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大老爷转身出去,容三老爷看高氏去取衣裳,便也挥退了左右,凑近了他一些:“上明,你说此事,真乃暴民所为?”

“不像。”容涂英摇了摇头。

开始他是准备将这个罪名推到这些服徭役的人身上,本来是预计将这批七八千人的民众冠以谋逆之罪,到时使嘉安帝派兵围剿,如此一来,城中骁骑被调动大半,嘉安帝可用之人便少了。

至于这些民众是不是被他冤枉,他原本是并不在乎。

这是容涂英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可是此时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镇守禅定寺的,乃是右骁卫,这些人训练有素,不是只略经训练的乌合之众可以剿灭的。”

容涂英抹了抹嘴,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恐怕是中计了。

当日他预计将这批招揽而来服役的人当成替死鬼,看成必死之物。

可是有人怕是将计就计,从中作梗,在他招揽这些民众前往洛阳之时,便背地里悄悄将这些名额抵了。

“能如此手段,一夜之间杀顾七等人,搬走银两,三哥,这些举动,非得军中精锐才能办到的。”他嘴角往下抿,神情严厉,容三老爷心中一动:“有没有可能,凌宪他…”

事实上容涂英心里还在怀疑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秦王燕追。

此时的燕追虽然明面上应该被凌宪困于幽州,可容涂英心里却隐约觉得此事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

只盼他猜错了方向,燕追实则此时在幽州被困,否则容涂英都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了。

“无论如何,银子既然已经失去,局势便不能再失了。”右骁卫死了如此多人,是不争的事实,除了银子未照他所设想的一般赶往西京,送往河东道并州,可是‘乱民造反’却是事实。

他依旧要进宫请求嘉安帝发兵,镇压叛乱!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大凶

容涂英起了身,任由高氏服侍他穿戴了衣裳。

在镜前正衣冠时,不知为何,容涂英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之前半睡半醒间做的那个梦。

梦里有人在为他念经,念的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可是梦里自己坐在镜前听法,却仍记忆深刻。

每当想起自己梦里的笑脸,仿佛与此时镜中愁眉紧锁的模样截然不同,令他不寒而粟。

他顿了一顿,止住了整理衣冠的动作,不敢去看镜子中自己的脸,转头去问双眉紧锁的容三老爷:“三哥,今日我请回家的两名客人,如今在何处?”

他隐约觉得不对,不好的预感直压心头。

梦中的情景使他有些不安。

容三老爷不妨他突然问及此事,想也不想就道:“如今暂时将其安罪在青园之中。”

白日时容涂英突然昏倒,又没个征兆,要不是他临倒下之前,叮嘱过要安置两人,闻讯赶回的容大老爷与容三老爷怕是一怒之下,早就已经将郭播及善正二人下令处死了。

“这两人其中一人姓郭,乃是郭天正之后,我要见他,让人即刻将他带来。”

容涂英吩咐道,容三老爷虽然不知他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但闻听此言,依旧点也点头。

下人领命出去,容涂英要进宫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坐了一阵,外间就有下人回话,说是郭播到了。

高氏领了丫环婆子,避到了屏风之后。

仍穿着一身青袍的郭播进来,容涂英皱着眉:“郭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于你。”

郭播受制于他,善正还在他手上,此人十分狡猾,将他与善正分开关押,就是为了防止二人逃脱。

此时容涂英问及此话,郭播长叹了口气:

“容大人胸中自有定论,又有何事还需要请教我这样的山野匹夫?”

“我做了一个梦,想请先生为我解梦。”郭氏善于推演卜卦,占卜星宿,解梦对于郭播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罢了。

容涂英也不问他愿不愿意,自顾自的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昏睡过去之时,梦到我坐于镜前听法,此梦境乃何征兆?”

一旁容三老爷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感兴趣,这样的梦实在古怪,又无甚依据。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容家谋的是大事,照理来说梦境也该与此事有关才是,可偏偏容涂英梦着在镜前听法,他笑了一声:“莫非上明你好洁,重仪表,所以听法之时,也不忘对镜正衣冠了?”

他话音刚落,屋中下人都不由跟着抿了抿嘴角,郭播闻听此话,却冷笑了一声,看容涂英紧锁的眉头,缓缓道:“容大人,此乃大凶之兆啊。”

容家怕是气数将尽了,接连推卦都乃凶兆。

如今容涂英吐血昏迷,梦里的情景依旧凶险,怕是这一回容家在劫难逃了。

容涂英咬了咬牙,眼睛眯了眯:

“此话怎说?”

容三老爷不爱听这样的话,总感觉郭播是在触容涂英霉头,听他说完这话,便竖眉喝斥:“你休要胡说!”

郭播也不理睬容三老爷,只是盯着容涂英看:“坐地上听法,也就是说,法自头顶而来。”

他伸了手,指了指头上。

“头顶之上有什么?”郭播含着笑意问了一声,容三老爷冷笑:“屋顶,房梁。”

郭播哪怕是对于容家并没有什么好感,可听了容三老爷这话,依旧忍不住‘哈哈’大笑:“三老爷真爱说笑。”

头顶之上,自然是青天。

能称为天的,唯有天子了。

容涂英脸色越发难看,又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不由捂了胸,咳了两声,示意郭播:“接着往下说。”

“法从天上而来,容大人又对镜而坐。”他笑了笑,摊出一只手,以右手食指作笔,在左手掌心上比划:“镜字之旁乃是金…”

郭播说到此处,意味深长看了容涂英一眼,容涂英心中预感更加不好,喝斥他道:“不要卖关子了。”

“也就是说,容大人,您极有可能命绝于今日,死于兵器之手!”

他一喝斥,郭播也确实不卖关子了,直接将话说出,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众下人浑身俱都一抖。

容三老爷立时脸色大变,喝斥道:

“你胡说!”

容涂英脸色青白交错,眼中杀意翻涌,他冷冷盯着郭播看了半晌,郭播也毫不服输,与他对视。

“郭先生此话当真?”

若今日解梦的乃是旁人便罢,可偏偏郭氏盛传有窥知天机之能。

郭播说的话,由不得容涂英不在意。

容三老爷气得胡子直抖:

“上明,不必听此妖人胡说。”他站起身来,捉着容涂英的手,后退了两步:“此人就是有意要来害你的,今日一早气你吐血,此时又下咒,其心可诛,其话可杀!与其听他妖言祸众,不如严刑拷打,看他究竟是不是秦王派来,乱你之心的!”

郭播笑了一声,捻了捻胡须:

“容三老爷既然要如此说法,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梦境乃是容大人所做,又非是我编来胡乱骗人的。”他看了容涂英一眼:“只是容大人今日既然问了我,找我解梦,也算缘法一场了,我送大人几句话,无妄之往,乃非正道。非正则生‘眚’,‘眚’即灾祸,天命不佑。”

“拉下去!”

容三老爷高声呼唤,郭播也不惧,双手张开,任由左右侍人将他架住。

“我无愧于心,容大人不信,尽可找府中其余术士一问便知了。”容家招揽门客人才为己所用,能解梦之人也不是没有。

郭播正要被人带了出去,容三老爷怒火冲天,喊着要将他处死。

容涂英挥了挥手:

“且慢!”

他神情凝重,此时上眼睑往下垂,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暂且留他性命,若郭先生此言,得了应验,我要郭先生为我陪葬。”他说完这话,顿了片刻,才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郭播身上,神情阴寒,语气温和:“若我未死,那么,郭家沽名钓誉,欺骗世人,我要将郭先生以鱼网加身,以竹刀割你身上之肉,将你千刀万剐,使你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第五百六十五章 之兆

“若是这样,郭先生还要坚持己见么?”容涂英弹了弹衣领,看了被架起来的郭播问道。

“我并没有说错。法自天上而来,证明容大人天理难容,镜字旁乃是金,证明有刀戈兵器之祸。竟字表明立绝于今日,容大人,你可要小心了。”

他说完这话,挣扎了一番,趁进来拿他的侍从听到他的话而惊讶难当时,重重的一甩手:“我自己会走!”

说完,率先朝门外行去。

侍从回过神来,连忙就跟了出去。

屋里容涂英神情阴森,容三老爷便拍了拍他肩膀:“此乃小人胡说,乱你心志罢了,不必再听的。”

容涂英望着郭播离去的背影,顿了半晌,才笑着说道:“三哥,不用担忧,我心里有数。”话虽如此,但他眼中依旧闪过一丝凝重。

郭播的话,点明了他心里的那丝担忧。

龙椅之上的嘉安帝,不知是真的宠幸他,还是有意做戏罢了。

不过真也好,假也好,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退路。

从与凌宪私下有往来,联合朝中重臣,有意谋反的那一刻,容涂英便再没有想过要退后,他若一退,不止是自己难逃一死,容家也会遭他连累。

他若不争,将来燕追上位,又岂是善茬?

“大哥奏折可写好了?”

他手握成拳,放到唇边咳了一声,容三老爷见他意志不改,不由有些担忧:“上明,你还要入宫?”

之前郭播说的话,容三老爷表面上说着不信,可实则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使他对于宫里的嘉安帝生出几分忌讳来,尤其是那解梦一说,点明容涂英会死于今日,更是使容三老爷心中难安。

“自然是要入宫的。”容涂英点了点头,这一次转过身来看着镜子,屋里灯光昏暗,之前他醒来时,容大老爷令人将烛火剪暗,此时他镜中的倒影并不清楚,反倒带着些莫名的压抑之色。

他整了整衣冠,外头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

“只是梦境一说,当不得真的。更何况,”他手上动作停了半晌,“时到如今,三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容家若就此一退,百年积攒毁于一旦,他若放了手中权势,容家便如一只毫无防备的羔羊,任人屠戮。

他又伸手正了衣冠,那头容大老爷拿着写好的奏折进来,容涂英伸手接过,高声令人备轿,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这头容三老爷并不死心,令人召来容府养的善于解梦的刘献,将事情源源本本一说,刘献当即便面色惨白,容三老爷就知郭播之话,怕是所言不虚了。

此时夜已深,紫宸宫内却仍灯火通明。

嘉安帝并没有睡,而拿了本前朝时期先贤所写的游记在看,黄一兴不时为他拨下灯火,感觉皇帝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今夜的皇帝连政事都并没有处理,早早回了紫宸宫,宫里气氛十分沉重,服侍的宫人内侍连走动间脚步声都本能放轻了。

程济轻手轻脚的进来,张开了双手,作势要拍的动作,一慢两快,黄一兴便知道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夜已经很深,皇帝却仍不歇息。

他近来身体并不佳,太医令已经在秘密为嘉安帝把脉了,只是此事十分保密,并不敢让旁的人知道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却好似并没有早睡的意思,黄一兴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提醒,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本侧靠在炕桌上的嘉安帝一听这声音,顿时精神一振,将手里的书本放下了,给黄一兴一种,皇帝好似已经早知外头会来什么样的人,传什么样的消息的感觉。

他行了个礼,弯腰倒退了出去,只听外头细语一番,不多时黄一兴匆匆进来:“大家,同平章事容大人深夜求见,说是有急报。峨眉岭县令令昌辅有急奏,说是禅定寺那边出大事了!”

黄一兴说话又急又快,乍一听闻容涂英所求见之事,使得黄一兴也吓得不轻。

禅定寺乃是嘉安帝下令,为先前薨的太后所修,可修建到如今,风波不断。

先是有王植岁弹劾容涂英监使徭役,激起民怨,如今便发生了大事,是何大事,侍人口中说不大清楚,但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能使容涂英连夜入宫,想必确实是有大事发生了。

大唐今年正值动荡之时,四月时太后去世,后又有凌少徐之死,及凌宪反叛。

这才上半年末,只盼不要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黄一兴急促的将话说完,嘉安帝眼中一闪而过欣喜之色,当下一抖衣袍:“宣。”

容涂英进了内阁,入了紫宸宫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他的脸上还带着早晨呕血之后的惨白之色,一进紫宸宫,便跪了下去,将自己早就打算好的话吐了出来:“皇上,峨眉岭出事了,臣今夜收到一封急奏,乃是峨眉岭令昌辅令人快马加鞭传入洛阳的。”他说完,将之前容大老爷递交给他的折子,递给黄一兴,呈到了嘉安帝面前。

折子上还残留着墨迹,可想而知这写折之人,怕是写好了折子,便急匆匆合拢。

嘉安帝看了一眼,折子上所写的是:当地前往服役的暴民不服管教而作乱,杀死了朝廷派往禅定寺的右骁卫,拆除了才刚建好的禅定寺主殿,此时已经逃窜到不知何方了。

皇帝看完这折子,眼中闪中讥讽之色,故作大怒,重重将折子拍到了一旁炕桌之上:“反了天了!”

容涂英跪在地上,听天子大发雷霆,嘴角不由轻轻上扬,随即他又想起临出门时郭播之后,这丝浅浅的微笑又被他自己强行止住。

“事态严重,峨眉岭距洛阳不过二三十里路程罢了,臣恳请皇上,出兵征剿刁民,以扬我大唐威名!”

他高声的呼唤,嘉安帝神情不定,目光灼灼,并没有一时之间就答应了他的这句话。

若皇帝毫不犹豫便应允了,怕是容涂英心中还会怀疑。

第五百六十六章 图谋

可此时皇帝一言不发,反倒怀疑的看他,容涂英顿时心里松了口气,大声劝道:“此事乃是臣之过。如今正值六月,乃是忙碌之时,臣征民众以服徭役,怕是刁民心怀怨恨而不服。此事乃臣之故,臣有罪,但皇上乃是天子,臣只担忧,这些刁民作乱,定州里凌宪会借机发难。不如先镇压刁民,等到此间事了,皇上就是治臣死罪,臣亦无话可说!”

他极力劝说,嘉安帝神情松动。

“峨眉岭离河南府并不远,立即传朕旨意,召河南府尹、刺史立即遣兵两万,封锁各关道出口,缉拿叛贼就是了。”

犹豫半晌,嘉安帝仍是决定自河南府调兵遣将,“若兵力不够,传朕之旨,各临近峨眉岭的折冲府亦出兵辅助,务必要将逆贼捉拿归案。”

容涂英眉头一皱:

“臣就唯恐,这批刁民心怀怨恨,又遭有心之人煽动,胆大包天,前往洛阳,怕是会对皇上不利的。”

嘉安帝挑了挑眉,这一刻他的眼神在灯光下黑亮得惊人,可是跪在地上的容涂英并没有看到。

“那依上明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

“依臣看来,河南府离峨眉岭距离虽并不算远,可相较之下,洛阳距其则更近,不如先从洛阳调兵,使猛将领兵,必能极快剿灭逆贼,还洛阳安定!”

嘉安帝似是被说服,允了他要求,许他可以暂时调遣北衙禁军一次之权,容涂英强忍了心中欢喜,看皇帝令黄一兴磨墨,一面备了旨帛。

容涂英从紫宸宫出来时,面带笑意,此时还不到五更,但他却能透过清晨的浓雾,看到隐在雾下即将冉冉升起的太阳的一丝曙光似的。

他再想起郭播所说的一番解梦之说时,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这才快步离去。

容涂英人走之后,半晌嘉安帝才扶着雕花方案,笑出了声来。他越笑越是大声,笑得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黄一兴与程济等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陪着笑意。

他们不知道嘉安帝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容涂英走后,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好笑。

明明峨眉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禅定寺被毁,容涂英又分走了皇帝在洛阳小半的兵力,如今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可是皇帝却偏偏笑得出来。

“大家。”

黄一兴尴尬的站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

“老奴身体不全,不懂政事…”内侍不得干政,哪怕嘉安帝信任他,可信任他的原因是在黄一兴一直以来安份守己,又十分聪明,从不做超出自己份内之事,深得帝心。

但这会儿他贸然开口,恐怕一个不好,便会惹来帝王厌弃。

只是他想了半天,仍咬了咬牙:

“自您建元末年登基,老奴便有幸能常伴您的左右,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黄一兴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开口。

嘉安帝仍是在笑,笑到最后又开始咳,捂着胸口,强忍了咳嗽,涨得一张脸都有些泛红。

“您小心一些。”黄一兴顾不上说话,忙上前为他揉胸推背,嘉安帝咳了半晌,人懒洋洋的靠在桌几上,眯着眼睛。

这一番折腾下来,仿佛掏空了他身体中的精气,使他面色有些泛黄,直重重喘气。

“有话直说便是。”

他声音有些嘶哑,黄一兴便见机的令人取来铜盆,嘉安帝侧头对着盆子咳了几声,又接过茶水漱嘴。

“大唐自建国以来,兵马向来分散四方,哪怕就是驱赶逆贼,也不该动用您手下禁军。”

南北衙禁军那是保卫皇城,保卫帝王安危的。

可是昨日之时,因为容顾声之死,皇帝已经派了五千人马出城寻找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洛阳之外的山阳道动手杀人的凶贼,手边兵力本来便去掉了这些人,如今又将北衙禁军交到了容涂英手中,便又去一万余人。

还剩下一万多人,就怕出了什么变故。

容涂英此人外饰忠鲠,内藏谄媚。观之他目光令人不寒而粟,笑里藏刀,不是易与之辈。

更何况黄一兴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容家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显已经是再无退路。

皇帝有意立秦王为储,他都看得出来,容家未必看不出来。

若秦王上位,依燕追心狠手辣的性情,到时必会清算,到了那个时候,容氏一党怕是都要倒霉。

到了这样的时刻,就是容涂英想要退缩,怕是他身后的苏颖、高辅阳等人为了自己身家性命,怕是都会推着容涂英往前走,容不得他退缩的。

洛阳之中,帝王兵力充沛,嘉安帝龙精虎猛时,料想容涂英不敢做什么大事。

但若是洛阳里皇帝兵马不足,如今嘉安帝又身体有疾,许多事情力不从心的情况下,怕是会受制于人。

“老奴曾听说,”他弯着腰,脸上带着笑:“金吾卫里…”

黄一兴的手才随着他说的话,轻轻一动,嘉安帝便睁开了眼睛,目光并不慑人,只是平静望着他看。

只是这淡淡的一眼,却看得黄一兴后背寒毛直立。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朕心中有数。”他不喜内侍干政,哪怕黄一兴是担忧他,才说了这一番话来。

“念你初犯,朕便不再追究了。”内侍干政,不可因为一时感动便开了先例。

嘉安帝警告了黄一兴一声,黄一兴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是犯了帝王忌讳。

这位君王之前咳嗽时的情景仿佛是众人之前的幻觉一般,他嘴角带笑,又恢复了睥睨的样子,高高在上,使人不敢侵犯,却又那么冷酷无情,仿若身在云端,让人不敢接近。

“老奴多嘴。”

黄一兴伸手重重抽了自己嘴角一下,嘉安帝才点了点头:“你令内侍出宫,传中书省杜玄臻进宫来,着中书舍人张舍、高辅阳共同入宣徽殿等候。”

他吩咐完,黄一兴便看了一眼嘉安帝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小声劝诫:“大家,天色尚早,您又一宿未眠…”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