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嬷嬷听她这样一问,伸手从衣襟领口里取出傅明华亲笔所写的那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上。

与崔氏所写的信相同的,是傅明华的信件依旧很薄,不同的是崔氏所写的信,托到谢氏送到了自己手上,她的信终究到了她想送达的人手中。

而傅明华所写的信,永远不可能送达到崔氏手中了。

她定了定神,伸手将信件拆开,摊开来后,依旧是薄薄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向您借江洲、江陵学子一用。

字迹工整,一如傅明华这个人。

第五百一十七章 悔之

傅明华伸手去抚了抚自己当日写下的这几个字,又将两封信对在一起,这一刻,一老一少,思维巧妙的融合相似。

谢氏看了过来,目光先是一紧,接着脸色就有些发白,神情复杂的望着傅明华看。

当日的谢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已曾亲手放弃了什么。

“难怪你曾外祖母总是对你念念不忘,临终之时仍在念着你的名字。”谢氏声音发颤,勉强笑道:“她曾几次与你外祖母提及,你与她颇像。”当时谢氏只当崔氏年纪老迈,随口一说而已。

可这会儿看着那两张一来一往的信纸,长呼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谢氏曾自负自己聪明,可在看到这两张有往有来的信纸时,忍不住看了傅明华一眼,心里生出酸楚难忍的感觉。

“江洲之中,我带来的就是你曾外祖母的意思。”崔氏信里所表达的意思,谢氏来洛阳之前显然就知道了,此时忍了心里的楚涩,缓缓的开口:“元娘,江洲的学子,都供你差遣。”

在江洲里,谢家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从当初傅明华前往江洲,贺赵国太夫人七十大寿时的情景便能看得出来。

江洲的人,对谢家远比对朝廷更为尊重。

当日太夫人大寿时,不少学子自发自愿的为太夫人贺寿,远道而来守在谢府几日不曾离去。

谢老太爷在生时,曾在江洲出银子出力,建书院、族学,谢家的族学中,夫子乃是当世名宿,引人趋之若鹜。

读书人都以入谢府族学为荣,以得到谢家名贴为重。

谢老太爷及谢老爷不拘身份地位,与人往来,更是深得江洲读书人看重。

自古以来便有江北之上多出武将,江洲等地多出才子的说法,而谢家在读书人的心目中地位超然,崔氏临死之前送出的这封信,份量不可谓不重。

傅明华握紧了信件,叹了口气:

“可惜我一直未得空闲,回江洲再见她老人家一面,也没有机会能再得她教诲,多与她老人家说话。”

“毕竟年纪也大了。”谢氏提及长辈去世,神情间也露出哀伤:“只是她年轻时曾翻阅过的书籍、手稿等,让我带进了洛阳。”

这份礼是真的有些大了。

谢家之贵在其风华、传承,而不在金银俗物。

在当世珠宝易得,传世书籍却稀罕的情况下,崔氏的赠礼,便令傅明华尤其的动容了。

她让碧云亲自安排谢氏暂且住下,谢氏临出门时,牵了牵拽地帔霞,再三回过头来看她,数次欲言又止,似是有些话与她说,只是最终傅明华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谢氏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原本准备上吊自尽的那日,她是真的已经生无可恋的,当时她那么绝决,因为对自己所嫁非人的不快,傅其弦的庸俗不堪,让她对于长乐侯府的忍耐到了极限。

当时的情况下,容妃的精心谋算,崔贵妃寥寥数语,再加上傅其弦敢做不敢当,养了外室却没本事面临傅侯爷的怒火,最终却来与她争吵,促使她对人生感到绝望。

她自忖虽然不是聪慧绝顶,可是论才学、品性,傅其弦却没有一样是能拿得出手的。

嫁进洛阳几年,她就没有一天开心过,早就一心求死的。

可是她想得太多,却唯独将女儿漏下了。

想起当日傅明华带她出城之时,与她所说的话。想起当日她坐在马车之上的身影,马车‘吱嘎吱嘎’的轮子滚动声响起时,傅明华都没有转过头来看自己一下。

就如现在的情景,谢氏都已经要迈出门了,傅明华却仍低垂着头,看着手中的信在出神,没有抬起头来看她。

那种熟悉的钝痛又涌上心头来了,谢氏伸手捂了胸,脸色发白。

“怀孕之时,也不要太过劳心伤神了。你这年纪,生孩子不算早,身体一向又被养得好。”谢氏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傅明华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点头道:“多谢您的指点。”

谢氏哑然,又自嘲般的一笑,牵了帔霞遮住头顶,安静的跟着碧云走了。

“…是想关心您吧。”

碧蓝等谢氏走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口。

提及谢氏时,一时间竟不知唤什么才好,嘟囔半晌只有含糊其词的将对谢氏的称呼略过了。

傅明华笑了笑,没有出声,反倒是拿也两张信纸,叠好放进了袖口中,这才看了谢氏之前离去时的门口一眼:“兴许是吧。”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傅明华不怨谢氏,但也不再需要她了。

付嬷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如今太夫人去世,奴婢还要再去江洲吗?”

“要去。”傅明华微微颔首,太夫人虽然去了,但交待付嬷嬷的事还未办完。

她原本是让付嬷嬷去信求得崔氏一个承诺,若崔氏见信之后首恳,再做之后的打算。

但是谢氏的到来带来了谢家的态度,便自然省了傅明华一些事了。

“只是再去江洲,你便不必再带信了。”她伸了手指,抚了抚自己裙上绣的花,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徐子升年岁不小了吧?”

屋中丫头婆子都不明白她突然提及徐子升的用意,唯独付嬷嬷心中在猜想怕是傅明华要将再次回江洲的责任要交到徐子升身上了。

“你这两天,暂且侍候客人,到时随她前往江洲,替我瞧一瞧江嬷嬷的身体。”

虽说信不用再带了,可是江嬷嬷的身体却是要看的。

付嬷嬷应了一声,才缓缓退下。

傅明华摸了摸袖口,主意定下,让人去传徐子宁在外院议事厅候她。

徐子升已年二十,与谢家二房谢利亨的女儿谢殊宛定下了婚事,却至今未曾成婚。

他如今尚不算功成名就,一心一意跟在燕追身边,想要等将来有所建树才娶谢殊宛。

傅明华之前隐约听姚释提过一次,他是担忧自已地位尚低,不能使谢殊宛嫁了他后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这桩婚事一拖再拖,徐子升宁愿自己苦着,也绝不愿连累了谢殊宛,使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第五百一十八章 晚矣

尤其是之前发生了乔子宁的妻子卢氏被燕玮掳走之事,越发使徐子升更为担忧。

谢家当日挑他为婿,愿将女儿下嫁,便是看中他人品、才学,而出身门第次之,徐子升想得如此周到,又不肯此时娶谢殊宛而借岳家之势,却一心要自己挣出富贵,谢家确实是没有看走眼的。

与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相较,徐子宁长高许多,眉眼间越见稳重,温和里透着峥嵘,安静的等着傅明华说话。

“子升今年二十了吧?”

傅明华喝了口茶,问了一句。

徐子升便恭敬道:“您还记得。”眉梢一动,还有些意外的样子。

他是实在没想到傅明华还记得他岁数几何,徐子升心中一动,忆及今日听人说,江洲有来客,再想起傅明华召见自己之事,便心头猜测,怕是傅明华有事要交待自己去办了。

“之前曾外祖母七十大寿之时,我回了江洲一趟。”傅明华捧着茶杯微笑,当时她与燕追还在岳阳楼见过徐子升等人一面。

徐子升显然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笑了笑,傅明华接着又道:“当时与宛表妹曾提及子升的岁数,便记得了。”

一句话让徐子升大羞,耳朵都红了,再不见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露出几分少年的窘态来,张不开嘴说话。

“我记着今年表妹及笄,也想为她添件东西。”

傅明华手轻拂了一下裙子,抬起头来:“贵妃娘娘赏了我一支白玉螭龙簪,恰解我燃眉之急。”

“您是希望我替您送簪?”

徐子升问道。

傅明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倒神色严肃:“当务之急,不是此事为重。谢家里,太夫人去世了。”

她将这消息说出来,徐子升便大吃一惊,惊慌出声:“什么?”

他意外之下,大为失态:“您说的是真的吗?”

傅明华才将一点头,徐子升脸上笑意渐渐便收了。

崔氏在江洲人的心目中,声望地位不在谢老爷之下,如今乍然闻听崔氏去世,徐子升抬起手来,以袖掩面:“您且见谅。”

他声音里听见哽咽,好一阵仍平静不下来。

“你回江洲奔丧之时,我会修书一封,你为我亲自交到我外祖父手上。”

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徐子升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将袖口放下来时,他的眼圈发红,眼中露出哀伤之色,却又强忍着点了点头。

“如今洛阳形势如何,你也心中有数,容涂英权势在握,大肆提拨自己人,排除异已,狼子野心已露。”这会儿正是时机即将成熟之时,嘉安帝的计谋,需要一个推手。

只是赵国太夫人并没有将那至关重要的一封信,交到嘉安帝的手中,也并没有交到燕追手里,却反倒让谢氏带到了傅明华的面前,其中深意,自然是耐人寻味的。

徐子升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他仍在哀痛崔氏的离去,同时也有些担忧谢殊宛,在这样失去长辈的时刻,他却没有陪在她的身侧。

交待了徐子升一番,傅明华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才挥了挥手:“你准备一番,早去早回。”

送走了徐子升,傅明华又准备进宫将这消息告知崔贵妃。

容府里,容涂英听着探子的回报,双肘撑在桌面,手掌交叠着托额:“江洲来人了?”

前几日秦王府里才有人出了城,据消息看来,应该是昔日长乐侯府中世子夫人身侧的老奴。

原本容涂英并没有将傅明华放在眼中,对她也并不如何关注。

可在同一个人手上吃过亏后,他便很快收敛了那种轻视怠慢。

他的性格向来十分谨慎,又知道自己将来要干的是什么事儿,所以桩桩件件的事儿便不敢再掉以轻心,反倒凡事亲力亲为,十分仔细。

两天之前,秦王妃令人召回了府里昔日侍候谢氏的老奴,反倒第二日派她前往江洲,跟随她的人才随她出洛阳不远,此人便遇着了江洲来人,又随来人一道回了洛阳之中。

“江洲来的人,小人们令人画了画像。”

站在容涂英面前的男子上前一步,将裹着的画像呈了上前,容涂英伸了手来接过,皱眉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男子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见容涂英虽未发怒,但心中也有些犯怵:“据陈力所言,那妇人有些像昔日长乐侯府的世子夫人谢氏。”

容涂英一听这话,眉头便皱紧了。

“谢氏亲自前来?为什么?”

他隐约觉得不妙,只是秦王府在燕追手里时,便被他治得极严,府中侍人、宫仆都是随他出宫多年的人,要想安插人手,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儿。

容涂英揉了揉额。

此时宫中崔贵妃好不容易盼着傅明华进宫一趟与她说说话,她一来,却带来了崔氏已死的消息。

崔贵妃不由黯然:

“我年少之时,姑祖母也十分爱惜我,今年的年生不好,怎么一个个的,就都去了呢?”

她想起了太后之薨。

傅明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声的道:

“您稍后在我离去,便将我带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谢氏进洛阳一事,是瞒不住人的,容涂英必定会先方百计的打听。

傅明华要请谢家做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让他事先知晓。崔氏去世的消息,必会打消一部份容涂英心中的疑惑。

只是放消息也不能随意就放了,否则更会引起容涂英的怀疑,唯有借用崔贵妃在宫里的手段,将消息似是而非的放出去,由容涂英自己来猜,他才会相信。

崔贵妃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傍晚宫里容妃就得到了江洲谢家出了大事的消息,只是此时消息仍未传入洛阳之中。

黎媪问道:

“娘娘,是不是谢家有意与秦王合作?”

容妃便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谢家安于江洲一角,大唐建立之后至今,子孙后代俱不入朝为官,装得安份守已,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人关注的?除了…”她想起了谢家里那位当年得太祖亲封的赵国太夫人,便伸了保养得宜的玉食,轻抚过自己的红唇,眯了眯眼睛:“莫非,是谢家里那位太夫人去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国库

崔氏年事已高,当初七十大寿之时,皇上还亲赐了不少东西前往江洲,距离如今都好几年了。

七十几岁的人,死了也是寻常。

谢家里死了这样一位长辈,对于如今不进名利场的江洲谢氏来说,也确实算是一件大事了。

傅明华的母亲乃是谢氏出身,谢家人来向她报丧也是寻常事,至于她进宫与崔贵妃提及此事:“那位赵国太夫人,是青河崔氏出身的吧?”

黎媪就点了点头。

容妃让人将消息传到容涂英耳中时,他还有些半信半疑的。

赵国太夫人崔氏年岁渐长,在这个时候去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他本能的就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儿。

两日之后,江洲报丧的人来到洛阳,正式带来了崔氏去世的消息,容涂英的心才渐渐落下了。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太后才将大殓。

朝中容涂英进言皇帝为太后修建禅寺,以为太后祈寿冥福。

大唐初建不过短短几十年,如今尚不算完全太平。

嘉安帝登基以来,勤俭而节约,少有大兴土木之时,如今突然拨出这样一笔支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辅林等人自然反对。

“皇上,如今边境未稳,战事未平。北有薛延陀、契丹及昔日突厥残部仍未剿灭,实在不宜大兴土木。臣认为,为太后修建禅寺固然主意不错,但事有轻重缓急,将这修建禅寺一事,稍往后延,等将来九州一统,蛮夷臣服,国库丰盈之时,再行动工,岂不美事一桩了?”

李辅林握了象笏,出列大声的进言。

容涂英似笑非笑,看着这位昔日极受嘉安帝宠幸的老臣,他说得慷慨激昂,冲着容涂英怒目而视。

只是李辅林越是怒火中烧,容涂英则越发气定神闲。

“李大人此言差矣。大唐以孝治国,皇上自建元九年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严于克已,从未有过松懈之时。如今只是想为太后建禅寺,请来佛门舍利供奉,为太后祈寿冥福罢了,李大人却诸多阻挠,不知是何用心啊?”

容涂英弯了弯嘴角,挑眉看着李辅林道。

朝堂之上,一时间因为两位同平章事的话,而分为不同的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嘉安帝被吵得头晕脑涨,挥了挥手,淡淡的喝斥了一声:“好了。”

皇帝一开口,朝中诸位吵得面红耳赤的朝臣顿时便住了嘴,不敢再出声了。

“宋怀英何在?”

嘉安帝长呼了口气,唤了一声。

尚书省下户部侍郎站了出来,高声应道:“臣在。”

嘉安帝弹了弹指,接着唤道:“余庆岁。”

一时间好些朝臣竟然半晌反应不过来,许久之后尚书省下户部度支郎中才站出了列来,大声应了一句:“臣在。”

大唐之中,尚书省下户部度支司乃是掌管的是大唐的国库,这个职位低微,却又十分重要,且事务繁琐。

因要与钱财打交道,翰林中人大多不屑于任此职,因此度支郎中平日并不大受人看重。

此时嘉安帝一连召了两位大臣出列,吩咐二人将近年来财政情况一一说明。

宋怀英顿了片刻,才大声的道:

“臣尊旨。”

余庆岁略一思索,才有些紧张的开口:

“回皇上话,先帝在时,自颁布均田令后至今,百姓衣食丰足,您登基至今,调减税赋,由太祖时期年粟三石,降为两石,每户布1疋、棉三两、麻三斤罢了。”

余庆岁大声的报数,将国库情况一一说出。

户部尚书刘信长亦道:

“太祖崩时,大唐户不足四兆,人口亦不过兆兆之数。”刘信长此话一说出口,陈敬玄等人心中便是一沉。

大唐算数之法,乃是依《礼·内则》来算,乃分一、十、百、千、万、亿、兆等来算。

亿分大小算法,小数以十为等,十万为亿、十亿为兆。大数依万为等,万万为亿,万亿为兆。

也就是说,刘信长话中意思,乃是大唐之初,全国户籍不足四百万户,人口亦不过千万。户部尚书刘信长来趟这浑水,便证明刘信长要为容涂英说话了。

陈敬玄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刘信长接着又道:“可皇上登基之后,有目共睹,时至今日,大唐在籍者共九百余兆,人口亦是数以万京计,此乃皇上您的功德。”

嘉安帝登位以来,户籍人口较之先帝在时,增涨了不止一半,这是实打实的功绩,足可证明嘉安帝治理国家时所做下的努力与成果。

百姓安居乐业,并非一句空话罢了。

“如今国库丰盈,都是皇上治国有方之故,是以臣认为,皇上一片孝心,欲建禅寺,不足以影响民生之计,亦算不得破费之举。”

刘信长说完这话,恭手而立。

李辅林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色。

讨论结果,自然容涂英所进言有功,皇上将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

下朝之时,两派官员横眉冷对,各自仍不服气,苏颖等人跟着容涂英离去之后,李辅林与陈敬玄等人脸上的怒容才转为意味深长之色。

宫里崔贵妃听到这话,心中隐约不安。容涂英想要渗透户部,伸手向国库的心实在太过明显了,可嘉安帝时至今日,竟然也纵着他来,这不得不让崔贵妃担忧。

相较之下,傅明华倒是听了这消息,无动于衷。

嘉安帝允容涂英沾染户部,必是有所图。

她想起了当日燕追自容涂英处所得来的一箱送给她的蝴蝶,全是以黄金铸成,精巧非凡。

容涂英当时一出手便如此阔绰,足可见容氏的家底了。

可是容家如此富有,却仍贪心不足,追根究底,便是容涂英要办的事容家的钱财不足以支撑他的行动,才会使他打起了国库主意的。

傅明华站在书桌前,面前铺开了宣纸,碧云亲自为她研了墨,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提笔醮满了墨汁,挥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极大的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