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触犯了他的禁忌。他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提妖王的事情，他更不允许别人说要替他当妖王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妖王的位置是他的，那不是他的野心，是他的思恋，是他对父亲的思恋。
白钰手里拿着王锥，眼里爆发出和平时不一样的气势。
这让黑衣少年惊诧。他似乎看到了白钰想要努力保护一样东西的王者霸气。
结果，白钰和黑衣少年交起手来，这一打就是八百年的交情。
与其说黑衣少年是和白钰打架，不如说他是在陪白钰修炼。他嘴巴毒，说不出好话来，只能刺激白钰更加的努力。
第一次打架后，白钰就知道了黑衣少年的名字，叫黑月。
那时黑月没能讨着便宜，他拖着和白钰一样满身是伤的身体走了，还抬手头也不回地冲白钰挥挥，说：“下一次我打败你的时候，我就取了你的精元，吸了你的修为。我来当这惑林妖界之主。”
“你赢不了我的。”白钰抹抹嘴角的血，倔强而坚定地说。
自那以后，每天黑月都会来，和白钰打上一架。他们的能力也在这无数次的交手中突飞猛进。
可即使是如此，即使白钰再怎么努力，他在妖界那些长辈的眼里，始终是一个小孩子，他们始终觉得白钰不配当这妖界之主。
而翎姬，他的娘亲，应付这些事，应付了两百年。每次他娘亲都会被妖界的长辈们咄咄相逼。
这一天，白钰和黑月依旧在老地方打架。
这时突然闯进一个小妖。
白钰停下来一看，那小妖是娘亲身边的莲子，他便问：“莲子，是我娘让你来找我的吗？”
小妖见了白钰，大吼大叫：“妖王大人，大事不好啦！那些可恶的老妖怪们统统去找翎姬大人啦，他们非要逼着翎姬大人说服妖王大人退位呢！还说…还说翎姬大人一个女妖，涉足妖界政事，管得太多啦！”
白钰听了，顿时火冒三丈。他拉着小妖就要走。
黑月在他身后叫住了他，第一次认真地说：“这次实在不行，你就放弃吧。”
“我不会放弃的！”
“那你就拿出王的气势！王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叛臣贼子，诛之而后快！胜者王，败者寇，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
黑月一席话，让白钰错愕地站在原地。那时黑月开始教会他为王之道。
为王，光靠力量还不够，还要靠高高在上、俯览一切的魄气！
第七十九章 （一） 为王之道
白钰匆匆回到妖王殿，却看到娘亲被逼得无去路。这两百年，辛苦了娘亲！
小妖莲子先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妖王大人来了，你们都住手！”
老妖怪们看见白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白钰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翎姬，说：“是钰儿做得不够好，难为娘亲了。”
翎姬一愣，绝代风华地笑：“你还能做得更好。”她的儿子，终于能够有勇气面对这些了。
这时一个老妖怪阴阳怪气地说：“妖王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能胜任的，我们已经忍了两百年了，当初是敬你翎姬拯救了妖界，但现在我们不能因此而放任妖界堕落下去！该如何做，你们看着办吧！”
白钰放开了翎姬，站在高高的冷色台阶上，俯视着老妖怪。突然，他笑问：“为何小孩子不能胜任妖王？为何前辈说妖界堕落了？难道就因为白钰年轻？能不能胜任妖王难道还要用年龄来衡量吗？！前辈我也敬你，但你现在就告诉我，到底是还不是？！”
白钰的笑，让所有妖回不过神来。他身上的邪佞之气一点点地散发出来。
见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老妖怪一下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后面又有妖壮着胆子说：“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怎么能对老一辈不敬！”
话一说完，突然一把寒光闪闪的王锥朝那说话的妖飞驰而去！王锥从那妖的侧面切过，断了一撮头发，最终稳稳地插在后面的门脊上。
“不敬？大胆！在本王面前，谁是尊？该对谁敬？！”白钰冷冽了语气，一步步走下台，他蓝色的眼睛幽深而冰寒，“非逼得本王处置你们不可？！”
“你…”刚刚还壮着胆子说话的妖此刻被吓得浑身瘫软，跌倒在地。
只见白钰冷冷扫视了众妖一眼，道：“怎么，有什么不满的尽管统统对本王说！但若再有一句叛逆之言，不管是谁，本王绝不轻饶！自古以来，叛妖不在少数，但你们最好想起他们都有着什么样的下场！”
一席话，整个妖王殿里鸦雀无声。
那时，白钰只有五岁。他只活了五百年，却已经可以抬头挺胸地站在群妖之首，成为王。他发誓，一定要和父亲做得一样好。
翎姬定定地看着那抹让她心疼的身影，差点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对着怔愣着的众妖，舒了口气说：“两百年来，翎姬虽是妇道，却一直干涉妖界政事，实属翎姬不该。现在，翎姬就将一切事物交与妖王白钰，若你们不甘，大可说出来。”
众妖回过神来，看到白钰小小年纪却能有一股震慑群妖的霸气，谁还敢不甘？为首的老妖怪对着白钰躬身：“刚刚触怒了妖王大人，老妖们有罪。”
白钰走上前去，亲自扶起老妖怪的身，在他怔愣的神情下，说：“无妨。本王有什么不对，作为老一辈的你们，为了妖界着想，向本王说出这些是应该的。本王倒要重新反思一下自己的行径了。”
一紧一弛，白钰拿捏得恰到好处。
最终，没人敢再对他不服。
※※※※※※※※※※
五百年前。
今天一早，妖界已经开始热闹了，街道上到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因为今天是他们妖王白钰的成妖礼，今天白钰八岁。
妖界的规矩，妖精八岁算成年，这相当于人间孩子的十六岁。
虽然一大早家里的、街上的都开始张灯结彩地准备，但典礼是要晚上才举行的。所以尽管家里忙翻了天，白钰还是一人出门，修炼他一天都不可懈怠。再等五百年，等他足够强了，他就去找她。
可是刚出门不久，白钰就看见路边一个衣服脏脏的小不点女孩蹲在地上正被一群大一些的孩子欺负。
只见那群大些的孩子围着小不点，嬉笑着在她身上又打又掐。小不点本来身上细嫩的皮肤变得又红又紫。
小不点女孩小手抱着脑袋，瑟缩着身子，边小声抽泣边叮咛：“我求求…求求你们…不要…打我了…”
那些大点的孩子坏笑：“你叫我们一人一声哥哥，我们就不打你了。”
可小不点倔强得很：“你们…你们不是我哥哥…哥哥…不会打我…呜…”
“哼，小嘴还挺利索…”那些个大孩子不但没停止打小不点女孩，反而欺负得更勤了。
白钰靠在一边，倏地冷声说：“欺负她很好玩吗？”
“谁让她跑到我们的地盘来，这死妮子又倔得很！”大孩子们边说边看向白钰，猛地一颤。
八岁的妖王大人，谁不知道！
他们忙躬身行礼，还惊恐地说：“妖王大人，小妖知错！妖王大人，小妖知错！”
“道歉。”白钰只冷冷吐了两个字。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那些个孩子很没骨气地对着白钰又叩又拜。
可白钰低吼一声：“是该对我道歉吗！”
大孩子们一愣，随即转过身去对着小不点女孩躬身，说：“小妹妹，对不起！对不起！”
小不点一声不吭，她愣愣地睁着两只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白钰，只是仰头看着白钰。她漆黑而光亮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了白钰那洁白除尘的身影。
白钰看向小不点身后，嘴角微微翘起。他径直路过了小不点，没和她说一句话。
只见黑月站在那里，冲白钰戏谑一笑：“平时没见妖王大人这么爱打抱不平呀！”他银白的头发轻轻舞了起来，衬在黑衣上，足以魅世惑人。
白钰轻轻看了黑月一眼，边走边说：“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的嘴缝起来。”
黑月跟在后面，离了去。他声音渐小：“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今天不修炼了。”
“不修炼？”
“今天可是妖王成年的大日子，所以我要带你品些好东西。”说着黑月就拉着白钰直接进了一家酒楼。踏进门口的时候，黑月眼角瞥过街边站着的愣愣的小不点女孩，不屑地笑。
小不点见白钰进了酒楼，她迈着小步子一步步靠近，然后就站在街上仰望二楼的窗台。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近一点，更近一点，能看到他。
第七十九章 （二）成年之礼
黑月叫了一壶酒，斟上。
白钰看着晶莹剔透的酒杯，溢满了纯净的酒水，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他问：“你要我品的东西就是这酒？”
“成年了当然得喝酒了。”黑月将酒杯递到他手上，再轻轻晃了晃自己的酒杯，芳香四溢，他陶醉似的说，“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这是妖界的暝竹酿，以竹泪酿成，你试试。”
白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皱眉。
“什么味道？”黑月凑过来问。
“辣的。”
黑月兀自啄了一口，说：“暝竹酿根据饮酒人的心境不同而幻化出不同的味道，你是辣的，呵呵…”
白钰问：“那你的是什么味道？”
“我的平淡无味。”黑月说这话的时候，眯着眼，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其实他很想说，他喝的味道是甜的。
半晌，微醺。
黑月倚着窗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拈着酒杯，邪魅地往窗下望，看着地面上一直仰望的小不点女孩，不屑而妖娆地翘起嘴角：“呐，白钰，她还在看你呢。”
白钰未回声，也未抬眼看她一下。
忽然，黑月邪魅一笑。他就在那小不点女孩的眼前，两指抬起白钰的下巴，凑上了嘴去，舔了白钰的唇！
白钰一惊，倏地推开黑月，擦着嘴，有些不爽，问：“你这是干什么？”
黑月满意地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笑：“我是看你嘴角有酒渍。”
楼下一双亮眼睛，满是惊愕。
傍晚时分，天空已经迫不及待绽开了美丽的烟花，到处一片欢庆祥和的景象。小不点女孩仰望星空，灿若星辰的眸子，烟花五彩斑斓的美丽都雕刻在里面，闪烁而耀眼。
直到白钰离开，她都一直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只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记着他，一定要记着他。
白钰乘着漫天的花火归去，小不点女孩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她要回家了，天黑了，娘亲该着急了。
途经一片树林的时候，有人挡住了小不点女孩的去路。小不点睁着一双大眼睛，她认识他，他就是今天陪在妖王大人身边的黑衣少年，黑月。一想到刚刚，他亲了妖王大人，小不点心里就有些反感。
黑月身体懒懒地斜靠在一棵细树下，薄薄的树叶落了下来，沾上了他银白的发丝。
“我…认识你。”小不点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
“哦？”黑月眼角一挑，“今天他救了你？”
“…嗯。”小不点脑子里那抹白衣除尘的身影，怎么都抹不掉。
黑月斜着眼睨她：“救了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守着他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有些许不甘。
不甘什么？不甘这妖界还有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那么追逐般地看白钰！
“…”小不点不说话，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叫什么？”黑月问。
“我叫婉夭，但娘亲叫我小名水青。”小不点看着黑月，声音糯糯的。
“那你多大了？”
“我两岁半了。”
“你喜欢今天救你的妖王大人吗？”黑月沉了沉眼色，问。
小不点哪知道察言观色，她只坚定地点头：“嗯，喜欢！”或许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
黑月蹲下身来，和小不点齐高，他伸手轻轻抚着小不点的小脑袋，笃定地说：“那我现在告诉你，不许你喜欢他，知不知道？”
小不点后退了两步，摇摇头。
“你敢喜欢他，我就杀了你。”
最后黑月成功地把小不点吓跑了。他记得她还边跑边哭：“我…我讨厌你！”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委屈哭了多久；小不点停下来时，已经累了。偌大的树林里，风一起，树叶沙沙作响。
小不点捂紧衣服，眼眶还挂着眼泪，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
这时，她前面有一个小妖。那个小妖不是挡了她的去路，而是正躲在小树丛边，在嘘嘘呢。
小不点定睛一看，顿时认出那家伙来，就是今天欺负她的其中一个！
小不点忙悄悄地在一旁躲了起来。开始她还有些害怕，因为她年纪小，打不过人家；但慢慢地安静下来之后，她也想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看着前面的小妖面向树丛，她脑子一转，有了主意。只见小不点一脸狡黠的笑，她轻轻婆娑着肉肉的手指，顿时树丛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就如意地听见了一声惨叫声。她捂着嘴偷偷地笑，她刚刚唤了一条小蛇去咬那人的小屁股哟！
“姐姐，你在笑什么呀？”这时小不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比她还小的肉肉圆圆的小女孩，天真的模样真是可爱得紧。
“媚生？！”小不点一惊，忙把食指竖在嘴巴上，示意她小声点，“嘘！”
那个小肉球忙缩了缩身子，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在小不点耳朵上说：“水青姐姐，娘亲正在到处找你吃晚饭呢。”
“哦，哦，我们现在就回去。”
于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小不点牵着手偷偷溜走了。
那年，水青两岁半；媚生两岁。
白钰回到家，推开家门的时候，所有家里的妖精们都在等他，脸上均是兴奋之色。他们齐声对白钰说：“恭祝妖王大人已经是大人啦！”
白钰虽不怎么笑，但嘴角却还是微微漾开了去，向来冰冷的眸子里已有些微暖色。她娘亲翎姬正在桌前为他布菜，伸手招呼他过去。
可是翎姬的第一句话便是：“今儿长大了，吃了这顿赶紧给我弄个小妞儿回来。”
白钰想起那熟睡在青树下的小女孩，眉间一舒，柔声说：“再等五百年，我就把她带回来。”
翎姬跳起来：“还要再等五百年？！你小子想寂寞死我啊！”
白钰拿起筷子，看了翎姬一眼，温暖地笑：“我们约好了。”
翎姬一怔，自白渽走后，她第一次看见儿子那么温暖地笑！她弯起了嘴角，或许…那妞真的很不错…那就再等五百年好了…
第八十章 未知时空
“你这小东西怎么没长耳朵呀？兔子不是都有长长的耳朵吗？”青树下，小女孩坐在露出的盘根错节的树根上，小手边尽情蹂躏小东西的白毛，边嘟囔出声。
“小白不痛不痛…”
“小白，我要把你带回家养起来…”
“小白…小白…”官云璃微微摇着头，嘴里不断溢出梦呓，倏地她睁开双眼，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她摆了摆有些恍惚不清的头，原来她在做梦。
官云璃有些无力地向四周扫去，只见天空呈灰色的，地上到处是不大不小的碎石，就像是个戈壁滩一样。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醒了啊？”
官云璃扭头一看，傻了。
只见平时扭捏娇弱的媚生手里正拎着一只鸡呢！
这拎着一只鸡还不打紧，只见媚生手一扭，鸡脖子就断了呢！
鸡脖子断了也不要紧，只见媚生手脚麻利地一撮一撮扒鸡毛呢！
媚生拔一下，官云璃就抖一下，一身的鸡皮疙瘩啊！她撇开眼睛说：“媚生啊…那个…没必要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