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安帝脸上的神色渐渐便严厉得近乎可怕了,他抿着嘴唇,听着母亲轻而抖的嗓音,突然笑了笑,伸手替她牵了牵搭在身上的罗衾,摇摇头,认真的道:“不会。”

太后轻声的笑,先是小声的笑,紧接着笑得急了些,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每咳一声,那肩膀便是一抖,仿佛含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得移了位。

嘉安帝的手不疾不缓的替她拍背顺气:

“您不要想那样多,过些日子,我让人在龙门山为您修建寺庙祈福,会好起来的。”

他不想谈先帝的问题,太后却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你冷静,心中有成算,一切事情都有条理,将当初先帝留下来的问题,都一一解决。先帝重情,当初忠信郡王府等曾跟随他的功臣,及兴元府简家、长乐侯府,甚至定国公府,他都不忍对其动手,而是留了下来。”太后喘了口气,嘉安帝劝她:“您歇息一阵。”

太后充耳不闻:

“你却更重江山社稷,若简家、凌氏危及大唐,你便能毫不留情将之除去。”

他可以抛弃的东西很多,甚至为了大业,一切都可以抛去。

“你勤政爱民,每日总是处理繁琐的公务,寒暑不间。若有急事,便是一宿不眠,也必不会误了早朝之事。”太后说着说着,眼泪便流出来了。

嘉安帝渐渐紧抿了唇,没有出声。

当初先帝打下江山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妻儿挣上一份足以传承后世的家业,如这世上每一个当父亲的一般,置办财产,不过都是为了儿孙后代而已。

先帝对于江山,远不如嘉安帝严谨。

父子俩性格截然不同,太后禁不住会想,若是先帝遇着这样的情况,他会如何处理?

只是哪怕先帝早就去世,太后依旧想得出来,先帝必会视她如珠如宝,而在嘉安帝眼中,他则是会以大局为重。

他自制力极强,又冷静得近乎冷漠,哪怕是个人喜恶,也能排在正事之后。

“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太后的话,让嘉安帝叹了口气。

“先帝打下这江山,交到你手中,你比他想像的治理得还要好。”灭突厥诸部、压吐蕃、平内乱,桩桩件件,国内则掌个平衡。

“当初先帝性情急切,灭世家门阀,始终带来了一些隐患,皇位交到你手上时,你落得无人可用的局面,士族抱团,同气连枝,有志之士视朝廷如鹰犬,不愿出仕为官。就连至今太医署,制度设备甚至比不过前朝完善。你缓缓图之,极力提拨人才,任用贤良,先帝时期留下来的杜玄臻等人你一概放在重要位置上,宠容妃…”太后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嘉安帝则轻声的笑了,笑容着带着他自己都摸不清的意味。

太后说得没错,他这些年来,走得步步艰辛。

当初先帝的举动,初时不显,实则却令不少世族俱怕,真正的有志之士不愿出仕为官,朝中人才凋零,许多本该设有的职位,却是虚悬至今。

他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如霆如雷。

不敢松懈,不敢怠慢。对儿子细心教导,对自己则严于律己。

虽为皇帝,可每日两餐饭食、衣物用度,并不铺张浪费。宫中带头节俭,这些年来又以重刑治贪污舞弊,大唐自承袭前末陈带来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第四百五十八章 帝王

“我不怪你。”太后有些疲惫的说出这句话,叹了口气:“只是我乏了。”

她是不想见他。

嘉安帝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他的母亲,是他至亲,可是此时此刻,离他这样近,却伸手难以碰触。

有得必有失,这个代价值不值?

皇帝坐了半晌,露出一个神情复杂的笑容,只是随即又恢复平静,将一切事情压在了心底,站起了身来。

侍人上前替他整理衣衫,他又成了那位睥睨天下的君主,威严、冷漠。

“您先歇息,今日命妇进宫一事,您就不要再忧心了。”

哪怕太后病倒之事,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可是皇帝的神情依旧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事能使得他失态似的。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听他吩咐宫人及温新要好好侍候。

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好似要远离了,太后撕心裂肺咳了两声,气息不稳:“宥儿,燕信我不喜欢,冷落正妻而宠姬妾,有失德之嫌。”

嘉安帝脚步顿了顿,好一阵才回道:“我知道了。”

太后扬了扬嘴角,随即泪才奔涌而出。

他终究是心中仍旧对于母亲有丝柔软,或是对于儿子有父亲爱子本能,亦或是以大局为重,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做了决定…

太后说不清楚,但想起傅明华的那一推,又想起嘉安帝走时的脚步声,再想及自己之前说的话,却是眼泪流了又流,止都止不住。

温新拿了帕子,动作温柔的来替她擦泪,太后哽咽着问:“皇上呢?”

“此次您中了毒,皇上总是要盘查的,已经先离开了。”温新唯恐说话刺激到了她,如今的太后孱弱异常,经不得一点儿风雨打击了。

温新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再三斟酌,见她泪流不停,眼睛通红,便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劝慰她:“您又何必如此流泪伤神呢?皇上终归是您的骨肉。”

太后便闭了眼睛,昏黄的泪珠从眼眶中如断了线的珠子:“你当我为皇上如此冷静而哭?”

温新愣了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后便悲痛道:

“我是为了自己。”

嘉安帝心有盘算,在大唐江山面前,将个人感情置于后。而太后则是在怨怪他的同时,却仗着母子之情,插手储君之事,向他说了讨厌燕信的话。

皇帝当时必定是明白太后所说的意思,应了一声出去了。

太后恍然发现,嘉安帝为了大事,安抚容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所以为的愤怒,则是化为一声打压燕信的叹息。

本质上来说,“我与皇上原来都是一样的。”

太后扯了扯嘴角,她终归还是理智大于了感情。

温新默不作声,看着悲痛的太后,说不出话来。

神情严厉的皇帝出了内殿时,外头众人都连忙起身。

张缪仍跪在地上,仿佛皇帝进去这样久的时间,连动也没有敢动一下。

皇帝一来,黄一兴上前替他除去了斗蓬,他坐到了主位之上,黄一兴就道:“大家,赵长言及戴守宁等人已经候在宣徽殿,等您召见。”

“先不着急。”嘉安帝动了动手指,黄一兴明了他的心意,将之前傅明华踩着摔倒的珠子捡了过来,呈到皇帝的面前。

那珠子浑圆,宫中之物,每桩每件都有定数,只是宫里人多,要查起来虽难,但若要真查,也不是查不出。

尤其是容妃那样聪明,嘉安帝给她留了脸面,她必也是会投桃报李的。

果不其然,黄一兴为嘉安帝奉了茶水,一盏茶尚未品完,便查了出来,这珠子乃是紫兰殿里,一个洒扫的宫人,偷挖了紫兰殿中太后一件旧衣裳上的珍珠,原本是想拿出宫去变卖,哪知早晨慌慌张张,落在了宫里地上。

嘉安帝要查,容妃便果然让他查出了个人来。

那宫人被拖了出去,傅明华听着她凄厉的惨叫,看了一眼坐在自已对面的容妃,她嘴角带媚,笑意森然。

燕追盯着容妃看,容妃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她伸手扶了额,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皇上…”

嘉安帝转过了头来,问了一声:“怎么了?”

容妃便作势干呕,又以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无碍。”她强作出平静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妾听闻胆敢有人对太后下手,惊吓所致之故。”

她这话一说出口,一旁崔贵妃便忍不住失笑。

下手的人是谁大家心中都有数,此时她却说着受此事惊吓,也实在是太讽刺了。

“我说了什么话,竟如此好笑吗?”容妃偏头看着崔贵妃,神情妩媚:“竟惹贵妃啼笑不止。”

“只是想起了一个典故罢了。”

崔贵妃拿帕子沾唇,望着这个蛇蝎似的美人儿,心中气实在是难平:“自汉至今,新人拜堂成婚,称之为青庐,容妃可知道是为何?”她问了这句,也不要容妃开口说话,接着便自顾自的道:“魏武帝年少时,与袁绍乃为挚友。观人新婚,夜入青庐,观其新娘美貌,便将其挟之。”崔贵妃说到此处,容妃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嘉安帝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傅明华听到此处,觉得不好,想要上前来,唯恐她得罪嘉安帝,她却反手一抬,制止了傅明华的动作:“只是二人慌不择路,滚入荆棘之中,魏武爬出,袁绍却受困其中。情急之下,魏武帝喊:‘贼人在此’,袁绍情急之下,爬出坑中。”

崔贵妃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来。

“母亲。”傅明华心中一寒,轻声的唤她。

嘉安帝的神色晦暗莫名,难以辨别喜怒。

只是在皇帝要求稳的情况下,崔贵妃执意如此,无疑是触怒了他。

“贵妃,失态了。”嘉安帝缓缓开口,崔贵妃笑得便更大声了:“这出贼喊拿贼的典故好不好听?”

崔贵妃怒火中烧之下,理智尽失。

顾不得体面与尊严,径直大声质问容妃,杏目瞪圆。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服

皇帝的神情淡漠,好似一波平静的古井般,幽深沉静得让人害怕。

“皇上,我元娘踩了珠子,摔倒在地,险些伤了腹中孩子,皇上,事情又哪有如此多巧合呢?”崔贵妃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痛苦来,她忍耐了大半生,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下,容妃如此嚣张,嘉安帝却仍要如此?

她想起多年之前,自己折在容妃手中的一个孩子,那时也是如此,嘉安帝的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当时容妃的眼神,至今她仍记得。

“朕已经令人在查。”

说话时,一干人等被拖了出去,经手太后药物的宫人也都俱被拿了下去,交由黄一兴去审问。

这些人被拖出去时,各个脸色惨白,仿佛如失了魂,可想而知下场是不见好的。

皇帝神情冷漠,崔贵妃浑身冰凉,手足俱抖。

嘉帝帝站起身来,脸颊如刀削斧刻,冰冷得不近人情。

刚要开口,燕追站了出来:“皇上,太后中毒一事,赵长言、戴守宁等人有失职之嫌,应该重重查办。”

嘉安帝看了儿子一眼,似笑非笑。

殿内气氛如拉紧的弓弦,崔贵妃软软的靠在清容等两个大宫女身上,身躯还在直抖。

不远处的容妃脸上的笑容十分刺目,嘉安帝神情难测,傅明华突然捂了肚子,身体摇摇欲坠。

嘉安帝目光转了过来,落在傅明华身上,傅明华强撑着身体,皇帝的目光恍如两道寒意逼人的刀光剑影,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她几乎要支持不住,后背瞬间沁出大量冷汗来,燕追上前一步,将她身形严严实实的掩盖在他阴影之下了。

许久,嘉安帝才缓缓道:

“三郎,你在此地照看傅氏。”嘉安帝的目光落在崔贵妃身上:“贵妃失仪紫兰殿,罚俸两月,抄经书十遍,为太后祈福。”

“臣妾,谢皇上。”崔贵妃软软的跪了下去,皇帝已经起身离开。

容妃眼波流转,拿了帕子掩唇。

周围人的目光看着崔贵妃,她靠在清容怀里,脸色煞白。

傅明华忙上前扶她,才将手伸过去,她便紧紧捉住了,力道很大,握得傅明华都有些疼了。

“元娘,元娘。”崔贵妃忙不迭的唤她,将那难受强忍了下去,强作欢笑:“你可有哪里不适的?”

就是曾经与崔贵妃之间有再多恩怨,此时在她关切的目光与话语里,都尽数烟消云散了。

“没有事。”傅明华取了帕子替崔贵妃压了压眼角,温声的安抚她:“张缪都说了,没有大碍,我摔下去时,碧云与薛嬷嬷扶了我一把,摔得也并不重。”

崔贵妃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容妃便笑道:

“姐姐之前说的故事实在是精彩。”

她笑弯了一双眼,“姐姐讲了典故与我听,我也送你一句。《庄子·天运》有言:推舟于陆也,劳而无功。”

说完这话,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抚头发:“扶我且去收拾一番,坐了半日,实在乏了。”言毕,起身便走。

气焰十分嚣张。

燕追才将过来,后殿温新便出来唤傅明华:“王妃娘娘,太后想要见见您。”

崔贵妃神色一整,忙颤抖着站稳了身体,替傅明华整了整衣襟:“太后要见你,兴许是你之前救她之故,结的善缘。”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看她苍白的脸,有些担忧:“您不要往心里去。”

崔贵妃嫣然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不必担忧我,有话回来再说。”傅明华应了一声,提了裙摆上台墀,温新弯了腰,恭敬的为她领路。

她问了两声太后身体情况,温新便道已经取了生姜汁在煎煮了,不时便会送来。

说了几句,两人便都沉默了。

太后躺在层层帷幕之后的榻上,傅明华过来时,隔着随风微微晃动的纱幕,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

傅明华远远的看到,止了脚步,正想说自己等上片刻,太后却咳了两声,问道:“可是元娘来了?”

“太后,是秦王妃到了。”

“让她进来。”太后说话有气无力的,伸手扶榻,便有宫人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元娘,过来坐。”太后拍了拍榻,已有侍人备了杌子,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傅明华坐了下来,太后便伸了手,将她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握住:“元娘,你可有哪里不适?”傅明华也反手将太后握住,太后的手冰冷极滑,仿佛打过了蜡似的。

虽说年长之后哪怕养得再好,那皮子依旧是现了皱褶,但她指节细长,指甲细细修理过,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韵。

傅明华将太后手握紧了一些,认真道:

“没有事,其实张缪就是不把脉,我也觉得没有大碍的,您不要担忧,还是好好将养身体,长命百岁才是。”

太后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个好孩子,我唤你来,是有话想与你说的。”

她咳了两声,温新要上前来为她揉背,她却抬手拒了,又示意温新离远一些。

“今日殿中情形,元娘,你可看出了些什么?”

她眼里蕴含了复杂之极的情绪,傅明华与她对视一眼,便点了点头,看太后才说话这半晌的功夫,便满额头的汗又沁出来了,身体可见实在是很虚。

“我知道,您不要往心里去,晚辈的心中,都是希望您好好的。”

傅明华叹了口气,双手将太后的手紧紧握住,她突然便笑了起来,眼中却有泪珠滚动:“我的儿,难为你年纪小小,却想得通透,还知来宽慰我了。”

她一连咳了几声,才道:

“元娘,当初先帝诛世家,灭世族的事,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傅明华心跳开始快了起来,血液加速流动,使她嘴巴发干,喉间涩哑,一时竟开口说不出话来。

太后也不是真要等她答案,自顾自接着便道:“世家之祸,我不说你也清楚。”

前朝陈氏,便是毁在了世家手中的。

第四百六十章 祸患

到了后期,各地权势分割,朝廷竟无力管束各地世族、门阀等。

朝中世家势力割据,各分阵营,真正忠于皇帝的人少之又少,有识之士大多掌握在世家手里。

说起世族之祸,却是由来已久的。

自西周实行世卿、世禄制起,到后来汉高祖首下求贤诏,而开启察举制先河。

地方长官在所治之内网罗品德高尚、才学出众之辈,再举荐至朝廷,经过考核再任以官职。

如此一来,有利有弊,因选材之权集中于皇帝、地方官员之手,官员对于选人有决定性的影响,任人唯亲、唯财、唯势等情况便十分严重了。

到了后期,举荐有功者,当与所举官员联合一气,形成世族门阀,察举制被世家操纵利用,门阀士族左右乡闾舆论,那个时期,便如世族的温床般,谢氏、王氏等纷纷崛起。

被举者前途远大,一步登天,豪族世家更是势力鼎盛,而寒门学子则被摒弃于权势的中心。

世族掌控朝政,使当时政局混乱,选官问题上,世族与寒门矛盾重重,斗争激烈。

直到魏国武皇帝去世后,魏文帝在大臣陈长文的建议下,正式开创了中正九品制。

这是察举制的延伸,以家世、道德、才能等三者并重。

魏武帝并非出身名门,其祖父乃与名士对立。当时名士俱都看他不起,与他对抗,乡里评议之时,对武帝名声是一大打击。

在当时武帝政权还需依靠地方士族名门,因其威望很高,不能完全废除评议,若是强行为之,只会使人诟病。最终武帝只得将名士与政权合作,以设立中正官,对名士、门阀进行控制。

这样做同样有利有弊,初时看来,武帝控制了世族、门阀及一些名士之流,使他们评议说话之时多有顾忌,但同时因为评议的合法化,也为世族、名门的发展筑下了基础。

郡中正长官由郡任官员推举,这一举动将形成朋党的名士评论之流收归朝廷管束,将所选之人,制九格登用,将来考核以便任用。

而中正亦分九品,重出身门第,上三品乃属上品,中正几乎都由二品担任,而二品又有参预推举之权,与此同时,二品中正几乎都出身门阀世族,这便使官吏选拨的大权受到了世族门阀的把持。

以至于到后期,世族名门子弟年及弱冠,不经察举,直接由家族铨选入仕,借家族门第,得中正高品。

那时谢氏之中,就有少年未及弱冠,便入仕任高官厚位。

至后期,州中正出现之后,世族门阀的势力在这一时间疯狂的发展。

曾在晋时,有记载中,一年入仕二百零九人中,一百一十九人都出身自世族门阀。

其余诸人,或多或少与世家大族亦有牵扯不断的联系。

那时选拨官员,重门第而轻德才。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势族。

“公门有公,卿门有卿,贱有常辱,贵有常荣,赏不能劝其努力,罚亦不能戒其怠惰。”傅明华轻声的呢喃,这段话是指:三公的后代亦可继位为三公,王卿贵族的后代亦是王卿,贫贱的人地位一直低下,贵族依旧身份高贵。

这样的现状使得没有赏赐可以使其努力,惩罚亦不能戒断其怠惰。

发展到陈朝后,陈朝亦深受其害,世族实力全盛时期,朝廷之中官员大多乃是世族门阀子弟,能用、可用之寒门子弟俱都不入朝廷。

一些世族门阀之间相互之间争斗不休,天子威信不足,悼帝又好逸恶劳,喜铺张浪费,性情昏庸,朝政*,官员舞弊,民不聊生。

直到太祖起义,推翻陈朝,废中正九品制,推行科举。

因有前车之鉴在,太祖早期欲将世族之祸掐于苗中,手段凶狠,斩草除根。

初时看来此乃雷霆手段,可也埋下了祸根。

寒门子弟中虽不乏有才学之士,但真正才学、品德俱优的,毕竟是少数。

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多仍出身世族里。

太祖当年手段太过,使得此后的很多年里,朝廷陷入了一种极其尴尬的,无人可用的境地。

“打得下江山算什么?治得了江山才算行。”太后喘了口气,微微一笑。

那时的太祖意识到自己手段过激,应该徐徐图之时,已经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