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何婉如是吗?你的表妹?”
“是,她是我的发妻。”
有些旧事,就像旧伤,明明已是不痛不痒,可一旦触及,还是会想起那被捅了一刀的滋味。
思及此,沈姌捏着份分户籍,颤声道:“这若也被动过手脚呢?”
“这回,阿耶定会找人查清楚。”沈文祁看着沈姌蹙着的眉头,轻声道:“姌姌,没人会逼你的,阿耶瞧他对你用情至深,绝非是……”
“李棣”二字刚要脱口而出,沈文祁就将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当年沈姌落水,只堪堪过了一夜,就闹了个满城皆知,那些所谓的文人墨客,借此不知做了多少首诗。
李棣整日游走在云阳侯府门前,瞧着情深意切,可这沈文祁眼里,无异于是在逼他嫁女。再一比周述安昨日那句——“晚辈知她囿于世人眼光、种种礼数,也不忍逼她,思忖再三,只好将备好的聘礼,放回了库房中。”
也难怪沈文祁会说出“用情至深”四个字来。
沈文祁以拳抵唇,轻咳了一下,“姌姌,朝朝暮暮易,两情相悦难,你自己考量,阿耶都听你的。”
说罢,沈文祁拍了拍沈姌的肩,走了出去。
用情至深、两情相悦难。
沈姌看着桌案上户籍彻底语塞,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父亲,果然是凭着真才实学爬到工部尚书一职的。
清丽瞧见自家主子扶额叹息,不由低声道:“此事闹到这个份上,娘子心中可有打算了?”
沈姌侧头看向支摘窗。
她心里清楚,周述安把事做到这份上,就是铁了心要娶她,可她……
沈姌倏然站了起来,道:“清丽,备马,随我出去一趟。”
清丽道:“娘子这是要去哪?”
沈姌道:“去周府。”
与其思来想去没个结果,还不如直接了当说个清楚。
清丽惊讶地张了张嘴,“娘子这是要亲自登门?这……这不合礼数吧。”
沈姌勾了下唇角,几不可闻道:我与他,本就没什么礼数好讲。
清丽没听清,又道:“娘子方才说甚?”
沈姌道:“无事,走吧。”
秋风骤急,不一会儿便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马车穿过街巷,雨势越来越大,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片水花,车夫高抬缰绳,道:“到了。”
不远处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周府二字。
清丽将油纸伞横在沈姌头上,低声道:“奴婢这就去敲门。”
沈姌拢了拢身上的连帽大氅,道:“咱们不走正门。”
二人绕了一圈,找到了周府的小门,沈姌抬手敲了敲,隔了好半晌,才有人拉开了门。
于管家一见是名女子,不禁吓了一跳,“娘子是……”
“工部尚书沈文祁之女沈姌,有事要见周大人一面,劳烦通传一声。”
于管家连忙侧过身子,“娘子请进。”
这位娘子,他是不敢拦的,毕竟周府东华苑库房里锁着的,都是本该送往沈府的聘礼。
穿过悬廊,清溪低声道:“这周府……怎么除了这管家,一个人都没有?”
沈姌也在好奇此事。
朝中三品大员的宅院,怎会如此清冷?陈设简洁便罢了,怎么下雨天,连个洒扫的婢女都没有?
须臾,他们来到了书房门前。
于管家回身道:“娘子稍等。”
于管家走进去,低声耳语一番,周述安眉宇一蹙,沉声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
周述安起身推门。
只见沈姌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院子里。
雨滴打在她头上的伞面上,激起片片涟漪。
周述安怔住,道:“快进来。”
门“吱呀”一声阖上,周述安看着沈姌,轻声道:“怎么这时候过来?”
沈姌道:“有话想说。”
周述安下意识错开了她的目光。
虽说他有无数种方法让她嫁,也不介意多试几回,可听她亲口拒绝,还是会生出挫败之感。
周述安沉声道:“说吧。”
“周大人想娶我,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
周述安目光坦荡,直接回了她的话:“蓄谋已久。”
见他没拐弯抹角,沈姌心里的一股闷气反而顺了不少,便又道:“周大人已过而立之年,却一直无妻无子,我可否知其缘由?”
周述安道:“我出身不显,祖辈无荫,是外祖父一人将我养大。我朝律法规定,没有一官半职的平民,必须要服徭役或兵役,外祖父不想我舞枪弄棒,一直与我说,学而优则仕,身无官位,不可成家,故寒窗苦读十余年。”
沈姌又道:“周大人可是圣人钦点的状元郎,入仕不久便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正三品的官位,还不足以成家吗?”
“读书人,人人都想捧紫绶金印衣,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周述安又道:“成家立业,我不是没想过。可这是长安,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惹不起的高门子弟,我得时刻知道,那个位置为何会轮到我来坐。”
“我刚被任命为大理寺卿的那一年,共被刺杀过七次。除此之外,还有人劫狱、有人逃狱,稍有不妥,便会有人到圣人面前参我一本。”
沈姌目光一怔。
她心里清楚,周述安能走到今日,绝不会是旁人那般容易。
她的心颤了一下,复又停下。
不论如何,她总算抓到了自己想听的字眼——封妻荫子。
“多谢周大人以诚相告。”
周述安提眉看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周大人手上的权利,早已今非昔比,封妻荫子,也指日可待。”沈姌缓了一口气,抬眸道:“只是我,并无这个福分做你的夫人。”
“为何?”
沈姌一字一句道:“我与李棣虽说早已绝了夫妻情分,但曾经,也算得上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我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却迟迟未曾有孕。”
沈姌承认,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这八个字,还有那句想要个孩子,皆是刻意而为。
可这便是她的人生,改不了的人生。
她以为,今日这些话,足够叫周述安死心了。
却没想到,那个伟岸挺拔的身躯,朝她走了一步。
他抬起双臂环住她,柔声道:“无妨。”
并未多问一个字。
第142章 周述安x沈姌5
迈进周府的大门前,沈姌便预想过他的反应。
正如他所说,人人都想捧紫绶金印衣,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嫁过人,但子嗣,他总该是在乎的,她怎么想,都不该是……
沈姌失神之际,那攫取似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们激烈的唇齿交缠,就像是无声的对话。
她的手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似在同他说,不该这样。
可他却夺了她的呼吸,用滚烫的唇舌搅乱了她的领地。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男人的手在她的腰间暗暗用力,清冽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
他十分清楚,这都是她故意的。
窗牖虚掩,大雨滂沱,骤风将泥土的气息吹了满室。他钳着她走了几步,将她抵在墙壁上,桎梏于怀中,似是想逼的她无路可退。
“还有甚想问的,一并问出来。”
沈姌仰头对他,沉默良久,倏然抬起手去摸他的眉峰、他的眼尾,随即柔声道:“周大人这般固执吗?”
周述安沉着嗓子道:“是。”
沈姌淡淡地笑,“前些日子,若是我答应了那刘澈,你当如何?”
周述安道:“我同你说过,君子会成人之美,我不会。”
沈姌继续道:“周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娶了我,只怕是会惹上猜忌,大好的前程若是止步于此,不会后悔吗?”
闻言,周述安那双幽邃的眉眼,倏地染了一抹笑意,“二者兼得,于我来说,并非难事。”
一字一句,确实是久居高位才有的从容不迫。
淅沥的雨声盖过了更漏的滴答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姌低声道:“不知周大人,准备何时来提亲?”
话音甫落,清幽的天光刚好移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他嘴角挑起,笑的分外迷人。
“一定尽快。”
这时候的沈姌还没猜到,他说的尽快,竟然会那般快。
——
夜色渐浓。
沈姌回府后,便去了一趟父亲的书房,见她松口,沈文祁感慨万千,哽咽着道了一句好。
沈姌走出来后,清丽低声道:“娘子这是真决定嫁了?”
沈姌点了下头。
虽说二嫁并非她本意,可既然应了,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翌日一早,周述安就派了媒婆上门行了采纳之礼,合完八字、通完婚书后,就定下了婚期——来年的三月二十。
不到半年就要走完六礼,时间并不充裕,但该办的还是办的十分隆重。其实沈姌一度想叫周述安低调些,毕竟二嫁不比初次嫁人,可周述安那边还没说什么,倒是她的亲爹,沈文祁自顾自嘟哝了一句,姌姌,人家的头婚啊。
这话噎的沈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周述安官居三品,又是朝中重臣,想把家中女儿塞过去的官员数不胜数。曾经那些春日宴、赏菊宴什么的,内命妇们凑在一起时,也常在私下交谈:
“你家姚六娘,眼瞧着十八了,可曾相看了人家?”姚六娘,刑部尚书姚斌的女儿。
“她?嗬,与秋苑里庶出的丫头整日拌嘴,我说了她也不听,那等性子,一瞧便是个不容人的,提她我便头疼。”
“我记得,你家郎君与大理寺的周大人关系一向不错。”
姚夫人听懂了暗示,便道:“年纪是不是差的多了些?”
夫人悄声道:“这怕甚?你要知道,年纪差的多点,才知道疼字怎么写,你家幺妹儿嫁过去,定然不会吃亏。”
可还没等姚家夫人同自家郎君张嘴,周述安去沈家提亲的事便在京城传开了。
这便是继陆三郎去沈家提亲后的又一道惊雷。
有人撕碎了帕子,骂沈家女狐媚,二嫁都能嫁到大理寺卿府上去。
也有人羡慕周述安。毕竟沈姌的容颜,可并未随着时间消逝,提了提眼角,照样能勾去长安郎君们的心。
长安六街口口相传,宫里也不例外。
一日,沈文祁从洛阳回来向成元帝述职。成元帝一边听,一边向后靠了靠,半眯起眼睛打量他。
见帝王眉宇蹙起,沈文祁低声道:“微臣愚钝,若是有甚不妥之处,还望陛下明示、”
成元帝用鼻尖轻笑了一声,心道:朕瞧你可不愚钝。
你那两个女儿直接拐跑了朕两个重臣!还有另一个在北边的,也不是甚省油的灯。
成元帝不想看他,干脆闭眼道:“并无不妥,你继续说。”
沈文祁继续长篇大论,期间成元帝揉了三次太阳穴,沈大人依旧没停……
半个时辰时候,沈文祁走出听政殿,成元帝看着他的背影,和那几乎抬不起来的左臂,不由叹了一口气,这种臣子,这世道也是不多见了。
婚前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沈姌左思右想,还是通过沈甄把白道年的妹妹叫到了沈府来。
扶曼替她诊脉,望闻问切后,不由皱起眉头。
沈姌道:“你直说便是。”
扶曼道:“娘子的月信可是不准?”
沈姌点头,“是,时而月初,时而月末。”
扶曼点了点头道:“按说……就算月信不准,也不该一直没有子嗣,不过娘子也别多想,毕竟身子并不大碍,这孩子有时就是这样,盼他来时他不来,不盼了,他又来了,缘分未到罢了。”
沈姌听着这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不由笑了一下,“没事,兴许真是我子嗣缘薄吧。”
说起来,“子嗣缘薄”这话还是李棣的母亲文氏说的。沈姌嫁到李家后一心想要个孩子,盼了又盼,仍是没有,文氏心里头跟着急,但明面上却不敢说甚,先后请了两回大夫,文氏忍不住,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撕破脸后,文氏也不再说什么子嗣缘薄了。
肚子不争气、母鸡不下蛋……几乎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扶曼走后,清丽红着眼眶道:“娘子别往心里头去,既然身子没毛病,孩子总会来的。”
沈姌笑了一下,“你红什么眼睛?日后有无子嗣,一切随缘便是,至少该说的,我都同他说了。他日后若是有了庶子,记我名下当嫡子养便是了。”
她今日找大夫来,也不过是为了日后给周述安一个交代罢了……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二十。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周述安按俗穿着赤色的婚服来到了沈府门前,亲手接了新娘子后,骑马在前为引,绕了花轿三圈。
一路唢呐声不断,锣鼓喧天地进了周府。
行过大礼后,二人入了洞房。
团扇诗、合卺酒,一切按部就班,可喜娘嘴里刚念叨完,“月里娑罗树,枝高难可攀。暂借牙梳子,笄发却归还。”
沈姌便伸手拍了她一下。
对视间,喜娘整个人怔住了。
坏了!新娘子太美,她竟一时忘了这个是二嫁的。梳头合发,意为结发夫妻,这一礼,依晋朝习俗,只有在头婚才有。
新娘子是二嫁,这不坏事了吗!
喜娘正准备念些别的吉祥话,把这事差过去,只听周述安道:“拿剪子来。”
沈姌看他。
然而他并未理会。
他到底还是把两个人的头发,打成结,放到了黄花梨木的扁匣中。
喜娘笑着继续念诗。
半晌过后,周述安捏了下她的手心,便起身去敬酒了。
周府人少,前院宴席中坐着的大多都是周述安在朝中的同僚及友人,陆宴自然也来捧了场,两人举杯时,破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从今日起,两人便多了一层关系。
第143章 周述安x沈姌6(捉虫)
红帐交错,一室红烛。
清丽看着自家姑娘娇丽的小脸,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睛。
沈姌与她对视,“你哭甚?”
清溪知道大喜的日子不该哭,便握紧拳头,忍下翻滚的泪意,道:“奴婢没哭。”
沈姌抬手去抚她的眼底,“这婚事是我点头的,没人逼我,快擦擦,别让郎君瞧见了。”
“奴婢只是心里高兴。”清丽擦了擦眼睛道:“娘子都不知道,您现在多好看。”
沈姌笑道:“行了,快别哄我了。待会儿他就该从席上回来了,你先去把醒酒汤热了端过来。”
清丽点头道:“欸,奴婢现在就去。”
半晌过后,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周述安推门而入,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嘴角漾起了一丝笑。
沈姌也在看他。
虽说她再也找不到初次成婚时那种紧张的滋味,可当眼前这个身着正红色婚服的男人缓缓走向自己,心脏还是忍不住随着脚步声跳动。
周述安坐在了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道:“夫人。”
这人身上的酒气着实不小,沈姌蹙了蹙眉,道:“我给你备的醒酒汤还没好,不然先去净房?”
周述安点头,松了她的手,从善如流地起身,去了净房。
若是仔细瞧,他的脚步,有些轻重不一。这人有些醉了。
周述安离开不久,清丽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小声道:“姑爷可从席上回来了?”
沈姌侧头拆卸耳珰,道:“回来了,在净房。”
清丽回头看了一眼,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周述安回来的很快。
沐浴之后,他的瞳孔显然恢复了几分清明。
沈姌将晾好的醒酒汤端给他,“已经晾好了,快喝吧。省的明儿头疼。”
周述安接过。
男人握着碗盏抬起,边沿堪堪贴在唇上,倏然顿住,侧头看着她,勾了嘴角道:“这回,只是醒酒汤吧。”
沈姌读懂了他嘴角的那一抹戏谑。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由红了脸。昔日里自己做的事,犹在眼前……
“是我熬的汤。”
“辛苦你。”
“你不快喝便凉了。”
“你汤里放的什么?!”
“我以为你会喜欢。”
“沈姌,解药给我。”
“周大人,药在这儿。”
沈姌深吸一口气。
那时的她,怎会知道这人会是自己的丈夫……
周述安轻笑一声,随即一饮而尽。
药汁过喉,喉结滚动,沈姌去接他手里的碗盏,却抓了个空。
碗盏“噹”地一声坠落在地,打个了圈。
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压在了大红色的榻上。
周述安的吻贪婪又克制,温柔又放肆,高低起伏的吸-吮声,让这老房子刹那间着了火。
男人高山一般的躯-体压在了她的纤细与柔-软上,他手上的动作,与那刚正不阿的神情截然不同。
红烛随风摇曳,他难耐地褪下中衣,摔在了地上,露出了坚实的胸膛。宽肩、窄腰,不得不说,若论起皮相,周述安依旧是状元郎那个级别的。
他撑起臂弯,略有些笨拙地去解面前的肚-兜,沈姌抬手帮他,紧接着,丝滑的绸布不翼而飞,眼前的美景令他呼吸一窒。
昏黄的光落在她泛红的娇靥上,细月要之上,白生生的玉盘落满了肆意的掌印。是他的指印。
呼吸越来越重。
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肩,哑声道:“夫人。”
沈姌环住了男人遒劲的腰,抬头去吻他的喉结,那柔软的湿-糯敢让他浑身的毛孔在瞬间张开。
他薄唇微抿,抬头,腹部紧绷,也跟着抬头,便是连空气都跟着燥热起来……
“郎君,慢些。”沈姌轻声道。
她望向他时,眼中好似捧着一汪春水。
周述安亲了她的眼底,旋即,温热手掌分开了她紧闭的双月退。
推磨收缩间,是深褐与嫩-粉的泾渭分明。
三更钟响,烛火将熄,豆大的汗水顺着精壮的背脊蜿蜒而下,流入沟-壑,随着男人一声低低地闷哼,沈姌咬住了他的肩。
他将人揽入怀中……
晨光熹微,窗牖之外传出了叽叽喳喳的鸟叫,沈姌猛然坐起身子,眨了眨眼。
周述安眯起眼看她,“你要作甚?”
沈姌抓起被褥挡在月匈前。这是成婚第二日,按道理,该……
周述安将她一把拽回来,“继续睡,周府没人需要你侍奉。”
沈姌缓了好半晌,在脑海中思索着成婚后的各个礼节。
周述安绷着下颔,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昨儿谁跟我说累了?你困是不困?”
沈姌抬头看他,“我总觉得落下点甚。”
周述安拍了拍她的背,道:“下午、下午我们有事做。”
沈姌挠了他的腰一下,道:“我说正事呢!”
周述安一愣,无奈笑道:“我府里没有婢女,但想着你带来的人可能不够,便找了牙婆下午过来,好挑些人手,夫人觉得这算不算正事?”
外头枝丫上的鸟扯着脖子叫。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尴尬的糊味。
沈姌干脆闭上了眼睛。
睡吧。这大好的日子。
——
这二人还真是一觉睡到了正午,醒来时,东侧间一动未动的早膳已经撤了下去,换成了午膳。
沈姌睁开眼时,周述安已经穿好了衣裳,按照习俗,是件暗红的长裾。
“怎么不叫我?”沈姌坐起来道。
周述安回头看她,“你睡得好好的,叫你作甚?”
沈姌顿了顿,话锋一转,道:“牙婆可来了?”
周述安道:“还没到,起来用膳吧。”
“好。”
东厢的桌案上摆了着龙井虾仁、空心肉圆、连鱼豆腐,用蜜腌制的玉兰片,还有两碗温面。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用膳时谁都没开口,就在这时,清丽敲了敲门,走进来,皱紧眉心道:“夫人,有人来找。”
沈姌撂下木箸,道:“可是牙婆来了?”
清丽摇头,欲言又止。
见此,沈姌心脏一沉,道:“是谁?”
清丽看着周述安一眼,又迅速低头。她想着,这回,自家主子总该明白是何意思了。
沈姌道:“你直说便是。”若真是她猜的那样,也不必瞒着。
当然,也瞒不住这位手眼通天的大理寺卿。
清丽深吸一口道:“是文氏,和何家女。”
闻言,沈姌眸色凛住。
沈姌走到前厅,于管家躬身对周述安道:“大人,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夫人,老奴请她们进来等,她们也不进,偏偏就在外头站着,外面多了许多人。”
周述安将手放在了沈姌的腰上,“无妨,去看看。”
甫一开门,文氏哽咽道:“沈氏……不、瞧我这记性,该叫周夫人了。”
何婉如躬身道:“见过周大人,周夫人。”
四周观望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呦,这位,别不是那位李侍郎的母亲吧。”
“可不真是她!”
“那……这不就是周夫人的曾经的婆母吗?那另一位是?”
“听说是李棣发妻,后来做了妾。”
沈姌淡淡道:“二位是来贺喜的,还是来闹事的?”
何婉如看着周述安一怔,喃喃道:“自然是为了贺喜。”
说罢,何婉如往地下一跪,“我听闻阿兄在狱中病重,有些疯癫了,求姐姐念着往日的夫妻情分,救救他吧。”
这一声姐姐,和这一声夫妻情分,真真是有些恶心人了。
文氏泪流满面道:“姌姌,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们李家门第不显,你肯下嫁已是烧了高香,我万不该似拿着婆母的身份压你。”文氏拍了拍胸口道:“我、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儿子。”
“以前的事,都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周夫人,我给你跪下。”
沈姌清楚,文氏选在她大婚第二日登门、选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此事,无非就是为了逼她,逼她为了息事宁人,松口让她见李棣一面。
沈姌可以和文氏、何婉如撕破脸,但周述安的夫人不行。
沈姌上前一步,扶起文氏道:“进来说罢。”
文氏摆手道:“我这老婆子荒唐事做的是不少,可也不至于什么道理都不懂,官员府邸,岂是我这样的平民能进的?不了,不了,就在这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