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的泥鳅已经顾不上思考太多了,其实这里边有太多的不正常。

第一点,高老爷子是如何爬到大树上的?高老爷子年迈,腿脚不好,走路都成问题。

第二点,高老爷子笑起来,为啥挺像猴子,还爱挠毛……

等泥鳅爬到高老爷子身边,试图将高老爷子从树上弄下来的时候,才第一次看见高老爷子的正脸。这么一看,他差点没从树上摔下来。

高老爷子满脸是血,甚至花白的胡子都被染成了血红色。而他的脸上莫名多了许多‘血坑’,那都是被咬掉的一块块的脸皮,此刻血已经凝固了,咬掉脸皮的地方,能清晰的看见里边的肉。

泥鳅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咬人的脸?泥鳅自问自个儿在江边上住了几十年光景,见过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可从来没见过这等怪事。

尤其是这种直接咬掉人脸的东西。

高老爷子还咧开嘴冲泥鳅笑,那高老爷子的嘴巴里竟是一块块的人皮,还带着血……

高老爷子自己吃了自己的脸皮?他是如何做到的?

泥鳅两眼一翻,头脑一阵昏厥,从树上掉了下来。

之后的情况,就是高家的人手忙脚乱的,总算把高老爷子从树上给弄了下来。人多力量大,高老爷子自从被弄下来,被众人给围住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闹腾出什么动静来。

村医给高老爷子处理完伤口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而高家人知道这事儿已经到了他们不可控制的地步,就赶紧通知了年轻一辈的核心人员,让他们赶紧回来主持大事。

高老爷子已经这样,估计再也经不住折腾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别说高老爷子,就算是整个高家也经不住吓啊。

☆、第四十八章 白灯笼

听完了泥鳅的描述之后,我们都愣了,没想到情况竟是如此严重,同时我们心中各有所想。

我想的是,高老爷子这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邪乎玩意?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而泥鳅和幺妹儿想的,估计是高老爷子的安危吧。

“快带我去见爷爷。”幺妹儿的脸色无比苍白,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快点!”

泥鳅连连点头,转身就带着幺妹儿进入了高老爷子的房间。我和玲玲也准备跟上去,姬三儿却一下抓住了我的衣角,阴沉着脸:“高家有古怪,咱赶紧走吧!高家的浑水太深,咱们淌不起。”

现在走?我愣了一下,然后看着玲玲。

我不知道现在走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可我却觉得,这么走的话实在是不讲义气。

玲玲说道:“哥,我觉的咱们不能放任幺妹儿的危险不管。你忘了,幺妹儿之前可帮了咱们大忙,说救咱们性命都不为过。”

玲玲的一句话让我开窍了,是啊,我们不能这样,这就是不讲义气啊。我李初九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很明显不是。

我对姬三儿说道:“你害怕就走吧,我不会走。”

“那成,我先走了。”说完,姬三儿就真的要走。

可我却一下就联想到了红木板子,这龟孙肯定会趁我不备,去偷红木板吧。所以我立刻喊住姬三儿:“姬三儿,给我滚回来,你不能走。”

姬三儿却不管不顾依旧往前走。

跟我死磕?你还嫩点。我冲高家几个人喊了一声:“拦住那家伙,那家伙是小偷,偷高家东西了。”

我这么一喊,立马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把姬三儿给拦住了。

姬三儿气的转身就破口大骂:“该死的李初九,你他妈还是不是人?要不要脸?这屁也是你能随便放的?老子英明一世……”

“少他妈废话,关起来,等少主子处置。”其中一个家伙不耐烦的说道。

我忙上去给姬三儿打圆场:“哦,哦,是我看错了,这家伙没偷东西,劳烦几位了啊。”

在我的好声劝说下,那几个家伙总算松了口,并没有把姬三儿给关起来。

我对姬三儿道:“你最好老实点,这次是偷东西,下次我可说不定诬告你偷人了。”

姬三儿气的面红耳赤,却偏偏拿我没办法,只能是恨得用拳头砸墙。

玲玲说:“哥,你真坏。”

我带着他们两人进入了老爷子的房间。

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那股味道,竟和我第一次见姬三儿时候的屎尿味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皱了皱眉头,四处瞧了一眼,发现这房间的摆设干净整洁,臭味哪儿来的?再看躺在病床上的高老爷子,身上穿的也比较干净,虽然脸上被蒙上了纱布,但我可不相信纱布里边会有屎尿。

也就是说这个房间干净的很,不可能有屎尿之类的东西,那这臭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又或者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我几乎都不用想,就知道十有八九是这种怪味儿的主人在作怪了。

幺妹儿和高斯文也注意到了屋子里的气味,高斯文看着泥鳅问道:“这股臭味儿哪儿来的?”

泥鳅用力的闻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自从高老爷子发生变故之后,整个房间里就奇臭无比了,每天不管佣人怎么打扫都没用,有时候晚上熏得我睡不着觉。”

高斯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刻幺妹儿已经趴在高老爷子身上泪流满面了。高老爷子这会儿依旧陷入昏睡之中,对于幺妹儿的呼唤根本就无动于衷。

高斯文道:“幺妹儿,我们先出去吧!爷爷需要时间休息,我们正好可以讨论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幺妹儿点了点头:“嗯,让爷爷休息。”

说着,幺妹儿就准备和高斯文一块离开。

而我则忽然说道:“幺妹儿,或许高老爷子这会儿并不是在休息,我觉的我们应该唤醒他。”

我这么一说,高斯文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我身上:“哦,你也懂这个?”

我说道:“懂倒是不懂,只是以前跟着家里大人到处跑,没少看到过东西,对眼前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而已。我这也算是依葫芦画瓢,到底行不行,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而已。”

高斯文道:“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我捂住嘴咳嗽了一声,说道:“其实很简单。我看高老爷子眉头紧皱,嘴巴微张,甚至手臂还在轻微颤抖,面容浮白,十有八九是正在和什么东西做争斗。若是不唤醒高老爷子,怕是高老爷子会有危险啊。”

高斯文和幺妹儿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又都落在我身上。

高斯文儒雅笑笑:“我觉得这个意见值得考虑。走,咱们出去再说。”

其中的敷衍意思很是明显。

我也没有再据理力争,反正爷爷是人家的爷爷,我才懒得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不过,幺妹儿对我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一下就拽住高斯文的胳膊:“堂哥,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家伙,不是个普通人,他是个懂行的!我在太岁屯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我们还是先把爷爷喊醒吧。”

高斯文皱了一下眉头,再次打量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充斥着些许的敌意。

“你也是懂行的?旁门左道,三百六十行,你属哪一道?”高斯文问道。

我忙说道:“只是长江艄公家的娃儿,不值一提,说了你也不知道。”

哼,一上来就说老子是旁门左道,我看你们捞金的才是真正的旁门左道吧?这根本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不过我也懒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们自小就傲慢惯了。

“那,按高人的意思,我们要如何唤醒老爷子?”高斯文问道。

我是不想暴露的,尤其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所以我故作不清楚的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高家江巫,几百年的历史了,这点小手段应该有的吧。”

高斯文点点头:“多谢兄台一番提点,我觉的兄台的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幺妹儿,喊魂是你最擅长的,你来吧!”

幺妹儿一心关心高老爷子的身体安危,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在高斯文的心中就已经成‘兄台’了,不过我心中却一点也没有成就感。

虽然这高斯文从始至终都对我礼貌有加,而且也比较会来事儿,可我就是看这高斯文不顺眼。

即便这会儿了,我依旧将之归咎为男人骨子里对同性的看不顺眼。

幺妹儿让人拿来了一个白灯笼,在灯笼上写下了高老爷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高斯文请我们出去之后,幺妹儿就开始提着灯笼在房间里边转悠了。

我觉的幺妹儿的喊魂,和我们行江子的艄公号子如出一辙,无非是多出了打灯笼这一门手段。

这应该是江巫剽窃我行江子的手段吧?嗯,一定是这样,绝对错不了,否则两者之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共通之处了。

幺妹儿的喊魂,同样用到了艄公号子,只是号子的调调改变了很多,成了某种歌谣。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哪个更具效率一点,但永远不变的一点,就是谁的本事大,谁施展出的法术,威力也就越强。

幺妹儿的喊魂,的确起到了作用。只听得高老爷子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竟咳出了大量的血块。

而高老爷子也随着一声尖叫,清醒了过来,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来:“不要,不要!”

幺妹儿立马丢掉灯笼,跑到床边:“爷爷,爷爷你没事儿吧。”

高斯文紧跟着推开门,握住了高老爷子的两只手臂,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揉捏了几下。这应该也是江巫治疗的一种手段吧?

高老爷子逐渐安静了下来。此刻的他应该是清醒了的,因为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疼”!

当然疼了,满脸的皮都快被啃成了剥壳鸡蛋。

“爷爷,您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这几天怎么了。”幺妹儿泣不成声的说道。这是真的伤在他身,疼在幺妹儿心啊。

☆、第四十九章 它们来了

高老爷子哆哆嗦嗦的用手摸着幺妹儿的脸:“幺妹儿,思文,我……我要死了。高家……高家你们要……要管好。”

“爷爷,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死,我会让你长命百岁的。”幺妹儿哭的更厉害了。

高老爷子却是叹口气,摇头苦笑:“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它们找来了,被它们盯上,不会……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后,高老爷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我瞧得分明,高老爷子的嘴角都咳出血来了。

看来这高老爷子伤的还挺重,弄不好真的可能丢掉性命。

看幺妹儿哭的那么撕心裂肺,我很像插手帮忙,奈何自己没有那种起死回生的本事。

恐怕只有神医,才可能把高老爷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吧。

而这会儿,高老爷子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我和玲玲身上。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蹭的一下从床上半坐起来,尖声尖气的叫了一声:“李胡子!”

我一阵愕然,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投向我。

“爷爷,他不是李胡子,他是我朋友,你别冲动啊。”幺妹儿哭着劝道。

而高斯文则目光死死的盯着我,那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

“我不是李胡子。”我怕会刺激到高老爷子,所以心平气和的否定了高老爷子的说法,也没提我跟李胡子的爷孙关系。

不过,那高老爷子不会听我的。他竟是望着我狂笑起来:“李胡子,我要你死,必须死。若不是你,老子也不至于招惹了它们,你……你给我去死啊!”

也不知道这高老爷子和我爷爷到底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他情绪激动的想从床上下来跟我拼命。不过他那一副老身子骨,实在是经不住折腾。

情绪一激动,又吐出了两口血来。

我叹了口气,拉了拉玲玲:“咱们出去吧。”

玲玲点了点头。

高斯文却在这时说了一句:“泥鳅,让三位去客厅稍侯。”

泥鳅立马走上来,连声答应:“哎,好,好!”

说完,就带我和玲玲去了大厅。

而我则在心头冷笑,高斯文的心思我是明白的,这是把我们当仇人,担心我们跑路啊。

“别走……别走……”高老爷子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只有你才能赶走它们,都是你把它们引来的……”

这老王八锤子,临死了还得招惹出是是非非来。

半道上姬三儿问我:“哥,别说你跟高家有仇啊。”

“世仇了,怎么了?”我随口说了一句。

“别说你认识我啊。”姬三儿的情绪也一下激动起来:“世仇你还来高家?还带我一块来,你这分明是拉我下地狱。”

我苦涩笑笑:“你小子主动来的啊,我可没强制你来。”

姬三儿的脸都绿了,却是郁闷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身份被识破了,我心头也有点自乱阵脚,心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知高斯文这个大当家的,对我会是什么态度。如果当敌人的话,我还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们如何对我倒是没什么,最主要的是玲玲。不过应该不用怕,有幺妹儿在,她和玲玲挺投缘的,应该不会让人伤了无辜的玲玲。

还有高老爷子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意识到他和我爷爷肯定有一段隐秘的故事。

至于高老爷子口中的‘它们’,我就搞不明白了。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半个钟头之后,失魂落魄的幺妹儿,以及满腔怒火的高斯文来到了大厅。

高斯文和幺妹儿坐在我们对面,幺妹儿只是伤心的抽泣,而高斯文却是冷笑表情的盯着我。

真他妈瞧不惯高斯文这该死的眼神。

我蹭的一下就站起来:“高斯文,我也不隐瞒我的身份了。我就是金钩李胡子的孙子,有什么你冲我来,别连累我朋友。”

“你有种!”高斯文冷哼一声:“说吧,你是怎么把我爷爷搞成这样的。”

我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高斯文:“高斯文,别仗着这里是高家,你就能随便往别人脑袋上扣屎盆子。老子还真不至于做出这等卑鄙勾当来。”

开玩笑,我这是第一次见高老爷子,怎么会害他成这样?

“那好,我问你,你行江子一脉可有他人?若是有,近日是否出现在我高家庄附近。”高斯文问道。

虽然不明白高斯文这么问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我还是老实回答,没有。

身正不怕影子斜!

高斯文冷笑道:“那不就对了?能把我爷爷害成这样的,除了行江子一脉,其他人可没这本事。前些年我爷爷和你爷爷李胡子遭遇,你爷爷就是用这种手段害了我爷爷,让我爷爷最终妥协了……”

“什么手段?”我有些小激动起来。看来我爷爷和这高老爷子之间,的确有一段故事呢。

高斯文道:“装糊涂是吧?好,既然你装糊涂,我就给你点明,免得你说我高家欺负人。”

原来,当年爷爷镇住了八岐太岁,抢了高家的饭碗,这捞金高家的高老爷子,就对我爷爷怀恨在心,为难我爷爷,不让我爷爷从他们所控制的长江流域过江。

然后不知我爷爷用了什么邪术,竟让高老爷子变得疯疯癫癫,和现在高老爷子所遭遇到的怪事如出一辙。

高家用尽了手段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求救于金钩李胡子。

金钩李胡子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放他们过江,他才会出手。

那个时候,高老爷子甚至连小命都快没了,哪儿还顾得上为难金钩李胡子啊。所以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金钩李胡子治好了高老爷子,自个儿也顺利过江去了。

我听了之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会怀疑我了,恐怕即便我是高斯文,我也会怀疑的吧?

只是,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我说道:“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换做是我,恐怕我也会怀疑。但我李初九行得正走的直。我用行江子祖先的名声发誓,我是断然没有对高老爷动什么手脚的。”

那高斯文明显不信。我看了一眼幺妹儿,幺妹儿早就哭肿了眼:“堂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觉的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救爷爷的好。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和李初九在一起,他没时间对爷爷下手的。更何况,他是昨天晚上才来到高家庄的。”

高斯文却道:“幺妹儿,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人心隔肚皮,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行江子的手段,我小时候是见识过的,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咒人于百年之后,在别的地方对爷爷动手脚,也是有可能的。”

杀人于千里之外,咒人于百年之后?我有些惊愕,因为连我都不知道,原来行江子的手段这么厉害。

要是老子真的这么厉害,第一个要杀人于千里之外,咒人于百年之后的,就是你这孙子!别以为长得道貌岸然,说的话就能糊弄住人了。

也就糊弄糊弄女娃娃而已。

“这件事无论是不是你故意做的,但必然和你有关系。爷爷一直说它们来了,那它们,很可能是被你无意中引到这里来的。所以这件事,你必须负责。”高斯文说道。

“我负责,怎么个负责法?”我问道。

“想办法把我爷爷治好。”高斯文道:“当年我捞金高家也是有不少能人异士,可全都对爷爷的病束手无策,也就金钩李胡子擅长这方面的事。你既然是金钩李胡子的传人,也必然得有本事,治好我爷爷了。”

我无奈苦笑:“跟你说实话,你爷爷的病我是真的没有头绪,更别说治好你爷爷了。”

我心里头把高斯文的祖宗八辈都给骂了个遍,姥姥的,那死比老头子随时都可能没命,现在你竟然要把他丢给我。万一在我手上嗝屁了,我岂不是玩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