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裴文宣有些好奇,“你还是介怀他杀了你?”

李蓉的动作顿了顿,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对苏容卿的感情,比起裴文宣来说,复杂太多了。

他们之间有太多爱恨,也有太多纠葛。她和裴文宣之间,谈的只有喜欢,或者不喜欢。可她和苏容卿之间,却就介于爱与恨的中间,她与苏容卿互相提防,互相陪伴,给了真心,也充满猜忌。

不是没有心动,甚至于也冲动过想和裴文宣和离,只是苏容卿清晰的让她看到,苏容卿不愿意要她这份冲动。

她上一世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这个世界的猫儿,她每一次伸手,都遇到火焰灼烧,尽管苏容卿这团火,温柔又美丽,可对于她而言,遥遥望着这美丽的烟火,或许比触碰好太多了。

她不说话,裴文宣也沉默,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从他意识到李蓉和自己认知不太一样开始,他就很想探究李蓉,很想知道,在他缺位的这二十五年里,李蓉到底是什么样。

说起来他心里不舒服,可是又忍不住想问。

过了许久后,裴文宣才道:“你要是想不清楚,不如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李蓉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了:“感情事上你自己就是个糊涂蛋,你还帮我分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裴文宣觉得李蓉说得不对,立刻反驳道,“我自己搞不清楚,未必搞不清楚你的。”

李蓉听笑了,觉得裴文宣像个不能自医的大夫,被人质疑了医术跳脚。

她本也懒得和他多说,但狱中闲着无事,便也就散漫的聊起来。

裴文宣问,她答,细细说着他不在的二十五年,另一个人和她的人生。

二十五年一说就很长,从黄昏说到半夜,裴文宣听,她说,偶尔裴文宣也会说起自己的事儿来,李蓉听着,也觉得新奇。

夜里下起小雨,裴文宣正说着他因为一直没有子嗣,被族人猜测他不行,拼命想要给他过继一个孩子。李蓉听得入神,又觉得困,淅淅沥沥雨声响起来,裴文宣突然道:“你盖被子没?”

李蓉恍惚反应过来,懒懒起身从旁边撤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后,接着道:“盖上了,你继续说。”

“你腿疼不疼?”裴文宣忽地又问,李蓉知他是想起她阴雨天就腿疼的事儿来,笑着道,“我还年轻呢,这点小雨,不疼的。”

“你那时候也年轻。”裴文宣温和道,“秋天还是容易疼的。”

李蓉沉默下来,她记得的,那时候她秋天夜里腿疼,她起初没有告诉过裴文宣,裴文宣见她半夜总是睡不着,脸色不好,去打听了,才知道是她年少时被罚跪得久了,落下的病根。

于是他学了按摩,某天夜里下起雨来,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裴文宣就起身来,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一点一点按在她腿上的穴位上,轻声问她:“蓉蓉,你还疼不疼?”

那是她第一次在秋雨之夜安安稳稳的睡过去,那时候,她心里就觉得,其实成婚这件事,比她所预期的,要好很多。

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和裴文宣,不知是因为太过久远的岁月,哪怕有着后来不甚开心的结果,也觉得有些温情。

裴文宣提到这件事,便接着问:“后来还是腿疼吗?”

“疼啊。”李蓉轻叹。

裴文宣看着前方,听着细雨:“苏容卿不管吗?”

“管的,”李蓉温和道,“只是人老了,身子总要差一些。”

“他对你还是好的。”

“他很好的,就是中间隔着太多了。”

两人沉默下去,一时也忘了最初聊天的初衷是什么,李蓉有些犯困,抓了毯子,起身道:“睡吧。”

而后便起身回了床上,自个儿裹了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李川走后,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儿,几乎就只需要等候就是。

静兰每日会来给李蓉打扫牢房,顺带就将外面的消息告诉李蓉一声。李蓉让静兰将自己的话带给皇后,让皇后配合着找皇帝闹事儿,希望皇帝把李川召回来,不要管她在不在牢里。

只有皇后呈现出不愿意李川去边境的态度,皇帝才会相信李川去边境这件事是对他有利,而不是对李川有利的。

而皇后不管她,对于李明而言,也是皇后与李蓉可能不合的表现。

哪怕不是表现,也是日后李明挑拨李蓉和皇后的一个借口。

两人每天在牢房里养生等消息,闲着无事吵嘴聊天,又或者找些游戏打发时间。

裴文宣读书多,各种杂书均有涉猎,哪怕是养颜之术,猫猫狗狗,他都知道得不少。而上一世他除却平日政治斗争,收集的小道消息也多。两人在牢中无事,闲聊起这些来,发现竟也算是不错的话题。

除了聊天,两人还隔着一堵墙,在牢房外面放棋桌,伸着手下棋,又或者是猜拳,猜谜,无聊到极致,就玩起看谁伸手快的游戏来。

李蓉嫌弃裴文宣力气大,于是裴文宣负责躲,她负责打,裴文宣倒也机灵,几乎都打不中,回回李蓉的手抽在地上,砸得疼。

苏容卿偶尔会来看李蓉,每次来就带写话本,汇报一下外界情况,恭恭敬敬,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裴文宣起初看着苏容卿胸口疼,但他想着自己该学着面对苏容卿,该学着看开一点,大方一点,不断催眠着,倒也缓和不少,至少见了面,他稍稍能控制情绪,不开口嘲讽了。

在牢里一过就是一个半月,进来的时候正是芳菲尽时,转眼就听夏荷盛开。

这时候前线终于传来捷报,李川不仅守住了前线,甚至还连下三城,而杨家人因私通外敌被李川扣押拿下,随后将人和证据一路送往华京。

李蓉得到这消息时,是在正午,苏容卿在早朝得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将事情告知了李蓉。李蓉面上不显,她用折扇轻敲着手心,平和道:“苏大人有心了,此事本宫已知晓,不过本宫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这些外界之事,本宫暂时管不了。”

苏容卿听得这话,他面色变了变,然而片刻后,他便低下头去,恭敬行礼道:“此事殿下知晓就好,微臣也只是前来告知。”

李蓉应了一声,苏容卿见李蓉还同平日一样冷淡,便退了下去。

等他一走,裴文宣便笑起来:“苏大人整日碰你这颗硬钉子,我瞧着都有些可怜苏大人了。”

“您还是可怜可怜您自己吧。”李蓉思索着接下来的事宜,张口就怼。

裴文宣耸耸肩,倒也不甚在意,反正他被怼惯了,也不多这一句。

没了一会儿后,李蓉便站起身来,如今既然李川把杨家人送过来了,便是她该动手的时候了。

她到了书桌边上,开始思索着如何写这张折子。

杨家的案子已经到了时候,她需要和李明申请出狱继续审杨泉的案子。可这封折子这时候由她写,又怕李明怀疑起她,想着她和李川串通了做这件事。

她左思右想,终于意识到,这事儿可能还是得求裴文宣。

她犹豫了片刻,跑到墙角去,叫裴文宣道:“裴文宣,快,帮我个忙。”

裴文宣早就靠在墙边等着她,听她终于来了,用折扇轻敲着自己的肩膀,悠然道:“殿下说笑了,微臣一个可怜之人,哪里帮得起殿下的忙?”

“你别贫啊,”李蓉见他趁机报复,赶紧道,“这是正事儿,别同我闹。”

“殿下方才才说微臣可怜,现下又要用微臣,微臣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李蓉明白了,她要是不低个头,裴文宣估计能给她拿乔一晚上。

她瞧了一眼旁边,见裴文宣的衣服从木栏里挤出来,便知他是靠在墙边等着她,她想了想,便伸出手去,抓住了裴文宣的衣角。

裴文宣奇怪垂眸,旋即就听隔壁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唤声:“裴哥哥~~”

裴文宣整个打了个颤,吓得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李蓉听到扇子落地的声音,当即大笑起来,裴文宣颇为无奈。

“李蓉,你可以骂人,但你不能这么吓人啊。”

“少废话,写不写?”

裴文宣听李蓉耍起脾气,抬手扶额,叹息出声:“罢了罢了,本公子宽宏大量,不同女人计较。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我就帮你这个忙。”

说着,裴文宣加重了语气,刻意强调:“我的蓉、蓉、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问:“李蓉,你觉得裴文宣是怎么打入你的心房成为你的闺蜜的?”

李蓉:“用他独特的带货技巧。”

(聊天现场)

裴文宣:“我之前看书写过,用珍珠粉涂抹到脸上,有润白之效。”

李蓉:“真的吗?我试试。”

裴文宣:“但我觉得你挺白的,不需要珍珠粉。”

李蓉:“那我需要什么?”

裴文宣:“你过来我仔细看看?”

(摸脸,捏脸,靠近盯着看)

裴文宣:“你皮肤有点干,最近用黄瓜多贴片吧。哦,我再给你写个方子,这个泡澡嫩肤生香……”

……

问:“那你们是怎么加深友谊的?”

李蓉:“就,一起追求爱情啊。”

问:“????追求爱情??”

李蓉:“对啊,他很懂的,经常帮我分析感情困惑,帮我计划怎么追男人。”

问:“……后来呢?追到了吗?”

李蓉:“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第30章 区别

裴文宣应了李蓉之后, 回到书桌面前, 提笔开始思索怎么帮李蓉写这封折子。

他们两人想出去, 李蓉主动写,不好, 显得她太想搞死杨家了,以李明的性格, 怕是会多想。

李蓉如今要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有些聪慧, 但因为对父母的信任, 而对太子帝王之间的斗争近乎一无所知的公主。

就像她过去的十八年,眼前见着什么, 就是什么, 不能有太多其他。

查杨家,是因为杨泉犯上,除此之外, 不能关联更多,若是李川前面得了捷报,她立刻就去查人,怕引猜忌。

所以李蓉要他写这封折子,可是他若写了这封折子, 那首先就得解释的是,他怎么知道的消息。

他可以说是利用了李蓉,也可以说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暗线,但是一个谎总需要无数谎言来圆, 撒谎越多,漏洞越多。

裴文宣想了片刻,又放下了笔。

“殿下,”他唤了旁边李蓉一声,李蓉正等着他写折子,就听他道,“这折子我不能写。”

“嗯?”李蓉听这话,便知裴文宣有其他考量,直接道,“那你打算如何出去?”

裴文宣想了想,低声道:“找皇后。”

李蓉听得这话,她旋即就反应过来,正要回应,就听裴文宣细致给她解释道:“你先让太子给个名单,凡是太子觉得不合适的人,都放在这封名单上,让太子向陛下讨赏。这个名单最好多放一些西北世家望族之人,还有一些忠于陛下的将领。”

“西北边境,陛下少有接触,真正的亲信早在前面征战中被杨家构陷,下面的普通将领陛下其实并不熟悉,这些人出现在太子讨赏的名单上,陛下一定会疑心这些是太子的人,反而将他们撤掉。”

李蓉思索着,接了裴文宣的话,裴文宣知道这种事儿和李蓉说最轻松,不需要多说,对方就能明白你在想些什么,这种默契让裴文宣心里有几分舒适,他放松道:“对,而且如果这些人出身世家,当然也不能太显眼的世家,陛下撤了他们,自然也是寒了那些西北世家的心。”

“陛下撤了这些人,心里便会想起收拾杨家了,”李蓉用小扇敲着手心,“到时候,陛下必然要先派人到边关,换下太子的人手,再将太子召回,让我们开始审杨家案拔除杨家。”

“所以,其实如今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等陛下什么时候想起咱们,他自然会来帮我,这时候你把拓跋燕主动放出去,陛下的人找到拓跋燕,问题也就不大了。”裴文宣轻笑起来,“甚至于,咱们连账本都不必碰,等到时候陛下派了人到边境去,我们找陛下要这个账本。”

“你说得有道理。”

“不过有一点,”裴文宣正色,“拓跋燕,这人你控制得住吗?”

“他妻儿我已经让人找到了,”李蓉淡道,“问题不大。”

“那就好。”裴文宣点了点头,“你这就让人去办吧。”

于是裴文宣折子没写,倒是李蓉等第二天静兰来后,让静兰给东宫带了消息,东宫的人从华京飞鸽传书,将李蓉的意思传给李川。

李川在边境得了消息,连夜找了秦临和崔清河一干人来,暗中商拟了一份名单,他们保留了一些将才,挑选了几个中庸世家和忠于李明的将领,又选了几个本来就是李川用来当障眼法的将领,混杂在一起,就送到了华京,向李明讨赏。

李明接到李川求赏的折子,气得在御书房砸了杯子。

第二日静兰来给李蓉递消息,小声道:“听说陛下气得厉害,说太子去了边境,翅膀就硬了,想拉拢人心,集结党羽,还是几位老臣劝了许久,才将陛下劝了下来。”

李蓉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静兰瞧了她的神色,低声道:“殿下也别太难过。”

“我又什么难过?”

李蓉轻轻一笑:“陛下是这个性子,我早知道了。”

静兰有些诧异,她深知公主过往惯来和李明关系极好,而李蓉说完这话,也知失言,叹了口气道:“我又不傻,指婚这事儿,还看不清楚吗?”

静兰听得这话,便理解这位公主转变从何而来,她忙道:“殿下看得开就好。”

李明得了李川的折子,没了几天,确认前线战事基本稳住以后,便立刻将李川召了回来,同时把自己的嫡系将领派了过去,接替西北军职,把李明折子上讨赏的一批将领明升暗降,从西北原本的位置上调走,散到了其他各军队文职之中去。

军队这地方,一个将领被挪走,等于撤权,树挪活,人挪死,被调走的将领心中都清楚,哪怕给他们再好听的名头,也是撤了他们的职,一时之间,西北酒宴盛行,许多老将都在酒宴之上痛哭流涕,虽不明说,双方却也都知道,对方寒的是什么心。

李川从西北回来那日,新任将领领着军队送着李川出城,李川站在马车之上,回头同将领道:“章大人不必送了,孤起行了。愿章大人在西北,”李川意味深长一笑,“官运亨通。”

章秋神色恭恭敬敬,行礼道:“恭送殿下。”

李川回过头去,看见士兵如浪潮跪下,西北夏日风卷黄沙,带着热气扑面而来,他目光一一扫过军队,不经意间,看见几张年轻的面容。

秦临崔清河等人混在人群中,他们暗中抬眼,静静看着李川,李川面色不动,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入了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大漠烈日。

那一望无际的荒野,承载着数万人的命途,血与剑厮杀中走出来的少年太子,从未如此深切体会过,将士、百姓、江山、皇权,这一切词语之下,所积压的累累白骨。

他闭上眼睛,沉默无声。

所有的命令下去,李明见李川终于决定回来,心中终于舒了口气,知道这一次上官氏是认了栽。

他的人已经清楚查过,上官家这次出了血本,上官嫡系能调动的军队耗损近半,名下商铺也多有转卖,就是为了凑着军饷去帮太子。

太子是上官氏的希望,而李明想的就是,等他一点一点磨垮上官氏的元气,他再毁掉上官家这拼命保全的希望。

这一次毁了杨家,削弱太子,他可谓大胜。

想到这里,李明就想起了那个给自己出主意的人来,他想了想,唤了自己旁边的太监福来,吩咐道:“裴文宣那个案子,找个人去瞧瞧吧。”

福来笑着应声下去,隔了两日,便有一个落魄商人冲到了顺天府击鼓鸣冤,顺天府的人冲出来后,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击鼓?”

那落魄商人抬起头来,沙哑出声道:“草民拓跋燕,前来状告将军府杨氏,贪赃枉法,通敌卖国,欺压良民,纵凶杀人!”

顺天府的人得了这话,顿时大惊,连围观的人都不由得有些奇异,前些时日才说死了的人,怎么活了呢?

若他没死,那如今入狱的裴文宣,杀的又是谁?

顺天府不敢判案,直接呈报入刑部,案子从刑部转入御史台,最后当天夜里,便到了李明手上。

如此大案,还牵扯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李明决定当朝审案,夜里通知了刑部,准备好了所有材料,三日后,天还没亮,李蓉和裴文宣还在牢里睡得迷迷糊糊,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苏容卿领着侍卫提灯而入,整个牢房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李蓉的牢房拉了帘子,裴文宣则直接被火光惊醒,他睁了眼,便看见是侍卫站在长廊两边没进来,而苏容卿则行到牢房前,朝着李蓉的牢房恭敬行礼道:“殿下,陛下提请殿下与裴大人入朝协助审案,还请殿下起身,随微臣上朝。”

李蓉在牢房中应了一声,苏容卿又道:“殿下,微臣已从公主府带了侍从过来服侍殿下,不知可方便入内?”

这倒是体贴得紧了。

裴文宣洗着脸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看了一眼苏容卿。

苏容卿面色不动,只听旁边传来拉帘子的声音,随后就见李蓉穿着红纱薄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小金扇,斜斜往边上一靠,打着哈欠道:“进来吧。”

苏容卿没有抬眼,低着头上前开了牢房门,几个侍女紧接着就端着水盆走了进去,苏容卿为李蓉拉上帘子,而后就等在了外面。

李蓉梳洗完毕出来时,裴文宣也差不多梳洗完毕,两人一起出了牢房,跟在苏容卿身后,一起出了大狱。

这是天还没亮,所有人却都精神得很,李蓉先上了马车,裴文宣正准备走到后面的马车去,就看见苏容卿竟是毫不避嫌,直接跳上了李蓉的马车。

裴文宣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也上了李蓉的马车。

李蓉刚进马车时还有写困顿,旋即就看见苏容卿跳了上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你上来做什么?”

“有许多事要同殿下说明,到宫中怕来不及,还望殿下见谅。”

苏容卿答得恭敬,李蓉缓了缓,点头道:“苏大人有心……”

话没说完,裴文宣便卷了帘子跳了进来,李蓉不由得又道:“你又上来做什么?”

裴文宣下意识想把那一句“他能来我不能?”甩出来,但一看见苏容卿的脸,他就憋回去了。平日吵吵闹闹无所谓,人前还是要规矩的,于是他恭敬道:“有些事要同殿下商议,到宫中怕来不及,还望殿下见谅。”

李蓉:“……”

说辞如此相似,她都不好意思拒绝。

“那裴大人一起吧。”

李蓉招呼了两个人进来,两人不需要商量,就各自找了一边坐下,李蓉坐在正上方的主位上,不知道为什么,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焦虑和尴尬。

三人静静沉默着,苏容卿垂眸不言,裴文宣张合着手里扇子,也没出声。

李蓉没事儿给自己倒茶,流水声响起来,两人一起看向她,李蓉提着茶壶的动作僵住,片刻后,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劝说二人道:“喝茶。”

说着,她亲自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茶,接着在端起茶的时候,先送给谁又成了问题。

先给苏容卿,以裴文宣那个小心眼,怕是等一会儿一定会找着法子报复。

先给裴文宣,苏容卿按官位身份都比裴文宣高,这不大合乎常理。

她端着杯子僵着动作,两人静静看着她手里的茶,李蓉一瞬间觉得自己拿的不是茶,是一个随时可能炸开的炮仗。

片刻后,李蓉一咬牙,干脆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冷静道:“有点渴,再喝一杯。苏大人,”她抛却这尴尬的气氛,直入正题,转头看向苏容卿道:“你有什么事要告知本宫?”

苏容卿的事倒是规整,几乎就是把他所知的所有消息事无巨细都告知了李蓉,等说完之后,他总结道:“西北边境昨日已经将过去的账目送过来,因为之前这件事是微臣督查,如今公主与裴大人一起入狱,故而就由微臣接手,微臣连夜让将兵部、拓跋燕、以及前线的账目核对,加上拓跋燕的口供以及殿下之前审查的人的口供,此案应当没有多大问题。”

李蓉点了点头,感激道:“苏大人有心了。”

“为殿下做事,是臣的本分。”

两人说着话,裴文宣就在一旁静静听着,等苏容卿和李蓉聊完了,李蓉回过头来,看向裴文宣,微笑道:“裴大人又有什么事要告知本宫呢?”

“哦,这事儿不大,”裴文宣笑着抬起扇子,指了李蓉头上的发簪,“殿下的发簪歪了。”

李蓉:“……”

他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敷衍都懒得敷衍她。

李蓉正想让人停了马车,把裴文宣给轰下去,结果就察觉身边人忽然起身,一只手压着袖子抬起手来,轻轻扶正了她的发簪,平和道:“殿下,好了。”

李蓉呆愣着反应不过来,裴文宣冷眼看着苏容卿,苏容卿从容回到自己位置,面色平静,全然没有理会裴文宣的视线。

李蓉见气氛又尴尬下来,轻咳了一声,两人看过来,李蓉忙端起茶杯,劝道:“喝茶。”

两人不说话,李蓉觉得更尴尬了。

好在马车一会儿就到了宫里,一到皇宫,李蓉赶紧道:“到了,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她甚至都没理两人站没站起来,赶紧就跳下了马车,出了马车,清晨微风袭来,李蓉顿觉心旷神怡,她握扇提步,同静兰道:“走吧,我们先进去。”

“不等两位大人?”

静兰有些茫然,按理说一道来,李蓉应当同他们一起入宫才是,结果李蓉听了她的话,赶紧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嫌弃之色来:“赶紧走吧,离他们远点。”

说着,李蓉便领着静兰先行。

裴文宣和苏容卿并肩步入宫城,苏容卿温和道:“裴大人对在下似乎多有意见?”

“苏大人不觉得,”裴文宣转头瞧他,淡道,“苏大人对公主,过于照顾了些吗?”

“哦?”苏容卿笑起来,浑不在意道,“有吗?在下不过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苏大人打算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