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暗自叹息一声,脚步走过去,渐渐的接近那道身影,手中的油伞挡在了她的头上,看着面无表情的容颜,裴逸的眼染上一抹痛色,“王爷,你果然在这儿。”

楼漠白只感觉头上没有了雨滴的冰冷,不禁好奇的抬头一看,发现一柄油伞挡在了她的上方,微微侧首,裴逸那张俊如仙人般的脸展现眼前,楼漠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真是仙人,可以洞悉一切?”

裴逸失笑,轻轻的摇头,“我只是凡人,今天也只是想来这里祭奠,偶遇王爷罢了。”

楼漠白微微转过头,也没说什么,黑眸深沉的看着一徘排的坟包,那上面竖着一个又一个牌子,刻着的是白家人的名字,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躺在这里,虽然她不认识,但是他们的仇,她报了。

两人一时无语,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雨里,裴逸手撑油伞,尽量把楼漠白完全罩在里面,他的一半身体甚至被雨打湿也似乎毫无察觉,看着楼漠白浑身被雨水浸透的模样,裴逸皱起眉头,她站在雨中到底有多久了,会不会被淋坏了身子?

楼漠白忽然嘴角微勾,发出了一声低笑,这笑有着讽刺和无奈,让裴逸不禁再度紧皱眉峰,“杜月书枉杀白家二十多条人命,我只一句就让杜家满门抄斩…我恨她的丧尽天良,而我…亦满手血腥…”楼漠白呆呆的看着自己细白的手掌,仿若那上面满是鲜红。

“我…明明无错,为何…却这般难受…”近乎低喃的话语缓缓传出,声音低沉似是带着痛苦,裴逸的黑眸陡然一沉,轻轻合上双眼,继而再度缓缓睁开。

“王爷,这世上又如何分辨对错?只求无愧于心。”

楼漠白的身子轻轻一颤,“无愧…于心么?”

裴逸缓缓自袖中拿出一物,拉过楼漠白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掌心,楼漠白低头一看,不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裴逸俊秀如仙的面容缓缓勾起一抹笑,似是看到了楼漠白的心底。

“自古以来就有音律引魂之说,如果王爷愿意,就为白家人送上一曲,伴他们往生轮回。”

掌中的萧通体绿色,是用上好的玉打造而成,楼漠白不知道裴逸为何会有萧,但是现在也不想多问什么,握紧了手中的玉箫,楼漠白轻轻的动了动身子,黑眸泛起了一丝波澜。

“我不信轮回,但如果真能往生,真有轮回一…只盼我的箫声能飘在黄泉之上,伴你们不再寂寞…”

轻轻的把玉箫执于唇边,楼漠白微微垂下眼帘,运气而吹,空灵的箫声霎时飘荡在雨里,带着深沉厚重的力量穿透雨帘,纵横于遥远的天际。

裴逸静静的站在身边,侧耳聆听,箫声婉转,带着令人悲痛欲泣的音符,仿若楼漠白此刻内心的悲戚,为白家所有枉死的生灵献上之曲。

箫声飘荡在天空之上,村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乐声,一个个禁不住都从家中走出,闭目聆听,箫声不断环绕,就连这天上的雨也变了,似乎成为了老天留下的泪水。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免心中一痛,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有些人甚至忍受不住的低泣出声,守在马车旁的小桐听到箫声,只觉得心中一酸,一种无法抗拒的悲凉由心底产生,让他红了眼眶。

箫声缓缓消散于天际之中,听到乐曲的人却好似没有从悲哀的情绪中回来,白家坟冢内,楼漠白轻轻的放下玉箫,对着身旁的裴逸扯出了一个微笑,“这样…他们就可以安息了…吧…”话语还未说完,楼漠白的身子竟然软软的倒下,裴逸大惊,手中的油伞随手抛到了一旁,双臂接住了倒过来的楼漠白。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熟知医理的裴逸在此刻竟然有些慌乱,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才勉强镇定心神,搭上了楼漠白的手腕处,然后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雨势犹在,油伞已经被抛在了一旁,裴逸的身子也被雨水顷刻间淋透,墨色的头发贴在脸颊之上,倒是没有丝毫狼狈,看着倒在怀中昏过去的人,裴逸似是责备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双臂用力,把楼漠白的身子稳稳抱进了怀里,转身踏出了坟冢。

小桐呆呆的等在马车旁边,刚才乐曲之中的悲戚让他落泪,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红着眼睛的他看着从雨中走过来的白色身影,不禁大惊,立刻拿着油伞跑了过去。

“公子,王爷怎么了!”当走近方才看到楼漠白被裴逸抱在怀中,她好像昏过去了,裴逸说了一句没事,就立刻抱着她钻进了马车,小桐一见也立刻不敢耽搁,立刻赶着马车回王府去。

马车轻微的摇晃着,外面的雨声隐隐的被隔离在外面,楼漠白此刻依然躺靠在裴逸的怀里,两人湿透的身体紧紧相贴,楼漠白身上炽热的温度也传到了裴逸的身上,裴逸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上楼漠白的脸颊,此刻这张平凡的脸带着病态的红晕和苍白,让裴逸很是担忧。

纤细的手指缓缓摩挲,裴逸不禁把这滚烫的身子抱的更紧一点,希望自己能让她缓下一些温度,黑眸深沉如水,看着昏睡着的楼漠白,裴逸最终低下头来,薄唇轻轻的印在了光洁的额头之上,似是叹息的飘出一句,“下次,可莫要这么胡来了。”

VIP 章二 不一样的裴逸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进了逍遥王府的侧门,裴逸掀开帘子,抱着楼漠白走下马车,两人浑身湿透的模样让前来迎接的下人都有些微微吃惊,这两人到底是跑哪去了,怎么淋了个透才回来?看王爷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裴逸不理会旁人的眼光,抱着楼漠白急匆匆的往裴园而去,心中只想着快一点到地方,好准备热水和姜汤为她驱寒,怀中的身体温度一再攀升,裴逸眼中的忧虑更深,她发烧了。

这么疾行在逍遥王府之内,裴逸心无旁贷的快步行走,小桐在后面有些气喘吁吁的跟着,什么时候见到公子如此焦急过,这还真是头一回,小桐在后面追着,心里也在不停的嘀咕。

一阵暗风吹过,裴逸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抹暗红就朝他逼过来,裴逸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人往旁边一躲,定晴一看,站在眼前的正是上官绝,此刻他妖媚的五官染上丝丝怒气。

“王爷怎么回事?”上官绝看着被裴逸抱在怀中的楼漠白,她病态的红晕让上官绝有些心焦,当下伸手就要夺过来,却被裴逸躲过。

上官绝缩起眉峰,凤眸危险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向飘逸此刻却显得万分狼狈的男人,“裴侧君是何意,王爷交给我。”

裴逸抱着楼漠白,黑眸平淡的看了上官绝一眼,丝毫不畏惧的迎上,“王爷发烧,我要带王爷去裴园。”

上官绝一听,黑眸里闪过一丝愠怒,当下暗风四起,裴逸只觉得怀中一空,刚才还抱着的人已经落入了上官绝的怀抱,一向平淡无波的裴逸只觉得心中闪过一抹恼火,继而被他狠狠压下。

抱过楼漠白上官绝才知道她烧的多厉害,滚烫的身体透过衣服把她身体的热浪传到他身上,上官绝脸色一紧,抱着楼漠白脚尖一点暗红色身影就飞到空中。

“裴侧君动作快点!”落下这句话,上官绝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中,裴逸站在原地,俊雅的脸也微微有些阴沉,随即脚步继续疾行,现在没有什么比那个发着高烧的人更重要。

上官绝抱着楼漠白一路轻功,几乎是转瞬之间就狂奔到了裴园,一脚踹开裴逸的屋子,抱着楼漠白走了进去,把怀中的人放到床上,上官绝刚要起身找些衣服为她换上,却发现衣袖被人死死握紧。

“别、别走…”楼漠白无意识的轻吟让上官绝的目光柔的似水,凤眸带着阵阵暖意看着陷入昏睡中的人,不管她这张脸如何,他心中的那个人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是她了,如此多年,他为了寻她,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不知道找了多久,可叹,终是被他寻到了。

上官绝低下身子,轻吻落在楼漠白滚烫的脸颊上,把她浑身湿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他会不会被染上,抱的是那样紧,似乎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宝贝。

“你可知道,我念了你多少年…很小很小的时候,你就如现在这样,紧抓着我的袖子,不让我离开,我记得,通通都记得,可是你却忘了…”

楼漠白不再呢喃,又陷入了昏睡,但是手却仍然死死抓着上官绝的衣袖,不肯松开,上官绝宠溺的笑笑,动手解开楼漠白身上的湿衣服,刚欲脱下,就听到了有人靠近,大手一挥,床幔顷刻间落下,把两人罩在其中,不一会儿,一抹白色就步入内室。

“裴侧君可有干燥衣服,我给王爷换上。”床幔之中的上官绝出声,被楼漠白死拽着衣袖他离开不得,裴逸的黑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床上,什么都没有说打开柜子拿出一套衣服,扔到了床上,继而打开另一个柜子,那里面摆放着的是一对药瓶,裴逸专心的看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

床幔之后是悉悉索索的换衣服声音,裴逸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微微等了一会儿,才淡然转身,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异色。床幔已经被人撩开,楼漠白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下,而她紧握上官绝衣袖的手也悄然松开。

上官绝看了一眼亦是浑身湿透的裴逸,开口说道,“裴侧君也换下衣服吧,可别王爷没好你先倒下。”

裴逸听闻只是淡淡一笑,也毫不做作的宽衣解带,当着上官绝的面就换起了衣服,上官绝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扫过裴逸虽然略显消瘦但依然很美的身体,虽然这个男人没有任何表示,然而上官绝却觉得他被挑衅了。

“公子,姜汤来了!”小桐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走了进来,裴逸点。点头,把手中的药瓶交到小桐手上,“去把里面的药煮了,三个时辰即可。”

小桐接过药瓶视线看了一下里面的上官绝,然后转头跑了出去,裴逸端着姜汤走过来,把碗直接递到了上官绝手中,“上官侧君,王爷吃药的事要劳烦你了。”

上官绝接过,凤眼意欲未明的看了看裴逸,后者黑眸平稳无波,上官绝冷哼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扶起楼漠白,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王爷,吃药…”

昏迷中的楼漠白很不肯合作,硬是不睁开嘴巴,上官绝黑眸微闪,拿着药碗狠狠喝下一大口,在裴逸惊愕的目光中托起楼漠白的下颚,红唇精准的盖上。

舌头硬是挑开楼漠白紧闭的牙关,将姜汤强硬的灌了进去,一口接着一口,裴逸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黑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将姜汤都灌了进去,上官绝轻轻抹去了嘴角的姜汁,把药碗递给了裴逸,轻轻的将楼漠白放回床上,盖上被子,“王爷什么时候能痊愈?”

裴逸放下药碗,坐在了软榻之上,没了方才刚进王府的慌乱,此刻的他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不能受风,三日即可。”

“那就是说,要在你这儿住上三日?”上官绝站起身,坐在了软榻之上,凤眸盯着裴逸,裴逸只是淡淡一笑,“上官侧君留下,裴逸自是欢迎。”

上官绝没再说什么,他自然是要留下,他不会让楼漠白和任何男人独处这么久,每晚的侍寝他之所以没有发飙是因为知道楼漠白半夜都会回去,如果真的过夜,那么上官绝就是要动手段的时候了。

两个男人坐在软榻之上有一会儿了,裴逸手拿一卷医书静心阅读,倒是上官绝时不时的探查一下楼漠白的情况,生怕她有什么万一。

裴逸方才吩咐小桐煎煮的药也已经在上官绝嘴对嘴的方式下全数灌进了楼漠白的嘴中,这过程裴逸都在一旁读书中,竟然一眼都懒的看,就这样一个优雅如仙的男人十分淡然的看书,一个暗红妖媚如妖的男子反反复复的往返于床榻和软榻之间。

不出片刻,屋子之内又是一阵暗风,上官绝敏锐的往门口望去,一抹淡紫色身影出现在此,凤眸里立刻划过一道凌厉光芒,与那双毫无生气的黑眸狠狠碰撞在一起。

裴逸淡淡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小人儿,只是微微一笑,“你来了。”

兰儿绝美的脸上是一片冷意,看了裴逸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黑眸扫过上官绝,继而扫到床上,深沉如黑洞般的眸子划过细微的波动,小身子如风一闪,顷刻间就到了楼漠白身前。

上官绝看兰儿很不爽,上次就是这个小丫头坏了他的好事!但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任性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楼漠白好起来重要!上官绝绷紧了身子,看到兰儿仅仅是站在床前看着,也没有任何动作。

“白…”嘶哑的低喊响在空中,裴逸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兰儿的背影许久,移开了目光,只是眼底多了一抹复杂。

“漠白怎么样了!”既兰儿之后,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只不过有点冒失,有点焦急,屋子中的三个人都回头向门口望去,果不其然,一抹青色卷了进来,竹笙气喘吁吁,很显然是用跑的过来,再见到屋子里面竟然有这么多人时,知道自己失了礼数,大家闺秀的竹笙顿时红了脸颊,垂下了脑袋。

“都、都在啊…”

上官绝的凤眸看去,“是啊,所以也不差竹侧君一个。”

上官绝话中带刺,对于竹笙他一眼看不上眼,这个曾经拒绝楼漠白的男人现在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么?他不是一心想着那什么太女,又何必这样急匆匆的赶来?

竹笙的面色一白,有些不知所措,裴逸这个时候淡然出声,“竹侧君不要担心王爷,王爷没有大碍。”

竹笙一听,心中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猛然松了下来,自打听到楼漠白生病的消息他就慌了,连忙赶了过来,生怕她有什么事情,楼漠白这段日子的低沉和那天临走前的阴暗让竹笙着实担心了很多天,现在听裴逸说她没事,竹笙也就放下心来。

看到床前站着一个小姑娘,竹笙明白这就是那个兰儿,竹笙轻轻的走到床边,看到了紧闭双眸的楼漠白,她脸颊上的红晕和嘴唇的苍白让竹笙看的有些揪心,然而裴逸既然说没事,那她就一定不会有事。

四个人都在这个屋子里面,一时间没有出声,四个人的心里都惦记着一个人,就这样时间悄悄流逝,夜幕缓缓降下,几人竟然都没有要走的趋势,裴逸见此径自出去吩咐了小桐一些事情,小桐听的眼睛瞪的老大,随后揣着满腔疑问去做事了。

裴逸走入屋内,看着屋子之内的三人,轻轻一叹,“既然都如此挂心,那就全留下吧。”此话一出,上官绝狠狠的瞪了裴逸一眼,裴逸全当看不见,兰儿点点头,没有说话,竹笙心中则是不好意思起来,他原本很想留下来但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里是裴园,如果裴逸不愿意他也不能厚着脸皮留下,现在裴逸发话,竹笙有些害羞的说着,“不会麻烦裴侧君么?”

裴逸淡淡一笑,“无妨。”

逍遥王府内的几个绝色之人再一次莫名其妙的聚在了一起,如果楼漠白知道自己这一场病竟让四人如此忧心,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第一天,楼漠白还是高烧不止,裴逸的药都是上官绝强行喂进的口中,这嘴对嘴的喂药方式让兰儿错愕的睁大双眸,竹笙彻底红了脸。

裴逸算是最为淡然的一个,竹笙支支吾吾的指着上官绝不知道该说什么,兰儿那双深沉的黑眸则是深深的看了上官绝一眼。

第二天,害羞的竹笙已经能够接受这独特的喂药方式了,毕竟照楼漠白现在的情形看来除非这种方式,不然药是灌不进去的。第二天清晨,上官绝以口喂进了药汁,轻轻的放下了楼漠白,刚起身,就听见了空中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当下神色一变。

兰儿也是听到,黑眸看了上官绝一眼,上官绝此刻阴着一张脸,让竹笙和裴逸有些许吃惊,他们倒没见过这样的上官绝,到底是什么事情能令他如此?

“我出去一会儿,照顾好王爷。”留下一句话,暗红身影就消失在了屋内,走的如此急促,竹笙愣了半响,终于回过神来,“他、他怎么说走就走,真是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裴逸平复了神情,视线再度调回到了眼前的书卷,竹笙和兰儿守在床边,密切观察着楼漠白有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是目前为止,她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午,又走到了楼漠白该喝药的时间,然而上官绝没有回来,那碗热腾腾的药放在桌上,三人都是沉默,这药,没了上官绝应该由谁来喂?

药散发着白色的雾气,静静的摆在桌上,竹笙看着那碗汤药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楼漠白,脸颊微微羞红,手在袖口中已经搅成一团,上官绝那惊世骇俗的喂药方法让竹笙觉得羞愧难当,但是此刻上官绝不在这里,这药漠白是一定要喝的…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他来吧!

心中的主意打定,竹笙的脸又是一红,知道这样的喂药代表着什么,竹笙内心的羞意一阵强过一阵,他的身子微微一动就要拿过桌上的药丸,只看见另一只手稳稳的拿起药碗向床边走去。

竹笙瞪着眼睛看着那人,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拿着药碗的人仰首喝下一大口汤药,然后轻轻的扶起楼漠白的脑袋,吻,落了上去。

舌头尝试性的撬开了楼漠白的嘴,跟着汤药一起窜入了楼漠白的嘴中,一种柔软的触感由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喂药的人黑眸深处泛起了一丝波澜。

一口汤药下去,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楼漠白恍恍惚惚的自昏睡的状态下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仿若是一团吸满水的棉絮,身子沉重的可以。

口中似乎被强行灌入了什么东西,一种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嘴唇上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一次次贴近,然后她的嘴被撬开,那苦涩的味道顷刻间涌入,似乎还有着别的味道…

沉重的眼皮轻轻一动,咧开了一条缝隙,迷糊的楼漠白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轻柔的托起,然后那人俯下脸来,吻上她的唇瓣,撬开嘴巴,给她喂进一种很苦涩的药水。

楼漠白想发出声音,但是力不从心,脑子又觉得迷糊,刚刚苏醒的意识再度昏昏沉沉的睡去,在陷入沉睡的瞬间,楼漠白心底刊过一个念头,有人在吻她,那人竟然不是上官绝。

上官绝在下午的时候赶了回来,回来后他娇艳的五官透着一股阴沉,屋子里三个人都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好奇他去外面做了什么,但是也没问,上官绝自从嫁进逍遥王府就随性的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楼漠白从最开始也没加以阻拦,如果他们知道上官绝随性到可以把王爷都五花大绑起来,估计都是要惊到爆了。

几个人又是守着一天,上官绝似乎忘记了中午那碗药是怎么喂进去的,按照他的个性怎么能允许别的男人接近楼漠白,但是他没有问,想必走出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让他烦闷到忘记了这一点。

第三天早上,当上官绝刚要嘴对嘴喂药的时候,发现楼漠白许久未动的眼皮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不禁一脸喜色,把药碗往旁边一放,凤眸透着欣喜和焦急,专注的看着床上的人。

楼漠白微微动了动眼皮,意识已经没有前几天那样迷糊,当她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熟悉的凤眸,楼漠白只觉得心中暖意横生,嘴角微微向上一扯,眼珠一动,忽然发现这屋子里面好像不只上官绝一个。

“王爷,你醒了。”裴逸缓缓的走了过来,楼漠白微微一怔,裴逸?他怎么也在这儿?裴逸走到床前,拖出楼漠白的手腕细细搭脉上去,当确定她好了之后心中也不觉松了一口气。

“漠白,你好点了没?”竹笙的声音传来,楼漠白不禁睁大了眼睛,竹笙?见鬼了,他怎么也在?视线往外面看去,发现除了竹笙之外,兰儿也是站在那,只不过没有出声,黑眸也是有些焦急的看着她。

都来了?看着屋子里的四个人,楼漠白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裴园,细细想了一下,她最后的意识是在白家的坟冢,晕了过去。

她…莫非是在雨中被淋发烧了?楼漠白想想也的确有这个可能,看着屋子里的四个人,楼漠白多少有些欣慰也有些好笑,没想到还真的都来了。

“王爷已无大碍,再修养几天即可。”裴逸淡淡的开口,把楼漠白的胳膊塞回了被子里面,转身走了出去。

楼漠白看着裴逸离去的身影,眨了几下眼睛,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竹笙和兰儿走了过来,两人刚一走近,都被上官绝的凤眼瞪了一下,但是也没说什么。

竹笙走过来有些激动,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只是微微红了眼睛安静的站着,那双泛着水雾的黑眸紧紧的盯着楼漠白,楼漠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我没事了…”试着发出声音,尽管很难听,但是楼漠白也说了出来,竹笙的脸颊一红,知道是自己的担心都写在了脸上,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了句我知道了,竟然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竹笙就这么离开楼漠白微微有些错愕,视线扫到了兰儿身上,小家伙不出声但是也没有走开,楼漠白多少心里有些安慰,她阕睁开眼,就走了一半的人,这真是…

“王爷好好养病,臣妾先告退了。”上官绝的凤眼闪过一道暗光,身形宛如一阵红风,就这么飘出了屋子,上官绝的离开可是让楼漠白震惊到有些当机。

上官绝怎么也走了!按照他的性子怎么可能离开?!

楼漠白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她醒来绝对没有超过一分钟,不到一分钟之内,竟然都走了!这到底…是关心她还是不关心啊!

兰儿似乎察觉到了楼漠白有些沮丧的心情,小身子走了过来,安静不说话,只是用黑眸传递她不会走的,楼漠白心里升起了丝丝感动,果然还是兰儿最心疼自己。

大病初愈还不宜下地行走,楼漠白没有办法只能在裴逸的裴园又窝了两日,占了裴逸的床铺楼漠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看到每晚睡在软榻上的裴逸,多少有些过不去。

说到这两天让楼漠白越来越奇怪,竹笙和兰儿每天都会过来看她,这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让楼漠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上官绝。

按照上官绝吃醋霸道的性格,他必然会每天都来裴园守着,甚至晚上留下来过夜也极有可能,楼漠白原本已经打算好好安慰会发火的妖孽了,却不成想,这两天之中上官绝仅仅来了一次而已。

一次,在裴园呆的时间也非常短暂,楼漠白不禁疑惑,这男人到底是在忙什么?又或者…他背着她在做什么事情,例如…爬墙?

想到这个词,楼漠白微微一愣,一想到上官绝有可能背着她和其他女人好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也隐隐有着火气往外冒,以前这男人恨不得粘死自己,彻底贴上,但是最近这几日的表现也太过反常了。

想了半天,楼漠白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什么时候开始那抹暗红在自己心里这么重要了,重要到只要想想他如果出轨就万分难受的样子,果然是妖孽,一个祸人的妖孽。自己身体彻底好了之后,还是去看看好了,这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月明星稀,逍遥王府之内是一片安静,只有裴园之内尚有一个屋子正点着暖暖光亮,一袭白衫靠在软榻之上,一张俊美如仙的脸庞沉静如水,此时正拿着一卷书籍,安静阅读。

灯火的晕黄光亮在俊美的脸上,显得异常恬静,就犹如一波清澈的湖水,看上去让人心神舒畅,仿佛一切的烦恼都暂时驱于脑海之外。

躺在床上的楼漠白就有些出神的看着软榻上的男人,一时间竟然看的有些出神,这几日都是留在裴园,和裴逸几乎是朝夕相处,虽然有别人也在,但是总是要回去的,反倒是和裴逸的接触最多,虽然两人的话不多,但是就如此安静的相处,气氛也是融洽。

“恩,还不睡么?”楼漠白问了一句,裴逸的黑眸淡淡的看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俊美的脸庞看上去霎时迷人。

“王爷想睡便睡吧。”

楼漠白听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几天占了人家的床铺,倒是让裴逸只能睡在软榻上,虽然没看到他有什么不满,但是楼漠白也知道这几天恐怕也是没休息好了。

“那个,你这几天睡软榻很不舒服,不如…不如我去睡吧,我身子也好了…”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裴逸的眼神却扫了过来,似乎有些不悦。

“王爷的身子就这么当儿戏么?还不回去好好躺着。”似乎是第一次见裴逸发火,虽说这火小的可怜,但是也足够让楼漠白惊奇了,讷讷的又躺了回去,在裴逸面前她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看到楼漠白躺了回去,裴逸的眼神再度回到面前的书卷上,只不过嘴角微微勾起,被书卷挡住楼漠白没有看到。

在床上躺的有些不安,楼漠白始终无法安睡,终于还是探出了脑袋,“裴逸,你来睡床吧,我…”没等楼漠白说完,裴逸看都不看她一眼,把一旁的油灯吹灭,屋子一下子没了光亮。

黑暗中楼漠白撇撇嘴,知道自己再说也是不管用也就不说了,反正明天她就应该能完全好了,也就可以离开了,正想着,就听到旁边传来脚步的声音,楼漠白微微偏了偏头,就看到一袭白衣自软榻走了过来,床幔被人轻轻撩开,裴逸平淡的俊颜俯视在上。

楼漠白一见以为他是同意了,当下要起身让出床铺,却被裴逸的大手轻轻按回了身子,在楼漠白惊讶不解的眼神中,裴逸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浅笑跨上了床铺。

!他…他在做什么!楼漠白整个身子僵在了那,黑眸瞪的老大,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裴逸的身子跃过她的身体到了床铺之上,一股草药的味道缓缓飘过鼻间。

“裴、裴、裴逸,你…”

“不是王爷要我上床来睡么,王爷可是反悔了?”裴逸的声音缓缓的传了过来,楼漠白只觉得身上的被子被人撩开,一股冷空气伴随着一个身躯躺了进来。

“我、我…我去外面睡!”楼漠白脸颊泛红,只觉得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是裴逸啊,如果是上官绝她也就释然了,裴逸怎么可能刽,一越想越觉得乱,楼漠白起身就要翻身下床,身侧却伸过来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压了回来。

“王爷可是要我这几日的心血白费么?”清冷的声音响在楼漠白耳际,一只看上去瘦弱但是很有力量的手臂牢牢的压在楼漠白的身上,楼漠白不是摆脱不了,但是面对裴逸,面对这个一向都淡然如仙的男子,楼漠白不好意思,也不能出手。

“我知道了,你、你把手拿开,睡、睡觉!”话语有些颤抖,楼漠白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事情太过突然,就算她有再好的定力也有点接受不了现在的状况,裴逸轻轻的把手臂移开,身子平躺在一侧,再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均匀的呼吸传来,想来是睡着了。

楼漠白好奇的转过头,看到了裴逸闭目沉静的睡脸,看着他脸上似乎有点憔悴的神色也知道这几日他一定是累了,心里带着歉疚和别扭,楼漠白死死的躺在一处,这床可不是她屋子里面的大床,要小上很多,两人只能这么躺着,微微一动就能碰到对方。

绷紧着身子如雕像一般躺着,不知不觉,楼漠白也渐渐涌上困意,在周公不断邀请之下,坠入了梦想。

夜半无声,裴逸是被惊醒的,身子似乎是被缠上了什么东西,让他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恍惚间看了看自己身旁,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娇柔的身躯已经攀上了他的身体。

本来在一旁躺的如死鱼一样的楼漠白,此刻就想一只猫一般,依偎进了裴逸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身,脸蛋埋在他的胸前,时不时的还蹭几下,只能说,楼大小姐的睡姿的确有问题。

裴逸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昏暗之中薄唇带着一抹笑意,没有推开怀中的人,反倒是轻轻的楼住她,把她的身子全部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怀中的人粉嫩的小脸似乎带着笑意,好像是做着甜美的梦,裴逸的手指轻轻拂过,楼漠白如猫一般的蹭了过来,裴逸的黑眸闪过几抹宠溺。

大手伸到怀中人的腰际,轻轻一扣,两人的身躯更紧的贴在一起,黑暗之中裴逸的黑眸闪烁如星,一股潜藏的温热缓慢溢出。

“真是…折磨人啊…”轻叹一句,裴逸轻轻的合上眼眸,抱着怀中的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露出了一个小脸,逍遥王府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裴园之中突然掠过一抹黑影,快的比风都要迅速,看那个架势似乎是夺路而逃,如果被侍卫看见一定会大喊有刺客,但是那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快的让人根本就觉察不到。

裴逸的屋子之内,裴逸好整以暇的下了床铺,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服,想着刚才楼漠白仓惶而逃的身影,淡然的脸上笑意加深。自己这十几年就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可是最近,每每遇到那个人,他总是会被搅乱的有些晕眩。

感受着心中那莫名未知的情感,裴逸并不排斥,他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此这样,在这个偌大的王府里守着自己的院子,守着自己平淡的人生,或许会有机会出府走走,摆弄一下他喜爱的草药,仅此而已。

既然嫁了他就不会再遇到其他的女子,而所谓的爱对于他来说又是太过说笑,但是全然没有想到,一切都变了。

推开屋子,裴逸轻轻的走了出来,已经起来的小桐看到自家公子走了出来,忙上前来,以为楼漠白还在,询问了要给王爷做些什么东西之后,裴逸淡淡一笑。

“不用准备了,王爷已经走了。”

走、走了?小桐眨巴了几下眼睛,裴逸不理他信步向外面走去打算去看看自己的草药,只留下小桐一人在那里发呆,这个小男孩儿或许怎么也不会明白,楼漠白到底是怎么走的。

VIP 章三 久违的情敌

楼漠白是红着一张脸一路轻功飞出了裴园,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她一样,停在逍遥王府的一个屋顶之上,楼漠白坐了下来,脸颊上的红云还是没有消退,她只是觉得太丢人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开始就抱住了裴逸,也不晓得这抱了能有多久,对上对方平静的黑眸楼漠白只觉得羞愧,仿佛是亵渎了一般,最后竟然连话都没说一句,就逃了出来。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看着远处之景,整个京城还没有苏醒,一片淡淡的白雾笼罩其上,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楼漠白站起身,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羞什么,说到底他是楼漠白的男人,虽然是挂名的,但是抱了又能怎样!

这么想着,心中的羞赧少了几许,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跑开裴逸,楼漠白的视线久久的凝望逍遥王府的某一处,那里正是上官绝的宅院。

这几天那男人太过反常,她是有必要前去一探了。如此想着,脚下轻点,几个起落,轻盈的身子已经飞出了几百米之远,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上官绝的院子里。

此刻的宅院内非常安静,楼漠白看着紧闭的门扉,眉头轻轻的皱起,她没有收敛气息,按照上官绝的武功修为现在应该已经早就发现了她,照是以前一定会冲了出来,可是现在却是丝毫没有反应。

难道…他根本没在这里?想到这个可能,楼漠白的脸色不禁难看几分,不在这里他能在哪呢…轻轻的推开门,楼漠白踏入内室,内室里面一切整洁有序,就连床榻之上的被褥也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站立了一会儿,楼漠白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心中也隐隐窜起了怒火,狠狠的一甩袖子,大步又踏了出去。

此刻宅院里的男侍已经醒了,看到从屋子里面踏步而出的楼漠白都慌张的俯身请安,暗自都在嘀咕,自家王爷也跟自己主子一样,神出鬼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