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失败得紧…

然而,就在萧淑妃生辰之时,初一听到南山围猎之时,德妃洛红英的心便紧紧地揪了起来。

南山,乃是离深远侯洛枫的府坻最近的一处围猎场。

新皇白泽,虽然称不上文武双全,但是对待手中的皇权却比之先帝高祖还要看重。自深远侯洛枫平定了边疆战乱之后,武昭帝白泽便借老侯爷年势已高,不宜征战为由,御赐了一处宅坻给他。新宅子既恢弘又精美,比先前的深远侯府不知大了多少倍,只是却不在京城。而先前一向所向披靡,在境外倭寇中鼎鼎大名的“洛家军”也由先前的二十万削减至了十万。这十万人之中大多数都驻守在塞外,而深远侯洛枫手里的兵力也仅仅只剩下了三千。

三千“洛家军”所负责的,便是这南山附近的安全与京城外的巡视。可叹那满门英烈的洛家,而今只剩下老侯爷一个人驻守在京城之外。红颜白发,将军迟暮,老侯爷洛枫从此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了下去。

然而而今那老侯爷的义子戚有为回京,总算让老侯爷聊以慰藉,从那年轻一代的将军口中闻听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在回忆里寻找曾经的快乐了。

而洛红英却万万没有想到朱砂会有这等心机,拉着自己一起来到南山。虽然不见得能够见到自己一直惦念的老父亲,但是…在这个时候,在那个人回到京城的时候,想必…便是离他稍稍地近一些,自己也会感觉到…幸福罢…

“珍婕妤娘娘您没事罢?”那藏兰急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朱砂。

“没…没事…”朱砂被扶住了,这才从方才松懈下来的虚脱中缓解过来,朝着藏兰淡淡地笑了笑。

“好在没有让身后那些碍事的过来。”洛红英冷哼一声,又转过头来。“珍婕妤还真是深得人心啊,”她冷笑着看向朱砂,又道,“却不知妹妹你一会子要如何向皇上交待?”

向皇上交待…

朱砂完全怔住了。是呵,她纵然是将那慕容瑾赶走,但是自己这一身的血迹却又如何是好?一会子莫说是皇上,但是其他人看见了兴许也会觉得怪异罢?

“呵,还真是一个麻烦的人啊。”洛红英颇觉麻烦地下了马,走到朱砂的身边拾起了那把匕首。她直起身,抬起头看了看朱砂,然后一把拉起朱砂走向了她的马。朱砂这才看到,在洛红英的马上栓着一只香獐。但见洛红英将那匕首塞在朱砂的手里,竟然朝着那只香獐狠狠地刺过去。

又是一股子鲜血喷溅出来,朱砂的手上和身上再次沾上了血迹。

“珍婕妤娘娘很是了得,竟然帮本宫捉住了想要逃跑的香獐。本宫会向皇上说明的。”洛红英面无表情地说着,将那香獐解下来,丢在了草地之上。然后转身策马离开。

“恭喜珍婕妤娘娘,”藏兰笑着拎起了那只香獐,道,“这可算是娘娘亲手猎得的一只猎物了。”

朱砂先是怔了怔,继而瞧了眼已然消失在眼前的那抹红衣,不觉间微笑了起来。

这个德妃娘娘,她可不是那么喜怒无常的人物呢…

052 :如何解脱

白泽果然看到一身血迹的朱砂大惊失色。结果却是那德妃娘娘洛红英对朱砂大加赞扬,说是一只香獐在挣脱了绳子欲逃跑之时,珍婕妤朱砂娘娘急中生智,扎了它一刀。

看到自己所有嫔妃里最柔弱的一个都学会了狩猎,白泽十分高兴,更何况在三组狩猎之队里,他猎得的猎物又属最多。当夜便于南山与众大臣痛饮,欢歌笑语好不开怀。

朱砂只推托说自己累了,便兀自到别院沐浴更衣,休息去了。

回忆起白天所发生的那一幕,朱砂自有说不出的恐惧和害怕,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浸在浴盆之中,任由那红粉白几色的花瓣沾在那漆黑如瀑的秀发之上,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在水中呼吸。

或许,只有用这微热的水温才能将她那婉若冰冻了的心温暖罢…

慕容家族里的男人,是不是每一个都如此偏执和可怕?他说,要带自己走,还说,要一辈子不分开…当初那个人也是对娘亲这样说的罢?那个人!

朱砂的身体再一次忍不住地瑟瑟发抖了,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如果这是整个乌洛拔提氏家族的诅咒和噩梦,那么她会不会从这个噩梦里逃得出来?又…要怎么样才能让慕容瑾停止他可怕的执着?

难道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止纠缠吗?

死亡!

是了,自己原本不就是打算要他们所有慕容家族的人都为娘亲陪葬的么,为甚么不能加快这一进程呢。加快进程,让他们统统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拉她进入那场轮回里了罢?

那场关于罪恶与禁忌的…可怕的轮回。

朱砂怔怔地睁大了眼睛,望着水面上那漂浮着的花瓣,一朵一朵,好似绝望飘零着的灵魂…

南山围猎仅仅三日,大队人马便回到了皇宫之中。这一次的围猎让白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那略显得苍白的皮肤也显露出了健康的颜色。而相信最为春风满面的便是那德妃娘娘洛红英了,虽然满心的不舍,但是洛红英脸上的笑意却明显地比从前多出了不少。况且又如此的心满意足,便是连旁人与她说话时的神态也是大友善了不少。

相反,只有朱砂沉默了几分。

走在通往皇宫那条笔直的甬道上,朱砂唤住了前方的藏兰,将手中的匕首递与了他,道:“藏兰公公,多亏了你这把匕首才让本宫转危为安。而今将这匕首归还,多谢公公的一番心意。”

然而藏兰却只是低头看了看那把匕首,微微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过来:“娘娘,如若您不嫌弃,这把匕首便送与娘娘罢。娘娘可留在身上仅做防身之用。”

朱砂微微地怔了怔,这把匕首的造型如此古朴,一看便知绝非凡品,更何况先前拿在手中之时,已然感受到了它那锋利的程度。这样贵重的东西,却…要送与自己吗?

“藏兰公公,如此珍品,恐怕…”然而朱砂的话还没有说完,藏兰便低声地笑着说道:“不是珍品,又如何对得起‘珍’婕妤娘娘的这个‘珍’字?”

说罢便朝着朱砂点头微笑着,转身策马朝着顺元公公的方向奔去。

珍…品吗?

朱砂细细地品味着藏兰的话,不觉间两颊突然浮上了些许的微红。那妙涵看在眼里,都禁不住轻轻地抿起了嘴巴。

少不得将那匕首放进了怀里,朱砂随着大队人马回入了皇宫之中。南山围猎虽然才只有三天而已,却是一代帝王与群臣之间拉近距离的重要一环。武昭帝白泽虽然只是一个年轻的皇上,免不了年轻气盛地做些逾越了规矩之事,但是却比之太祖皇帝和高祖皇帝都多了几分近民之意,这一行倒教百官对皇上白泽的好感增加了许多。

庄太后对此行十分的满意,特命人赐了两盆花儿分别送给朱砂和德妃娘娘洛红英。看着摆放在正殿里的两盆花儿,朱砂突然陷入了深思之中。自好日萧淑妃生辰所演奏了一首曲子之后,朱砂和庄太后之间的亲密便突然间有了隔膜。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究其原因竟是连朱砂自己也不知道的。

到底是甚么触了这铁腕太后的逆鳞了呢…

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到颇为无力。看起来这宫中的周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人心微妙呵。

正在这儿兀自力量着,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疾速地走进来,却是一个形容憔悴满脸泪痕的小宫女正快步地走着,身后跟着的则是正欲拦她的妙涵。

“珍婕妤娘娘,珍婕妤娘娘,救命啊!”那小宫女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砂的面前,大哭起来。

“你还真是好生的放肆!”那妙涵想来是因为自己拦她不住而生起气来,立

起眼睛怒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容我通报一声你再进来,你这却是如此不懂规矩么?”

“妙涵姐姐,不是奴婢我不懂规矩,而是…而是那戴宝林实在是等不及了,若是再不救救她,恐怕不止是她,就连她腹中的龙子也…”说罢愈发地泣不成声了。

朱砂闻听这小宫女竟然提起了戴宝林,不由得皱起了眉来。她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小宫女一番,才赫然想起这小宫女当是那伺候在戴宝林截纤儿身边的宫女小玉。只是她为何会突然到这儿来?这样想着,朱砂便微微地皱起了眉,道:“你可是那戴宝林的近身宫女小玉?”

听到这位珍婕妤娘娘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小玉喜得急忙朝着朱砂叩首,道:“多谢珍婕妤娘娘还记得小玉,珍婕妤娘娘,小玉恳求娘娘您救救戴宝林罢,她…她…”

说着,便又再次哽咽直来,泪水成行地滑落,几乎要抽搐过去般。

“小玉,”朱砂冷冷地打断了小玉,道,“如若戴宝林有任何的事情,她当先与她的主母皇后娘娘禀告才对,派你来找本宫,可就有些违背礼数了哦…”

053:暴风雨

听到朱砂这样说,小玉先是怔住了,紧接着便上前一步,重重地叩起首来哭道:“娘娘,珍婕妤娘娘,戴宝林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方才唤奴婢跑来求珍婕妤娘娘救她的。娘娘啊,戴宝林她…戴宝林她已然有近七日没有进食了呀!不止是没有进食,就连喝水都…都没得的呀!”

甚么!

在场之人,包括妙涵与夏青都完全地怔怔住了。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怎可七日没有进食?甚至连水都没得喝?

“小玉,你这玩笑未免开得有些大了。”朱砂不动声色地牵动唇角笑道,“戴宝林乃是怀有龙脉的嫔妃,如何能不进食的?更何况皇上不是都已然命御厨房准备她每日的饮食吗?每日所食之物,想那内务府都是有记录的。小玉,本宫看你还是早早回去要紧,若是戴宝林没有人在旁照顾…”

“娘娘!”小玉紧紧地咬了咬牙,然后再次重重地叩首,道,“您有所不知,纵然皇上已然吩咐了戴宝林每日都有御厨房的小灶为其烹饪,但是…但是这些饭菜却没有一个人敢端到戴宝林的房里去呀!”

朱砂的眉,微微地皱在了一起。她无声地挑起眼来看了妙涵一眼,那妙涵会意,急忙上前一步,“呔”地一声喝斥道:“好你个小玉,竟然胆敢口出妄语!你道那皇后娘娘岂能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像你这种胆敢抵毁皇后娘娘名誉之奴,当受杖刑!”

“妙涵姐姐,奴婢并没有抵毁皇后娘娘呀!”小玉哭道,“实在是戴宝林太过可怜,奴婢,奴婢看不下去了!您可知,突然有一天,皇后娘娘便将奴婢与怜风两个调离了戴宝林的身边。那戴宝林而今是有孕在身,正是需要人照顾之时,皇后娘娘不旦把奴婢两个调离,而且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接近戴宝林的偏殿。可怜那戴宝林夜里便是想喝一口水都没的,她只能亲自去倒,却偏偏连那些个宫女都不肯帮她一下,甚至与她说句话都会受到皇后娘娘的苛责。怜风着实忍不住,悄悄地送了些吃的给戴宝林,谁料…”说着,小玉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便再次大哭起来,“谁料那皇后娘娘知道了,竟然…竟然罚了怜风杖责八十,将怜风给…活活得晕厥过去,不出三日便…死了…”

那小玉说这些话的时候,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仿佛那充满了血腥和残忍的一幕就在眼前,整个“明霞殿”都沉默了下去。

朱砂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深邃,神色凝重,就连妙涵亦是沉默着不发一言。寂静的大殿上,只有小玉的哭声,声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

一个无声的眼神飘过来,一直静立在一边的夏青微微颌首,就在小玉还在抽泣之时,夏青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小玉的身后,举手在小玉的背上轻轻一点,小玉便径自晕厥了过去。

一声惊雷突然乍响,那刚才还明亮的“明霞殿”内慢慢地阴暗了下去。朱砂坐在那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用手抚住了额头。

这个慕容薇…还真是不懂得甚么叫做低调呵。在这接二连三的惹事生非之后,也还是不能收敛些,却还要为难那个原本就够可怜的人做甚呢?

“娘娘,您看此事要不要上报给王爷?”妙涵亦感觉到了问题的棘手,她亦微微地皱起眉来,问道。

“在事情还没有查明之前,不要贸然行事。”朱砂想了想,道,“夏青,你且去查看一下事情的真相。切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轻举妄动。”

夏青点了点头,迅速地转过身,趁着这阴霾的天色消失在眼前。

“娘娘,那这个怎么办?”妙涵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玉,问道。

“扶她到厢房里休息一下罢。”朱砂看了看这个小玉,道,“好歹是一个忠仆,也是难得。”

那妙涵看着朱砂的目光攸地一怔,施即便低下头来点头称是。

薇儿呵,为何你总是这样急不可待呢?

朱砂望着那聚集了厚厚云朵的天空,风吹得如此剧烈,天空的际头已然有闪电划过了。马上要下暴雨了呢,朱砂被这股子冷风吹得抱紧了双臂,却不防有人将一件罩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转过头,看到了清荷那张沉默而清冷的脸庞。

这张原本清秀可人的脸,而今却带着淡淡的疤痕,尽管并没有给这张脸带来多大的不协调感,但是清荷却还是常常低着头,不愿意被人注意到她的脸。就连一些外出的场合,她也从来都不去,宁愿妙涵和夏青陪伴朱砂而她则安安静静地守在宫殿里,做些琐碎的小事。

“清荷,你入宫,也已经有快一年了罢?”朱砂问道。

清荷微微地怔了怔,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曾,想家吗?”朱砂又问。

清荷望着窗外,先是点了下头,紧接着便摇了摇。

朱砂静静地看了看清荷,然后亦望向窗外,道:“上元佳节前,当是会有一些宫女会被允许回家探亲,你也一并回去看看罢。”

清荷的身体一震,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朱砂,目光里有明亮的光芒在闪耀。

“那个小玉,已经安顿好了吗?”朱砂问。

“是,已经安顿好了。”清荷迅速地垂下了眼帘,那眼中的光芒也慢慢地隐去了。“娘娘您还是不要在这里站得太久为好,一会子许是要下雨了,风凉,恐染风寒。”

朱砂点了点头。

清荷便躬身退了下去,然而她刚刚走到门口,便被朱砂唤住了。

“娘娘还有吩咐?”清荷问道。

“没有,”朱砂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清荷,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本宫为何会留那小玉在这里吗?”

清荷的唇角微微地弯成了柔和的弧度,恭敬地低头说道:“娘娘自有做事的分寸,清荷只要尽到奴婢的本分就好。只要是娘娘您吩咐做的,清荷都会努力去做好。”

心里,似乎是流过了一阵细细的暖流。

朱砂挑了挑唇,转过身去继续看向窗外,道:“下去罢。”

“是。”清荷应着,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暴风雨就要来了…

054:绝望和希望

渴…好渴呵…

喉中的干渴已经让戴宝林口干舌燥了,她咳了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依旧空荡荡的,在这个夏末秋初的梅雨季节里,甚至已然有了些许的霉味儿。

“…水…”戴宝林张口虚弱地呼唤,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回应。

是了,不会有人来了,再不会有人来了。

小玉也不会,怜风也不会,她被…永远地遗忘在这个角落里了,像是被丢弃的玩偶,再没有人想得起来。

已经好几天茶米未尽了,戴宝林将手抚在自己的腹部,在那里的小小生命尚且在不安的蠕动着。他还活着,戴宝林轻轻地松了口气。

可是那个小生命却如此贪婪地吸吮着戴宝林身体里的所有养分,让她一天比一天更加迅速地衰弱下去。既没有食物,又没有水的日子能捱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戴宝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张着她已然干裂的唇颤声道:“孩子…苦了你了…”如若你投身到一个身份地位更高些的娘娘身上,说不定…说不定你会更好罢…

轰隆!

窗外一记闪电,突然间狂风大作,将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砰”地刮得开了。戴宝林浑身一颤,睁开眼睛瞧见了骤然落下的雨点。

下雨了啊…

下雨了!

戴宝林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般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她终是太虚脱了,挣扎了几番方才坐起。她拼命地捉住床沿,想要下床,却不想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啊,我的孩子!

戴宝林早已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腹部,好在,她是躺在地上的。

“孩子,你坚持住,娘带你去喝水。坚持住啊!”感觉到腹中胎儿剧烈的蠕动,戴宝林不由得连声安慰。紧接着她便一点一点地爬向门口,一步,两步,三步,快了,就快到门口了!

可是腹部却传来了一阵阵的阵痛,戴宝林感觉到一阵天眩地转。

“来人…来人…啊…”她奄奄一息地呼唤着,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有门外哗哗的雨声。那么急促,那么无情…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人来帮她一把呢?

为什么?

你们,你们都去了哪里?难道你们看不到这个即将降临人世的龙子吗?

难道你们…竟是这么残忍吗?

戴宝林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朝着门口爬着。终于!终于到了门槛之上,戴宝林拼着全身的力气将头伸出门外,张开嘴巴接着飘落进来的雨水。

雨水滋润了她干裂的嘴唇,亦冲刷着她的脸庞。这张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双大眼睛的脸此时竟是如此苍白,然而那脸上亦绽放着欣喜的笑容,像是终获了希望般的喜悦。

“孩子,我们…有救了啊…”戴宝林捧着腹部,欣喜地说着,“老天爷不会让我们死掉的,老天是不会…欺负我们的…”

这迎面而来的寒冷冲刷着这个虚弱的身体,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戴宝林两眼一黑,径自晕厥了过去。

她就这样,前半身门外,后半身门里地倒在雨水之中,那暴雨愈下愈急,已然将戴宝林的整个身体浸在了雨水之中。

彼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低下头望着戴宝林半晌,方轻轻叹息了一声,上前把她扶住,然后半抱着将她放在了床塌之上。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张脸,这戴宝林轻得简直像是一片羽毛,偏偏那腹部隆起得如此不协调。便是夏青这个尚且不甚懂得人情冷暖的寡言之人都不忍去看了,她探手将戴宝林的手腕擒在手中,替她诊了诊脉。

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轻举妄动。

夏青看了两眼这戴宝林,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消失在这个小小的偏殿里。

“娘娘。”

身后传来的那低沉的呼唤之声让陷入沉思的朱砂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窗前那一片滂沱的大雨,让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情况不太妙是么?”朱砂轻声地问。

“是。”夏青低下头,道,“想来那小玉说得都是真的。奴婢去的时候,正逢戴宝林爬到门口,去接雨水喝…戴宝林已然整个人都瘦弱得不成样子了。奴婢是在她晕过去之时进入偏殿的,也替她诊了脉。”

朱砂静静地听着,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问夏青戴宝林的情况。长时间的静默让夏青甚至怀疑这位珍婕妤娘娘是不是睡着了,然而那朱砂终是动了动,传入夏青耳中的却只是一声叹息。

只是叹息而已么?

夏青决定继续说下去:“而奴婢替戴宝林诊脉之后发现…那孩子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朱砂的身形猛地一震。

又来了吗?

又是一出即将要上演的丧子闹剧么?

眼前浮现出了白泽那张得知自己失去了生命里的第一子时,难过的脸。朱砂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隐痛,那个男人,站在权力的最顶端,却连他的子嗣都保护不了。这难道就是上天所赐予的公平么?

“照着那戴宝林一直滴水不进的情况看,她和腹中的胎儿,绝挣扎不过两日了。”夏青说着,便低下了头去。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朱砂沉声说道,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情愿,也没有一点的波澜,平静得就像是没有听到夏青的话一样。

“…是。”夏青犹豫了一下,终是躬身退了出去。

然而她刚刚走进厢房,便被随之而来的妙涵一把揪住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