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一些人?他们见证着你青春的过往,与你走过每一段或喜或悲或难过或痛苦的记忆。不管当岁月怎样变迁,不论容颜如何老去,你们面对着彼此的时候,眼里映着的,却依旧是对方年轻时的容颜,永远不会改变。

“是时候了,”庄太后低沉的声音像是喃喃的梦呓,又像是对柳全和郑尚宫在说话,“已经找到了那个可以担得起六宫之首重任的人,可以把慕容薇从凤位上赶下去了。”

022:有我在

庄太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宋贤妃和萧淑妃分管后宫的那权力收了回去,全部交给了朱砂。

这是一个惊人的决定,足以令所有后宫的女人们惶惶。

而与此同时,在朝廷那边,靖王爷白隐作为皇室白家一脉唯一的亲信重返朝堂,俨然成为了替皇上主持大局之人。这个靖王爷白隐素来软硬不吃,行事专行果断,对反对他的异党心狠手辣。再加上年轻时候那臭名昭著的恶行,足以令那些越来越不安分的乾青国旧臣肝胆俱寒。

看起来,那庄太后的意思很明确,皇族专权,臣子分权抗礼,胡作非为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

况且最为可怕的一件事是,此番苏丹国与武昭国所订契约之事,将由靖王爷白隐前来督办。平阳王和鲁国公二人乃是彻头彻尾地傻了眼,这两位老兄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凑在一起,要么哀声叹气,要么绞尽脑汁地想着对付靖王爷白隐的办法。

且不论白隐与藏兰是如何率领人马前往苏丹国的,也不论那平阳王与鲁国公是怎样一遍遍地商讨对策,单说那皇贵妃朱砂,自被庄太后钦命为取代文菁皇后的新任皇后的不二人选之后,每日要做的事情便一样样地多了起来。庄太后借养病为由,已然越来越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后宫里的大小事情均交由朱砂之手。就连偶尔前往护国寺听经的传统,也都由朱砂前去了。

又是听经呢。

朱砂坐在那辆车辇里,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恍然。当初,她也是乘着车辇前去听经的罢?童年时代的那次代替慕容薇的听经,竟然注定了她此生永远沦为了一个代替品,为那次的罪孽赎罪。然而只一眨眼,岁月便已然无情地走过了那么多个年头,把所有的一切都改变得面目全非了呵!

她的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如果天上果真有神佛,那么如果她虔诚地祈祷和颂经,会不会减少她身上的罪孽和污秽,让她早一些于那黑暗的深渊里解脱出来呢?

眼前又浮现了那张脸,带着妖娆与邪魅的笑意,像是刻在朱砂生命里的邪恶魔咒,想要束缚住朱砂让她不得解脱。

想要从黑暗里解脱,恐怕那个人是不容易摆脱的罢。

朱砂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护国封进了香,听了一会子经文,因要举行法典为庄太后祈福,朱砂便被请到了后院的厢房吃茶等待。

后院乃是特地为庄太后前来听经时休憩所修的一处小小的别院,院中有几株梅花,正在傲雪盛开,在这一片皑皑的白色之中,火红的梅花倒也讨喜。所以朱砂吃了茶,便信步走到院中,欣赏起那几株梅树来。

妙涵与夏青就守在不远处,自从朱砂上一次遇到了危险,夏青与妙涵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无论朱砂怎么劝解怎么命令她们去休息都不肯听,朱砂便也只得由着她们。

或许被人守护着的滋味,也蛮好罢。

朱砂挑起朱唇,轻轻地笑了笑。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却于那别院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桃。”

朱砂浑身一震,这如噩梦一般的名字…却又是谁在她的耳边提起来?迅速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英俊而温和的脸。

李萧哥哥?

朱唇微张,那个名字又差一点从她的唇间溜出去。一颗心也攸地悸动了起来,朱砂怔怔地看着李萧,他就站在那儿,一袭青色软甲,绾着墨绿的腰带,一头黑发被束在脑后,明亮的黑眸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关切的目光。

“李将军?”许久,朱砂才轻轻地唤了一声。

李萧慢慢地走进来,那片火红的梅花儿映着身着素衣的女子,明艳的容颜,潋滟的眸光,与多年前那个站在绚丽的桃花儿下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此乃皇贵妃娘娘的休憩之地。还请回避。”夏青看到李萧便皱起眉头,欲上前去拦住李萧。幸而那妙涵手疾眼快拉住了夏青,递给她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便拉着她走进了屋中。

“你何苦拉着我。”夏青生气地甩开了妙涵的手臂,道,“万一皇贵妃娘娘又遇上甚么危险该怎么办。”

“你这个呆头鹅!”妙涵气得伸手去点夏青的脑门,怒气冲冲地道,“你没看到皇贵妃娘娘脸上的神情吗?那个人根本就是娘娘认识的!”

“认识又能怎样。”夏青嘀咕着,转过头去隔着那层薄薄的窗纸,看向院中那两个朦胧的人影。

“怜姑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李萧一步步地走过来,沉声对小桃说道,“当年我离开京城去往边关,一去便是四年。父亲因为怕我得知这个消息痛苦伤心,而没有对我提及。而今回来,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小桃,你受委屈了。”

充满了关切的话语,那温和而低沉的语调,让朱砂心里那原本已然建立起来的重重堡垒再次动摇起来。朱砂几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眼睛不再去看那双明亮的黑眸。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淡漠地说道:“李将军你说的话,本宫听不懂。此处乃是佛门净地,又是女眷休憩的场所,还请李将军迟早离开,以免生出麻烦。”

“你一定要瞒着我吗?”李萧伸手便捉住了朱砂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那只手依旧还是小小的,一到冬天就冷得这样冰凉…李萧习惯性地将朱砂的手攥在手心,用他手上的热度温暖着。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朱砂那坚固的堡垒轰然倒塌,她几乎可以听得见石头翻滚落地的声音,嗅得到尘烟四起的刺鼻气息。朱砂的全身颤抖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或许,是自己不想要抽身而逃罢。这一点点的温暖,记忆深处快乐的温暖,那么弥足珍贵。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她最贪恋的啊!

要我…怎么放得下呢?

“告诉我,小桃。”李萧走上前来,将朱砂的两只手都攥在手心温暖着。他低下头来,望住朱砂,依旧是带着宠溺和语调,哄小孩子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对你做了什么?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023:怎么敢!

可不可以不要坚强?可不可以不要伪装?在这个人的面前…只要在这个人的面前而已…

朱砂的眼中慢慢地蒙上泪光,她望着他,这个从小便给了她温暖和保护的少年,而今还能够继续保护自己么…

“李…”就在那个名字在自己的唇边呼之欲出时,突然听到一声喝斥。

“李萧,你想要对小桃做甚么!”

这个声音!

朱砂惊恐地看过去,就在李萧的身后,赫然站着一身藏青色软甲的慕容瑾。

慕容瑾的面色阴沉,憎恶地看着李萧,“铿”地拔出了腰中的长剑,怒道:“放开她,离她远点!”

“慕容瑾!”李萧愤然松开了朱砂的手,那已然被温暖了的手攸地被寒冷的风吹走了温度,眨眼间恢复了冰冷。

李萧迅速转过身来,毫不示弱地看着慕容瑾:“你来这里做甚么?”

“我来带她走。”慕容瑾说着,看了朱砂一眼。他的眼睛里有着燃烧的火焰,执着而又炽热,“她要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李萧嗤之以鼻,“你们慕容家没有这个资格!当初你们是怎么对待她的?你们是怎么伤害她们母女的?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我不会让你带她走。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保护她。”

“拼命?”慕容瑾冷笑,“你的命还值钱么?当初是谁抛弃了她,和薇儿柔情蜜意的?当她守在怜姑姑病塌之上的时候,你哪里?当她被薇儿胁迫只能够选择离开你的时候,你可曾有过一丝留恋?”

“我…”慕容瑾的话字字句句戮在李萧的痛处,他的身体微颤,低下头道,“我当时…并不知道。”

“不知道?”慕容瑾大笑,|“好一个不知道!那我问你,你知道甚么?小桃一天比一天消瘦可怜,一心念着娘亲的身体食不下味,你却和慕容薇亲亲我我,游山玩水。即便是知道了慕容薇不过是利用小桃得到你之后,你也没有回过头来问她一句,而是掉头就走罢?在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岂是你一句不知道就能作罢的?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你怎么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要保护她!”

李萧的面色苍白下去,举着长剑的手也颤抖了起来。慕容瑾说的每句话都像惊雷轰隆隆地响在耳边,让他的心翻涌着悔恨与自责。

看到李萧的模样,慕容瑾不由得愈发恼怒,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手中的长剑便朝着李萧刺了过去。

“小心!”朱砂惊叫一声,一把将李萧推到了一边。

然而慕容瑾的这一剑来势凶猛,即便是李萧倒在一边,手臂也还是被刺伤,鲜血攸地喷溅出来。朱砂亦随着用力而跌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感觉到寒冷而疼痛。

“像这样的胆小鬼你也要护着他吗?”慕容瑾看到朱砂还在维护李萧,不由得愈发愤怒,他怒喝着,再次举起长剑朝着李萧劈了下去。

“住手!住手!住手!”朱砂歇斯底里地喊着,猛地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萧。她抬起头,明亮的眼里有怒火在熊熊地燃烧,让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如若噙血。身体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火焰欲焚烬一切,朱砂死死地望住慕容瑾,咬牙道:“不许伤害他,我不许你伤害他!”

你们怎么可以!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贪恋的温暖,唯一牵挂的人呵!你们怎么敢!

想要把我一切都夺走吗?

把最后一个珍贵的眷恋都夺走吗?

我绝不会允许!

朱砂从来都没有这样凌厉地高喊过,她的声音如此高亢,让她全身都禁不住地瑟瑟发抖。然而那张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恨意,却让慕容瑾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你们,休想再在我的面前伤害任何人。”朱砂一字一句地说着,慢慢地站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慕容瑾,就像是一个浴着仇恨与血光而生的妖,“慕容瑾,我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慕容家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的。我要让你们的血在我的脚下流成河,我要亲手送你们下到地狱里去,永生永世,万劫不复。”

说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瑾好一会儿,方才转过头去,弯下身来扶起了李萧。

“滚。”

如此冰冷的声音,如此冷漠而残忍的声音…

慕容瑾一步步地后退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砂:“小桃,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应该…”

“滚!”朱砂愤然转过头,厉声喝道。

为甚么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事物失去了颜色?

为甚么在这一瞬间,我的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慕容瑾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化为了灰烬。他像是被夺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缓缓地转过头,走出了这间别院。

朱砂扶着李萧走进了别院的厢房里。妙涵与夏青相视一眼,只得替朱砂打来了热水,拿来了白布。

无声地替李萧擦了伤口,上好了药,朱砂又用布将李萧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小桃,你…恨我吗?”李萧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朱砂替自己忙碌,心中有温暖,有感动,更有着难以抑制的心动。过了许久,他方才问了一句。

朱砂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来看向李萧。

这个年轻的将军,他的面容像俊美的天神,他的眼睛像年轻的骏马,他的温和像清晨的阳光。就算是那个时候转头走掉的你…也是给了我唯一温暖与快乐记忆的人啊,我又…怎么会恨你呢。

于是朱砂便微微地扬了扬唇角,转过头继续替李萧包扎起来。

“小桃。”李萧伸手捉住了朱砂的手,激动地说道,“我们走,小桃,你跟我走罢。天涯海角,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今生今世,再不会做离开你的事情!”

“李将军。”尽管心里已然快要被那股洪流冲撞得快要爆裂开来,可是朱砂的语气,却冰冷得有如磐石,“请你自重。”

自重…吗…

李萧脸上的表情冻结在那里,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朱砂,从来没有想到朱砂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来。

024:功亏一篑

妙涵与夏青心疼地看着朱砂,悄然叹息着,退出了厢房。

朱砂替李萧将手臂上包扎的地方系好,便站起了身来。

“李将军,如果你听本宫的一句劝,就速速回到边关罢。”说罢,朱砂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不要离开!”李萧却一把捉住朱砂的手,急切地说道,“不要再从我的眼前离开,不要再从我的生命里离开。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小桃!”

小桃…这个名字,呵呵…

朱砂的唇角上扬着,带着苦涩,带着嘲讽,带着苍凉,她用她的手拂开了李萧的手,抬起眼睛,漠然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小桃了,她死了,早就死了。”

李萧像是一下子置身于冰窖之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砂,张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李将军,越早离开越好。”朱砂说着,继续朝着门口走去。

“说谎!”李萧猛地站起来,伸手便将那张桌案掀翻,水盆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带着鲜血的水飞溅一地,像极了盛开着的妖娆桃花。“你说谎!你说你不是小桃,可是你为甚么要替我挡下慕容瑾的剑?你说你不是小桃,为甚么让我速速离京?”

“那是因为!”朱砂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她没有回头,所以李萧便也没有看到她眼里簇簇滑落的泪,“那是因为…我想你活下去。”

说罢,朱砂大步走出了厢房。

李萧怔在了那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许久,他才爆发出一声怒吼,直冲向门口,朝着那个已然走到院门口的心爱的女子喊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是不是那个靖王爷白隐对你做了甚么?小桃!我是不会离开的,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朱砂浑身一震,那原本已然决定了深埋心底的泪水再次决堤。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

朱砂举步愤然走出了院子,她走得很快,很疾,脸上的泪在寒风的吹拂下如此冰冷,让她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可是她早已经停不下来了,她早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这样快步地走,一步一步,加快脚步地走向灭亡,走向堕落,走向那无尽的黑暗。

你怎么就这么傻的,我希望的,只是你活着而已,活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活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快乐的笑着…仅此而已啊…

“朱砂,你的脸上怎么有泪?”庄太后看着坐在床塌边上的朱砂,奇怪地问。

“臣妾…”朱砂顿了顿,随即便低下头来微笑着道,“臣妾是因为想到太后娘娘您而今病卧在床,心中十分难过。如果能换得太后娘娘您的健康,朱砂是愿以十年的生命为代价的,只求上天可以成全。”

朱砂说的,倒也未必不是实情。人是一种感情复杂的生物,即便心中还对庄太后处罚清荷一事存有芥蒂,但每每看着这个已然年近六旬的老太后还要频频为自己的儿子忧心,她眼里的牵挂与母爱,都让朱砂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有娘牵挂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呵…”朱砂说着,将她的脸贴在庄太后的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惜朱砂的娘亲死得早,连贪恋这种温暖的机会都没有。朱砂多希望太后娘娘能长命百岁呵!”

自从看到了李萧,童年的记忆就一点点一滴滴地浮现在眼前。那些快乐的日子总是围绕在她的身边,娘亲的脸也一天比一天鲜明如初。这到底是应该庆幸,还是悲伤呢?

“傻孩子。”庄太后慈爱地笑着,伸出手来抚摸着朱砂的头,“哀家而今能有你在身边服侍,有你替哀家去照顾皇上以后的生活,哀家便是死,也瞑目了。”

“我不要太后娘娘死。”朱砂紧紧地揽住庄太后,眼里闪过了一抹惊恐,“我不要。”

“傻孩子,人都是会死的。”庄太后叹息一声,将朱砂的脸捧了起来,她静静地看着朱砂的眼睛,问道,“你恨哀家吗?清荷的事情,你会恨哀家吗?”

朱砂的心微微地一动,恨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朱砂不恨太后娘娘,朱砂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去保护她…”

“傻孩子,”庄太后又笑了,“不论一个人如何强大,都不可能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保护得不受一点伤害。相反,你越是强大,命运就越是喜欢和你做游戏。他越是从你的身边夺走你最重要的人,就越是开心。人就是这样,他们喜欢看着强大的人痛苦,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感觉到你是真实的,像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慢慢的你就会发现,除了强大,你甚么也剩不下了…”

庄太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年迈女子特有的嗓音,让朱砂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是感慨,是难过,还是悲伤?

朱砂自己也不知道…

烛火摇曳,照着这一老一少两代后宫里叱咤风云的女子,温暖而又柔和。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郑尚宫突然快步奔了进来,她的神色有些慌乱,更有些复杂,看着庄太后与朱砂两个人相依偎的模样,竟然迟迟说不出话来。

“秋妍,你怎么了?”庄太后还沉浸在那种美好的宁静里,看着郑尚宫的目光慈祥温和。

“太后娘娘,文菁皇后她…”郑尚宫面色苍白地说道,“诞下了一个龙子。”

甚么!

不仅是朱砂,就连庄太后的脸色也骤然大变,宁静的气氛像是突然间掀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暴,足以将一切倾覆。

“她不是没有身孕吗?怎么?”庄太后怔怔地说着,眼中的平静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的精芒。“快,去传刘御医,更衣,摆驾‘紫玉宫’!”

朱砂没有与庄太后一起去到“紫玉宫”,对于朝廷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但是对于朱砂而言,却是一记惊雷般的噩讯。

慕容薇竟然诞下了龙子?

真是可笑呵…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容不得人不相信。谈甚么誓言,谈甚么承诺,谈甚么未来日子里的照顾?当那个小小的生命诞生于世,一切便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朱砂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那无际的黑夜。

功亏一篑。

025:并非嫡子

功亏一篑。

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了。白隐一定会失望罢?自己呢?是恨,是妒忌,是失望,还是别的甚么?朱砂不知道,也理不清。

是不是在这长久的宁静里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忘记了复仇,忘记了血债,忘记了仇恨?已经被那些所谓的儿女情长迷惑了心灵了罢?所以上天才会这样惩罚自己。

正宫皇后,嫡长子。

朱砂懊恼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但是这是不争的事实。

正宫皇后还没有被废便产下了一子,岂有废后之理了?那慕容家族的势利更加不可一世,连同四大家族的势力也都有抬头之势。

不仅白隐夺取江山的大业功亏一篑,就连自己想要拔下慕容薇这根硬刺的计划全部灰飞烟灭!

都怪自己轻敌,都怪自己太过犹豫不决,都怪自己的手段还是不够狠,不够毒!

朱砂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之上,怔怔地,望着外面,便是寒风都未觉寒冷。

却说那庄太后与白泽先后来到了“紫玉宫”,一直萧条而凄凉的宫殿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满院的明灯高高挂起,照得宫殿一片通明,而宫人们来来回回地奔跑着,每一个人的神色都紧张却又充满了喜悦。

那白泽望着这一派繁忙的一幕,竟丝毫没有感觉到快乐。他的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即便是一直盼望着抱孙子的庄太后,脸上都带着一丝异样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