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眨了眨眼,十分不解,不是还在吵架么?怎么忽然间就没了声儿?

……夜枭?夜枭是什么?长安虽然知道周和以手上有一支暗卫的队伍,但不是很清楚这队伍叫什么。罗秀提起的‘夜枭’,该不会就是周和以手里的吧?长安尝试整个人伏在墙壁上,奈何这声音像是被掐断源头似的,丁点儿动静都没了。

就在她心中嘀咕,隔壁忽然又有了点动静。

细细索索的,也不知在做什么,长安于是就伸着脖子跟着那动静移动。好像有开门的声音,然后过道上传出脚步声,她咽了口口水,忽然又不祥的预感……

“在听什么呢?”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飘下来,长安浑身一僵,就感觉到身后贴过来一个人,“好听么长安?可要表兄再说一遍与你听?”

长安的脸霎时间就白了,后背的冷汗飙出来。

周修远弯着腰,呼吸就打在长安的脖子上,带着阴阳怪气的和蔼:“这么冷的天儿,长安不在府中猫冬,跑来御明楼吃茶?”

长安僵硬地转过身,不敢抬头直视周修远的眼睛,“太闷,出来透透气儿。”

“哦?”周修远微微低下头,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捻起长安鬓角的一缕头发,整个人贴得非常近,“透气不碍事,但这般巴在墙上偷听,是不是不太妥当?”

长安没说话,旁边被拉住的陆承礼撞开红雪就冲过来:“你是谁啊!做什么贴着长安!”

陆承礼虽心智不全,身量却是足够高挑。这般与周修远站在一起,竟然比周修远高出半个额头。他瞪着一双大眼睛,凶巴巴地就要伸手推人:“你走开!不要靠着长安!”

周修远会给长安好脸,可不会给对他动手的男人好脸。只见他脸色一阴,立即就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陆承礼的胳膊。长安顿时大惊,忙开了口道:“三表兄,承礼心智不全。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请您宽宏大量,莫与他计较。”

周修远:“这位是谁?你那个外姓的义兄?”

长安当真被吓出一身汗,周修远这个人外表看着再温和,也藏不住内心的野望。看过了全本书的长安,对他冷酷脾性有着深刻的印象。于是连忙点头,“三表兄,别看承礼生得高大,心智其实只是六七岁的稚儿。他一直与长安相依为命,最是护着长安。此时不当之举,也是承礼误会了表兄要欺辱长安,还请表兄莫要……”

“……欺辱你?”周修远抓到一个字,低下头来,目光幽沉沉地凝视长安鲜红的唇瓣,“长安这就言重了。本王何时欺辱过你?这话就说得有趣了……”

话音一落,长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

周旋了许久, 周修远才相信了长安。或者应该说, 放过了长安。

一把扯过周修远手中的头发,长安飞快地后退,迅速就冲到了门边。经过陆承礼之时, 顺手拽着人, 把他拖到身后。周修远没有阻拦, 甚至嘴角还挂着笑。负手转身, 施施然越过屏风去方才长安坐的窗边坐下, 指了指对面笑道:“过来坐。”

长安没动, 隔着仙鹤与松图的屏风与周修远对视。

这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冷脸的周德泽与眼珠子乱飞的周涵衍一道进来。罗秀紧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依旧半个眼风都没留给长安。

长安这时候也没心思想其他, 就紧紧盯着周修远,生怕他有任何不当之举。

人一多,周修远也收起了嘴角轻浮的笑。目光却还锁定了长安,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在座除了陆承礼不懂,其他人都深刻感受到。长安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周和以半夜爬床都没这么令她感到不安。

“过来坐, 长安。”见长安不动,周修远又复述了一遍。

再好听的声音,这时候听起来也头皮发麻。长安整个人都快绷成一条线,犹豫了片刻, 还是抬脚越过了屏风,在周修远的对面跪坐下来。

屋里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长安。

周修远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番绝顶美人,心情十分愉悦。事实上,对长安,他原本不过存了猎艳的心思,得手了估计就不想了。然而公主府的这姑娘对他并不殷勤,甚至可以说避之不及。平素俩人若巧合碰见,也是他觍着脸去招惹人家。

这般一来二往的,周修远的这颗心极跟猫爪似的,割舍不下。

长安眼观鼻鼻观心,全神贯注地琢磨着要怎么解释偷听这件事儿。周修远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不开口,吊着长安的这口气儿。屋里越安静,长安的这口气就越下不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憋得,额头都被冷汗给濡湿了。

“罢了,本王最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周修远自诩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时候也不故意为难她,“长安你且说说,都听到了些什么?”

话音一落,长安的眼睫抖得飞快,倏地抬头看向他。

周修远挑起了一边眉头:“你照实说。”

照实说是不可能照实说的,除非她是个傻子。长安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犹豫地不敢开口。这般窘迫的模样,叫旁边最看不得美人受罪的周涵衍心都碎了。周涵衍想帮着说句话,还没开口,就被周德泽的冷眼给瞪闭嘴了。

他整张脸揪在一起,实在不忍心,干脆扭头出去了。

周德泽瞥了一眼周涵衍愤愤的背影,心里叹气,面上却半分瞧不出来。从进门就寻了个角落站着的罗秀,目光在长安身上沾之即离,并不多看。

须臾,长安还是开了口。直说自己除了周和以的名字以外,并未听到什么。

周修远手指点着矮几的桌案,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事实上,除了‘夜枭’以外,许多事情他们都没来得及细说。周修远凝视着长安,窗外的光洒在她身上。长安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京城难寻第二个。若非这是过了明路的未来溧阳王妃,周修远当真想不顾长公主震怒,直接把人掳回府里去珍藏。

心里念头几经反转,周修远又问了长安几个问题。

长安确实没听到什么,办半真半假地答。

最后周修远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才松口放了长安一行人离开。长安本还想偷听下这群人要商量什么,但刚才发现偷听,周修远这次派人直接将天字号雅间儿都包了。门前又派了两个护卫守着,这才放心去商议大事。

长安带陆承礼出来,登上回府的马车,才发觉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周修远如今尚未登上帝位,气势已经十分惊人。原本长安还不太懂什么叫上位者气势,此时已然深刻地体会到。深吸一口气,长安摩挲起手腕上的珠串,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夜枭’什么的,该不会是她手上的这个东西吧……

虽然有点扯,长安小心地摘下手上的珠串。两手捧着对准窗外的光照,仔细看珠串里的鬼脸。每一张鬼脸都不相同,十八颗,表情各异。枭鸟长安知道,夜间捕食者。夜枭的话,字面意思解释的话,应该是暗中捕杀猎物的人。

……所以,这是个暗杀的队伍吗?

长安不由想起周和以那一身刀伤,不能请大夫,只能熬着的事。若‘夜枭’这个组织真的存在,周和以该不会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吧?脑洞开得有点大,但好像并非全无可能。长安仔细回忆周和以的作风,感觉各方面都符合这个设定。

怪不得明惠帝那么信任和偏爱周和以,长安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

那,如果周和以真有一个暗中的身份,那他似乎不该离开京城,离开明惠帝的身边。毕竟‘夜枭’这个队伍,只为皇帝一个人所用。那,为什么他后来又去从军?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长安动了动好久没用过的脑子,去仔细回忆剧情……

奈何那本书的主角是姜怡宁,周和以从军这一段,作者着重在姜怡宁如何闯出了大盛第一才女名声上,并未着笔描写周和以。此时靠着模糊的记忆,长安也不知发生过什么。

想到头疼,长安索性也不想了。

裹紧大麾,长安将脸缩进脖子里,闭目养神。红雪换了新的手炉递到长安的手里。温暖的感觉一上来,长安打了个哆嗦,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一件事。礼部尚书府,是不是之前在公主府门前掳走她的色胚的府邸?

礼部尚书因押妓案倒了,王家一家人全被打入天牢。

长安恍然间有些惊讶,王家那么强势,那个掳走她的王冲那般强横,居然这么快就倒台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驶,路过巷子口,忽然停下来。

车上的人面面相觑,红雪还没张口问,外头就有人十分急切地叫道:“主子,后头的马车被人不见了!公子不见了!”

长安一愣,刷地一下掀开了车帘:“你说什么!”

外头是郡主府的车夫,正立在马车下一手指着后头急忙道,“方才奴婢转弯,正想叫后头马车注意,切莫磕到碰到。谁知一扭头发现,公子的马车根本没跟上来!”说着,车夫手脚并用,“一点动静也无的奴婢便没多注意,一辆马车怎么就能不见……”

这次出门,长安是用了两辆马车的。长安自己一辆,陆承礼一辆。长安于是掀裙摆就要下车去瞧,然而她下来,四个方向都找遍了,目之所处之地并无马车的踪影。

奇了怪了,那么大一辆车都能消失……

红雪红星红月跟着下来,东找找细看看的,确实没看到陆承礼的马车。

“总不会走错了路吧?”红星宽慰长安,“公子虽不认得路,但有车夫跟着,必然不可能弄错。会不会公子看中了哪家的点心,嚷着叫小七去买,所以耽搁了?”

长安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毕竟陆承礼那么大一个人,周围也跟了不少伺候的,总不可能一堆人一起丢。长安看了眼天色,裹着衣裳又上了马车去:“罢了,在这等会儿。承礼的车若是走岔了路,要回家总会经过这个地方,且等一等。”

就这么一个主子,下人自然不可能反对,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在巷子口等。

……

长安是怎么也没料到,就这么等,也能等到天黑都等不到人。

天色渐渐黑沉,长安的脸色也差不多阴郁。不等了,她对外说了声启程,车夫才又甩起马鞭往回赶。路上没遇到,只能是早就回来。

然而等马车都回了府,发觉陆承礼的车根本就没回来过。

长安于是,立即就慌了。

相处这么久,长安早陆承礼当最亲的人看待。平素虽不大陪着他玩儿,但少了承礼在,是绝对不行的。长安想着想着,心里就怕得很。承礼的脑子不好,就别人欺辱他。只要一想到陆承礼哭的画面,晚膳都用不下去。

想来想去,立即去京兆尹报官。

京兆尹得知是郡主来保安,忙不迭地就接了案子。京城这么大,京兆尹手下也是有不少人。为了尽快找到人,他差不多将衙役都派出去找人。长安一夜没睡就在等着,然而第二天的结果,别说找到人了,丁点儿可靠的消息都没有。

这显然,就是有人故意掳走了陆承礼。陆承礼的马车上三四个人,连带着马车一起都毫无踪迹,除非是可以隐藏,否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安记得不行,第二天实在受不了,都想着干脆去溧阳王府求救,让周和以帮忙。才刚准备去,京兆尹那边终于递来了有用的消息——人找到了。是在京城郊外的破庙,小七,翠娘,小枫几人全不在,陆承礼一个人倒在血泊里,一脑袋的血。

人被抬着送回来的时候,进气少出气多,看样子随时都能断气。

长安这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来。红雪红星几人吓得半死,七手八脚地将长安扶起来,郡主府一阵兵荒马乱。

红月忙不迭地去请太医,刚冲出门,在门口撞见得了信儿来的长公主与姜怡宁。

时隔一个半月,长公主最终还是被姜怡宁的苦肉计与眼泪打动,将人给放了出来。如今前来,一是听说了郡主府出事,特意前来探望,二是带姜怡宁前来,亲自登门谢罪。孙嬷嬷一把揪住红月,红月扭头看清了长公主,噗咚一声跪下磕头。

长公主脸色不好看,以为是长安出了事儿,煞白一片:“到底怎么回事?!”

红月不敢隐瞒,张口将府上的事儿说了,长公主听完脸色就缓过来。

不是长安就好……

第七十五章

既然不是长安, 长公主就立即镇定下来。摆摆手, 示意红月自去请太医来,自己则带着姜怡宁转身进了郡主府。郡主府的下人都知自家主子与长公主之间的隔阂,但谁也不敢明目张胆拦着人, 便引着长公主往会客厅去。

长公主本意就是等长安来见她, 便也没在意就去了。

长安在后院守着陆承礼, 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这时候才知府上养个大夫是多重要的事。救人如救火, 若是府上有个大夫, 承礼就不会这般危急。

屋外, 得知了消息的常松拐杖丢一边,砰砰地给天上的神仙磕头。

他是当真害怕。陆承礼两年前陆家失火,就被伤过一回脑子。当时李大夫就交代过千万, 决不能叫他再伤一回, 否则指不定便救不回来。可这杀千刀的恶人,放着满京城的贵人不绑,对付他少爷一个孩子做什么!

念及此,常松不由老泪纵横,只求菩萨保佑命苦的小主子,千万活下来。

太医来的很快,红星人还没到太医院, 周和以带着太医就早早地赶到。

郡主府里,周和以安排了人守着。基本一出事,溧阳王府那头就能得到消息。事实上,京兆尹的衙役可没那么效率, 能在一天内找到昏迷的陆承礼,还是周和以的人暗中帮助。否则等他们找到人,陆承礼可就不是昏迷不醒这么简单了。

周和以到了,不必府上的下人引路,兀自带着太医就直奔后院而去。

长安这时候也顾不得周和以为何来得这般及时,及时雨一般连忙将太医迎进屋去。来人是太医院的院正张羽忠,京中有名的医科圣手。张太医也不多话,进屋就去床榻边坐下。药箱递给下人,捏起陆承礼的手腕便开始把脉。

才一捏脉搏,他立即就开了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小枫:“去,拿这个化成水,喂他喝下去。”

小枫在承礼贴身伺候,被太医的脸色吓得不轻,连忙拿药去化水。

长安就在一旁看着,陆承礼人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平素亮晶晶的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唇色也褪尽了,看着毫无生气。长安心里发慌,想做些什么,却也知这时候冲上去是耽误太医诊治。陆承礼的伤不能耽搁,于是只耐着性子在外间儿打转。

周和以就在外间坐着饮茶,既没有叫住长安,也没有进去瞧一眼的打算。

屋里屋外忙成一团,外院下人见这情况都不敢上来禀告。

但长公主不是一般人,这可是自家郡主的亲祖母。两人闹得再僵,血缘关系却是割舍不去的。尤其长公主每次来,那副恨不得搬空公主府的架势,叫旁人不敢妄自揣度主子们的心思。掂量了又掂量,还是小碎步上前了。

长安一听长公主又来,本就火急火燎的难受,这时候只觉得烦躁透顶!

“人在外院的会客厅?”憋着一口气,长安脸上都泛青了。

外院的下人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全冒出来。她弓着身,小心地睨着长安的神色。虽然知道主子这股子厌烦劲儿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她心里还是免不了惴惴:“怡宁姑娘随公主殿下一道过来,如今人也在会客厅里。”

长安顿时脸色一沉,上首坐着的周和以端茶的手一顿,眉头挑了起来。

“罢了,引我过去瞧瞧。”

再厌烦也不能不搭理,长安扭头又进了内室。

小枫已经化了药丸,正在与小七两人合力给陆承礼喂下去。张太医开了药箱,正在整理针灸用的长针。张太医专心致志地擦拭,头也不抬就道:“屋里不必这么多人挤着,留一两个伺候的就够了。都出去吧,人多闹得慌。”

这话一出,长安也不必挤进去瞧了,远远看一眼陆承礼就又出来了。

周和以将杯盏中的水一口饮尽,站起身:“走吧,本王闲来无事,就陪你走一遭。”

长安昨夜一宿没合眼,心口一直拎着没放下来,这会儿确实有些晕头转向。周和以愿意陪她去会长公主,说实话,长安心里是有点儿感动的:“多谢了。”

周和以勾了勾嘴角,抬腿便走在了前面。

长安长长舒出一口气,提脚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隔了半步的距离。事实上,这还是周和以迁就的结果。否则凭他的脚步,这会儿怕是早到了外院。长安走得慢,或许是故意拖延。反正两人到达外院的时候,已经是打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

姜怡宁脸色十分难看,深觉被怠慢了,当着长公主的面却又不敢提。

事实上,不仅姜怡宁觉得等太久,长公主也有些心急。但长公主这些时日在长安这里吃瘪吃多了,倒是也习惯了她冷淡。尤其陆承礼出了事儿,凭长安重情义的性子,怕是这会儿都抽不开身。多等一会儿也是情有可原的。

等长安与周和以施施然赶到,长公主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就挂起了笑。

周和以上前行礼,长安随后一步也弯腰施礼。

姜怡宁屁股也坐不住了,也站起身来给周和以见礼。

周和以往日还会看在两人上辈子的情谊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如今是当真面儿就想挑刺。左右他自小便不是个会给人脸的性子,说什么做什么都随性:“不是说姜姑娘禁闭三个月?这才一个多月,怎地就出来了?”

长公主与姜怡宁两人俱是一僵,尤其长公主,笑脸都挂不住了。

“害亲孙女性命才将将罚三个月的禁闭,姑祖母这些年念经念多了,念出了一幅菩萨心肠。”周和以语调不紧不慢,清悦的嗓音落下来自带一股天然的凉意,“如今瞧着,姜姑娘不到两个月就能跟着您四处走动。只能说,姑祖母对人对事,未免太宽宥了些……”

长公主被他这话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去下不来,脸都憋紫了。

原本她带姜怡宁过来便是打着劝说的念头。虽然不大可能,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希望长安能与姜怡宁和解。然而她这番还没开口呢,就被周和以给堵得气短。

后头姜怡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陆承礼还生死不知,长安实在是没心思跟长公主姜怡宁纠缠。这会儿走到主位坐下就直奔主题,询问两人前来所为何事。

第二个目的还没开口就已然被周和以给堵死,长公主不好意思提,便说听说了郡主府出事,特意携姜怡宁一起来探望。而后手一摆,孙嬷嬷手捧着木盒站出来。长公主道:“这是六百年的参和几株雪莲,拿去给承礼用。”

给陆承礼用,长安自然不会推辞。手一摆,红雪立即上前接过去。

而后长公主又送了好些东西,周和以在一旁坐着,有些话,长公主想说也不好开口。心中暗恨,她不由地瞪了周和以好几眼。奈何这古怪脾性的小子脸皮厚如城墙拐,根本不为所动。长公主无法,之后的话题就绕着三日后的除夕说。

话里话外的,是盼着长安能去公主府过年守岁,陪她过一个好年。

这算是长安来京城过的第一个年关,也是认祖归宗后,第一个年头。长公主私心想叫一家人团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今年由长安去家庙磕头。姜家仅剩的一个独苗苗,不论男女,都是宝贝。姜家的家庙,自然是长安去。

长安原本没想过这个,毕竟现代人也没有过年跪家庙的习惯。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拧眉想了片刻,点头答应了:“腊月二十九那日,我会携礼登门。”

长公主连忙表示回自家不用,长安却只当没听见。

姜怡宁除了一开始说上两句,后头一直没开口。知道周和以不待见她,她倒是乖觉地降低自己存在感,等到长安与长公主实在相顾无言,才闷声不吭地随长公主离开。

人一走,长安弯腰重重鞠一躬,多些周和以仗义。

周和以眉头拧得紧绷,十分不喜她这般客气。但要他亲口说不喜欢,他又不乐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长安,这位祖宗一言不发地离开。

长安没心思管他为什么不高兴,扭头赶紧又回了内院。

一进屋,屋里气氛很是奇怪。

张太医已然替承礼施过针。此时正侧坐在床榻边沿,身前是陆承礼的后脑勺。小七撑着身体扶着陆承礼坐直,张太医弄了把小刀,正在小心翼翼地剃掉承礼后脑勺的头发。旁边一众下人面色惨白地看着,显然对太医动陆承礼头发敢怒不敢言。

“这伤口,必须剃掉毛发才能上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不剃不行,张太医也不会做这等剃人头发的缺德事,“况且这后脑勺都是血污,若不擦拭干净,很容易引发高热。”

这话不用太医说,长安比任何人清楚。伤口感染引起发烧,再正常不过。

“张太医你尽管剃,”长安一口定音,走过来,站在张太医身后盯着伤口瞧,“若是能治好承礼的伤,你就是将他整个脑袋都剃光了也无事。”

张太医本是拎着心的,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朝阳郡主还是十分通情达理的。

“无碍的,”张太医于是下手就更狠了,一刀下去直接一片头发落下来,“就剃掉后脑勺这一片足够了。别的地方没伤口,不用。”

长安这边不敢问,怕扰乱太医思路,就盯着看。

与此同时,罗家东边一处院落里,罗秀将手里的杯盏狠狠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他刷地站起身,脸上是阴云密布:“废物!杀一个傻子都做不好,你们还能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后背一绷,一动不敢动:“小的本来可以杀掉。只是那小子实在走运,那么偏僻的角落,居然还碰上了高手,被人救了。小的……”

“闭嘴!”

罗秀身上的煞气外泄,狂躁得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沉稳的模样:“做不好就是做不好,别给本公子找诸多借口!”

地上人吓得不敢开口,罗秀的脸色更难看了。

陆承礼,陆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