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了拱手,白氏便满意的笑了。

傅其弦好女色,对齐氏虽有几分宠爱,但那却是齐氏颇有些手段罢了。这个人性情凉薄,腹中又无才华,不会教导儿女,与几个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感情并不多。

再则他又想着,齐氏不是一直想将儿子变庶为嫡么,以往他不敢迈入谢氏院中半步,也不想看到那个出身高门的妻子,齐氏的话他也只是听听罢了。

如今也算是如她心愿,免得她在自己耳边唠叨。

更何况只是过继给大房,又不是不姓傅断绝关系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这事儿定了下来,白氏脸上笑意便多了。

她又说了几句,才让众人散去了,独留了傅仪琴下来。

等人一走,屋中空旷了,她才冷冷盯着傅仪琴看:“如今你回洛阳也有些天了,郑南侯府的宅院应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过会儿命常嬷嬷随你一同收拾行李,明日你便回丁家去。”

刚刚被白氏独留下来,傅仪琴便感觉眼皮跳个不停,此时果然恶感应验了,她顿时有些慌张。

这回阴氏设宴没有请她,便让她察觉出来丈夫的官儿太小,对自己影响着实太大。

若是住在侯府为儿女谋个好亲事,往后母凭子贵,也不是就完全断了念想。

但此时白氏竟要她走,她慌忙将女儿一放,扑到白氏面前跪着便求:“母亲,女儿与您分离多年…”

“你不用再说了。”白氏心意已决,端起了茶杯,拿杯盖赶着飘在水上的茶叶,眼中不见半分温暖。

常嬷嬷请傅仪琴出去,她又求又抱,白氏却是再没有更改决定了。

眼见已经腊肉三十,傅仪琴却被扫地出门。

早晨傅明华起来时,碧蓝就在她耳边说了这一消息。

她还有些青涩的脸映在镜子里,梳头的丫环绿燕替她将头发小心翼翼的打了膏子梳了挽起来。

镜子里的她坐得仪态端庄,微笑着任由丫环侍候,她眯着双眼,听碧蓝说:“那箱子一抬一抬的被挑出去,天不亮时据说就走的。”碧蓝顿了顿,“据说连姑奶奶想要拜别夫人,敢被常嬷嬷挡了回来。”

垂下来的头发被抹了香膏,柔顺服贴的任由绿燕捋在手中,一圈一圈的挽了起来。

屋里还有昨夜点上未烧完的香,幽寂而温暖。

碧蓝的声音并不大,说的话像是潺潺细流涌进傅明华耳中,十分舒适。

她并没有将眼睁开,只是细声细气的笑:

“走了吗?”

“走了。”碧蓝恭敬的点头,就看到傅明华露出细白的牙齿,温声道:“当日她怎么进府的,自然便该怎么离开。”

一句话,让正为她梳头的绿燕手里的篦子‘啪’的一声落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元岁

绿燕跪了下去,傅明华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那薄薄的眼皮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看起来柔弱而又美丽,少女鲜嫩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是绿燕却吓得面无人色,头抵在地上,连求情都不敢。

虽说年纪小,可是傅明华规矩却立得极严。

她靠在椅子上没有出声,碧青捡起地上的篦子,跪着的绿燕听到碧云在道:“听说三等丫环中,有个叫卷帘的,手艺也不错。”

绿燕就小声的抽泣了起来,虽然极力隐忍,但仍发出了些许声音。

傅明华点了点头,这事儿便算是定了下来。

大年三十,众人聚在一起用膳,吃了一半,醉熏熏的傅其弦进了院子凑到白氏身边撒娇:“母亲,桂儿已经念了好些天佛了,依我来看,谢…”他话没说完,白氏一巴掌便拍到了他脑门儿上,打得傅其弦登时打了个酒嗝,清醒了过来。

“大过年的,不要胡说八道,忌忌嘴。”白氏手指点了点他脸,“要是被你爹听到,到时恐怕不会给你留什么脸面。”

傅其弦此人性情凉薄,他潇洒了几天,早将齐氏忘到脑后,还是今日齐氏的丫环在他面前提起,他才发现好像齐氏是被关了不少天了。

又听丫环诉苦说齐氏在佛堂中吃不好睡不下,人都瘦了一圈儿,傅其弦倒也怜香惜玉,便想着要将她从佛堂中弄出来。

齐氏进了佛堂,本来就是白氏下的命令。

这在傅其弦看来,谢氏病歪歪的,恐怕拖也拖不了多久,若她命中注定三更要死,齐氏为她诵经念佛难道还能拖她性命到五更了?

他一贯行事不着调。此时有什么话也想说就说,却被白氏一打,又听母亲提起了傅侯爷,傅其弦一个激伶。倒当真有些骇怕了。

“不过她在佛堂呆了这些天,也差不多了,晚些时候我让常嬷嬷走一趟,让她出来。”白氏神色淡淡的。

儿子当着她的面为另一个女人求情,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大愉快。

不过齐氏的儿子傅临钰已经要被过继到大房。待过两天选了黄道吉日将此事定下来,把傅临钰的名字上了大房族谱,烧香之后此事便再无更改。

齐氏当初生产时因为是双胎,身子已经毁得差不多了,任凭她如何再受宠,没有儿子,她也蹦达不起来。

白氏断了她后根,也不愿在这样的小事儿上与儿子为难。

此话一说出口,傅其弦果然欢喜,也算是大家都满意了。

晚上守岁到一半。白氏便熬不住进屋里先歇去了。

子时之前,白氏重新整理了衣衫出来,外头响起钟鼓之声,白氏与傅侯爷端坐正堂之上,傅明华随着众人肃拜下去,嘴里都说着‘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等祝福的话。

傅侯爷笑着唤了起,外头丫环婆子也依次进来跪拜。

屋里倒是热闹非凡,只是傅家礼节简单,傅家早年出身寒微。直到传到傅侯爷这里,才不过二代,许多规矩并不如旁人讲究。

因此走了个过场便算了。明日傅侯爷又要上朝,新唐对于岁日大朝会十分看重。

每年的这一天。只要上了品阶的文武官员,必须入宫向皇帝拜年。

外地官员要么派使者亲信,要么亲自进洛阳向皇上朝贺。就连远在羁摩州等归顺大唐的附属国,也会派使者前来。

因干系重大,傅侯爷也害怕晚了贪杯误事儿,便早早的让人散了。

谢氏熬了半天。已经面色发白,她向来睡得早,此时已经再熬不得了,连与傅明华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看了她一眼,便由安嬷嬷扶着她回去了。

傅明华踩着月光回屋,就听碧云说:“齐姨娘已经出来了。”

齐氏已经出来两个时辰了,府中已经传遍,只是她没有向白氏等人拜年的资格,出来之后便躲在院中。

碧蓝解了傅明华皮裘的带子,听了碧云这话,便抬了眼皮看她。

却见傅明华噙着冷笑,出来又如何?齐氏以往总当她生了儿子,又得傅其弦宠,便可以在二房之中只手遮天。

那时只是不想理她,谁让她算计到自己身上来?这只是给她的教训,让她能清醒一些。

第二日大年初一,各房之间都要拜年。

傅明华要穿的衣裳已经准备好了,元岁这一天务必要穿得喜庆一些。

大唐信奉儒家,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毁,所以大唐的娘子不扎耳洞。

傅明华又未及笄,许多首饰佩戴不得,几个丫头便想着方儿的从她衣裳上下功夫了。

她的衣裳早就在准备了,此时几个丫环围着她穿戴繁琐的装饰。

那层层叠叠的儒裙一穿戴妥当,碧云又拿了帷掌替她穿上。这帷裳里面绣了银线,碧云小心翼翼的穿好:“这是江洲送来的料子,裁了一块做帷裳刚刚好。”

那襦裙层层叠叠,以八幅丝帛缝制而成。

腰裙之上甚至还绣了细小的珍珠,确实华美。

谢氏今日也起来了,因昨晚睡得太迟,精神不太好,她唇上还匀了胭脂描了眉,眉眼处以胭脂晕开浅浅勾描,倒显出与平时不一般的妩媚来。

母女俩先去了白氏屋中,傅明霞也在。

前几****虽被白氏罚了禁足,但又没说要禁上几天。

不知是不是她以为自己母女抢了傅明钰的缘故,所以有些得意洋洋的,看到傅明华母女两人进来时,竟难得露出几分笑容来。

今日情况特殊,除了傅侯爷一脉的人之外,其余几房女眷也都来了。

傅老侯爷当年娶妻并未纳妾,认为糟糠之妻不可弃,功成名就之后也没有再养小房的意图。

嫡妻康氏生四子一女,三子已逝,女儿嫁剑南道成都府下简州刺史顾扬为妻,如今在简州多年未曾归来。

其余两子倒有一房还在洛阳之中,老太太带着儿媳孙女都过来了。

相互之间打赏见礼又耽搁了一阵。

白氏对待妯娌倒还好,两房早已分家,傅二老爷在朝中任闲职,二太太与她没有利益冲突,又样样不如她有心讨好,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倒也相处融洽。

第五十八章 冲突

晌午大人们聚在一起说笑,晚辈们则是在另一间房中玩耍。

傅明霞有意要表现得自己比傅明华更受欢迎,拉了几个傅府姑娘教她们为贵女之道。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傅明霞脸上带着笑意,大声的将这女诫背了出来。

她眼角余光看到门口常嬷嬷的影子一闪而过,嘴角就勾了起来。

一群小娘子跟着念了几句,此时都觉得乏味得紧。

平日这些女诫傅家大房与二房的小娘子都要学,不过教的是专门请来的嬷嬷。此时傅明霞将二房几个小娘子管教起来,开始几人还觉得有些意思,可时间一长,傅明霞当真教导着她们背女诫,新鲜感一过,几个小娘子最大的也不过就是虚九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慢慢就忍不了了。

“大姐姐,平时大姐姐玩什么?”

一个约六七岁的小娘子朝傅明华靠了过来,有些怯生生的问:“大姐姐玩翻花绳吗?”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粉色荷包,将荷包袋口一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团用五彩丝线拧成一股的细绳,正要举到傅明华面前,坐在一群小女郎对面的傅明霞看到这情景,脸色顿时便阴沉下去了。

傅明霞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把将小娘子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

原本依她性格,她定是会三两下扯个稀烂。

毕竟自己好心好意教她们为女之道,这些丫头却不领情。反倒当着她的面与傅明华交好。

不过傅明霞的手一动,却不知怎么的,一下子便浮现出当日傅侯爷冷冷盯着她,说她没错,错的是丫环的情景了。

她这脾气已经连着惹了两次白氏发火,若是再惹出事端,恐怕白氏也会对她厌烦了。

更何况当着傅家二房的人面前丢了脸。白氏定不会饶她。

想到这儿。傅明霞一把将手里的丝线握紧了,强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十二妹妹,为什么不跟着念了?”傅明霞深呼着气。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要又发起火:“我可是为了你好,须知道女诫是每个娘子都要学的…”

二房的人没有承爵,对于大房向来都是多加讨好。

大人的行为有时难免也会影响到孩子们。此时被傅明霞点了名的十二娘傅明琪面对傅明霞的指责时,便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玩物丧志。这东西我没收了,过会儿会亲自交给二祖母的!”傅明霞将东西一收,放到了荷包塞进了自己袖口里:“现在你跟着我好好念女诫,不用玩这些东西。”

傅明霞自己也是如此。沈氏自小的耳提面命,失去父亲之后她越发的自强自傲,平时该学的东西她会比旁人花费更多数倍的时间去好好学习。就怕人家因为自己丧了父便看不上她了。

“为什么要念?”

二房的人怕傅明霞也就算了,傅明月却不怕。

她跟傅明霞也算是颇有些积怨了。对这个管人管得太严的二姐姐傅明月并不如何喜欢,此时又见她逼着众人念女诫,傅明月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平时念也就算了,今日元岁,我想玩翻花绳。”

傅明月这话一说出口,其余几个小娘子便都点了点头。

傅明霞的脸一瞬间就阴沉下去了,她咬着嘴唇,有些恨恨的看了傅明华一眼:“你不想学,你可以去其他的地方玩耍,不要在这里耽搁我们的。”她双手紧紧的拧在一起,脸上虽然极力掩饰,但依旧露出几分愤愤不平之色:“我们都没有二叔母那样的娘,不学也能日子过得好好的,穿着漂亮的衣裳,每日什么事都不用想。”

这真是神仙吵架,凡人遭殃。

傅明月顶了傅明霞的嘴,这事儿也能记到自己的头上。

“元岁二妹妹也如此勤奋,可见祖母与大伯母实在教得好。”坐在一旁的傅明华拿帕子压了压额角,微笑着道“二妹妹这女诫背得滚瓜烂熟,可见平日抄得不少。”

最近傅明霞已经是好几回被罚抄女诫了,前些日子在阴家时惹了祸,白氏当着众人的面喝令她抄写女诫的。

今日她有意在二房的人面前炫耀,正因为自己教导傅家娘子女诫,又得了常嬷嬷注视,傅明霞心中认为此次白氏定会夸她的。

却没想到此时傅明华微微笑着,却在二房面前揭了自己的短。

她登时脸色一下子就惨白,对于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来说,傅明华说的话简直无异于打她耳光一般,让她根本就受不了。

傅明华坐得规矩,两手老老实实放在小腹处,好整以暇的看着傅明霞微笑。

她眼中清楚的映出自己的影子来,明明她坐着自己站着要比她高,可是此时傅明霞却觉得在她面前好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耳边此时安静异常,刚刚还不满的傅明月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喘。

明明傅明月之前还在驳斥着自己,此时害怕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有可能是她。

傅明霞笼在袖口中的手掌紧紧的攥紧了手掌,险些又要哭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丫环婆子们脸上有些同情的目光。

她最恨的就是人家这样看她了,好似那时傅其孟一死,大房天都要塌了似的,沈氏脸上总会出现自哀自怜的神色。

傅明霞耳边‘嗡嗡’的响,心脏跳得极快,周围人有些怜悯又害怕的神情将她刺痛,她想也不想,将手里刚刚从傅明琪手上收来的荷包从袖口里取了出来,重重的朝傅明琪扔了过去。

仿佛这样一做就能找回些脸面似的,接着她转身提起裙摆就跑,出了房门一转眼功夫便不见踪影了。

屋里的人依稀还能听得到远去的脚步声在廊下回荡。

等她一走,傅明华才翘了翘嘴角。

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她端起来抿了一口,对傅明霞受伤的自尊心半点儿同情都没有。

“接着玩翻花绳吧。”傅明琪捡了荷包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傅明华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碧蓝将荷包捡了起来,交到傅明琪手上。

第五十九章 挨罚

“快别哭了。”傅明华拿了帕子,替傅明琪压了压眼角,看她一双大眼中露出羞涩紧张之色,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今日元岁,正是欢喜的时候,去和几个姐妹们玩吧。”

“嗯。”傅明琪重重的点头,想要唤傅明华一起玩,却见她收回了手,坐在椅子上,微微偏着头看着窗外。

傅明琪也就不敢再喊了,屋里人开始还拘束着,可这几个小娘子都年纪还小,不一会儿便忘了之前发生的冲突,又欢喜的笑了起来。

外头跑出来的傅明霞走了一阵,才发现脸上有些刺痛,伸手一摸,却只摸到了脸上冰冷的泪水。

她出来了这么久,屋里却没有哪个出来追她的,显然都是将她遗忘了。

屋外又冷又静,在元岁这样的好时候,她能隐约听着屋中传来的笑声,更加显得她有些凄凉了。

傅明霞这会儿又拉不下脸来回屋,也不敢去白氏那边。

她寻了院中一套石桌,强忍着刺骨的冰冷哆嗦着坐了下去,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原本还算喜欢的衣裙,又想着傅明华今日穿的那一身,不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碧环找到她的时候,傅明霞已经冻得嘴唇乌青了。

吓得碧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将她带进屋中,又递暖炉又喂热水的,好半天才缓过来。

若是这祖宗出了什么事儿,白氏可不会管是不是下人的错处的,尤其是碧红还尸骨未寒。

暖阁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白氏的,虽说与二房的人仍是笑脸相向,但白氏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强撑着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傅明霞与傅明华等人分两拨进来,她好像哭过了,眼圈有些发红,却仿佛平静了下来。

席间傅二太太也瞧得出来有些不大对劲儿,用完晚膳便带了自己房里的人告辞离开。

等二房的人一走。白氏阴沉了脸,捂着胸口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向来都说,骨肉同心,其利断金。”白氏拿了茶杯。垂着眼皮,头也没抬:“你们是至亲骨肉,却当着二房的几个娘子面吵闹起来,”白氏突然之间,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嗑到了桌子上:“成何体统?”

那杯子落桌时。发出‘哐’的一声重响,配着白氏沉重的语气,吓得傅明霞打了个哆嗦,嘴唇抿了起来。

“元娘,你是长姐,就该有个长姐的风范,为底下的妹妹做出表率。”

白氏说完,将矛头指到了傅明华身上,一旁正拿帕子捂着嘴的谢氏一听这话,一双秀眉便拧了起来。

“当着面与妹妹争吵。回去罚抄女…”白氏向来宠爱傅明霞,今日也知道孙女恐怕是被傅明华那句‘女诫背得滚瓜烂熟,可见平日抄得不少’给刺激了。

既然傅明华讥讽傅明霞抄得不少,那自己倒要让她也多抄抄,让她自个儿打了自个儿的脸!

想必这样一来,傅明霞心里会觉得舒服一点。

果不其然,白氏看到傅明霞听到这话,咬着嘴角偷偷的笑了起来,抬头看她时,眼中露出了欣喜之光。

“元娘。你可服气?”

白氏心里一软,转头再看傅明华时,便问了一句。

谢氏咳了一声,拿帕子挡住了嘴角边的冷笑。正要说话,傅明华却点头认真道:“自然服气。二妹妹抄得太多,若是再罚,如何抄得完?”

白氏脸色一僵,以为她是有意讥讽,心里正怒。却见傅明华又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倒像是自己想多了。

“我倒觉得,二姐儿性情太过暴燥。”谢氏闷咳了两声,将帕子拿开,小喘了两口气:“倒是真应该多抄女诫是对的,姐妹之间一言不合便起身要跑。如今的傅府,可不是当初祖父打天下时,许多规矩也该立起来,明华抄女诫是好的,多磨炼磨炼,免得往后丢人现眼!”谢氏说完,懒得看脸色青白交错的白氏与沈氏母女,站起了身来:“我这身体不争气,也不敢再叨唠母亲,这便告退了。”白氏气得脸色发白,却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硬挤出笑容来:“还愣着干什么?”

她转头盯着身旁的丫环时,目光如箭:“快送少夫人出去!”

“不必了。”谢氏冷声拒绝:“不劳母亲挂心。”她由安嬷嬷扶着出了门,傅明华只感到屋内随着谢氏的离开,屋里的空气渐渐的就更加冷凝了起来。

白氏指甲掐进肉里,钟氏与沈氏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她目光落到傅明华身上,看她低垂着头,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模样。

心里一股怒火没来由的涌出来,她阴声道:

“二姐儿听到了没,你二叔母认为你该多抄女诫,免得往后丢了傅家的脸!”

“回去吧,我乏了。”今日大好的日子,却吃了一肚子的气,将儿媳孙女送走,白氏狠狠的将手边的杯盏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杯盏落地打破的响声中,白氏胸膛不住起伏:“好,好,好一个高门儿媳。”

谢氏看不起傅家,她甚至刚刚说起那些话时,连鄙夷都没有。

她是真正没将傅家看进眼里,这个事实简直就如一根利刺,插入白氏心窝,使她再沉不下气来。

傅明华出门时,隐约还能听到白氏屋中扫落杯盏时的声响,碧云等人低眉敛目,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

反倒是白氏屋里送她出来的丫环,脸上掩饰不住的惶恐。

“娘子可要去瞧瞧少夫人?”

碧箩端了炖好的汤品上来,傅明华刚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又取下了头发,此时浑身舒坦的靠坐在烧热的炕上,拿了汤匙吹凉着热汤。

傅明华摇了摇头。

她知道碧箩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今日谢氏难得的维护让碧箩感到意外了?

可是太迟了。谢氏兴许还有几分为母之心,但她已经心硬如铁。

傅明华小小喝了一口,点头赞道:“这汤是谁熬的?有赏。”

绿芜有些欢喜的上前一步应答:“这是今年三爷送来的厨娘,最擅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