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群人手忙脚乱,收拾了东西出了郡主府才将十来丈远,便遭人拦住了。

车厢中云阳郡主又慌又怕,脑海中正竭力在想该寻个方法如何逃脱时。

马背之上,穿了一身光明甲胄的男子翻身下马,一群如狼似虎的精锐士兵将缩在马车里的云阳郡主拽了下来。

此时的她份外狼狈,浓妆艳抹,袒胸露乳,那华丽的衣裙在士兵的拉扯下,隐隐有使她春光不保的嫌疑。

燕玮哪怕是在洛阳之中,名声并不好,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不由感到羞耻,大声的咒骂道:“大胆!放肆,我乃云阳郡主,是皇上之女,你们敢如此对我!”

那从马上翻身下来的青年朝她走近,这位昔日眼高于底的帝姬此时已经骇得面色发白了,身体直抖。

入夜之后原本的毛毛细雨更加密集,将她身上穿的轻薄绸纱很快浸湿,她牙齿撞得‘咯咯’直响,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之色。

“云阳郡主?”

那从马上下来的男人说话了,声音听着十分年轻,燕玮却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他这声音有些耳熟,正要抬头去仔细探究他究竟是谁时,那青年自己却将头上戴着的头盔取了下来,抱在了怀中。

昔日与云阳郡主曾有婚约,酉阳王郭九忠的孙子,长房郭英的嫡长子郭翰,此时正神情讽刺的盯着她看,眼里露出鄙夷与轻蔑之色:“杀了。”

云阳郡主原本看到是他时,还有些发呆,却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放声尖叫:“你好大狗胆!我是帝女,你敢杀我?”

“不巧你撞到我的手上。”郭翰平心静气说道,一把将手中握着的头盔扔开,伸手捉住她丰腴肥嫩的胳膊,脸上露出嫌恶之色:“若是旁人,怕真不够胆,但我不同。”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云阳郡主一头绾起来的高鬓逮住,迫使她抬头,一只手便将燕玮制得牢牢实实,任凭如何挣扎也不能挣扎得脱。

“只要对秦王有害的人,无论你是谁,”他小声的凑近云阳郡主耳侧,“哪怕是…我都敢杀!”

他声音压得极低,呼出的热气喷在云阳郡主耳侧,可是此时燕玮却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阴寒。

当日容妃也不知怎么为她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煞星,他说着要杀死她的话,燕玮本能感觉不是在与她说笑而已。

后背寒毛一层一层立了起来,她挣扎个不停:“你想要干什么?”她眼泪直往外涌,冲洗着脸颊上的脂粉,落到腮边时呈粉红色泽,一张脸庞显得狼狈异常。

第五百八十五章 如此

额角沁出密密实实的汗珠,汇聚到一起落进她的眼中,刺得云阳郡主眼泪更是流得急些了:“你要金银珠宝,我可以给你,高官厚位,你不是想进十六卫吗?我求我母亲帮忙,求求你放开我…”

此时的云阳郡主再不见丝毫的骄傲之色,因为她能感觉到,郭翰在摸刀。

他手上握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刀,捉她头发的手一松,她感觉原本紧绷发疼的头皮刚刚一缓,那胳膊已经绕到她脸前,将她脸压住,抬起来了。

这样的动作让云阳郡主的脖子拉长,细雨漂落在她脖子上,吓得她直发疯。

她身高不如郭翰,矮了他一大截,整个人都因为他的动作而被抬了起来。

燕玮蹬着一双腿,拼命的挣扎,吓得涕泪直流。

“金银珠宝?不,我不想要了。”郭翰咧着嘴直笑,有些瞧不起眼前云阳郡主这模样,想当初容妃居心不良,欺人太甚,想让他尚主,想将郭家场绑进容家,想使自己成为云阳郡主的护身符,他的母亲安阳郡主在知道消息的一刹那,便昏死了过去。

自那以后,数次想起便啼哭不止,眼睛都差点儿哭瞎了。

那时的云阳郡主数次在外胡说八道,话中对郭家多有鄙夷,瞧不起他,在下了圣旨的情况下与人私通,还身怀孽种,丢尽了郭家的脸,对他多番羞辱。

他的祖父郭九忠当年用命拼博,才为郭家挣回的那些富贵,最终才有如今的酉阳王府。

这是郭家两代人,以命换来的。

他的父亲镇守辽阳,那里一到冬日,便是银装铺裹,满天地都是雪,容妃不知道郭家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那时郭英为了不使容家阴谋诡计还呈,还曾想过要自交权柄,从此回家颐养天年。

“我什么都不缺,我以前缺的,是与你撇清干系。”他斯条慢理将刀拿了过来,随着他的动作,刀锋在夜色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我曾发誓,谁若助我,谁就是我的主子。”

是秦王帮助了他。

而他如今缺的,只是想随秦王脚步,将容氏一族赶尽杀绝,将云阳郡主及容妃等尽数除去,以保秦王地位稳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一个秘密…”云阳郡主双手紧紧的攀着他的胳膊,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郭翰的手臂。

此时她心里说不出的荒谬感觉来,昔日她瞧不上郭翰,哪知会惹上这么一个煞星。

“我知道一个秘密,我舅舅被困容家,但是容家有条通道,直通城外,就在,就在…你放了我,我愿说出来,求你饶命。”

燕玮放声大哭,郭翰却不为所动,拿刀一抹她脖子。

‘嗤拉’一声,温热的鲜血飙溅了出来,云阳郡主本能的伸手要去捂脖子,只是郭翰下手极重,且又干净利落,一刀割完,将人往地上一扔,看她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张大了嘴,眼中露出痛楚恐惧之色,这才将脸别开,一面朝自己的马匹跑去,高声喊道:“容贼要逃,即刻传令俞大将军,其余人随我前来,召齐人手,将洛阳城门全部守死,绝对不能让这老贼逃离!”

“是!”

众将齐齐高呼一声,郭翰翻身上马,郡主府的人被拿的拿,捉的捉,一概全交由左骁卫暂且逼退回郡主府里。

一队黑甲骑迅速骑马离开,地上云阳郡主还没有完全咽气。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弥留之际,她原本以为早就已经遗忘了的丈夫面容却又清晰的记在了脑海里,一会儿看着她冷笑,一会儿向她招手。

简叔玉才将死的那一阵,她被迫弃了腹中的胎儿,对容妃恨之入骨,又哪容她为自己做主,使自己再嫁呢?

所以当时她恨死了郭家,数次当众羞辱郭翰,她一直无法无天,容妃好几回说她不知死活,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并不怕死,可是当死亡第一次离她这样近的时候,她却躺在地上,极力挣扎着,想求谁来救救她。

容府之中,张巡咬紧了牙关,不敢再负隅顽抗,而是令人打开了府门。

他手下士兵不少人低声抽泣,想到被捉之后的下场,不少人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俞昭成的人马进府时,张巡手里的武器‘哐铛’一声落到了地上,他迅速被人按制住,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怕是不得活了,温柔乡,英雄冢。

“俞昭成你不用防我了。”

他看着俞昭成的人马四处搜寻,防备有加的样子,脸被按压在脸上,几乎被按得变了形:“屋里我没有埋伏人手,我被容涂英阴了。”

容家的人全部消失不见,他已经令人寻过,独在青园寻到了一个死士,还有两个险些死于刀下的郭播及善正二人及一些吓破了胆的下人等。

“我被容贼害了!”

他大声的喊,眼睛通红。

容涂英此时不见,证明容府之中必有地道,容涂英此人老奸巨滑,自己对他忠心耿耿,这老贼竟然瞒着这一条地道,从没有与自己知会过一声,反倒他自个儿金蝉脱壳,留自己在此地当替死鬼。

若不是张巡本身也十分谨慎,时常派人进主宅去看,怕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发现不了容涂英已经消失。

张巡也想通了,容涂英既不仁,他也不义,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俞昭成等人早些时候将容涂英捉拿回来。

郭播两人被推了上来,俞昭成看了这两人一眼,即刻令人搜府,又让人捉拿了丫环婆子前来拷问。

这样一番折腾,怕是要费功夫。

郭播与善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郭播开口道:“俞将军,我善占卜,观星像面术,容涂英此时已逃,若你信得过我,让我为你卜上一卦,看他此时逃往何方,如何?”

俞昭成还未说话,地上被捆了起来的张巡突然道:“此人乃是郭正风后人郭播,通天文地理,知前世今生,容涂英有意杀他,他的话信得过!”

第五百八十六章 何必

俞昭成看着张巡疯狂的模样,对容涂英一党事败之后如狗相互攀咬的举动更心生厌恶,冷哼了一声。

只是他仍示意左右将郭播放开,又听郭播的话,盯着郭播打量了半晌。

郭正风当年的名号,俞昭成自然也是知晓的。

不过面前这个青衣文士衣衫布满皱褶,他们被发现时,并不如何体面光彩。

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俞昭成此人长得高大魁梧,又不苟言笑,浓眉大眼,让人一瞧便有些望而生畏了,不少人被他一看时,定力稍差些,心中若是有鬼的,被他一看,必会现慌乱之色。

郭播却只是笑着与他对视,俞昭成便招了招手,让人取了他的物品前来,他前卦一占,便说道:“离卦,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他嘴里念念有词,又捡回铜钱,一枚一枚再布上去:“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无所容也。”

“郭先生…”

俞昭成看他双眉紧皱,嘴中又念个不停,也不知是何结果。

此时皇上令他将容涂英捉拿,若是任由其逃脱生天,将来又是一桩祸患。

容涂英心机深沉,为人又极为狡诈,善笼络人,便是纵虎归山。

他有些着急,也心下暗悔自己轻信术士,谁料他一开口,郭播则布阵:“日昃之离,突如其来如,西面,往东而逃…”

他又似想起来了什么,“皇宫位于东南紫气之巅,容府则位于宫苑之…”

俞昭成叹了口气,郭播却是笑了起来:

“俞大将军,在洛阳城中西北面,可方便出城?”

俞昭成精神一振,点了点头,那里有道献安门,只是在后来太祖定都时,使人算过之后,认为献安门风水并不正,便又在安喜门的位置重新修葺城门,献安门便早已少有人进出了。

郭播话音一落,俞昭成不由便问:

“莫非此人逃往了献安门外?”

郭播就笑:

“洛阳宫苑位于东南,乃是当年李耳乘青牛入函谷关,关令尹喜见有紫气东来之意…”他摇头晃脑,一扫前两日被容涂英所捉拿的晦气,正要好好解说,却见俞昭成眉头皱了起来,便知他此时并不耐烦听自己说这些,不由失笑:“应该所差无已,容涂英此人奸诈,切莫逃脱,若此次放走,再捉不易。”

封象显示,他乃是西边落日之兆,定要敲锣打鼓的拦他,不能放脱,一旦逮住,便如凌晨时与容涂英解梦中所说,他必将死于刀剑之下。

可若是任其逃脱,命数便不好再看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到时会成为大唐祸患。

当日容涂英种下恶因,令人擒他,又威逼他卜卦、解梦,事后不止没有半点儿感恩之心,反倒极为恶毒,欲置他于死地。

如今自己卜出他的行踪,使他落于唐军之手,也算是自己报他之果。

俞昭成脸色一整,拱了拱手便离去,外间传来他召集兵马的声音。

侍卫之中,段正瑀躬着身体,低垂着头,他竟然早早换了一身骁骑军服饰,混在一群人中,此时正找时机,想要逃出去。

此人也算是个人物,郭播一面收着东西,一面就唱:“因果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人的命数早注定,逆天而行定遭罪,一心一意为妻儿,到头反将妻连累。呜呼唉哉,大悲,大悲,全家俱往黄泉地府,令人叹息。”

他唱着这些不成调的小曲,侍卫们根本听不懂,可是段正瑀却是浑身一颤,脸色十分难看。

郭播唱完,转头看善正:

“善先生,我早说过,此来洛阳有惊无险,却得度牢狱之灾,如今总算应了一劫。”

算命不自算,他算不出自己结果如何,却能算出善正不会死于洛阳之行。

反倒他这一行,也算是为了谢家做了点儿事,家中长辈还记着当年的至交好友谢老太爷,不由自主淌了这浑水,如今谢家在捉拿容涂英之事上立了大功,又有江洲学子在,还有那位当年他曾观过面相,为其卜过卦的谢家外孙女。

当年便观出了母仪天下的极贵命格。

有了这一出,侍卫自然不会轻易再将其锁拿起来,虽说在没有抓到容涂英之前,也不会放了他自由,只是好歹也不像前几日,处于容涂英淫威之下了。

俞昭成匆匆领了兵马出去,又令人将张巡等人看牢,郭播看了张巡一眼,这位之前捉拿了自己的金吾卫大将军脸上说不出的狼狈之色,他心情极好的哼了曲歌,再看另一旁时,换了身侍从衣裳的段正瑀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段府之内,范氏打了个哈欠,手里拿了一只鞋垫在绣着。

她身上披了衣裳,丫环婆子不时过来为她挑亮灯火,今夜的洛阳黑得尤其的早,外头静下来后,频繁飞疾过的阵阵急促马蹄声与盔甲摩擦的声音便显得极为醒目。

府里的下人也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进出的人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范氏专心的绣着鞋垫,倚在床头等段正瑀回来,他既说了会晚些,她便多等一阵就是了。

有放缓的脚步声进来,她头也不抬:

“门不要上锁了,不用管我,我要等老爷回来。”

段正瑀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不要再做。”

范氏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就看到段正瑀端着一个托盘,正含笑望着她看。

她忙放了东西起身,就看到了段正瑀身上穿着的并不整齐且不属于他的骁骑衣裳,范氏笑容顿了顿,便上前踮了脚尖为他抚去肩头的雨水,看他头发上还带着湿意,就有些心疼:“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路淋雨回来的。”

两人成婚多年,一直恩爱如初,相互体贴关心,连红个脸都舍不得。

段正瑀眼睛黑亮,凭她念个不停,再看她张罗着让下人去打水进来使自己洗漱,一面便坐下道:“我知道我若不回来,你定是会等我的,便先回来瞧瞧,这么晚了,不要再做了,伤了眼睛,这垫子我哪里还舍得再踩下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 当初

范氏脸颊露出两抹红晕,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两人都没有提及今日外间的事,范氏让人送了早为他备下的饭菜,他洗完出来,三两口用了些东西,又拿茶漱了口,才扶着范氏上床。

她很快睡去,他却睡不着。

他想起了今日郭播的话,心中如被烈火烹烤。

可是妻子还在梦中,他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也不敢动,唯恐将她惊醒了。

这一夜对于段正瑀来说,份外的煎熬,既觉得这一夜十分漫长,又唯恐太过短暂,害怕天亮。

他这样性格的人,再是沉稳务实不过,最不喜天马行空的幻想,可是此时他却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一时鬼迷心窍,老老实实忠于皇上,没有为容涂英办事,今日是不是就不会连累家人了?

甚至他还在想,容涂英此时不知有没有逃出城,等到天亮一些,城中必定仍是乱糟糟的,他兴许可以趁乱,借机将家人送出去。

只要他们能活着,那么他哪怕是被碎尸万段,也虽死无悔了。

“人的命数早注定,逆天而行定遭罪,一心一意为妻儿,到头反将妻连累。”郭播的话此时响在段正瑀脑海之中,他浑身紧绷,只觉得眼眶辣得难受。

“大悲,大悲,全家俱往黄泉地府。”

段正瑀想到此处,心中大恸,忍不住又将范氏抱得更紧了。

她梦中仍依恋着他,好似知晓他心中感受,本能将他贴得更紧了。

每一次风吹过外间的花草树木,‘沙沙’细雨落在屋顶,都足以使段正瑀心惊肉跳的。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声鹤唳,心情越发的沉重。

外间似是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还离得有些远,来的人似是也不少,但是这深夜之中,段正瑀又十分敏锐,一下便听着了。

身旁范氏睡得正香,他一下便急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掀了罗衾坐起身,又将范氏的头放在枕上,小心翼翼为她掖了掖被角。

他轻手轻脚,连衣裳也顾不得披,忙出了屋子。

段正瑀心中装了事,又当范氏此时一事不知,早就睡着,因此临走之时,也没有转头向床榻上看一眼,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昏暗的灯光下,他才刚起身,范氏便咬紧了嘴唇,唇角直哆嗦。

她睁开了眼,此时眼里哪里还有睡意,只是泪珠顺着脸庞滚滚落下,却不敢哭得大声,让他发现了。

外间果然有人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似是一队人马往这边行来。

院中侍候的下人也被惊醒,人人奔了出来,脸上现惶恐不安之色。

忧心了半宿,此时事到临头,段正瑀反倒不再慌乱了。

脚步声渐进时,段正瑀叹了口气,神情疲惫的挥手:“开门吧。”

他穿着寝衣,脸上说不出的难受之色,府中的人是敌不过的。

只是不知来的是哪一方人马,段正瑀心里沉甸甸的。

门打开后,那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夜之中,一队人马出现在前方院子小径的一端,领头来的左武卫大将军霍让按着腰侧大刀,带了一队熊骑,在看到段正瑀的那一刻,霍让脚步一顿,半晌才放缓了脚步,朝他走来。

“段大人。”

霍让笑了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令人将段正瑀拿住。

这位昔日位高权重的皇上亲信,此时只着了寝衣,好似已经早就料到这样的下场了,等候在大门口。

“卿本松竹,奈何与贼为伍。”霍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段正瑀原籍南诏,段氏乃是当地望族大姓。

其父段延苏年少之时,极有名望,天性聪颖,入仕之后,曾官拜吏部尚书,曾是太祖极其信任赏识的老臣,死后被追为梁国公。

段正瑀生来有才,得其父悉心教导,自入朝为官以来,也是平步青云,年纪不大,却官至三品大理寺卿。

这样一个人物,实在是让人没有想到,他最终竟会自误,投靠容涂英,而落得如今一个下场。

霍让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段大人,皇上待你不薄。”

这位昔日的三品大员,此时即将沦为阶下之囚,诺大的段府,还未至深秋,却已呈萧败之相了。

段正瑀喉结滚动,这一刻他心里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他心中早被烈火烹烤,霍让的话却如火上浇油。

他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来:“不必说那样多。”

他摇了摇头,双手握成拳,倒缚到背后:

“来吧!”

他这样的作派,倒是使霍让敬他是条汉子,当下手一挥,两个熊骑亲自上前将其架住。

“段大人,你为何不逃?”

段正瑀被压制住了,霍让才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今夜容涂英造反,他随容涂英一起入宫,证据确凿,哪怕是容涂英败了之后,他与容涂英分道扬镳,但不可能假装此事没有发生过。

可奇怪的是,容涂英在得知秦王归来杀入皇宫的那一刻,选择逃跑,段正瑀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跟在容涂英身边一道跑,反倒是回到了段府,等着束手就擒。

“你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段大人,你若被逮到,命是保不住的。”

霍让盯着他,缓缓开口:

“谋逆乃是大罪,该处以极刑,诛九族。”

他在说到‘诛九族’时,段正瑀脸颊肌肉抖了又抖,显然这句话戳中了他心里的伤心处,他低垂着头。

屋檐下垂了排排灯笼,昏暗的灯光下,斜飞的细雨密密集集的吹落在他头上、脸上与身上,他身体紧绷,似是在强忍痛苦。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段正瑀身体直颤,好一阵才苦笑着:

“我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只是我想厚颜求你一桩事,你拿我走时,可否使人脚步放轻一些?我的妻子此时尚在梦中,她身体娇弱,不易入睡,些许声音都会惊醒。”

他话里透着痛苦之色,吃力的仰头盯着霍让看,眼里带着哀求。

第五百八十八章 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