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在暗呼好险,突然发觉,有个太聪明的夫君也未必是件好事,想要藏点小秘密都难啊!

“哼!最好不是这样。”子期说着,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最后叹道,“应该将段公子叫上一路的,至少有他在,你不敢这么嚣张。”

临走之时,长歌竭力邀请段恒一起走,可是那家伙一副笑得张狂的样子,“要我去你们安州,得有人先讨得了我的欢心才行。”

长歌看不过去了,揉了揉额头,“那是我家孟秋,你折腾的时候,给我悠着点。”

段恒斜眼看她,“心疼了?”

“是啊,心疼了!”长歌上前轻轻的抱了抱他,“不要让我太心疼,阿恒哥哥!”

段恒微微笑了,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长歌松开他,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 “其实孟秋还不错,对吗?”子期偏过头去,虽然他知道那两人之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是看见他们如此亲呢,总还是觉得有些闷闷的。

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了,哪有半分风度翩翩的样子。

段恒轻声道,“若孟秋能打动我,我便放下安阳的一切,随她一起离开。”

前尘往事,他已经放下,可总还有几分不舍,情根深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拔除?若然孟秋与他真的有缘,能够完完全全去掉那人的影子,那么他也就真的可以,当她和她的一切只是别人的故事,再不留一丝痕迹了。

长歌想到这里,忍不住的笑意流淌,“我想阿恒应该很快就会跟我们见面了。”

“会那么快?”子期倒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他见着那两人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样子。

长歌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真以为孟秋一点不心动?遇上阿恒那样的,有几个女人逃得开去。孟秋的性格最是死板,若是她半点无意,拿了段恒的消息也就罢了,干嘛什么事都要叫上他一起,临上京前,阿恒给了她一张购物的单子,她一边装着头痛的样子,一边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才拿油纸包了,小心翼翼的揣怀里。”

子期眼珠转了转,“长歌,你怎么没爱上阿恒?”

长歌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

“啊?”还有这样回答的。

“可能我认识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心里有人了吧!”她认真的回答道。

子期看了她一会儿,失笑,于情爱一事上,她实在单纯得过了头。

“长歌,你别真使个苦肉计啊?左钊她们也就是心里难过,想用这种方式再跟你重温一下过往的岁月,不是真要做个什么的。”子期一遍遍的叮嘱。

长歌看着他因为担忧而不自觉严肃起来的脸,凑过去,吻住了他在今日变得格外多话的嘴。

他的唇很软,长歌很喜欢这样的温软,让人的心头不自觉的褪了冷硬,柔成一滩春水。

她含住,轻轻的吮吸,直到子期呼吸不稳,才放开了他。

子期一脸酡红,头靠在她肩上微微喘气,一手又在她腰间拧了一下。

长歌一把按住他作怪的手,“我不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不要让你太担心吗?”

“谁要这样转移我的注意力?”子期又羞又恼。

长歌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上滑,极满意指端的触感,于是缓缓游移抚摸,在他耳边低笑道,“原来子期更喜欢这样?”

子期红着脸跳开,不敢看她,“要走就快点走!”

长歌朗声一笑,也不再逗他,转身拿了桌上的玉箫便离开了。走了很久,转过头来看,子期还捂着发烫的脸在那里瞪她,于是摇摇玉箫,“放心。”

子期看着她走远,胸口奔涌的情意偷偷的蔓延滋生,直至化为嘴角经久不散的笑容。被她这么一闹,似乎真的没有那么担心了。

校场之上,只站了左钊一人,长歌的视线左右轻微扫了扫,脸上笑容不变,“左钊,你要和我单打独斗?”

左钊背着手站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浮起,“左钊有自知之明,今日叫将军来,只不过是想让将军见识一样东西。”

左手一挥,便听得左边战鼓雷动,紧接着,箭气森森,竟是一排羽箭直直射了过来。来势凌厉,全不像什么试探之举!

长歌心头一凝,提气直退,可是那箭竟分高中低三排,封锁了她所有退路,此时,听得右边声音不对劲,长歌回头,右边竟然也跟着来了密密麻麻的箭阵,与左边来箭遥相呼应,对准了她全身大穴。

长歌被激起了豪情,索性也不躲了,将玉箫凑到嘴边,可是刚刚要吹,又放下了,箫音伤人,在这里,有哪个人是她舍得伤的?玉箫在手中一转,带出一圈碧影,身形如电,扑入左边箭阵之中。

左钊握住了拳头,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长歌的身形在剑阵中飘浮移动,听得耳边叮铛作响,长歌所过之处,箭落满地。

左钊咬着牙,双手一挥,箭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

长歌将手中玉箫舞得生风,但是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她身在平地,根本无所隐身,四面八方而来的箭支密密麻麻,一波接着一波,而且上下左右,来向不定,长此以往,总有力竭而衰的时候。

长歌苦笑,看这样子,她就算要苦肉计也不行了,这箭矢无眼,她就算肯来个苦肉计,那箭也不会放过她啊!

左右望了几眼,长歌足下一变,半分尘土不起,她便消失在了阵中的位置。

左钊定眼一看,长歌早已经换了位置,当下又指挥着箭矢改变方向,谁知长歌这套步法极为奇特,而且变幻极快,等她们重新找到准头时,她已经又换了位置。

几下下来,箭堆了一地,却连人都还没碰到,左钊将手中令旗一丢,“不玩了。”

箭阵应声而止,四周又恢复了寂静,长歌停下脚步,慢慢的,四周涌出来了很多人,穿着不一样的服装盔甲,看得出来是从属于不同的军队。

长歌站在原地,红了眼眶,那些人围了过来,直到她的面前,才以手中弓箭撑地,单膝跪了下去。

她们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安静的跪了下去。

跪了她们心目中不败的神话,跪了那刀山剑海中与她们共同进退的将军,跪了那护边疆百姓于水火义薄云天的女子。

或许,此时此刻,什么也不用说,只是一跪,已诉尽那心意。

左钊咬着唇,也跪了下去,“将军,欢迎回来。”

“将军,我终于把这箭阵练成了,虽然,还是对付不了将军大人。”她说。

这箭阵,是长歌临行前指导,要她务必要完成的,可是谁知道,去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们被打散编制,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以为,这箭阵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她哭,她痛,她恨。

恨三千姐妹没日没夜的苦练,那成果却再也得不到将军的含笑称赞;

恨那眼神里藏着火热光芒的女子,在战场上再不能忠心跟随。

可是现在,她回来了。

左钊跪着,眼里含了泪水。

长歌抿紧了唇,将手中玉箫抬起,“众将听令!”

几乎是立刻的,刚才还跪在地上一副悲戚之色的将士,已经立刻起身,身躯绷得直直的,挺胸抬背,目光平视前方。

长歌目光扫过,眼眶发热,“你们给我站直了,要比任何人,都站得直。”

左钊握紧腰中的剑,自豪的笑了,她们本就是让天下闻风丧胆,威震八方的孟家军啊,除了这个人,有准能让她们心悦诚服的跪立于地!

疑团

“将军?”书房中,左钊握紧了腰中佩刀,上前一步,挡在长歌面前,“你不带我们一起走?”

长歌拍拍她的肩,“你是朝廷命官,我带你去哪里?此次来,我是要你做好粮食储备,若是有一日形势有变,后方还有你坐镇,我比较放心。”更何况,若她在没有朝廷调令的情况下,真带走了左钊和这些人,恐怕真是要坐实造反的名头了。

她苦笑了一下,她虽然不愿再与秦子蓉朋友相处,君臣相见,可是要叛出国去?她还没有这种想法。

“将军,”左钊眨了眨眼,”皇上已经下了旨了,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调动边关防务和人事。”

圣旨从案头上取下来,长歌几乎要仰天长笑了,这又算什么?

秦子蓉下了密旨,她拥有即时即地对官员的罢免任命权利,边关所有军事要务,她都可以随意调动。

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多,长歌从未像此刻这般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子蓉可以为了皇朝稳定,不顾多年情谊杀死了长蓝,又如何会如此大意的将一国赖以生存的屏障尽数交于她手,并且,是在她们已经反目的情况下?

“不,左钊,要你掌握着高陵,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甘南道物资贫乏,短时间内,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立刻解决粮草问题。若是无外来骚扰还好,她有的是时间精力慢慢发展,她相信,不出三年,甘南道会成为三国之间重要的交通要道。那千里黄沙,她要将它改造为万倾绿洲,容得下那些漂泊一生的灵魂。

可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已经可以预料,已经有觊觎的眼光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的战火。

所以,她才要求孟秋和段恒务必清理好四周的关系,以免到时四面起火她连敌我都分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高陵一定要有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在。

左钊压下了心中的期待,垂下眼睛,跪了下去,“是!”

能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固然是无限荣耀,热血澎湃不枉此生,可是所有胜利的得到,并不仅止前线奔杀的付出,还有幕后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心血。

左钊也是军中大将,自然懂得长歌的考量,所以,她跪了下去,“只要左钊在一日,孟家军都不会有粮草之忧。”

长歌眼中有隐隐有些担忧,欲言又止。

左钊却坦然笑了,“将军,你放心,我的保证,”顿了顿,又说,“是在任何情况下。”她当然知道将军与当今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无论将来会是如何,在她心目中,谁能护得天下百姓安好,谁就有资格作这天下之主。

长歌将她扶了起来,摇了摇头,“左钊,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你如此行事,我是想说,你继续做你高陵太守,尽遵皇上的旨意。”

“将军…。”左钊才一张口,便被长歌打断了,她拉了拉衣裳,郑重的向左钊弯了腰,正色道,“左钊,有一个人,我要拜托给你。霜芜等一干将领跟着我,我若有什么差池,她们也难逃干系,可是逢单男子之身,并未从军,我希望,若是有朝一日,我…..。”她微微笑了一下,“你能帮我照顾逢单,保护他远离这一切,平安的过一生。”

“张逢单?”左钊见过,那是跟在将军身后一身黑衣黑袍,永远不正眼看人的少年。

长歌笑了,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的,到时候你送他去这个地址,托付给一户姓林的人家,另一封信,是给他的,若我有任何不测,你打晕他带走,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把这封信给他。”

左钊没有接,只是固执的望着她的眼睛,“将军怎么会连一个男人都护不好,这两封信根本用不着。”

长歌将两封信放到桌上,“左钊,这也是,命令。”

左钊咬了咬牙,低下头去。

长歌放下心来,“一旦甘南道形势有变,我会要逢单到高陵来筹备粮草,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你直管敲晕了他,送走就行了。”

逢单性格倔强,若是她开口直接让他走,他必定不肯。秦子蓉的态度太奇怪,以后的路,她也不知道有多么凶险,霜芜等人已随她踏入这滩浑水,已经是不能回头了。可是逢单不一样,他从未参与军中之事,想必,还能逃过一劫。

至少,她们之中,还要有一个是能平安活着的。

左钊凤目含泪,憋着气,手上青筋绷起,长歌好笑,“这只不过是未雨筹谋之举罢了,或者永远也用不到呢。”

左钊用力的点头,大声的说啊,“对啊,肯定不会用到。”

两人走出书房,日当正午,阳光灿烂。

长歌站住脚,眯了眯眼睛,或许是光线太强烈,晃花了她的眼睛吧。

院中齐齐整整站着的军士,一见她出来,便唰地一声跪了下去,一个二个,腰挺得直直的,目光中含着渴望与急切,齐齐看向她。

眼前黑压压的一群,却无一丝喧哗。

“将军,属下等愿誓死追随。”

孟长歌,你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一片忠肝义胆?长歌仰起头,努力逼回眼中的雾气。

秦子蓉,你自已送到我面前来的,可不要怪我照单全收了。

嘴角弯起,她人已经在半空之中,声音远远传来,“愿意跟来的,安州见!”

黄沙千里,能与这些人相伴,是她一生之幸。

“长歌!你可回来了!”一进门,子期就扑了过来,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

长歌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子期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你真的没有用什么苦肉计,你怎么做的啊?”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要用苦肉计的,不过后来被情势所逼,那计没有用成而已,当然,此时此刻也就没必要再解释了,“和她们打了一架,我赢了。”

“就这样?”子期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对,就这样。”长歌笑意连连,“都是从武之人,莫非你还以为我们要如京城中那帮人一样,唇枪舌剑,吟诗作对一番?”

子期笑着,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鞠水河边初见的那一幕幕,“若说到吟诗作对,你一定也是所向无敌。”

长歌转过头来,“你又知道了?”

子期看着她,笑而不答。

那个时候的她,笑容狂放肆意,所作所为皆是兴之所致,当真是灿烂到了极点,让他一见倾心,再不能自拔。

夜晚,长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安稳,子期已经睡醒了一觉,她还睁着眼睛。

“长歌,你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睡意。

长歌翻转身来,正对着他,轻声道,“没事,你先睡吧。”

子期沉默了一会儿,揉着眼睛凑了过来,“长歌,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吗?就算帮不到你,让你倾诉一下也是好的。”

长歌有些为难,她不是不能对子期说,只是这事情是有关秦子蓉的,又能让子期说些什么呢,徒添困扰而已。

黑暗里,子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低低叹息一声,“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先睡了。”

闭上眼睛,将被子拉高了一点点,遮住了头,只是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

“子期,你不要哭,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怕你难做。”长歌心头一慌,连忙去拉被子。

子期死死捏着被角不让她拉开,还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好了,子期,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好啊,那你说!”被子倏地被放下,子期双眼亮晶晶的,哪有哭过的痕迹。

长歌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你骗我的?”

“对啊,我骗你。”某人理直气壮,偎过来靠到她身边,“你说你要说的,那现在说吧。”

长歌的手,抚上他的头发,柔顺滑腻,眉眼微弯, “你啊!”

子期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的望着她。

长歌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你说,子蓉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期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长歌会如此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歌知他心头所想,手腕一伸,将他揽紧,“你既是我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的夫啊!头靠到她肩上,近在咫尺的,是她的气息,她的温暖,笑容在脸上浅浅绽放,只觉得再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般圆满。

“长歌,皇姐是个真正的王者,她将丰临,子民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超过皇权和她自己,只是,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平王又一直隐有异心,皇姐虽然有心,却无力把持朝政。”

长歌安静的躺着,没有说话。

秦子期微微仰头,“长歌,你在想什么?”

夜色里,看不见长歌的表情,她平躺着,看着上方模糊的一片。

“长歌?”子期推了推她。

“我只是在想,她当初为何会如此处理长蓝的事情,她应该知道,长蓝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她不可能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便绝了长蓝生机。长蓝虽是水族后人,但是今时今日,水族其实也翻不起多□浪,但是我驻守边关,手握重兵,她如何能一点顾虑也没有?”

子期的手,微微紧了一紧,又慢慢放松开来,静静的听她继续说着,“我封地甘南道,她不但不起疑心,还送了粮草财富去往安州,如今又下了密旨,给我兵防调度的权利,实在,太让疑惑。”

子期微微皱了眉,凝神细思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当时皇姐想要蓝妃死的意思,是非常坚决的。”即使他当时那样阻拦,还是没能让蓝妃逃过被毒的结局,这件事情的始末,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想明白。在心里暗叹一声,他曾经为长蓝做过的那些,也不必对她说了吧。做得再多,没能起得效果,都是无意义的事,说出来,或许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至于现在,我不知道皇姐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她相信你。皇姐曾经说过,坐上那个位置便注定这世间再没有信任,即便是同床共枕之人也别有心机,可是幸好,还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