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这么粗壮的铁链子,到底是如何在江底舒展开的。一想到这可能是爷爷的杰作,我就忽然觉得这铁链充满神圣感,我激动的摩挲着铁链子,仿佛看到爷爷当年的辉煌风采……

我能想像的到,他是如何勇猛无畏的和八岐太岁斗争的,想像的到爷爷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拿着鱼竿,在微微细雨中纵横长江。可惜,这一切注定只能成为想象。

我还能再见着爷爷和父亲吗?爷爷当年到底遭遇到了怎样的变故?那个被护航的中山装男人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切的未知,驱使着我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我手臂死死的抓着铁链子,顺着铁链子追鱼鹰。鱼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速度在不断的加快。

我也加快了速度,免得跟丢了鱼鹰。

而在我加速度前进的时候,我竟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好像是……江底铁链子在剧烈的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儿?”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摇晃铁链子?

我看铁链子摇晃的幅度和频率都相当的大,就知道肯定是一股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因为人类在江底,是不可能产生如此大的力量的,我觉的即便是一台机器,都未必能产生这么大的动静。

我的手臂被震的发麻,只好松开了手,朝前方游去。

很快我就瞧见鱼鹰停了下来,围着一块木牌子在来回的转悠,那里似乎是铁链子的尽头。

我连忙上前,发现铁链子震荡的更厉害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江底,这会儿已经被铁链子搅动的剧烈游荡起来。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江水给波及到。

幸好我反应快,一把抓住了那块木牌。

我发现木牌子上雕刻着一个八岐太岁的简陋图案,虽说是死物,不过我却觉得,那细长的眼睛似乎是一直都在盯着我看。

我仔细的观察起这块木牌子来,因为我觉得这木牌子的材质似乎有些熟悉。

能泡在江底几年都不会腐烂的木头,可着实是不多见的好木头。

这块木头到底从哪儿来?若是普通人,是指定搞不到这么好的木头的。

我忽然想起了爷爷的船,爷爷的船号称长江之龙,材质都是选取上好的红木,在水中泡了十年依旧没有多大的改变。

这在十里八村是人尽皆知的,而且十里八村,也只有爷爷是红木船。

莫非,这块木牌子是爷爷船上的一块船板?

我围绕着木牌子上下左右的游了一圈,没想到还真的有发现。我发现在木板子的背面,分明刻着我所熟悉的几个字。

“李胡子泛舟,生人回避!”

果真是爷爷红木舟上的木料,我心中激动不已,伸手摩挲着这块木牌子。

爷爷的船,为什么被瓜分了?一部分做了棺材,一部分镇了太岁,那爷爷到底是怎样行江的?我想不明白。

那红木上还有一些人为的破坏痕迹,我知道那是高大壮的杰作。

当日正是高大壮破坏了牌子,才导致八岐太岁跑了出来。

此刻木牌竟随着铁链子一块摇晃起来,频率很快,江水被搅拌的混浊不清,我似乎隐约瞧见一些斑驳血迹,从木牌子下边的泥浆里边钻出来。

不会有错了,下边肯定就是八个小江尸了。

没有时间再去耽搁,我毫不犹豫的就扛住强烈的水流,钻进了那股污泥之中,伸手四处乱摸。

虽然我也觉得这事儿挺恶心的,但现在我没有第二条选择了,恶心就恶心点吧!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手,接触到的将会是腐烂的尸体,抑或是骨头。

不过还没等我真正在下边摸,却忽然感觉到那木牌子震动的更厉害了,铁链子也发出嗡嗡的声响,水流越来越大。我只能勉强保持住身子不被这巨大的水流给冲走,哪里还顾得上捞尸体啊。

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木牌子下边的污泥,却是一下子就爆射了出来。大量的污泥将江水给搅拌的粘稠一片,可见度瞬间下降。

那些鱼鹰立刻绕到我身边,扑楞着翅膀,我知道它们是在保护我。

不用说,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试图靠近我,但却被鱼鹰发现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试图靠近我?江尸?莫非那些江尸也成了邪怪,诈尸了,可以攻击人了?

我没时间细想,第一时间就把龙头鱼钩捏在手中,随时准备着反击。

当然,我这会儿并不会采取主动攻击,因为现在江水浑浊一片,能见度实在是小的可怜,这样的作战环境,对我来说明显是不好的。

不过那些小江尸,却对我采取了主动攻击,一个个的都围了上来,我还听见一阵哗啦啦铁链子晃动的声音。

鱼鹰也意识到了危险,拼了全力的保护着我的安全,我一边在心中默背着爷爷的金钩套路,一边努力的看清眼前的情形。

在我终于看到那八个小江尸的时候,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八个小江尸竟变成了干尸,并没有腐烂。

真是奇了怪了,在江水中他们到底是如何变成干尸的?八具幼小的干尸,被粗壮的铁链子穿过心窝,连接成了一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多手多脚的铁蜈蚣。

这八个小江尸,都被砍断了一条胳膊,从他们张嘴怒喊的表情上可以想像得到,当年幼小的他们究竟遭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它们只是无辜的孩子,我心中竟起了一丝悲悯之心。

不过,我悲悯他们,谁悲悯我?在我心生悲悯的瞬间,其中一个婴儿竟一下就从后面把我给搂抱住了,瞬间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弥漫全身,我觉的自己的身体都变得麻木起来,头脑竟开始变得昏沉起来。

果然是邪性的尸体!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同时虎躯一震,右手龙头鱼钩快速抛出,左手一把接住,然后朝后背干尸用力的划去。

顿时那江尸好像被电着了一般,全身剧烈的颤抖,然后一下就躲开了。

“王八蛋,跟老子斗,你还嫩点。”我自我打气,然后勇猛无畏的冲了上去。

鱼鹰也立马开始攻击几具江尸。

几具小江尸都被拴着铁链子,即便修出了一定的心智,也不会有太大的反抗力,所以我连同几只鱼鹰,就把江尸逼的连连倒退,毫无招架之力。

我心中大喜,准备一鼓作气将几具江尸给灭掉。这几具小江尸,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否则日后必成大气候。

我积攒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小江尸,直接一用力就掰断了小江尸的脖子。

刚才还愤怒挣扎的小江尸瞬间就变老实了,没有了半点挣扎。

我将碎尸丢在地上,然后攻击第二个江尸,紧接着是第三个江尸,第四个,第五个……

前几个还比较顺利,我心中洋洋得意起来,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八个小江尸而已,照眼下的情况,想要解决他们这还不简单?但情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四十章 鬼媳妇

就在我准备解决掉最后两个小江尸的时候,我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哭声。

我立马扭头,却惊骇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只小江鬼这会儿正漂在我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看,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它们的这股笑意,看得我心中一阵哆嗦,我能感觉到它们带给我的危险感。

桀桀,桀桀!

它们再次尖笑两声,然后快速朝我扑来,我下意识中就赶紧躲闪。

此刻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腹腔中已经没多少氧气,我觉得若是继续跟他们缠斗下去,我必然得被活活憋死不可。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就准备逃回江面。

八只小江鬼,其中六个被我灭了肉身,已经完球子了。剩下两个却突破了幺妹儿的封魂,和肉身融为一体,他们的实力可就不止增强一倍了,我根本没有把握对付它们。

可是两个小江尸,会放我走吗?在两个小江鬼进入他们的肉身之后,江尸立马跟活了似的,动作敏捷了不少,快速游了上来,一把就拽住了我的脚腕,用力的朝江面下拖!

不好!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我这会儿是真的坚持不了多大一会儿了,我觉得腹腔跟要爆炸了似的难受,尤其是头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全身变得酸软沉重。

我该怎么办?难道要命丧在这里?这是我头脑中唯一的想法。我想反抗,可是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小江鬼却变得力大无穷,拽着我的双腿,用力的把我往铁链子上边撞。

刹那间我就头晕眼花了起来,口中含着的最后一丝气息,差点没被我吐出来。

即便我有行江子的本事,这会儿也施展不出来了。因为行江子的手段,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艄公号子,好像萨满的出马弟子一样,靠着萨满歌,来起到镇魂的作用。

而在想起出马弟子的瞬间,我的头脑一灵光,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对付的法子,顿时心中大喜。

这个法门叫做:金钩借江。

金钩借江,顾名思义,就是借助长江中神灵的力量。

当然,长江的力量可不是你想借就能借的,是有很强的技巧性的。

第一,你的基本功必须十分扎实,能沟通到长江里的力量才行。

第二,你必须能分辨出某些力量是否能借?比如河伯,精怪,鬼仙,若是借助到一股邪性力量,怕是自身也要遭殃的。

第三,也就是最关键性的一步,就是送走那股力量。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或许能请的来某种力量,但能不能将它们送走就得另说了。

因为有些力量具有粘着性,喜欢呆在人体中。实际上有些力量,可以说是某个残存意识,或者是灵体。若是身体长期被这种力量占据,那人能受得了?

躺在床上三个月都是好的,搞不好连小命都得搭进去。《行江要術》上就有记载,老李一脉的某一代行江子,就是不慎借到了铁头鼋(tuo)的力量,结果一头撞在了青石碑上,脑瓜子都开花了。

但眼下走投无路,也只能这样做了。趁着现在还有些理智,赶紧放手一搏吧!

我双目微闭,唰的一下将金钩卷在脖子上,脑海中默念咒语,同时得配合着特殊的手结。

父亲曾无意中跟我说过,说这手结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无论是沟通何种力量,必须得提前做。

因为这个手结可以帮助自己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不至于彻底沦为那股力量的工具,可以更方便的‘送神’。

而随着我精神的逐渐扩展,我分明察觉到,后背上一股相当恐怖的力量正蠢蠢欲动。

就算是傻子也能想明白,那股恐怖力量是属于鬼媳妇儿的。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鬼媳妇儿并不能施展出那股力量。而若是我们两口子合作,我借用了那股力量,不就可以完全施展出来了吗?

我心中一阵兴奋,立马用精神沟通那股神秘力量。

可能因为我俩有过‘夫妻之实’的原因吧,我异常轻松的就沟通到了那股力量。而在那一刹那,我脑海中竟出现了一个古代美女的形象来。

美女身穿大红色的嫁衣,刚够盈盈一握的小脚,踏着一双绣花鞋,虽然她的脸被新娘冠上的珍珠串串给遮住了,但依旧能感觉美丽无比。眼睛虽然阴森森的,却狐媚的勾人,估计是个男人都要被这双眼睛给折服吧?

她的身条,甚至比小人书上的女人都要好看,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高贵。

我觉得她就是仙女,不属于人间。

这就是我的鬼媳妇儿?长得太他妈好看了,一时间我都看傻了。

“哼,耙耳朵的废物。”脑海中传来一声冷哼:“关键时刻,要我一个女人出手!”

我哑然,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格老子的,我一个大男人,岂能被你一个熊娘们儿给吆五喝六的:“磨磨唧唧的干啥,不就帮个忙嘛?我死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没用。”鬼媳妇儿又骂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下一秒我脑海中的新娘消失了,我的身体瞬间充斥了无尽的力量。

我竟觉得自己能一拳砸死一头牛。

那小江鬼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身上凭空多出的这股力量,竟惶恐不安的松开手,连连往后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哈哈,鬼媳妇儿还是挺牛掰的嘛,还没动手,就震慑住了小江鬼。

这鬼媳妇儿到底什么来历?我没时间思考太多,只是一把抓住铁链子。

刚才那种头脑昏沉的窒息感也消失了,我似乎具备了在水下呼吸的功能。犹如一条江豚,蹭的一声就弹了出去。

小江鬼骇然之极,转身想走。不过,我怎能给他机会吗?一个鹰爪,就抓住小江鬼的脖子。

我分明看见小江鬼的眼眸之中尽是颓废骇然,我甚至能感觉到小江鬼准备脱离肉身,独自逃命。

但我刚才那一抓,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抓住小江尸,同时还抓住了小江鬼。

小江鬼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挣脱开。

我左右开弓,一手抓着小江鬼的脖子,另一只手就狠狠的打在小江鬼的脸上。啪啪,啪啪,打脸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小江鬼被打的皮开肉绽,一块块的腐肉从脸上凋零了下来,同时我能感觉到,小江鬼的灵魂力也在逐渐变得薄弱。

不知什么时候,高大壮又重新下来了。看见我抓着一个小江尸,啪啪抽嘴巴子,顿时就傻了,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估计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用这么彪悍的方式来抓鬼吧?

我也来不及跟高大壮解释什么了,我觉得体内的那股力量越来越难以掌控,还是赶紧完事儿,然后送走鬼媳妇儿为好。

眼瞅着小江鬼就要被我给活活打死了,我却忽然感觉,好像有东西从始至终都在盯着我似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扭过头凭着感觉望去,却是骇然发现,在我身后不远处,一个瓜子脸泥鳅头,全身油腻,好像一个大圆球的东西,正眯着眼打量着我。

他身下的分叉,此刻竟凋零了七个,最后一个分叉也即将坠落。我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小江鬼身死魂消的原因。

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愤怒,清晰的察觉到他的敌意……可是似乎又忌惮我身上的力量,而不敢靠前。

八岐太岁,现在变成没岐太岁了。我越来越勇猛,最后干脆一咬牙,一把就扯断了小江鬼的脑袋。

嗷!

小江鬼发出最后一阵嚎叫声,便烟消云散。

没有了八个小江鬼的助阵,我看你八岐太岁拿什么跟我斗。我冷冷笑着,准备和八岐太岁来个鱼死网破。

这八岐太岁身上有关于爷爷的线索,我必须得捉住它才行!

☆、第四十一章 水猴抬轿

而在我靠近了之后,我分明瞧见那八岐太岁的身上有很多的伤痕,仔细看,我变得激动起来。

因为那些伤痕,明显是龙头金钩造成的伤痕。我对龙头金钩太熟悉了,所以一眼就能判断出除了龙头鱼钩,世界上没有第二种兵器能划出这样的伤痕来。

看来当年爷爷是和八岐太岁发生过一场恶战,然后才把八岐太岁封印在此处的。

至于爷爷下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八岐太岁,老子今天一定得捉住你!

不过就在此时,却是异变突生。在我准备冲上去的时候,我竟猛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好像被千斤巨石给压住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鬼媳妇儿用力量控制住了我的身子,不让我继续前进了。

我愤怒的用意识和鬼媳妇儿沟通:“放开我,让我过去。”

脑海中响起一个冷冰冰的,但却相当霸道的声音:“笨蛋,有东西来了,还不快躲起来?”

有东西来了?我的脑子一下就懵了,搞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东西来了?我莫名其妙的想着,身体却被鬼媳妇儿控制,躲在了一团水草之后。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我发现江底暗流的涌动越来越强烈了,好像有什么大型的东西,正从远处浩浩荡荡的游过来似的。

高大壮似乎也察觉到了不正常,连忙潜伏下来,躲在我身边,双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一脸的恐惧不安。

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抓着胳膊,我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别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却也无奈。算了,暂且忍耐一会儿吧!

而就在我思索着的时候,我竟瞧见远处出现了一抹妖艳的红色,随着红色的靠近,我惊奇的发现,那红色竟好像是一顶古代轿子。

四个骨瘦如柴,形体佝偻的‘人’,此刻正抬着轿子快速前进。在他们逐渐靠近之后,我才发现那四个抬轿子的并不是人,而是四只水猴子。

四只水猴子,抬着一顶红的诡异的轿子,在江底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这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在经过水草附近的时候,红色轿子竟停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是发现了我们,而四只水猴子,也不约而同的朝我们的方向望过来。

在那一刹那,我终于瞧见了四只水猴子的正脸。

这么一看,顿时被吓的全身木讷!

那水猴子,满脸都是毛,嘴巴就跟鸟啄一般,眼珠子全都被掏空了,只露出两个黑乎乎的窟窿。不过那黑窟窿里似乎有一对红色光点,在死死的盯着我看。

完蛋,被发现了。我心头是说不出的恐惧,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此刻轿子也缓缓转变了方向,开始朝着我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