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说,本王知道。”

这般拙劣的手段,除了心思恶毒的司马娇娇,他想也没人能害人害得如此理直气壮。如何布置的他不在意,他只需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就足够了。

“去一趟前院,把本王的意思传给外祖。”

话音一落,黑衣人应诺消失。

周和以身上只着了中衣,头发披散,衣着十分不妥帖体面。既如此,他也不打算回宴席了,便决心就此离席。

不过在他处理这些背后之人之前,周和以臭着一张脸将裹着他衣裳的长安抱在了怀里。虽没耐心说些宽慰的话,但行动上的保护,至少要明确。一路上他就这般亲手抱紧了怀里之人,将长安的脸按在胸口,从内院送到外院的马车上。

且不说一路上引得丫头婆子们面红耳赤,周和以自个儿也有些别扭。这般抱着一个姑娘家,两辈子没怜香惜玉过的溧阳王,很是不自在。

将长安放下,他想了想,顺势也上了姜府的马车。

长安脸色苍白的厉害:“你跟着作甚?”

“本王愚蠢的未来王妃处置不好身边的麻烦,本王只好勉为其难亲自上阵,代为处理了。”周和以看也不看长安,似乎多看一眼都能要他的命那般嫌弃,说话也阴阳怪气,“你给本王闭嘴,到了自然会叫你。”

长安定定地看着他,须臾,轻哼了一声扭头闭上了眼睛。

周和以冷漠的脸孔有一瞬的裂,狠狠瞪着长安的后脑勺,哼地一声也扭过头去。长安靠在车厢壁上,心情复杂地思索回去的说辞。

事实上,比起姜怡宁翻脸,长安更在意的是长公主的想法与可能的处置。毕竟比起从来没融洽相处过的女主角,大长公主可是对她嘘寒问暖,十分用心。长安不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哪怕知道长公主更看重姜怡宁,心中对这个老人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就是不知今日这事儿捅出去,大长公主会怎么处置。

若还是像之前一般轻拿轻放,长安自己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而对大长公主失望。香辣想去,想不大明白,长安眉头眼睛都皱在了一起。

“坐过去点儿,”突然之间,上了马车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开口道,“你挤着本王了!”

长安正想的入神,突然被周和以的声音惊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她抬起头,看着窗边的周和以眼神都有些迷茫。

周和以侧目:“你挤着本王了。”

长安于是低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还隔着半个手臂。不过见周和以眉头拧得打结,长安不想跟他争,极快地挪了一下屁股,自觉坐到马车的角落去。

理直气壮的周和以:“……”

与此同时,李嬷嬷在车椽子上端坐,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

今日姜怡宁的所作所为,她方才已经都听说了。虽说尚还未曾与姜怡宁当面对质,但溧阳王殿下亲口所说之事,是决计做不了假的。她如今心里像吞了滚油一般,又暴又焦灼不安。教导了这么些年的主子,自小看到大的主子竟然如此心黑手狠……

她恍惚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又担忧着还在司马府的姜怡宁。这般将那位丢下,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马车缓缓地行径,周和以此时靠坐在窗边,仿佛一尊冰雕。他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册子,头也不抬地翻阅:“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多一个姑祖母知。其他人的嘴,本王自会封上。放心,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你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长安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不想说。

与此同时,早早溜出来的姜怡宁已经先长安一步到了长公主府。

门房匆匆跑下来,看到只有一辆马车还十分惊讶。想问长安去哪儿了,可看着姜怡宁,姜怡宁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眼的。姜怡宁心中,她素来是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必要去给一个小小的门房交代,于是扶着下人的胳膊,径自进了府。

大长公主这一年在府中待得时日比过去三年加在一起都要多。平常这个时节,应当已经在道观修行的。如今亲孙女被找回来,道观也去得越来越少了,人渐渐就活起来。

她一眼便看见姜怡宁的脸色不对地冲进来,立即站起身来。

姜怡宁什么话也不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扑到她的膝盖上便痛哭了起来。

大长公主近来虽将疼爱分成了两分,落在姜怡宁的身上少一些,但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喜爱。如今见姜怡宁哭得如此惨淡,心疼得赶紧将人抱进怀里:“到底出了何事?怡宁你莫哭,出了事儿尽管与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姜怡宁抽抽噎噎地一声嗫嚅:“祖母,我在司马府被人欺辱了。”

第五十六章

姜怡宁扑在长公主怀里, 纤细的身子抖落得仿佛寒风中的秋叶。长公主心疼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心中惊怒交加,嘴上却生怕吓着姜怡宁和风细雨地轻哄着:“怡宁莫怕呀,跟祖母说说, 到底受了什么委屈?那司马家, 何人胆敢给你委屈受!”

这话一出, 姜怡宁的眼泪立即就汩汩地流出来。

她本就生得娇小纤细, 此时泪水糊一脸, 瞧着当真比什么都可怜:“孙女, 孙女在司马家,被人给推进池子里,光天化日之下又被个丑陋的蛮汉抱上来。长安妹妹许是年纪小, 不知事儿。一时间慌了神, 竟带了一帮司马家的人赶来……”

她哭得直打嗝儿:“……孙女被那么多人瞧了,孙女,孙女不想活了祖母!”

“什么?!”长公主霍地一下站起身惊喝道,“长安怎会?”她想也不想就想发怒。但转念一想那丫头并非不懂事儿的性子,这当中定然有什么缘由。

于是勉力压下暴怒,宽抚道,“怡宁莫哭了, 快跟祖母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怡宁心里有鬼,心口砰砰乱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今日既然一时昏头做出了那等事儿, 结果便已覆水难收。那姜长安除非脑子被门夹了,否则绝不会放过她!注定成仇的局面,姜怡宁也不想挽救。她就是厌恶姜长安,厌恶得要命。既不想认错也不想被揭穿了再被长公主送走,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

今日若不是她状告姜长安成功,那也必然要率先在长公主心里占据最有利的一方。毕竟如今的姜家,她没了尊贵的郡主身份,长公主的疼爱便是她的立身根本。所以今日这一回,她是死也要将受害者的身份攥到手里来。

姜长安害她的这顶帽子,无论真假,必须得扣得死死的!

“祖母,”姜怡宁绞尽脑汁地打腹稿,小心翼翼地措辞,“怡宁不想怀疑长安妹妹的居心。今日遭遇恶事一时激愤,若有什么言辞不当冒犯了长安妹妹……还请祖母不要怪罪。”

她这么一说,长公主的这颗心就软成了水:“祖母哪里会怪你?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也是常理之中的。长安不是那等计较的性子,便是挨你几句骂,也不至于会跟你计较的……”

“不,祖母!”姜怡宁双目通红,抓浮木一般紧紧抓着长公主的袖子,“她怪我!她肯定恨死我!她方才在司马府便说过不会放过我,要叫我好看!祖母!”

“不会的,你且安心,有祖母在。”

“祖母你根本不知,”姜怡宁的妆化成一团,往日最是爱美的性子,今日似乎也顾不得的模样哀哀地哭诉道,“孙女当真与长安妹妹闹翻了脸。在司马府孙女遭遇了那等事儿,孙女顾不得等发怒的长安妹妹。丢下她,独自一人先行回了府……”

长公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罢了罢了,长安懂事,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那若是怪罪呢?”姜怡宁依靠在长公主怀里,梨花带雨地哀泣道,“祖母,怡宁如今可怎么办呐?我不想嫁给那个蛮汉,他又老又丑……”

长公主心都快疼揪起来:“不嫁不嫁!只要祖母不同意,谁也别想碰你一根毫毛!”

“可是,怡宁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那个蛮汉抱了!”她捂着胸口一阵一阵的呕,一幅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就往地上倒去,小脸上煞白一片。

长公主吓得不轻,赶紧把人搂在怀里,惊叫地唤人去传太医。

姜怡宁一面哭一面呕,几番折腾,两眼一翻就在长公主的怀里昏了过去。长公主心口都吓出毛病来,景庭院里的下人立马乱作一团。传太医的跌跌撞撞,扶人的七手八脚。孙嬷嬷亲自上来从长公主的手上借走姜怡宁,才把局面稳下来。

“莫慌,先传太医来!”孙嬷嬷扶着自家主子,心道这算什么事儿!

传太医的人一奔出院子,骑上快马便往宫里去。

景庭院这边四五个丫鬟背着姜怡宁,把人直接安置在了长公主正屋的偏房。这边人才安置下来,外头又有个小丫头匆匆来报,说是郡主回来了。

长公主心里这口气梗着下不去,挥挥手便道:“去,将郡主请过来。”

长安身上的碎衣物方才已经换过了,妆容发髻也重新梳妆。此时经过一路上沉默,她早已冷静下来。此时看着满头大汗急得不行的小丫鬟,她扭头瞥了一眼周和以。王爷眼波流转,淡淡道:“……你看本王作甚?且去瞧瞧。”

长安默默转头:“……嗯。”

虽然还不知长公主为何焦急找她,但今日这事儿,非常有必要与长公主详谈。长安心里拿捏着待会儿该用的措辞,身后周和以不慌不忙地也跟上来。

小丫鬟为难地看着周和以,嗫嚅地说:“殿下,府中私事儿,不便于外人在。”

周和以一抬眉:“嗯?”

小丫鬟脸瞬间涨得通红,磕磕绊绊的解释:“怡宁主子昏倒在景庭院,孙嬷嬷如今亲自在照看。长公主也有些不大好,殿下这个时候过去,府上是当真不便。”

“哦?”周和以冷冷勾起了嘴角,“姜怡宁昏了?”

长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小丫鬟左看看长安,右看看周和以,不知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见都这般直白的解释了这位殿下似乎也没有离去的意思,只能巴巴地求助于长安。

长安想着方才三个贴身丫鬟的话,再想想厢房里的遭遇,脸上眨眼间便敷上了一层冰。

“不必了,”长安冷声道,“殿下往后便是府上姑爷,没有他听不得的话。”

周和以闻言看似没反应,表情其实愉悦了许多。

两人于是跟着小丫鬟一起,疾步往景庭院赶去。

早在等着的长公主听闻长安是周和以送回来的,且这位殿下还跟着一道过来,顿时头疼得直捏额角:“罢了,请溧阳王去花厅。”

事实上,姜怡宁虽没有直言出事儿有长安的手笔,但姜怡宁一昏长公主不免想的多。于是越琢磨,越免不了会想歪。怡宁跟长安之间多多少少的猫腻,长公主其实并非不知。只是她心道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家中人丁单薄,两人都无其他姊妹,若能多多处一处,总会有情分在的。长公主根本没料到这俩孩子的矛盾会闹得这般难看,怡宁这是差一点点被长安的一时激愤给毁了啊!

心中几番碾转,长公主心口犹如裹了一团火,烧得她坐立难安。

灌了几口凉茶下肚,她劝自己不要冲动,且听长安如何说。可她越是等,越心躁。本就是暴脾气,等听门房传来消息,长安拉周和以回来撑腰的举动叫人不由得多想。转头瞥了眼榻上昏迷还眉心紧蹙的姜怡宁,她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姜怡宁。

等花厅的下人前来报信,长安已经到了,长公主才吐出一口气起了身。

被姜怡宁这般一吓唬,长公主脸色也难看。

皱着眉被孙嬷嬷扶上上首主位,长公主扭头看向长安,淡淡道:“回来了?”

长安心中一咯噔,敏锐察觉到长公主的语气不对。看来姜怡宁先她一步回来,做了不少事儿。

长安对上长公主隐隐带着审视的目光,眼神不由暗了暗:“祖母。”

“坐吧,站着作甚?”长公主摆摆手,一幅很疲惫的模样。

长安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此时觉得没有必要了。看长公主这个意思,她显然已站在了姜怡宁那一边。大半年的承欢膝下,长安又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是真心拿长公主当长辈看。如今长公主的这个样子这个态度,叫长安很是失望。

周和以冷眼看着,嘴角一翘,表情忽地似笑非笑了起来。

这姜家惯来就是如此,上辈子也是养孙女大过亲孙女。这辈子陈二花便是早来了六年,性子也大方了许多,依旧抵不过自小教养的姜怡宁。不是说长公主这般行径可笑,但这姜家对二愣子来说,确实不算是个好地方。

“姑母似乎有话要对长安说?”周和以素来不是个会给人脸的,他任性妄为惯了,“这般神情,似乎长安犯了大错?”

长安心中失望之后,再看长公主的目光也免不了透露出一丝冷淡:“看祖母的这神情,似乎已给孙女定了罪?”

“长安……”

长公主别过眼,有些不敢直视长安的双眼,“怡宁在司马家落水这事儿,你怎么说?”

长安虽说料到了姜怡宁不会说什么好话,却没想到长公主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讲这事儿怀疑到她的身上。老实说,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点受伤:“宴席正是热闹的时候,怡宁妹妹悄悄离席,不知去向。长安怕她出事儿,立即领人出去寻。”

领人?

长公主闻言眼睛一动,没说话。

须臾,她嗓音更沙哑了些:“这么说,怡宁这事儿司马家的人都知道了?”

长安想着司马家主事的几个媳妇儿都知道了,犹豫了一下,点头:“不过司马家的长媳将在场之人的嘴全堵了,怡宁发生的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司马家长媳亲口承诺,不日便会将那个副将调离京城,这辈子不会入京。”

长公主一愣:“当真?”

“千真万确,”长安一双眼睛澄澈如星辰,丝毫没有愧疚与心绪,“长安与怡宁姐姐虽无血缘关系,但她毕竟是姜家姊妹。长安与她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出了事儿,我与姜家不会得半分好,自然要仔细名声。”

话音一落,长公主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尴尬。

她仓促低下头,端起手边茶盏装作饮茶的避开长安的眼睛。想想,她又想到姜怡宁哭得天崩地裂的模样,不顾长安欲言又止,直接无力道:“这般自然是好。但长安,怡宁回来便昏迷不醒了。她今日受了这般大的侮辱,刺激大了有些受不住,此时太医在照看着呢。若她有任何不当之处,你便看在祖母的面子上,莫要与她计较了……”

“可是……”

长安正准备说自己被锁之事,那边长公主已经站起身,一幅乏了的模样:“好了,到此为止。”

“……想必长安你今日也累坏了。”

长公主径自道,“下去歇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周和以:呵~

第五十七章

“祖母, 孙女想知道, 姜怡宁回来到底说过什么?”

长安忽然站起了身,“孙女倒是想问问她,在司马府上一声不吭地离席, 落水出事儿是她自找。为何偏偏要锁孙女休憩厢房的门?支走孙女身边的下人?”

正准备离开的长公主脚步倏地顿住, 扭头看向素来柔和如今满面冰霜的长安。

虽说大多情况下会长安都会选择以和为贵, 但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她也并非软糯包子, “孙女休憩的厢房那位中了药的公子与怡宁姐姐是何种关系?她的这番作为到底是何种居心?可有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与我有半分善意?”

“你这是何意?!”锁厢房的门?厢房里藏了男子?长公主瞪大了眼, 骇得差点没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栽下去。

“红月,红菱,红雪。将你们今日在司马府所见所闻, 一字不差地说与祖母听。”

红月, 红菱,红雪便是长安今日带去司马府上的贴身下人。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主子的遭遇,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小碎步上前。

这三人是当初长公主亲自拨到长安身边伺候的,品性,规矩都是顶好不过的。此时三人扑通地跪成一排, 低着头,言辞清晰地将自己被姜怡宁支走的经过给复述了一遍。红雪还着重强调她本不愿离了长安身边,但怡宁主子正在气头上,非叫她走不可。

话音一落, 长公主的心中便翻起了滔天的波澜,这可跟怡宁回来的说辞是完全相反的。

她转过身审视长安。比起怡宁回来时狼狈不堪,仿佛天都塌下来,长安则镇定整洁得多。且不说怡宁有没有做那等恶毒之事,就算怡宁一时激愤,长安怕是也没吃亏。否则依十九的这乖戾性子,可不得闹翻天?

两番全然不同的说辞,长公主也说不清信谁。怡宁是自幼养在膝下,不说自小就知书达理,心地善良。便是再怨恨长安占了她的位置,自个儿多有偏颇的行径也未曾叫她有多怨言这一点,长公主心里就十分心疼她。长安呢,也是个好孩子。乡野中长大,入了公主府也未曾被府上富贵迷了眼。性子恬淡温和,做事磊落妥帖……

至于在厢房里藏男人锁门的这件事,双方各执一词。长公主琢磨着琢磨着,还是有些不大信。

不是说长安在信口开河,当着十九的面儿,长安再怎么恼火怡宁,也不会说出这样离谱的谎话。但若说信怡宁真做了这等糊涂事,其实也不是。坏了长安的名声,于怡宁本身又有何好处?两人都是姜家的姑娘,一个的名声臭了,另一个难道还能议到好的亲事?长公主自认手把手教出来的孙女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人,所以这当中必然有误会。

于是抬起眼帘,凌厉的目光瞪向长安身侧的李嬷嬷。

李嬷嬷背脊一绷,站了出来。其实,她早就想就姜怡宁的事给长公主好好说道说道。从宫里回来,到这次外出做客,怡宁主子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越来越叫人失望。此时站出来,她言辞犀利地就将在司马府上发生的种种给从头到尾都讲述了一遍。

顾忌着周和以还在,她有些方面其实已经说得很含蓄了。但长公主却还是受不了,只觉得老脸都被扒下来。瞥了眼周和以,她脸刷地一下子黑得彻底。

尤其周和以挥了一下手,几个人被丢了进来。

这几个人都是从司马家弄来的,此时一丢出来。几句话一逼问,长公主其实已经信了长安。只是听旁人说起亲自教养长大的孙女所做之事,她心中委实不好受。

李嬷嬷若是懂事儿,这时候是劝慰也好和稀泥也罢,都能叫她好受些。然而这一股脑儿的全是对怡宁的指责,兰心难道是越老越糊涂了不成?外人还在呢就这般辱骂主子?长公主是委实没料到李嬷嬷会说得如此难听,此时不由心生反感。

她怒而抓起手边的杯盏狠狠砸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屋里所有人瞬间鸦雀无声。

“闭嘴!”

李嬷嬷胸口一滞,抬眼看向她。

长公主高立在上首,暴怒地睥睨着下首之人,尤其是李嬷嬷。平素温和的眼睛里覆满冰霜与怒气,她冷呵道:“今日之事,本宫会亲自彻查清楚,都不必再说了!”

李嬷嬷脸色倏地一变,反应过来,今日这般行为怕是触犯了主子的忌讳。她头皮发麻,这段时日被掉离主子身边,她竟是忘了。怡宁主子哪怕没了姜家的血缘,也是主子从一团儿大养到如今亭亭玉立,哪里是才回府不到一年的长安主子能比的!坏了事儿了!

李嬷嬷心中不安,长安这暴脾气就已然被长公主回护的态度给激了。

她本没指望长公主会对她有多疼爱,但这般一遇事便发现偏颇的感觉当真叫人恶心。长安不是个软脾气,你虚情假意,我便也懒得敷衍。她本就生得美艳,此时横眉冷对的,瞧着颇为咄咄逼人。

长公主扶着下人的手,很是失望地看向长安。她本以为长安是个懂事儿的,可如今这是要作甚?将家中的丑事都摆到明面上来,当着十九的面儿揭发怡宁的恶事。这般的意气用事,果真是缺了体统教导!

祖孙俩彼此冷冷对峙,再没了往日和睦亲密的模样。屋里伺候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噤若寒蝉,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必再说?”陷入死寂的气氛被周和以一声嗤笑打破。

他淡淡地放下了手中杯盏,挑起一边眉头站起了身。虽说料到了这位姑祖母会有这般反应,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许是今生定了长安,上辈子比这更过的事儿他都无动于衷,这辈子却火冒三丈。

“姑祖母可知姜怡宁之所以这般胆大妄为,是从何处得来的底气?”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长安的身边,侧目又瞥到了长安脖子上的红印子,眼里血气就冒上来,“若是姑祖母不疼爱长安,不若让她早些出嫁。嫁到本王府上,她便不用姓姜了。”

“你!”长公主顿时火冒三丈,“这是本宫的家事,十九还是莫掺和的好!”

“掺和?姑祖母你说笑了。”周和以似笑非笑,“长安既然定了本王,本王也不愿换王妃。如此,本王又哪里算得上外人?”

“尚未出嫁,姜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插嘴!”长公主控制不住脾气,失态到指着周和以鼻子怒喝,“溧阳王如此行事,不觉得羞愧吗?”

“不羞愧,若真叫人欺辱了本王的未来王妃,那才是羞愧!”

周和以不想跟个铁了心护短的老婆子纠缠,这件事,长安受了委屈,他必然要替她讨回公道。今日不管姜怡宁是装病还是真病,闹也要闹出个结果来!若这件事都叫她蒙混过去,往后她一时兴起,要了长安的命,那岂不是也无处可说?

忆起上辈子那个姜长安被沉了塘,姜怡宁的溧阳王妃还还稳坐如山,周和以对长公主的公道就不抱希望。不过上辈子被沉塘的那般轻易,多少与他不作为有关。

周和以叹了口气,手一挥,三四个黑衣人从屋顶落下来。

突然出现黑衣人人,屋中人骇得赶紧将长公主围起了起来。长公主倒是镇定,但对周和以的行径十分恼火:“放肆!周和以你胆敢在我府上放肆!”

周和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去,把姜怡宁给我揪出来。”

“你放肆!放肆!”长公主怒极,“这里不是你溧阳王府,这里是姜家!你们这群奴婢,胆敢硬闯?!”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明德帝拨给周和以的一支皇家暗卫。

要说十九皇子的得宠,并非只是明面上那些疼爱而已。周和以的得宠,是自出生起便有一支贴身护卫的暗卫。明德帝心知他无心帝位,怕往后新帝记恨他优异,在周和以年至十六之时,便暗中将号令暗卫给了他。

换言之,哪怕周和以这辈子不入军营,他手里捏着的暗中势力也足够他在京城横行。

暗卫只认一主一令,如今令牌捏在周和以手上,明德帝都指使不动。别说长公主。这三个暗卫悄无声息地闯进内院,不出一刻钟就拎着尖叫的姜怡宁出来。

姜怡宁是真怕,她本还在装昏迷,突然间人就凌空了。这个暗卫顾忌她女儿家的身份,不敢多碰她,就拎着她一只胳膊在屋顶上飞掠而过。那种胳膊要被扯断的痛,和对高度的恐惧,吓得姜怡宁再顾不上装模作样,哭得涕泪横流。

人一丢出来,暗卫就退到周和以身后:“禀主子,这位姑娘脉象强健,似乎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