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静谧的氛围被树上休憩的小鸟清脆的啼叫声打破,林烟才从顾自的臆想中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望向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君晚朝,眼底的冷然慢慢变得柔和。

“你是怎么查到我的?自从林氏最后的长老把林家交给我之后,我并没有动用过这部分力量。”

“其实,当初即使我不出手,纪家的内乱也不会有更大的乱子。不是吗?”君晚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

当初君逸尘查纪家时就发现有人在保护纪家,只是这股势力隐藏的极深而且没有恶意,这才让君逸尘打消了继续查下去的念头。

这一次查到林家余脉在昭云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股曾经被忽视的力量。

以君晚朝对纪家人的了解,她当然看出了林烟的不同,所以不可避免的怀疑到了她身上,再查了一下林烟进入纪家的时间,正好和当初叛出林家的三小姐消失的时间一模一样,这样一来,林烟的身份呼之欲出。

林烟点点头:“看来,君家作为上古家族,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林家的力量我只用来保护过纪家,而且还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争斗,想不到你们连这都能查出来。”

“不…”君晚朝摇了摇头,眼底有一抹郑重:“还有一件事,君家差不出来。”

林烟一愣,然后了然的望向君晚朝:“这就是你今天说出身份来找我的原因?”

“是。我必须要知道,雷向锋恨纪家入骨,留不得。况且,他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君晚朝的声音干脆凛冽,并没有掩盖她必须如此做的用意。

“你应该清楚,就算雷向锋和纪家有恩怨,可是当初灭掉林家的毕竟是段亦之,我是不会…”

“林家的力量,我不会倚仗一分一毫。而且,若是您不愿告知,我也不会勉强。”

林烟没有回答,两个人静静相望,无声的对峙。

君晚朝眼中的色彩纯澈而坚韧,林烟渐渐软化了心底的坚持。她伸出手,把一本残破的旧书籍放在君晚朝面前,声音带了点无奈。

“这是林家残存的手札,上面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拿去吧。”

君晚朝眼底有一瞬间的诧异,她没想到林烟会这么容易就把东西交给她。况且看样子,林烟应该对她的到来早就有预料了。

“为什么给我,林家…”

“林家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纪家对我而言更重要。”林烟的声音轻轻浅浅,但是其中的坚定毋庸置疑。

“更何况,当初若不是林家主动出手攻击过段家,也就不会被段亦之报复,我不能让林家的后人纠缠于仇恨,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了。就像如今的雷向锋,他…”林烟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纪夫人…”

“阿朝,你不需要这样称呼我。”林烟打断了君晚朝的话,眼底脉脉的温情在缓缓流动:“对我而言,无论你是谁,都只是阿朝。”

君晚朝拿住手札的手一顿,眼中的愕然瞬间浮起,林烟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可是到如今她却觉得这句话更加弥足珍贵。

不是谁,都能把纪阿朝和君晚朝始终如一的对待。

除了林烟。

毕竟,当她决定回复以前的身份时,也就意味着她亲手放弃了纪阿朝的存在。

她永远只能选择做一个人,而唯一愧疚的人,是林烟。

君晚朝掩下了眉,声音变得很低:“我要把段家和君家的人从您身边掉开,雷向锋迟早也会查到您的存在,而我们早一步就是最好的先机。但是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伤害…”

“阿朝…”林烟轻轻握住君晚朝攥紧的手,把她低沉的头扶起来:“你不需要如此,这是我的选择,不必内疚。”

“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至少…还有你,我很欣慰。”

君晚朝从林烟眼底看到释怀,但也有毫不掩饰的挣扎和难过。

这样的家族遗恨,林烟不是不介怀的,只是她到底选择了放弃。

君晚朝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手,点点头站起身向外走去,但走了几步还是问出了口:“您,为什么会放弃仇恨?”

林烟的选择对于她和段亦之这种将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人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因为我知道,一个人除了仇恨,还有更多东西值得去珍惜。”身后的声音很淡,但却莫名的透彻人心:“我选择了守护纪家,就必须放弃林家的仇恨。”

君晚朝没有出声,停了很久后离开了梨园,但她知道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在注视她。

有时候,就算赢得了天下,也无法守住最简单的幸福。

当年的她,现在的段亦之都是如此,从来不会回头,也就错过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风景,尽管那不是最璀璨的。

君家古宅外一片寂寥,诺大的空地前有种深沉的厚重感。

雷向锋站在君家大门外,脸色阴沉,刚才彬彬有礼站在门口接待的管家直接不软不硬的拒绝了他要求见君逸轩的请求,甚至,连通传一声都没有。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紧闭的大门,几乎能喷出火来,君家管家的态度直接代表了君逸轩的意愿,若非实在无法侵入固若金汤的昭云城一分一毫,他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亲自前来君家。

可是,君逸轩居然避而不见。

身后急忙跑来的肖锐站定在雷向锋身后,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恭谨外还带着惊慌和无措。

“首领。”肖锐躬下了身,声音有点忐忑。

“什么事,段亦之的情况查出来了…”

“不是,是纪家的事。”

“哦?”雷向锋挑了挑眉,转过身来,难道是纪阿朝的事情查出点眉目了?

“属下把以前收集的消息和最近发生的情况整合了一下,发现纪家族长曾经和君家过往甚密,甚至当初阻止我们攻击纪家医院的极有可能是君家的隐部。”

“你说什么?”雷向锋一向平淡的脸上满是震惊,他没有怀疑肖锐的话,这些事情能报到他面前来,就绝对不会出错。

难怪查不到纪家周围守着的那股势力,原来是极少现于世间的君家隐部,只是,连当初君、段之争都未曾现世的君家隐部,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纪阿朝身边?

难道纪家早就落入君家手中,成了君逸轩的傀儡?

雷向锋思绪一动,几乎是立刻就肯定了这个想法。的确算起来,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君家,而他在这次战役中也损失了最优秀的暗杀团,虽然只是花重金从国外请来的人手,但也是他极为看重的力量。

难怪纪阿朝有能力整合纪家,并且将他在昭云城埋下的势力全部铲除,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君逸轩在背后指示!

而今天他被拒之门外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利用过的弃子,君氏一族连敷衍都会觉得浪费时间。

雷向锋猛然转过身盯着身后紧闭的君家古宅,一种被愚弄的羞耻感在他心底霎时急速的膨胀,他狠狠的握住手,嘴角勾起一抹极阴狠的笑容:“哼,君逸轩,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没有君晚朝的君家在你的手里是如何败落的!”

“肖锐,我们走。”

雷向锋转过身朝不远处停着的坐车走去,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可怕。

肖锐亦步亦趋的跟在雷向锋身后,眼睛无意的朝旁边的石墙望了几眼,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迅速跟上。

君家大门前有历任家主留下的勉励后代的刻字,肖锐刚才看到的就是这里,只是他若有时间,就会发现他刚才眼神停留的地方下面有个小小的落款,上面的字迹和他最近查的人相似到一模一样。

纪思瀚把车停在医院门口,重重的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纪阿朝对一些事执着后会更好,但现在发现显然更加麻烦。她最近明显不是很正常,尽管处理事情的手段和方式并无任何改变,但他仍是隐约的感觉到她和过去很不一样。

尤其是现在的她经常喜欢跑医院,并且不用任何人陪同。

纪思瀚关好车门,抬步向里面走去。他偏过头看向一旁停着的君家家主专车,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君家,到底要干什么?

当初段亦之受伤的事他知道内幕,所以才更加不能理解纪阿朝和段离对待君氏一族的态度,但他也没有仔细询问过,就好像冥冥之中感觉到,一旦这层面纱被戳破,摆在现实面前的真相将会是让人无法接受的隐秘。

医院的病房里。

君晚朝静静的坐在病床前,轻轻的握住那双气色枯败的手,病房里很安静,就如前一天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但君晚朝显然没有了昨天的凛冽,她缓缓的摩挲段亦之的手心,眼睛暗暗垂下,里面满是孤寂。

“亦之,今天有人告诉我人生除了仇恨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守护,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君家,我还想守护你。”

“所以,你醒过来,好不好?”

所有的仇恨和过往,在生命面前,原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君晚朝的声音清浅到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她静静的凝望着段亦之沉睡的面容,脸上带着在自他出事后从未显露出来的悲伤。

不是坚韧,不是高傲,不是强硬。

哪怕是君晚朝,也会有害怕的事。

“我等你。”

她轻轻的开口,闭上了眼睛,脸上的宁静就如同二十年前。

这一次,换我等你。

无论多久。

君逸轩站在门口,房门被打开了一半,他紧紧的握住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渐渐发白。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里面坐着的君晚朝,猛然关紧了门,向走廊另一边快速的走去。

君晚朝听到身后猛然关门的声音,疑惑的转过头看到门口急匆匆走进来的纪思瀚,微微扬起了眉。

“思瀚,怎么了?”

纪思瀚顿了一下,压下了说出刚才在门口看到君逸轩的念头,心里转了个弯快速开口:“族长,雷家开始有新的动作了。”

“哦,你说说。”君晚朝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站起了身。

“从今天下午开始,雷家开始攻击君氏在外面所有的公开势力,而且手段相当之毒辣。”

君晚朝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抬起脚朝外面走去:“你去把段离和杜方羽叫过来,最好是在今天晚上,记得一定要保密。”

“您是说杜方羽也…”

段离跟在身后疑惑的问了一句,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微不可闻。

所以,也错过了躺在病床上的人手指轻轻的移动。

终于醒来

“思瀚,你说为什么族长让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月隐城?雷向锋并没有攻击杜家的打算,更何况以现在雷向锋对君家的打击力度,我们不是应该帮他们才对吗?”

纪琪韵站在杜家的钟楼上,看着一旁精神紧张指挥纪家暗卫进驻的纪思瀚,脸上满是疑惑。

纪思瀚一边向底下的人传送指令,一边挥了挥手:“琪韵,你别管这么多,族长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哼。”纪琪韵碰了个软钉子,眉头一皱转过了身不说话。

纪思瀚看她这样子叹了口气本欲开口,但是想到临来时纪阿朝的交代,摸摸鼻子当作没有看到。

“我就知道,你还是把我看成个做不了事的大小姐…”身后低迷的声音慢慢响起,渐渐的带了点鼻音:“不管我怎么做都比不上阿朝。”

当然,若是背对着她的纪思瀚能看到她脸上促狭的表情,就绝不会说出让他后悔了小半生的话。

以后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最先开口的那个人绝对注定了一生都处于下风。

“怎么会?”纪思瀚心里一急,想到纪琪韵以前的处境,猛地转身搬过纪琪韵的肩膀:“族长就是再好,在我心里也不及你…”

纪思瀚说完后心底一咯噔,尤其是在看到纪琪韵满脸愕然的表情时更加后悔,怎么就忘记了她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呢?

最后一个字虽然极轻,但纪琪韵还是听到了,本来是想闹闹他,却不想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纪琪韵愉悦的眯起眼,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告白了后的害羞。

大家女子,从来都不会在感情方面扭扭捏捏。

纪思瀚看她眯了眯眼,陡然发觉她的这个动作像极了纪阿朝,身后立马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刚才说…不及什么?”纪琪韵眼中的笑意满盛,拖长了腔调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

这个该死的纪思瀚,若是不逼逼,还真的等不到他主动的一天。

不过,今天倒真是个好机会。

纪思瀚重重的咳了一声,本想像往常一样掩饰过去,却在看到对面站着的女子盛然的笑容时改了心思。

“我说,不及某人。”

他一说完,连纪琪韵的表情都没看就转过身朝钟楼下走去,脚步十足的狼狈。

纪琪韵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刚才听到的话还没有消化完,就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已经走远。

但是以她的视力,哪怕是纪思瀚跑得再快,也能看到他后耳根突然染上的红晕。

纪琪韵勾了勾嘴角,唇边的笑容更盛,她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大声朝不断走远的背影喊:“纪思瀚,我喜欢你。记住,你是我的。”

十足的霸道,伴着清脆的笑声在钟楼里回响。

声音一圈又一圈轻轻回旋,传到了那个已经走远的男子耳里。

纪思瀚的脚步顿了顿,眼中的眸色陡然变得极是明亮,轻耸了一下肩然后大步朝外面走去。

纪家本宅。

“君家主,您这么急的把我叫来,到底有什么事?”段离站在君晚朝身后,脸上带了点意外。

他没想到,君晚朝居然想见他,这次见面应该不会简单才对,雷向锋最近的行为比之前更加嚣张,甚至是对君氏动了手,只不过树这样的强敌,他是疯了不成?

“段离,从今天开始纪家所有的暗中力量我都放到了杜家,整个昭云城的防卫就交给你了。”

君晚朝转过了身,表情严肃,眼底带了一丝平时不见的郑重。

“什么?”段离一愣,疑惑的望向君晚朝:“雷向锋现在并没有对付杜家,为什么您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那?就连段长老交给您的段家势力也是如此吗?”

“对。怎么?你有异议?”君晚朝挑了挑眉,看向段离的眼底有一丝探究。

“不,我相信您这么做绝对有您的理由。”

君晚朝眼中浮现一抹满意,果然是能够接替亦之的人,容忍能力恐怕纪思瀚和杜方羽都差的很远。

当她说出这个决定时,纪思瀚和杜方羽当时的表情可绝对说不上正常。

“你看看这个。”君晚朝把手里的书札递到段离手里,走了两步坐在庭院回廊的木椅上。

段离疑惑的接过来,翻了几页脸色立马变得恍然,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原来如此,这就是您把所有力量安排在月隐城的原因。只是,您是怎么知道雷家一脉最后隐藏的地方是月隐城的?还有,又怎么能确定雷向锋一定会把所有的力量派到那里,毕竟他现在疯狂攻击的可是君氏!”

君晚朝把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挥手向段离招了一下:“坐下吧。”

待段离坐定,她缓缓开口,声音里竟有隐隐的欣赏:“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知晓了,但是对于雷家动向的猜测,只能说从一开始我们都被雷向锋骗了,他从来都不是鲁莽的人,若不是这次知道雷家最后隐藏的一脉在月隐城,连我都真的以为他是真的自大到这种地步,敢于同时和龙国所有的世家站在对立面上。”

“您是说?”

段离挑了挑眉,眼底有片刻的诧异,难道雷向锋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大和不可琢磨。

“当初他对四大家族攻击的时候,只有杜家的杜方文死在他手里,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在报复和纪家关系最密切的杜家,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在打杜家的主意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最近所有的动作都只是真正进攻杜家前的烟雾弹。除了…”君晚朝垂下眉,嗓音突然变得低沉:“除了郊区陵园的那一场暗杀。”

就算雷向锋再能忍,他对段亦之的仇恨也能让他丧失理智。

段离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可是杜家的族长不是已经在他手里了吗?他又怎么会再浪费实力去拿下杜家?”

“除非杜家全部灭亡,否则他抓住一个族长根本没有用。一个氏族的传承,族长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雷家要重新崛起,月隐城的实际掌控者杜家就必须消失,雷向锋一定会这么做。”

“那您叫我来是…”

“今天下午我就会离开昭云城,纪家医院就交给你了。”君晚朝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段离,眼底有淡淡的嘱托。

纪家暗中的势力潜进了月隐城,那对昭云城的掌控就一定会减弱很多,雷向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最危险的反而是躺在纪家医院的段亦之。

但是,她却必须要离开。

除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人是雷向锋的对手了,这匹由段家和君家共同养大的孤狼,到如今也应该由她来收拾。

“您放心,这一次段家的暗卫全在舅舅身边,不会有事的,反倒是您,一定要小心,舅舅他一定希望能一醒来就看到平安的您。”

君晚朝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对面坐着的青年眼底的真诚十足的深厚热忱,竟隐隐有了段亦之年少时的样子。

她轻轻的谓叹了一声:“如果当初不是有那么多事发生,我应该可以看着你长大。”

“您说什么?”

君晚朝的声音实在太低,段离没有听清,皱着眉问了一声。

“噢,没什么,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君家的隐部一直在我身边。”

君晚朝的声音陡然顿住,垂下的眼中神情渐渐带上了点暗沉。君家的隐部现在接洽的人应该是逸轩,回来之后再见他吧。

下午,段离如往常一样走进医院,看到站在走廊处期期艾艾徘徊的史云,眼神霎时暗了下去,她居然还没有死心,这个女人不能让她再呆在这里了,现在涵语的伤基本上已经好了,还是送她们离开吧。

更何况有薛放在,她们也不会出事。

段离打定了主意,转过头向段涵语的病房走去,她的病房离段亦之的隔得极近。

不过自从涵语醒来后就突然变得很沉默,连眼神也多了她这个年龄的孩童不应有的黯沉和涩然,尤其是对待薛放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她醒来后,还没有和薛放说过话。

难道她知道了事实?

段离看到守在房门外的薛放,点了点头后推开了涵语的病房,他现在对待薛放的态度要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并不是坏的无可救药,至少他对爱的人和自己的孩子,还是愿意放弃所有的。

空白的房间里放满了玩具,但是却无人问津。最近有时间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薛放了,只不过看来这两个人感情培养的还是很艰难。

“涵语,怎么坐起来了?”段离走上前,轻轻摸了摸段涵语的头。

“离哥哥,你来了。”段涵语眼底罕见的燃起了一丝亮光:“父亲的身体好些了吗?”

段离笑容不变,把她身上的被单好好的捻起:“好多了,等你能走能跳了,你父亲的病也就会好了,所以你要乖乖的养病,知道吗?”

段涵语点点头,眼神回复到一成不变的安静:“恩,我知道了。”

段离直觉的感觉到不正常,犹豫了半响试探的开口:“涵语,你是不是知道了…”

段涵语的头猛的低下,双手捏住背角握得死紧。

段离看到她的动作,暗暗后悔,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也许太过…

“那天到医院的时候我能听到你们说的话。”

冷静莫名的话轻轻在病房内响起,带着浅浅的空灵,一点也没有一个孩子知道这种事时的惊慌和无措。

只是,就算装得再自然,身子也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段离放在段涵语肩上的指尖轻轻弯曲,眼神突然暗了下来。

看来她还是知道了,但这也许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对这个孩子而言终究太过于残忍。

不过,他相信这个由舅舅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应该可以自己跨过这一关。

她毕竟姓段,只要舅舅承认,这就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惶急的脚步声在病房外响起,一个小护士猛地推开门,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段先生…”

“怎么了?”段离皱起了眉,急忙站起来,这个护士他认得,是舅舅病房里的,难道,是舅舅出事了?

“江医生让我来叫您,说是病房里的段先生可能要醒了。让您…”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已经没有了身影,只有被大力推开的门还在不停的旋转。

段离用尽全力向段亦之的病房跑去,脸上是久违的放松和安心,舅舅他总算是醒了。

明明已经是极短的距离,他都觉得有点漫长。

门外面徘徊的史云已经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被臭脾气的江一平轰走了才对。

段离一把踢开段亦之的房门,连声音都有了点不成调:“舅舅,舅舅…”

“你吵什么?”

江一平不耐烦的吼了一句,把放在段亦之身上检查的手收回来,满脸的不高兴:“就算是要醒都被你这两嗓子给吼晕了。”

段离看到段亦之躺在床上仍然紧闭着眼,口气也开始不善:“我舅舅他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醒了吗?”

“臭小子,开始教训起我来了,我是说快醒,意思就是还没醒。自己听错了还在这大吼大叫。”江一平心满意足的刻薄完,看到站在一旁的段离眼底的焦急,慢悠悠的开口:“放心吧,仪器检测到段亦之的脑波波动很异常,他应该快…”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段离抬起了手,指向了床上的段亦之,然后冲上前去:“舅舅,您醒了!”

江一平一愣,低下头朝床上躺着的人看去,果不其然,段亦之缓缓睁开了眼。

始料未及

段奕之睁开眼,神情里有一刹那的茫然,他眨眨眼,像是努力让自己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黑暗的世界太久了,段奕之扫了扫房内,看到站在旁边的段离和江一平,眼底有一瞬间的失望。

“舅舅…”段离看到段奕之眼底的神色,了然的开口:“纪族长去了月隐城。”

段奕之皱了皱眉,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旁边陡然升起的声音恍了下神。

“段奕之,你总算肯醒过来了。看不出来,你的命还真硬啊!这都死不了!”江一平撇撇嘴,刻薄的声音一如既往,但一双手却是不停地检查段奕之的身体,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江一平一插话,直接打断了段离想进一步汇报的念头,他只好摸了摸鼻子退了下去,现在还是先检查舅舅的身体为上。

段奕之转过头,看到老友脸上的轻松,挑了挑眉开口:“你都还健在,我怎么能不陪着…咳咳…”

段奕之的声音极是干涩,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皱着眉咳嗽起来。

猛然震动的胸腔让段奕之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握住床边的横杆,连上身都难耐的弯曲起来。

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一折腾更加枯涩,一双眼睛也变得散漫无神。

江一平见状急忙把段奕之的头扶正,声音带了点焦急:“别损人了,你睡了太久,现在还不适宜说太多的话,好好休息吧。”

段奕之点点头,轻轻挪动了一下肩膀,但他的身体陡然僵住,神情变得极为古怪。

段离看到他神情有异,担心的走上前一步:“舅舅,您怎么了?”

江一平停下摆弄仪器的手,回过头也察觉到段奕之沉默得诡异,心底升起一阵不安:“老段,你怎么了?”

段奕之的眼垂下,双手握得死紧,他猛然松开手使劲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眼底有着不可置信的难耐。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舅舅,您到底怎么了?”

段离想要靠近却被段奕之身上陡然升起的凛冽气势逼得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惶急。一旁站着的江一平显然要镇定很多,他看到段奕之的举动,眼底划过几分了然和担忧。

段奕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盯着江一平,声音暗哑干涩:“你…是不是知道会这样?”

江一平犹豫了半响,点点头:“你的枪伤有一处在背后,正好挨着神经,的确极有可能会这样。”他推了推眼镜,看到段奕之陡然暗下去的眸色,急忙开口:“但是若是治疗的好,也是有可能会好的。”

“治愈的机会是多少?”

“5%的机会。”

江一平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江一平,到底怎么回事,舅舅他怎么了?”段离看到两个人都沉下了脸色,急忙走到床这一边,拉住了江一平的袖子,神情也更加焦急。

“段离,不要无理,退下去。”段奕之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段离愤愤不平的放开手,转过头看着段奕之,眼底满是担心。

段奕之看着刚才还满脸喜色的青年,眸中的神色微暖,他悄悄收起了放在床边的手,轻轻握住:“我的腿动不了了。”

他的声音很淡,但却极是干涸,听在段离耳里,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可能?

段离睁大了眼,想到刚才段奕之和江一平的对话,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怒视江一平:“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为什么不早说?”

质问的青年怒发冲冠,神情暴怒得几近凌厉。

不愧是即将掌控段氏的强者,果然也不简单。

但江一平此时却没有好好赞叹的心情,他转过了眼,第一次对着青年没有说出刻薄的话:“那时候连他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况且…段奕之只要是活着,哪怕是失去了一双腿也仍然是段奕之,你明明不应该这么激动才对。”

他说后面的话时虽然是对着段离,但一双眼却是看向了段奕之。

以他的了解,段奕之绝对不是会被这种事打击到的人,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的难以接受?

段离继续谴责的话被卡在了喉咙,他循着江一平的视线极艰难的转过头看向段奕之,脸上满是不甘。

段奕之坐在床上,眼垂下,无人能看清里面的表情,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慢慢凝固下来,整个房间都变得窒息而沉默。

段离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终是没有开口。

若是以前,可能舅舅真的不会在意。

可是现在,君家主还活着,以舅舅的骄傲,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到最后,哪怕是经历了生死,他们都注定没有结局吗?

杜家大宅里。

君晚朝拿着段离送来的消息,眉角皱了皱。

一切安好。

跟往常一样,纸上只有这四个字,但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每天除了段离送来的讯息,还有她安排在医院的君家隐卫也会定时送来段奕之的情况,可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段离封锁了医院的所有情况。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晚朝眼底划过一抹担忧,手一招刚准备开口唤隐卫进来,突然想到留在纪家医院的还有纪南庭和纪延志,便放下了手,林烟虽然不会让林家的势力介入龙国的争斗,可是却一定会守护好纪家医院。

纪家的医院,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月隐城的力量,已经不能再分散了。

否则,这一场争斗,鹿死谁手还真的不知道!

这几天来,君家的隐部完全代替了杜家势力在月隐城的掌控,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发现有很多弱小的氏族都已经被雷向锋暗中控制。

整个月隐城,其实早就危机四伏。

若不是她觉察的早,当机立断把君家最强大的力量派到这里,否则,等时机成熟,雷向锋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整个月隐城。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杜方羽和纪思瀚推开虚掩着的门,一起走了进来。

君晚朝掩下眼底的担心,扬了扬眉:“事情都办好了?”

杜方羽上前两步,不规矩的半躺在藤椅上,声音都有点虚脱:“没想到这个雷向锋还真的有点能耐,我们花了很长时间都只能隐蔽的夺回一小部分氏族的控制权,还有其他的我们根本没动。阿朝,为什么那些叛变的小家族你不让我们一齐处理算了,免得到时候他们和雷向锋里外夹击…”

纪思瀚没有说话,规矩的站在一旁,只是不停点着的头也说明了他赞同杜方羽的方法。

君晚朝摆了摆手,打断了杜方羽的长篇大论:“我让你碰的都是一些和杜氏有很深的利益纠葛,而且意志不坚定的家族,这些人都只是暂时屈服在雷向锋的利诱下,只要让他们知道雷向锋必败,他们当然会乖乖的站到我们的阵营。至于那些已经向雷向锋效忠的家族,是根本不会倒戈的,与其花时间处理,还不如留着他们,免得打草惊蛇。”

杜方羽点了点头,他坐直了身子,脸色变得有些奇怪:“阿朝,你派进来的到底是什么势力?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区区几天,这支她带来的暗卫居然已经侵占了整个月隐城,而且还是在杜家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若不是阿朝的告知,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月隐城已经被另外的势力接管了。

君晚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撇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满脸求知欲的纪思瀚:“你也想知道?”

纪思瀚点点头没有说话,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前进了几步。

“跟着我来的是…”君晚朝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眼底微微划过一道流光:“君家的隐部。”

哐当一声,杜方羽手上握着的杯盏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打破的磁片滴溜溜在地上旋转,极是滑稽。

杜方羽使劲眨了眨眼,声调陡然拔高:“什么,君家隐部?可是…”他的神情变得疑惑:“可是君家隐部在君晚朝死后不就从来不现世了吗?”

一旁的纪思瀚虽然也极是震惊,但到底却也沉得住气些,他转过头看向君晚朝,眼底除了震惊外,还有一丝恍然。

难怪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如果是君家的隐部,那一切都说得通。

可是,君逸轩怎么会把君家最神秘的王牌借出来?

纪思瀚猛地一回神,这才发现他已经把心里所想问了出来。

君晚朝挑着眉看着神色大变的两个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至于原因你们以后会知道。”她边说着边把手上的信笺递给杜方羽:“现在你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一定要快。”

杜方羽看到君晚朝显然不愿意再说下去,撇撇嘴接过信笺,抽开来细看。

但立马,他的脸色变得极是难看。

纸上只有一句话:继任杜家族长。

杜方羽明白君晚朝这是要以他的继任仪式来引来雷向锋攻击月隐城,因为一旦他正式接任,就极有可能加大杜家在月隐城的影响,雷向锋根本不会冒这个险。只是,这样一来,在雷向锋手里的父亲便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生命安全就没有任何保证。

他抬起头,声音陡然变得艰难,带着轻微的颤抖:“阿朝,这样的话,父亲他…”

“方羽,我向你保证,你继承杜家之日,就是舅舅回来之时。”

君晚朝的声音清冽肃朗,整个房间都被这股凛冽的豪气所充斥。

杜方羽点点头不再说话,凤眼中骤起的波澜渐渐隐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感觉对面坐着的这个女子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好像只要是她说的话,就没有做不到的。

短短几天内,杜家继承人杜方羽即将在本月十五日继承杜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龙国。

这是自杜家族长被劫后杜方羽做出的最强有力的反击。毕竟只要他继承了杜家,那在雷向锋手里的杜家老族长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这也是杜家对于重临龙国的雷向锋最后的表态,反观其他几个氏族,祁家和白家都放弃了和雷向锋的对立,如今隐隐竟有靠边站的态度。

总之,杜方羽继承杜家的请帖一时之间散发到龙国各处,就连雷向锋的书桌上,也摆上了一帧。

雷向锋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的请帖因用力而扭曲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