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发慌,自听到旨意的那一刻,容妃便呆若木鸡,久久回不过神来。

黎媪捧了药碗,含泪劝她:

“娘娘,您何必与身体过意不去?”

容妃紧抿着嘴唇,气色十分难看。

她的眼睑下方带着淡淡的青影,自小产以来,便没再睡过好觉,未施脂粉的脸上,已经显出几分老态。

“黎媪,你说我与皇上认识多少年时间了?”

容妃坐了半晌,没有转过头来,开口问了一句。

见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不像之前默不作声,黎媪心中一喜,连忙便眨了眨眼:“已有二十七年的时间。”

她与嘉安帝十六相识于当时的庄简公府后院,那时的嘉安帝娶庄简公府荣国夫人杨氏的女儿为太子妃,当时一次聚会上,年芳十六的容妃与嘉安帝见过一面。

那时的容妃出身容氏,容氏虽是范阳大族,但在太祖时期备受打压,她生来有野心,又十分貌美,在婚事上,若太差的,她瞧不上,若出身、地位与人品皆不差的,又顾忌容氏一族当时的尴尬情景。

太祖杀世族毫不留情,当时不少人都畏惧受其牵连,所以导致十六,容妃仍未有婚约。

当时的她与年少时的嘉安帝相识,一眼便将那会儿还是太子的嘉安帝认了出来。

容妃闭了闭眼。

“已经这样长时间了吗?”

她喃喃自语,养得极好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我陪在他身边多年,皇上如今却下我脸面。”

说着说着,之前还一脸冷静的容妃突然间伸手一挥,将黎媪手里的药碗打翻。

‘哐铛’一声,药碗掉落在地上,里面漆黑的药汁泼了一地,将地面上铺着的精美地衣也染脏了。

那褐色的药汁蔓延开来,容妃看了一眼,便厌恶的将脸别开。

“我没有了孩子,皇上却只封信儿为蜀王?掌汝阴兵权?”她声音尖细,气得不能自已:“汝州那样的弹丸之地,皇上怎么不赐给燕追呢?”

“娘娘,奴婢的娘娘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黎媪吓得脸色一变,她身上还带着药汁,那药送来时滚烫,虽说放了一阵,已经凉了些许,但泼在身上,衣裳紧贴皮肉,仍是烫得她疼痛难耐。

她换了个跪的姿势,苦口婆心的劝:

“虽说封号有别,可至少王爷如今已经封王,将来总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

容妃声音发颤,摇了摇头: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她面容凄惨,黎媪听她这样一说,也就沉默不语,不敢再开口了。

“你亲自出宫一趟,以教养云阳规矩的名义,前往容府一趟。上明的婚事还有几日,你让他娶亲之后,让高氏进宫一趟来。”

容妃发过了一通火,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嘉安帝如此对她,她也不能就此等待,总要与容涂英商议一番。

第四百七十四章 马迹

容妃性情坚韧,受了刺激却又很快平复。

黎媪点了点头,容妃看了地衣一眼,平心静气的吩咐:“再去替我重新煎一碗药来。”

那语气神态,与方才判若两人般。

火气一瞬间敛了个干干净净,但是那神情看着却比之前更危险。

黎媪应了一声,领命出去,容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拢了拢头发,眼中戾色渐渐隐藏在眼底深处。

既然她求的是长远的富贵,受些挫折便当学了经验教训就是了!

皇上新赐了锦色春城给燕追,傅明华当即便发了贴,邀洛阳之中诸府女眷在花朝节时前往锦色春城赏花看景。

这座园林是当初陈哀帝在时,为其宠妃所建。

华美绝伦,据说当时连铺路的石子,亦是远从江南一挑一挑的担来,费了巨资与人力,在悼帝时期,赐给了当时手掌重权的晋王杨元德,经其修饰过后,更显繁华非常。

陈朝灭亡之后,太祖并未将其赏赐,而是留了下来。

园中种满了各式花卉,背靠青山,引洛水环绕,二月花朝节时,花团锦簇,将这锦色春城妆点得色彩斑斓。

傅明华既设了宴,燕追也请了几位宗室之人,带了姚释及徐子升等一干幕僚随同而来。

苏氏也来了,她是随卫国公夫人顾氏一同前来的。

她自上回小产之后,在卫国公府养了几天,脸颊长了些肉,笑意吟吟的,似是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贺元慎给她带来的伤害,多了几分灵动的风采。

苏氏一来便拉了傅明华说话:“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倒真有些想念。”

说话时,外头下人传报道:“武安公府周夫人及世子夫人到。”

丹阳郡主与周夫人一道进来的,随行的还有武安公府周夫人的另外一位儿媳,有些腼腆,见着人便脸颊微红,低下了头来。

几人上前先拜见了傅明华,才由下人领了坐了下来。

苏氏抿唇一笑,也坐到了卫国公府顾氏的位置上。

今日顾氏前来,是带了小女儿前来的,卫国公府的贺小娘子年已十三,正是订亲议婚的好时候。

来的人渐渐多了,长乐侯府的杨氏与傅明霞等人也都来了,府中也热闹了起来。

燕追势力渐大,羽翼已丰,手握重兵,虽说嘉安帝没有明确表态,但相较于四皇子燕信来说,将来储君之位由他来坐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傅明华以前向来少有设宴,难得今日办花朝节赏花之宴,几乎洛阳权贵都一道同来,就连容大太太也带了女儿前来。

园中种满了花草,此时繁花似锦,却少有人有心思去观看,都恨不能从蛛丝马迹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才好。

“今日王妃设宴,王爷也来了,对您如此看重,实在是使人羡慕。”

一干人等沿了汉白玉铺成的廊桥走,桥的两侧种满了西府海棠,结了粉色花苞,重重叠叠,美不胜收。

与定国公夫人彭氏手挽着手的是平阳侯的夫人小彭氏,她与定国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其父乃是越王彭系。

众人听了她说的话,都跟着陪笑,只是心中多少仍有些嫉妒。

燕追年少勇猛,相貌英俊,现在大权在握,极得嘉安帝看重。

傅明华当初母亲一去,父亲并不中用,长乐侯府近两年来被削了爵,傅侯爷离开洛阳中,傅其弦也不过是在太常寺任个闲职罢了。

秦王妃的娘家对于燕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燕追却并没有招纳女人进府,巩固权势,反倒是傅明华颇有本事,能将燕追拢得住,后宅干净独她一人大不说,如今还身怀有孕。

当初谁能想到,傅明华会有今日呢?

“这西府海棠来自海外,十分珍贵,乃重瓣红,又更稀有了一些,此地竟然大片大片的种植,可惜来得早了点儿,若来迟些,花成片成片的开,不知该有多美了。”小彭氏话一说完,苏氏的婆婆顾氏也笑着恭维了一声。

“若是贺夫人喜欢,晚些时候剪几枝回去就是了。”傅明华伸手捉了一树枝芽,转头就说了一句。

那西府海棠性傲,花朵开于枝间,粉红点点,确实好看。

顾氏就应了一声:“那可是多谢您的赏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夫人们:“若喜欢的,都剪上几枝,这一片园中种的都是海棠,兴许是感受皇恩,花开得尤其的好。”

众人都连忙谢恩,容大夫人却抿了抿唇嘴角:“这花开得是好,看着树干,怕是前陈朝哀帝时期便种了。”容大夫人一说话,原本陪笑的人便都安静了下来,傅明华转头去看她,眯了眯眼睛:“也许。”

容大夫人便皮笑肉不笑:

“此宅亦经数度易主,前有哀帝宠妃萧氏,后有前晋王杨元德,如今皇上又将此宅赐于秦王…”

容大夫人掩唇而笑,又吟唱道:

“当年今日仍是海棠树,花开朵朵如娉婷少女。昔日佳人萧氏却作古,红颜枯骨今又安何在?”

众人听着她冷嘲热讽,都将头低垂了下来,一些人眼里却极快闪过异光,傅明华不紧不慢,将拉住的枝芽放了开来,看着容大夫人就认真道:“大夫人此话有理。人死之后,坟尚且有数迁,更何况宅子数度易主,自然是有能者得知,无能者嫉妒罢了。”傅明华说道:“昔年先贤著书立学,却留下传承文化,才有后人将其发扬光大。大夫人看宅院花草树木之美,却只见其形,不见其传神之意义,可算是取其糟粕,失了精华。”说到此处,傅明华笑道:“我从这宅子,只见先人旧事,时时警惕我不要行差踏错,做人该当以怀仁德,不复昔日过错,自省其身。莫非在大夫人眼里,看到的只是这宅子数度易主?”

她年纪不大,却柔里带刚,容大夫人欺不了她,反倒教她说得面红耳赤,又气又恨,吱吱唔唔抬不起头来,恨恨的道:“当然不是。”

第四百七十五章 羡慕

说了这话,容大夫人羞得脸庞通红,又哪里愿意承认自己之前说的话确有冷嘲热讽的意思了?

苏氏笑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总觉得此话有夸大之嫌,如今听王妃说完,倒真是令我受益匪浅。”

苏氏说到此处,顾饶之的夫人便轻咳了一声。

一旁顾氏便不咸不淡,神情冷肃,转头看了她一眼。

苏氏笑意更深,还要开口说话,傅明华注意到顾氏的脸色,她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两声。

“所以世子夫人以前是书读太少了?”

容七娘子笑着问了一声。

苏氏便渐渐收敛了些笑容,看了她一眼:“是读得不多,谁让我福薄,母亲去得太早呢?”苏氏说到此处,又笑弯了眼,看着容七娘子道:“真是羡慕七娘子,母亲仍在,所以读书不断。”

容七娘子上回被傅明华刺过一次,学乖了些,说话行事都不如上次嚣张出格。

只是她维护母亲心切,才将出声,便又被苏氏冷嘲热讽,小娘子面皮极薄,脸红得滴血,低下了头来。

容大太太怜爱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看了苏氏一眼。

这边的争执,不多时便传到外院。

燕追近来还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他坐在聚芳亭中的椅子上与姚释对奕。

徐子升及一干学士门客来了兴致,燕追索性令人在另一侧园中为他们铺了桌椅,放了宣纸、笔墨等物,任由一堆人谈诗画画,他倒偷得一方清闲。

姚释听着下人回话,脸上露出笑容来。

容大夫人有挑衅,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傅明华若是动怒,难免显得沉不住气,落了下乘,若不言不语装着没听到也是遭人背地耻笑。

可是她言据有理,说得容大夫人哑口无言,便十分难得了。

“王爷准备几时动身?子宁传来消息,西京地区近来凌宪调兵频繁。”姚释走了步棋,神情淡淡:“孙氏死后,皇上下令让忠信郡王捉拿孙好,凌宪也只是阳奉阴为罢了,没有了孙好,亦有赵好、李好等…”

“张氏的一对兄弟,如今可有下落了?”

燕追捏了棋子,问了一声。

“子宁救张氏兄弟,露了端倪,已经引人怀疑了。”

姚释皱了皱眉。

自西京传来的消息,忠信郡王频召亲信,每日练兵,且秘谋与淮南阴氏旁枝有所往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燕追将棋子握在手中,目光往内宅方向望去,仿佛能透过这大片海棠林,看到令他魂牵梦绕的人般。

“王爷?”

姚释只堪堪沾了些椅子边,唤了他一声,他醒悟过神:“令人接引子宁回来。”他垂眸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燕信不是想要立功么?我便将这取功的机会,送到他的手上。”他笑了笑,又缓缓道:“容家…”

“世家已抱成团,如今容氏嚣张,您且再忍忍。”姚释看出他心意,便看了一眼棋盘:“道德经有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我心里有数。”燕追神情淡淡,应了一声,姚释便笑:“已经为时不远了。”说完,又恭敬道:“王爷,该您落子了。”

碧云领了人去西厢院坐坐,二月春的天气里,园中气温虽然宜人,但一群夫人们穿了绡罗,又轻又薄,倒是华美非常,但站了一阵却又有些冷,便进去喝杯热茶歇歇。

傅明华留在外面略坐了坐,苏氏也留下来陪在她的身边。

之前苏氏擅自插话,打了容大夫人的脸,引顾氏不快,她此时落后在外,顾氏竟然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显然对她心中有怨。

“你离顾家远着一些,若喜欢世子,也要让他与顾大郎避嫌。”傅明华拉了拉披帛,提醒苏氏道。

碧蓝看她这个动作,便将臂间挂着的斗蓬展开,为她披在了肩头上。

“为什么?”苏氏有些疑惑不解,“你也知道,我母亲乃是出身顾府,季昭与退之乃是表兄又是至交。”

她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

“不过不管为什么,也与我无关。”

说到此处,苏氏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上次听说你在宫里出了些事,只可惜没有抽得出时间来瞧瞧你,后面听说你没有大碍才放心了。”

她自己当初怀胎不稳,便十分担忧傅明华也与当时的她一般,只是年前年后,贺家诸事繁杂,她又当初小产伤了身体,躺了两个多月才好起来。

事后听说了,只让人送了些药材补品,以表心意。

“不过是摔了一跤。”傅明华将上次紫兰殿中自己摔了一跤之事轻描淡写说了一遍,只是太后中毒之事却未提及,事关重大,苏氏知道此事对她也未必有好处。

只是听到她摔了一跤,苏氏仍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看了傅明华一眼:“宫里掉根头发都不是偶然。”

她显然也在怀疑容妃,毕竟傅明华若摔掉了腹中骨肉,要么下手之人是与她有仇,要么她掉了孩子对对方有好处。

燕追与燕信皇储之争如今已势成水火,“蜀王妃腹中仍无消息,怕是你抢先一步,会使她们心中嫉妒不快。”

说到窦氏,苏氏便双手抱臂,偏了头:

“今日你设宴,蜀王妃却没来,究竟是容妃娘娘身体确实抱恙,她需要侍疾,还是…”

余下的话苏氏没有说,但傅明华却猜得出她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侍疾是真,怨恨也有,容妃娘娘近来可是身体确实有恙。”傅明华含着笑意,加重了‘有恙’二字的语气。

苏氏便不知想到了什么,瞪大了一双眼。

“元娘…”

她吃惊之下唤了傅明华一声,傅明华却低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那里还并不见显怀。

若当日容妃不要拿她当成棋子,也不会有被人打将一军的那天,追根究底,只怪因果报应罢了。

昔日容妃要害别人的孩子,却不知终有一天她自己的孩子也要被别人所害。

苏氏的目光落在傅明华肚腹之上,神情有些怔怔的,渐渐眼眶便湿了:“我真羡慕你。”

她语气有些失落,喃喃说了一句:“真的很羡慕。”

第四百七十六章 扭伤

羡慕什么,苏氏没有再说,只是半晌又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近来皇上册四皇子为蜀王,又打发了去汝阴,却给秦王更多军权,元娘,将来这样与你说笑的时光,可能都并不多了。”

她意有所指,傅明华却是笑了笑,提醒她道:“你记得我说的话。”

苏氏偏了脑袋,回想了一番,这才醒悟傅明华指的是之前说让贺元慎与顾喻谨少些来往之事,不免就笑道:“你不要担忧我,我如今与季昭之间,只不过是夫妻名义罢了。”她笑容甜美,提及贺元慎的名字,却不如当初好似蜜里调了油般的甜:“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话,不过,我都有数。我为他安排了几个通房,亦是会吹拉弹唱的,红袖添香,近来少有时间出门晃荡。”她语气里带了些讥讽,绕了一圈,当初以为是个良人,贪他温柔体贴,可谁料到他倒确实温柔小意,却不仅是对她一人而已。

她醒悟得太迟,当时还为此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保住。苏氏含了泪,只是总算她也清醒了,对贺元慎这样的人,不可太过上心,她又破涕为笑:“我知道你提醒我是一番好意,说来舅母顾夫人乃是出身柱国公府,当初你与柱国公府的恩怨,我也是知晓的,放心就是,交给我来办。”苏氏成竹在胸,还以为傅明华是记得当初与魏敏珠之间的恩怨,因此对顾饶之的夫人魏氏恨屋及乌,导致不希望贺元慎与顾喻谨往来罢了,因此拍了胸脯保证。

傅明华愣了一愣,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仍点了点头:“你瞧着办就是了。”

两人说了这几句话,便有人绕过西府海棠林,眺目张望了一番,看到这边的动静,才跺了跺脚朝这里走来:“你们竟躲在此处说悄悄话。”

丹阳郡主跺了跺脚,领了婆子丫环朝这边匆匆而来,看到苏氏与傅明华坐到一处,眼中就露出酸涩之色。

“把我都抛下了不理。”

当时她未出嫁前,傅明华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母亲早亡,父亲又不着调,长乐侯府看她不起,那时她也少有朋友,倒是丹阳郡主当时时不时的与她往来。

两人那时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哪知她当日误会了傅明华,出嫁之前虽然又合好如初,但因为丹阳郡主心里有疙瘩,导致出嫁后与傅明华通信很少,如今倒是她与苏氏更加亲近,好几回都瞧见苏氏与她坐到一起说话。

丹阳郡主听娘家里长嫂阴丽芝还曾说过,傅明华与苏氏之间关系亲近,想想便有些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仿佛被苏氏抢走了什么东西一般,对她很难生出更多的好感来。

银疏连忙为她擦了椅子,丹阳郡主坐了下来,还没开口说话,便有人过来道:“王妃娘娘,”过来报信的丫头看了丹阳郡主一眼,小声说道:“定国公夫人护着武安公府的小娘子,摔了一跤,此时已经送到东厢房中了。”

丹阳郡主一听这话,顿时站起了身来,脸上现出慌乱之色:“什么?我女儿没事吧?”

传话的丫头摇了摇头,忙就道:

“只是受了惊吓。”

傅明华问:“薛夫人呢?”

丹阳郡主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眼圈发红,也问:“我母亲呢?”

她一时情急之下担忧女儿,竟将母亲也忘了,此时便心中难安,眼中现懊悔之色。

“扭了一下脚,已经派人前去请女医了。”

傅明华便也跟着起身:“我们过去瞧瞧。”苏氏点了点头,也提了裙摆,站起身来。

定国公薛夫人彭氏此时靠坐在椅子之上,周围坐了武安公府的周夫人及阴丽芝等,容大夫人虽然不在,但容七娘子及顾饶之的女儿顾四娘子也在,彭氏一左一右拉了两位小娘子的手,声声殷切:“真是多亏你们将我扶住。”

旁边杨氏竟然也站着,手足无措,仿佛做错了事的样子。

周围众人说着话,没人理她,她便脸色通红,眼里噙了泪珠。

容七娘子抿着唇,笑容满面,傅明华进来时,她神情一滞,又将头低了下来。

彭氏愣了一愣,连忙站起身:“实在是失礼了,足上不便,竟连礼都行不全了。”

“夫人如此多礼,倒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傅明华目光落在容七娘子身上,看她将头垂得更低,又遂看了有些紧张不安的杨氏一眼,才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都怪我招呼不周,使你伤在我府中,下次见了姑母的面,都不知该如何交待。”

一群人听了她这样一说,不免笑了起来。

只是傅明华注意到,杨氏悄悄的松了口气。

“与您无关,实在是殊儿贪花好玩,见园中景色秀美,走得疾了些,一时牵她不住,才扭伤了脚。”彭氏淡淡的说完,拉了一旁的容七娘子:“幸亏七娘及顾四娘子走在我身前后,将我扶住,今日才不致出了大丑。”

她提起容七娘时,脸上现出满意之色。

傅明华便心中一动。

容七娘年纪十三四,至今仍未定亲。

容家势大,舍不得将她随意出嫁,迟迟等着待价而估,想要为容七娘定个好婆家。

定国公府丹阳郡主还有一个弟弟,今年也是十三,是彭氏的老来子,心肝肉,彭氏也在为他寻觅亲事。

傅明华不相信容七娘子这样巧合便扶了薛夫人一把,怕是容家瞧中了定国公府。

她眼里露出沉吟之色,女医赶了过来,彭氏只是扭了一下脚,没有大碍,这两日只要不下地沾了重力便是了。

旁边杨氏听到此话,嘴角边露出几分笑容来。

外头容大夫人等人也过来了,显然是听说了彭氏扭伤了脚,过来看望她的。

彭氏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