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是个直脾气,见司马娇娇又是这幅恶人先告状的做派,恶心得话都不想说。一回忍了, 两回忍了, 这回都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连溧阳王和朝阳郡主都得罪了,还这般不知所谓。黄氏只觉得一股火气蹭地直往头顶上冒。她也不管这几个人是护短也好,敷衍也罢,径自指了一个婆子,“去,去前院将公爹请来。”

“你这是做什么!”司马邺一听就恼火了。

虽说司马家宠女儿是惯例, 但司马娇娇也并非无往而不利。至少在司马家,司马老爷子就对她就不冷不热的。平日里娇娇脾气犯些小错,老爷子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一旦犯了大错,一顿重罚且不说, 碰到底线,说不得会被老爷子给赶出家门。

司马勋几兄弟也急了,忙上来劝:“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气着老爷子!”

“气着老爷子?”黄氏坐稳这宗妇的位置,靠得就不是司马邺,“不入你且问问清楚你这好妹妹到底做了什么,逼得我请老爷子!”

一屋子人慌了,忙含含糊糊地就将后院发生的事儿给说了。

虽说的遮掩,但司马邺也并非糊涂人,东拼西凑的,也差不多就将整个事情给还原了。他低头瞧了一眼眼神闪烁却不见半分悔意的司马娇娇,眉头蹙得紧紧的:“……娇娇,这些人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司马娇娇自小被兄弟们护着,心绪有,害怕却无:“谁叫那女人偷听我说话!”

这便是事情都是真的了……

司马邺扶着额头,头颅里一阵绞痛。往日虽觉得娇娇娇气了些,行事确实有些没分寸,但也都在可接受的范畴内。如今他们是在京城,不是在北疆。京城随便一个姑娘拎出来,祖上旁支展开就没一个能轻易打发的。娇娇在北疆被捧惯了,到京城尽还收不住性子。

那姜家姑娘是一般人家么?把姜家姑娘扔进水里,还指使人给郡主下绊子?翻了天了!

“娇娇,你糊涂啊!”

司马勋也吓得够呛,竟然敢给郡主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被人撕了都是活该!

司马家几兄弟脸都白了。

黄氏插着腰在屋里踱来踱去,焦头烂额:“朝阳郡主是王爷亲自带走的,且不说郡主会不会因为今日这事儿记恨我司马家,就说咱们王爷那性子。胆敢动他未过门的王妃,怕是要至此跟你们生分的!”

这话不必黄氏点名,司马家几兄弟看得可比她更多。

于是也顾不上护着司马娇,只抓着黄氏问:“王爷是何时离开的?离开时可有说什么?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才入京就跟自家人闹上,司马家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这话你莫来问我,且问问你的好妹妹去吧!”

若非宗妇的身份,黄氏都想撂挑子:“十三妹妹还是想想怎么跟公爹解释?咱家又该怎么给王爷郡主赔礼道歉吧!”

说罢,黄氏径自甩手离开。

司马娇娇看着面色难看不帮她说话的几位兄弟,顿时也不敢假哭了。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两人衣袖:“大哥,二哥……”

司马邺拂开她的手,正准备转身,就见司马娇娇小脸儿一青,忽然捂着胸口就倒了下去。

发生在一瞬之间,剑拔弩张的场面顿时乱了,兵荒马乱。

本还想斥责司马娇娇几句的司马兄弟,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教导她?司马家这一代就这一个姑娘!于是连忙七手八脚地伸手就去捞。司马勋一个箭步上前,打横抱起了脸色铁青的司马娇娇,惊慌失措地高喊着传大夫。

自己则忙不迭地抱着人,大步往司马娇娇的院子而去。

司马家几兄弟也顾不上恼火,赶紧跟上。

与此同时,黄氏直奔前院,到了司马老爷子的书房,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和司马娇娇的所作所为,全交代个一干二净:“老爷子,娇娇有几个兄弟护着,孙媳如今也教导不了她。今儿这些事,就请爹您给拿了主意吧。”

司马老爷子今日不在府上,一直在宫里头陪明德帝叙旧,傍晚时分才将将到府上。

才回府就听了一耳朵糟污事儿,还又是家中那位庶孙女惹的麻烦,顿时觉得头疼:“你是家中宗妇,你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邺哥儿勋哥儿有话,就叫他们来我面前。十三丫头如今的这胆子,是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你该惩戒的惩戒,不用留情!”

得了老爷子的准话,黄氏回去便命人将司马娇娇的院子给看管起来。

毕竟做出了那样的事儿,别说公主府不会放过,溧阳王那般护短的性子,自然更不会轻易放过。司马娇娇今儿就算是哭瞎了眼睛也无用。

心里是这般想,黄氏派去的人还是被打发了回来。就因司马娇娇娇弱的身子骨儿一时气急攻心,又出了事儿。

这一口气上不来的,大夫连着施针救治都救不醒。急得司马家的人向宫里递了牌子,请太医。兵荒马乱的,一直闹到了次日天将明。

黄氏折腾得这一出没讨到好,反而落了个冷血的骂名。

且不说司马家这边闹腾个不休,长安带着陆承礼在将府邸逛了一遍之后,最后选定了东边的院子做住处。这府邸东西南北正五大院各有特色,但就数东苑的格局最开阔。想来之前是个雅致的公子的住处,里里外外,清雅又不失文气。

长安是个小资情怀很重的人,一眼就相中了这。尤其是东苑靠南的竹屋书房,那雅致的情调,叫她恨不得立即住进去。

不过这座府邸因着无人居住,下人摆设都没有。长安带出来的人手也不多,除了常松,翠娘,小七,还有红月红星红雪三人意以外,就剩四个十三四的小丫头。偌大的府邸打扫起来不大方面,几人匆匆收拾了东苑,长安便与陆承礼一起在东苑住下了。

“主子,行礼还在公主府呢……”褥子摆设是方才周和以命人送来的。不仅送了日用品,柴火粮食人手,全都配套送了来。

东西都送了来,周和以人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长安如今都有些习惯,见惯不怪了。红雪见这些事儿都不必操心,便琢磨着自家主子有夜里沐浴的习惯。今儿出来的匆忙,换洗的衣物没带几件,这一时半会儿的还寻不到合身的换。

长安沐浴习惯了,夜里若没洗漱确实有几分睡不着。

这时候打发人去公主府,指不定要闹什么,长安琢磨着不如重新置办几人。正巧红星是个女红好手,裁几块布做几身贴身小衣也快。于是她招来红星,冲她耳语了一会儿。

红星听的一愣一愣的,脸颊有些红:“主子,这般样式奴婢从未听说过,当真能穿?”

长安眉头一挑:“如何就不能穿?左右这是在我自己的府邸,夜里也就我一人。你且去裁吧,做得小些,浆洗了烘一烘也干得快。”

红星想着长安说的样式,羞答答地下去做了。

不得不说,红星的手就是巧。长安不过说了下大致的样式,红星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两套。因着听信了长安说布料少干得快,她做得成品还别说,那是一等一的火辣。长安拿去净房比了比,特别庆幸这辈子身材够火辣。否则这样的内衣,穿着绝对要命。

得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其他的就等着明日再说。

到了夜里,长安照例沐浴更衣。新出炉的成套内衣穿上身,长安莫名有种想落泪的惆怅。穿越到这个世界快一年半,她一直觉得格格不入。哪怕告诉自己尽快适应,大多时候长安都拒绝想去这个问题。现如今被姜怡宁这么一闷棍敲在脑袋顶,她终于清醒了。

世界变了,真的没有退路了。

小心地调整了小衣,长安将亵衣丢到一边去。今夜就算她彻底接受异世重生,就这么睡吧。想着,她赤着脚就上了榻,褥子一盖,睡过去。

深秋一过,渐渐逼近了寒冬。

夜里越来越冷,长安蜷缩在暖和的被褥里,睡得深沉。周和以从屋顶落下来时,就看到只剩半张脸在被子外的长安。可怜的王爷自从爬床被长安发现,就甚少有机会再去爬。偶尔一两回得逞,大多时候都是在靠安神香入睡。好难得长安离了公主府,自己今日又帮了她这么大的忙,王爷觉得完全有资格来蹭榻。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内室,脱了鞋子,面无表情地掀开了褥子。

窗外的月光如水,照得屋里地面微微发光。周和以看着眼前一阵活色生香的美景,热度一下子从头发丝烧到了脖子根。

刷地一下盖上了褥子,周和以耳尖爆红:“……”陈二花这女人疯了!

第六十一章

进去还是不进去, 周和以心中一番剧烈挣扎, 到底没做出那等眼一闭便躺进去的臭不要脸之事。可叫他走,那是不可能的。既然来这一趟,他就不想走空。目光在屋中扫一圈, 周和以将软榻上的厚褥子抱来盖上, 就这般在长安的身侧躺下睡了。

长安睡梦中被被子包紧, 窗外冰凉的风穿过帷幔带来一丝凉意, 身上被子的温暖叫她顿时睡得更加深沉。

周和以的心口颇有些不平静, 胸口那颗稳若磐石的心脏砰砰颤个不停。这等奇怪的动静他两辈子都不曾遇到过, 一时很有些踟蹰。往日蹭榻坦然得不能再坦然,如今莫名就多了一种不太敢触碰眼前女子的羞意。

王爷很是懊恼,许是空太久了, 突然遭这一下子很有些受不住。

周和以上辈子不是没见过女人, 只是对女.色上不大上心。事实上,因自小生得貌美,王爷对女子的容色其实没多明确的意识。再好看的人到他面前也黯然失色。但不可否认,陈二花这愣子确实生了一副绝好的皮囊。唔,相貌、身段无一不是美。周和以突然意识到长安的貌美不仅仅只是‘貌美’这两个字而已,仿佛整个都灵动起来。

抱着这种奇异又古怪的情绪,王爷默默躺在离长安半臂距离的被子上, 没有如往日一般贴近去。脸朝反方向,别别扭扭地入睡。

次日,天还未亮,王爷便在一阵令人惊悚的快意中睁开了双眼。

满脑活色生香的画面还未消尽, 指尖滑腻的触觉仿佛还在……他胸口剧烈地起伏,脸颊上浮现轻薄的红。帐中的麝香混杂着甜腥的气息迅速散开,王爷嗅到了这个味道,俊脸瞬间就黑沉了下来。

他动了动,腿间黏腻昭示着他做了什么羞耻的梦。周和以震惊又不可思议,两辈子加起来都一把年纪了,他居然还会做这样的梦???

想起梦中妖精似的女人,他倏地扭过头,狠狠地瞪向了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的长安抱着被子,砸吧砸吧蠕动了小嘴扭过脸。墨缎似的长发半遮着脸,她死猪一般睡得人事不知。

床帐中气息弥漫不去,周和以一脸杀气地坐起身,两辈子破天荒一次羞恼。

眼神凶狠地瞪了长安毫无所觉的后脑勺,气不过,还是抬手拍了长安一下。等王爷终于压下这突如其来的羞涩,准备起身,低头的瞬间冷不丁却看到亵裤上的狼藉,俊脸瞬间就扭曲了。仿佛开起染坊,五彩斑斓,好不精彩。

屋顶趴了一夜的暗卫裹紧了身上的衣物,默默扭头看向角落里缩着的同伴。他在犹豫,要不要给王爷去弄身干净的衣物来。

他同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熹微的晨光,此刻满脑子却只想拧断这傻瓜同事的脖子的念头。特么不知道王爷耳力惊人么?没事别往他这看。弄出动静,王爷恼羞成怒了怎么办?毕竟爷深夜爬未来王妃床榻还不小心梦/遗了什么的,他丁点儿不知道!

角落里的暗卫正担心周和以发现,屋里恼羞成怒的周和以,果然就发现了。

暗卫:“……”他就知道会这样。

只见床榻上的王爷浑身身上压抑的煞气,霎时间倾泻而出。目光针刺一般,倏地就刺向空出一块瓦的屋顶。屋顶趴着的暗卫脸倏地一僵,默默盖上了那片瓦。周和以冷笑地一手点了长安的睡穴,一手狠狠扯掉脏污的裤子就丢出帐子来。

“下来!”

两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地地跪在了帷幔的外面。

周和以透过床帐看向帷幔外,黑色的影子隐隐绰绰看不清神情。鼻尖充斥着自己的味道,王爷有点恼羞成怒。这群没眼色的东西该不会都知道了?羞耻感涌上心头的周和以,特别想拔剑飞身上屋顶将知情人都给宰了!

“去给本王拿身干净的衣物来!”冰凉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一刻钟,不见衣物,你们就去静室别回来了!”

黑衣人脸皮一僵,面面相觑,而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帐中的周和以赤.裸.着身子盘腿坐在长安的被褥上,耳尖脸颊都是薄红。想他周和以自有记忆起,便还没在这方面出过这么大的丑。周和以一时不知该说长安夜里不老实,还是怪自个儿如今年轻气盛,受不得丁点儿诱惑。

许是真的空太久了,王爷又瞥了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安。

这丫头年岁不大,无一处不长得妥帖。算算还有九个月,及笄了他便将人娶过门,也不算等太久。周和以的屋里不安排司寝,见多了女子纷争,一个正经妻子足够。

□□地端坐在被子上,周和以再是强壮也觉得有些冷。毕竟快十一月,霜降没多久就是立冬。如今这天儿,也算是初冬。忽地一个哆嗦,周和以的腿间有些凉。他于是扭头又看向裹紧被子不放的长安,犹豫地眉头拧起来。

这蠢女人身上就没比他多几块布料,昨夜太累他没多想。如今想起来,那种东西是正经女子穿的么?这死丫头如今是觉得没人管,这般随意?心中不大痛快,王爷又想。若非昨夜突然瞧见了那些,他何至于会如此没出息?

算来算去,都是这死丫头折腾出来的!

周和以憋气,却不好堂而皇之躺进去。这丫头没规矩,他却不能不守规矩。毕竟他当真这么进去了,是真在欺辱长安。

不过冻着也不是事儿,他于是捡了昨夜盖得褥子没沾到东西的一角盖上。

厚厚的褥子盖上,热气立即就围上身。周和以想想又觉得十分好笑,自己这幅模样,若叫长安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嗅到这一床帐的气味大约会咒骂他,唔,该不会揍他吧?王爷的那点恶趣味冒出来,挑起一边眉,有些蠢蠢欲动。

还没等他解开长安的穴,一刻钟,暗卫准时拿衣裳来敲响了房门:“爷。”

周和以嘴角的笑意一僵:“放门口。”

暗卫默默将门开了一条细缝,人就在外头,手将衣物塞进去。而后阖上门扉,知情识趣地消失在这间屋子三十米内。

周和以等了片刻,下榻取了衣物换上。

窗外的天色还是阴沉的,灰蒙蒙。这几日京城的天气冷得很快,已经接连几日不见日光。今日这天儿看样子是要下雪。周和以想想,裹着被子将床榻上的人给抱到软榻上,默默拉开了床帐帷幔,开了门窗,要将这屋子里的气味都散了。

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反正等长安醒来,屋里除了寒风冷涩的气息,没发现别的气息。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黄氏一大早便领着司马娇娇携重礼登了门。

昨日有了司马老爷子亲自开口责骂,司马娇娇又羞又恼,呕得昨夜一宿没睡。如今小脸儿青白得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来姜家登门致歉之事,她哪怕再不愿意,也丁点儿不敢反抗。毕竟老爷子放话了,今日她若不能得了长公主亲口原谅,她跟她姨娘就要滚出司马家。

司马老爷子这人说话素来一口吐沫一个钉,从来没有转圜的可能。司马娇娇知道厉害,根本不敢挑衅他的威信。所以哪怕黄氏天没亮就将她拖来姜府,她也不敢有怨言。

不过这只是在出门之时,对着一个时辰了还不开门的姜家大门,司马娇娇的娇娇脾气渐渐就有些压不住。只见她黑着脸在黄氏身后踱来踱去,眉宇里慢慢就聚集了戾气:“姜府的人都这般懒惰?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开门的人都没有?”

黄氏早料到了公主府不会给他们好脸子瞧,不耐道:“等着便是!哪有那么多话!”

“等着?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怎么了?别说一个时辰,五个时辰,一天都得等着!

经过昨日那一遭,黄氏对司马娇娇这个小姑子已完全没了耐心和疼爱。为了一己之私,害人害命眼眨都不眨的。这般天性恶毒的人,往后还不知能做出什么来!

黄氏自问自己不算什么好性儿人,见过的后宅阴司不算少,但对司马娇娇这小姑子的所作所为不寒而栗。这姑娘根本就是从根子上就被养坏了。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就只有自个儿的喜乐,完全不会为旁人考虑分毫。

既然如此,尽早断了干系为好。

黄氏老神在在地等,丝毫没有被怠慢的羞恼。身旁的司马娇娇站得脚疼,似乎要发脾气。往日会哄上一二,如今权当没瞧见。最好这小姑子就在公主府门前闹起来,这般他们也不用等了。回去,直接叫老爷子把这母女俩丢出司马家才好。

黄氏想得轻松,然而平素最耐不住的司马娇娇今日却沉住了这口气。哪怕心里不耐烦,司马娇娇却没像往日一般掉头就走,硬咬着牙等。

不过显然公主府没工夫搭理她们,长公主昨夜厥过去,到如今人还没清醒。

府上都一团乱呢,谁也没工夫去接待司马家的人。黄氏带着司马娇娇从辰时就等到了午时,冻得脸色发青,公主府的正门也没人出来。黄氏等得久了也有些耐不住了,只好决定留下亲近的下人及重礼,带着其他人先行打道回府。

司马娇娇两只眼睛恨不得瞪穿了黄氏:“嫂子就这么走了?”

黄氏看了眼天色,拱手哈了一口气:“错是你犯的,道歉自然你亲自来。府上事务众多我得先走,你若不愿等,大可自行离去。”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被留下的司马娇娇立在台阶之上,脸一瞬间难看得彻底。黄氏!

与此同时,姜怡宁从长公主屋里出来,一眼看到院外欲言又止的刘妈妈。刘妈妈来景庭院四趟了,都不曾有人搭理过她。屋外司马家的人都等了一上午了,就这般晾着人家,倒是显得公主府无礼,不近人情。

姜怡宁一夜没睡,正准备去歇息。但如今姜长安离了府,长公主又睡着,府上就她一个人做主。想想,她命下人将刘妈妈招了过来。

第六十二章

刘妈妈这些时日在景庭院颇得孙嬷嬷赏识, 有些事比外院的人更有数。两位主子去司马府做客回来内院里就闹出那么大动静, 必然是出了事儿的。虽不大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但司马家的人能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定然是司马家的人不占理。

但不占理归不占理, 晾着人家半天, 再多的理由也变成姜家的不是。眼下府里乱糟糟的, 刘妈妈心里着急, 这才接二连三地跑来瞧瞧。

小心翼翼地觊着姜怡宁的神情, 她走至跟前斟酌地禀道:“因着孙嬷嬷早有交代, 司马家的人若是上门,轻易不要开门。如今奴婢瞧着司马府的人等了也有半日,从辰时就等到如今。主子您看, 奴婢是去将他们打发走?还是开门迎进来?”

姜怡宁闻言眉头一蹙, 须臾,眼中闪过了然。司马家的人这是上门来给交代来了。

她低头弹了弹衣裳袖子,问道:“都有哪些人来?”

“奴婢也没仔细瞧,听门房说,就司马家的孙少夫人和那个司马姑娘在。”刘妈妈低着头,小心地措辞,“别的好似没瞧见。”

“司马老爷子没上门?”姜怡宁面露不满, “司马家的公子呢?一个都没来?”

刘妈妈想说没来,但见着姜怡宁脸色不对识趣地没开口。

“狂妄!”

姜怡宁当真气得不轻。她跟姜长安两个人在司马府上出了那样的事儿,司马家的人竟然只打发了两个女眷来?这是有多不将公主府放在眼里?

脸都绿了,姜怡宁怒道:“去, 将他们打发走!”

刘妈妈犹豫了下,行礼告退。才走了两步又被姜怡宁给唤住了,她立即转身:“主子。”

“你再去瞧瞧,”姜怡宁想想就这么打发走似乎太便宜了,“到底来了几个人,你且看清楚了。若是司马家老爷子上门了,千万来回话。”

刘妈妈哪里不知道这厉害,立即应声去了。

等姜怡宁得知司马黄氏半个时辰前离开,府门前就剩司马娇娇和司马家的下人,气得发了好一顿脾气:“去!将司马娇娇给我‘请’进来!我倒要瞧瞧司马家的这个态度,司马娇娇能赔出什么礼道出什么歉!”

刘妈妈丁点儿不敢耽搁,忙不迭又小跑着去了前院。

等司马娇娇被请进门,憋得那一团火,叫她的脸色都有些发青泛紫。刘妈妈按照吩咐将人领去姜怡宁院子,一路上偷偷瞥着司马娇娇的脸色,生怕她就这么厥过去。这位新入京的贵女可听说身子骨儿弱得不得了。这要是在公主府出事儿,外头人不知会怎么传呢!

心里担忧,刘妈妈也不敢多嘴提醒。怡宁主子可不是郡主,这位规矩大着呢。说来飞花院的这名字还是怡宁主子自己取的。当初长公主就为了这名生了气,不过怡宁主子哭闹。没办法,才给定了个这般不庄重大气的名字。

刘妈妈也顾不上司马府的人瞧见这‘飞花院’的名脸色古怪,领了人进去转头就走了。

姜怡宁在主屋梳洗。昨儿一夜守在景庭院里,她半宿没睡,脸上都泛着灰。不能这幅模样去见客,把人丢在外头等,姜怡宁端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上妆梳洗。心里不由地琢磨开了……

昨儿闹得那一出,姜长安显然是跟她撕破了脸。这般决绝地搬出府,与她料想的结局完全不一样。虽说赶走了姜长安确实令人惊喜,但姜长安来的这一出,将她俩在长公主心中的定位就掉了个个儿。本来该是她姜长安仗势欺人,欺负养孙女失去依靠,如今变成姜怡宁心机深沉,使恶毒手段挤兑走了亲孙女。

且不说等长公主醒来心里会怎么想,说不得还会与她生分一段时日。姜怡宁有些心烦,哼,小看姜长安这女人了!

丫鬟小心地替她点着唇,见她眉间郁郁,一个两个都噤若寒蝉。

琢磨了许久,姜怡宁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虽说姜长安出了府,却不代表往后都不回来了。看长公主受刺激的那样子,想来很长一段时日,长公主心里的愧疚都不会少。姜怡宁最怕的就是长公主绝对对不起姜长安。一旦有这种心理,往后她姜怡宁就只能往后摆。这不是她要的结果,所以必须得做些什么才可……

上好妆,姜怡宁起身去花厅,走至半路,突然灵光一闪就笑了。

差点忘了,这一堆事儿的起因。

司马娇娇折腾出这些糟污事,不就是为了溧阳王?若非她一时脑抽去偷听,她根本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虽说身上发生的这件事她十分恶心,但归根结底,她与司马娇娇并无瓜葛。以前或许有,但如今准溧阳王妃是姜长安。只要司马娇娇为她所作所为诚恳道歉并给以一定的补偿,她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她一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到哪儿都是至理名言。

想通的姜怡宁勾起一抹冷笑,忽地神清气爽。溧阳王这样的男人确实叫人心驰神往,但昨日为姜长安出头对她毫不留情的模样,姜怡宁打心底恨上他。

得不到,就毁了。

与此同时,长安从黑甜一觉中醒来,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果然裸睡还是很有助于睡眠的,长安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这是睡得最好的一夜。

灰蒙蒙的天已经飘起了小雪。北方的雪与南方不同,沙粒一般细腻,落地不化。长安披了件厚厚的大麾下榻,门口才传来轻轻的声音:“主子,可是起了?”

长安应了一声,红雪红月端着洗漱用具,轻手轻脚地进来。

红雪红月红星都是十五的大姑娘,被拨到长安身边伺候之前,就在景庭院领着二等丫鬟的活计。规矩礼仪都是孙嬷嬷亲手教出来的。其实本还有一个红叶,特意调.教出来的四个大丫鬟。本想留着给姜怡宁将来出嫁用。只是长安突然被找回来,长公主做主将这四个丫鬟拨了三个给了长安,只剩下一个留给姜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