗。

我和黑暗中自己假象的敌人僵持。旋转,跳跃,再旋转。

芭蕾不仅是眼睛的艺术,也是心灵的。

在汗水和无声无色中,我终于感到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平衡。

我完美地把旋转和其余的动作连贯了起来。甚至可以试着学着现代舞里一样快速旋转,用一种充满爆发力的样式。

连续几晚上,我都这样苦练着。

直到自己都能满意的最后,我解开了布条,又来到了那天汇报演出的那个舞台。打开了所有灯。我爬上舞台。

站在正中央,环顾空旷的观众席,我仍然觉得满足。我终于学会平衡了自己的疼痛和孤独。

此刻的舞台给我一种回家的错觉。它又像是一种毒药,上瘾而不自知。站在舞台上仿佛是我血液里流淌的一种本能需求。

随着自己的进步,我越来越体会到舞蹈占据内心的狂热。

每当我旋转,什么都不用想,舞蹈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我的语言,是我要释放出去的灵魂。

吴可对我的舞步已经无法再用惊讶来表达,她看着我跳舞,几乎是狂喜。

我就这样参加了《唯有我起舞》的试镜。

“录用了?!颜笑你好样的!”

虽然仅仅是接到录用通知,导演还并没有安排具体角色,可知道消息的吴可却比我还激动:“你要到大家面前,到舞台上,你不会被埋没的,你跳舞时候让我感到不止息的生命力。”

年末的时候我便告别了吴可,来到了剧组。因为有大量群舞的片段,这次其实录用了一大批人,导演需要保证即便一个群舞演员有伤不能上场,也有足够的替补。

大部分时候我们只是在编舞的指导下走着步法。我并没有见到尹萱。

而她终于出现的那天,果然便很热闹。

“不行,我要换人!她完全慢半拍,跟不上节奏,有一次甚至差点撞到我,她在我身边跳舞我没有安全感。”尹萱一边由化妆师补妆,一边和导演有些争执。

导演有些脸上挂不住:“可是这已经是换的第八个了,电影的进度已经慢了很多。”

“那就从群舞里找,她这样的伴舞,我真的没法跳。”

导演看了看之前伴舞演出的效果,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当即便转头朝着这边的群舞休息区发话:“尹小姐身边的伴舞现在要重新选拔一个,愿意的可以报名跳一段让我们挑一下。”

群舞里很多年轻的女孩子都期待着通过屏幕曝光率能一举成名或者被挖掘,丝毫没有羞涩的,大家都争抢着在尹萱和导演面前表现。

尹萱看着群舞们一个个翩跹而过,表情认真而冷清。

我站到了她眼前。

她只盯着我的脚步动作,并没有注意我的脸。

“就这个。”她抬头对导演说,然后她终于看到了我。

我站在一边,盯着她不说话,眼神不退缩。

她收起一闪而过的震惊,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孟导,不要这个了。”

“不要她当伴舞了。我要她当配角。”

她打断导演即将出口的话:“我知道剧组特意邀请了上届洛桑芭蕾比赛的华人得奖者来演这个配角,我会承担这笔损失,配角要这个人演,我定下了,一切多出的费用我会来负责。”

32、第三十章

我在其余群舞演员的艳羡里就这样“一步登天”被尹萱“钦点”为配角,当天导演就为我拿来了剧本,他对我仍然有些狐疑,毕竟相比国际大赛得主,我甚至看上去连一点新闻炒作价值都没有。

“有什么不懂来问我。”

这之后我便读起剧本来。其实整个电影里我需要出场的篇幅相当少,而需要跳舞的其实只有一幕。

《唯有我起舞》几乎是一个芭蕾女孩的一身。从贫乏困苦中,站在坑洼不平的黄土地中就开始坚持跳舞,直到一步步走向大舞台的励志故事。

而我要演的是女主角的妹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女孩。姐姐辛劳而不畏艰苦地每天推着这位残疾妹妹散心,照顾她。即使一路飞出了农村,站在了璀璨的舞台上,也不忘每次带着妹妹一起,想要与妹妹分享一路的荣耀,让妹妹也看到外面的世界。

而妹妹却在感激姐姐的同时憎恨姐姐。憎恨可以在舞台上收获鲜花掌声的姐姐,怨恨自己残疾的命运,在姐姐日益成名之时,她却越发心理扭曲。

是个带点争议的反派角色。

而我除去大部分时间坐在轮椅上和尹萱来姐妹情深之外,还有一段梦境。这段梦境里,妹妹在自己的幻想里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和姐姐一起跳舞,姐姐跳着优雅和缓的古典舞步,而妹妹的舞步却激烈而疯狂,像是和姐姐争斗着一决高下一般。两个人如影随形。

这是整个片子里唯一一次我和尹萱对舞的场景。

之后尹萱对我虽然态度仍然冷淡,却没有任何刁难,反而确实认认真真在跳舞拍戏。

不得不说她跳舞时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骄傲的闪耀的,用手臂和双脚诉说的舞者。她的眼神热烈,从她腿部紧绷的肌肉线条里可以看出她不遗余力地在跳。通常是一场舞下来,她脸上的妆就全花了。即便导演为了怕她太过辛苦而请了强大的替身团,她也从来没有用过。

好像穿上舞鞋,她就不再是现实里那个骄横无理的富家小姐,只是沉浸在芭蕾幻境里的舞姬。

她的舞蹈矜持而雅致,带了古典的韵律,确实引得人移不开眼。没有一双手臂可以和她一样柔软又婉约。

我透过她的独舞变奏仿佛也能体会到那种贫穷中而挣扎着舞动的人生理想。

我双手发寒,她跳得比我好太多了。

当一曲舞毕,全场都响起佩服的掌声,尹萱却停下来对着人群里的某处笑了一下。然后她像一只蝴蝶一般轻盈地迈着芭蕾舞步,跳了过去。人群主动为她分出道路。我在那分岔的尽头看到了尹厉。

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正面见到他。他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在一群人里也能特立独行到你一眼认出。我被挤在一群兴奋的群舞演员中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尹萱见到尹厉显然很高兴,拉着他的手在欢快地说着什么。尹厉对她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越过一个个的群舞演员,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然后他看着我笑了。是一个浅淡到可以忽略的笑容,稍纵即逝一般,可是我却还是一瞬间便分辨了出来。

这之后尹厉便常常来看我们排演。剧组都称赞他是模范哥哥,可只有我知道每次他的眼光都不在尹萱身上。而尹萱知道这一切,却没有点破。舞蹈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喜欢这个剧本。

因为成为了配角,剧组也给我配了专门的舞蹈指导和编舞,每天我便开始独自练习起这段舞步。

尹厉的目光始终追随我。这样的注视很礼貌,在适当的距离便温情的止步,没有侵略性,温和善意。

我和他从来不说话,但是我觉得安心。

慢慢便进入了我的戏份。初次和尹萱的对手戏是穿着补丁的她推着我快乐地在空地上转圈,她一边跳舞,一边也来转动我的轮椅,让我也体会这种舞蹈一般的快乐。

我便带着单纯的感激和快乐看着她。

想象中和尹萱针锋相对而无法好好演出的故事完全没有发生。尹萱入戏很快,她的脸上洋溢着乡土少女纯净的笑容。看着我的眼光也澄澈,仿佛真的在看一个被疼爱着的妹妹。

“姐姐就是你的腿!”她这样对我说。然后她在尘土飞扬的土地上跳起来,那些坎坷不平的路面,也无法阻挡她对芭蕾的热爱。

“只要能站立的地方,就能跳舞!”

我望着她,兴奋地喊叫:“姐姐飞起来了!姐姐飞起来了!”

她转头看我,逆光的效果为她曼妙的身形打上了捉摸不透的剪影:“姐姐会飞的,会飞出这个村子,会带着你一起飞去看世界。”

这些镜头我们一次也没有NG,导演非常满意,而镜头一移开,我和尹萱短暂地视线相交,便转头走开了。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尹厉,他的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起来的渴望和明显的失落。

以后的每一场都是,他总是坐在那里,周身情绪淡淡,目光复杂,看着我和尹萱在戏里面相亲相爱。他是真的希望我和尹萱能如戏里一般的。

但最终我们总还是要走向决裂,连戏里也不例外。

终于到了我和尹萱双人舞的时刻。

我跃跃欲试,看得出尹萱也等这一刻很久了。

她此刻已经是世界知名的年轻舞者,欧洲的街头都可以看到她巨幅的广告,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着破烂的乡村小女孩,而是出现在各种时尚杂志封面上的芭蕾女神了。

而我却还是那个残疾了什么都不能做的女孩。看着姐姐平步青云。

这一出戏里我是主角,尹萱在一边跳着简单的芭蕾步伐,我在自己的想象中,从轮椅上起身,贴着尹萱开始舞动起来。

“Cut!”导演大喊,“不是这种感觉,你表现的总不够有力。再来一遍。”

我不得不坐回轮椅继续,可导演说的感觉似乎永远都找不对,这一段仅仅开头我们就NG了四次,大概有她哥在,尹萱这次按捺住没发脾气。

“算了,你第一次演戏,可能对着镜头还放不开,回去琢磨琢磨,今天差不多了。”

导演示意下大家便都散了。我打算去找化妆师卸妆,却被尹萱在休息室拦住了。

她此刻终于恢复了不耐烦的神色。语气也带着不善。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跳配角么?”她冲着我扬了扬下巴,“不是为了羞辱你,不是为了让你在我的陪衬下对比出你跳得多差!”

“你以前就从来没同意和我跳过一场双人舞。你是泰勒夫人的徒弟,也没有公开表演过。你总是那么高傲,对我不屑一顾,我一直对你不服,我对这场对手舞已经期待太久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仍然傲慢:“跳进角色!你不是在跳你自己。你在跳她!你要跳出她的人生!在舞台上,没有你,只有她!既然你要报复我,那就跳出Alicia应该有的水平,把我甩得越远越好,不然你根本没资格和我站在一个平台上。”

她不等我回话,就脸色莫辨地离开了。

然而重回拍摄地,她的态度却并不是私底下那样的锋芒毕露,只是在尹厉看不到的死角对我露出挑衅的眼神。

她在试图激怒我。

“跳出你的愤怒和恨意吧。”她的眼神无时不刻不在传递着。

我看着在做着完美姿势的她。在导演的指示下坐上轮椅。

深吸了一口气。

我掀开盖在轮椅上的毯子,露出脚上完美崭新的粉红缎面舞鞋。

我痴迷一般地开始抚摸脚上这双鞋子,仿佛它们承载了我人生全部的幻想。我坐在轮椅,翘起双脚,炫耀又自豪地展示着这双舞鞋。手臂轻柔舞动。

然后我终于一鼓作气地从轮椅里站了起来。试探地迈出一个小小的脚步,脚尖着地,然后面带欣喜和狂热,又迈出了第二步,这之后便一步又一步,终于从弯腰驼背变得腰杆笔直。孤芳自赏一般的自信充盈了我的全身,让我整个人看起来也带了光芒。

我在空中转了个圈,欢欣地跳跃起,裙摆飞扬。

可之后我便看了尹萱,我的姐姐,她正用一种高贵含蓄的姿态跳着,下巴扬起,我想接近她,但是打在她身上的灯光实在太过闪耀,我被刺目的光击退,我又重新弯起腰来,在她所带的光晕外转圈,姿态卑微,仿佛匍匐,我开始学起她的舞步,然后我们两个投在地上的阴影却不一样,她的优美,而我的却像东施效颦一般凌乱。

我开始对着自己的影子发怒。我追逐着自己舞台上的影子,想要撕碎它。然而这一切自然是徒劳。

我的姐姐那里传来飘渺的掌声。我终于扭曲了脸孔。

我愤怒,我嫉恨。

我用一个大腾跃跳向她,音乐变得激烈,她仍然跳着缓慢优雅的步法,而我却犹如入魔一般,步法散乱又带了剧烈的情绪,我不停旋转跳跃,仿佛带了无穷尽的爆发力。

我要跳出自己的绝望,自己的眼泪,所有的艳羡和挣扎。

我沉默寡言,是长年瘫痪依靠轮椅行走的残疾少女,可在这一刻,在自己内心的梦境里,我起舞,像我的姐姐一样。我热烈地跳,我的手臂诉说着我的压抑。在我每一个静默的动作里,每一个旋转里,有我苍白的在轮椅上度过的青春。

我每一块肌肉都在兴奋地颤抖。我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不要做别人眼中被怜悯的残疾女孩,我也想在舞台闪耀,我强烈地想表现自己。我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我要所有人为我鼓掌。

因此我憎恨我的姐姐。我憎恨她可以站在光鲜的地方,而我一辈子却不能这样放光。

然后我和尹萱的目光交汇了。在灯光下,她半边脸上都是阴影,眼睛却是定定地盯着我。

她突然放弃了之前导演和编舞设定好的缓慢动作。她从娴静的标签里跳了出来,跃到我面前,我们几乎脸贴着脸。她的眼神充满野性和不屈服。

那才是真实的她。

我跳一步,她便按照和我相反的方向也跳一步。眼神灼灼。我们之间充满了火药味。

我跳出了三个连续的高难度动作,尹萱紧跟其后,我们不断在空中旋转,交相落地起跳,疯狂地斗舞。

音乐越发激越,掩盖住我们舞鞋落地摩擦的声音。

我看到她眼睛里的话语。她也在跳她的角色,她是姐姐,无怨无悔照顾着残疾妹妹好多年,心中可怜着她,却也隐隐恨着妹妹的姐姐。

“凭什么你可以不用承受我这样的痛苦还不满生活?凭什么我在外面奋斗拼搏而你可以永世安逸?凭什么我要有你这样的附属品牵绊住我飞翔的翅膀?你嫌弃我太耀眼,却不想正是这样你才可以得以有和煦安定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