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和河工所合作,周家可以同巡检司合作,以后,两家明里暗里的斗争不会少。

只是李月姐想着刚才那巡检大人跟周东源一路打哈哈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太卖周家的账啊,只不知这背后又是什么来路?李月姐想着。

“月姐儿,你姑还好吧?”这时,夏师傅有些惴惴的问道,那正编着竹编的大手还在围腰上擦了擦,做为一个鳏夫,去打听一个刚和离的妇人,显然是不太合适的,可他倒底关心着素娥。终是没忍住。

“还好,清静些日子就会过去的。”李月姐点头倒,倒没在意这些,在她想来,如果自家小姑母若还能再跟这夏师傅在一起,也算是不错的归宿。当然,这一切要看缘分了,只是,显然这时候却不是打扰自家小姑母的时候,心伤要用时间来愈,说这句也只是点醒夏师傅最近不要去打扰自家小姑,小姑母这事,不管从她自己的心理,还是周围的人言都需要一段沉寂的时间。

“是的,清静一段时间好。”那夏师傅连连点点头。

李月姐这才要告辞,那夏师傅又冲着李月姐道:“月姐儿稍等一下。”说着,就转身进了作坊里,拿了一些精细不一的竹筒,还有竹条子,又叫了两个徒弟,一阵忙活着。

李月姐不知道他忙活什么,想着她正好要在这码头周围几家饭馆和酒楼跑跑,便道:“我到对面酒楼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好的。”夏师傅摸着满脸的汗道。

李月姐便出了李家竹篾坊,在码头的几家饭馆和酒楼跑跑,一般的酒楼和饭馆都有专门的订货点,好在李月姐这白玉豆腐最近在柳洼的名气不小,倒是硬生生的让她拿到了三家的供应量,今趟也算是收获不小。

跟几个掌柜的说好每天早上定时送货,完了后李月姐这才又回到了李家竹篾坊,就看到一座绣架已经完工,夏师傅又细细给那绣架打蜡,看到李月姐过来,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又过了一会儿,这才满脸是汗的拿到李月姐面前:“我琢磨着这太过静了也容易胡思乱想的,她以前没事喜欢绣点东西,这个给她消遣消遣吧。”

“好的,谢谢夏师傅。”李有姐感叹哪,这才是真正为自家姑母想的人,只可惜以前却活活拆散了。

“呵,谢啥,都是你李家自家的东西,你跟你姑就说是店里拿的,其他的不用多说。”夏师傅又叮嘱着。

“晓得了。”李月姐再次点头,知道夏师傅怕自家小姑听到他的名字又想起以前的事伤心。

只是他这般说,更让李月姐为自家小姑唏嘘不已。然后便提了绣架回到家里。到家天已渐黄昏。李月姐便先提了绣架去东屋给自家小姑母送去,这样小姑母除了上午帮自己做点活,下午就能用这绣架消遣时间。

屋里,阿奶,二婶,还有小姑母正坐着说话,李素娥总是那幅眼观鼻子鼻观心的样子。此时,

那方氏先见到李月姐手提绣架进来。便好奇的问:“月姐儿,这哪来的绣架?”

“是我从码头竹篾拿的,我想着姑母在家,有这东西也可消遣,又能赚点小钱,一举两得。”李月姐道。

“是家里的作坊里的?怎么没打上印记啊?”方氏一听是作坊里的,那眉头就皱了起来。

“许是刚做好,没来得及打,我正好碰到了,就先拿来了。”李月姐回道。

“嗯,还是该打个印记,这个卖一下也值几钱银子的。”方氏又嘀咕着,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一边李素娥脸色白了白。

“你这什么浑话,自家人用还讲银子?”李婆子狠狠的剜着她。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其实媳妇儿心里也为素娥难过。之前,我大哥跟我说了,昨儿晚上,你们反应也太激烈了。这世上的男子那就没有不偷腥的,别的不说,仲达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指不定又跑哪个私窠里找姐儿喝酒去了,没法子,这是女人家的命,其实,素娥这事,昨天只要不声张,事儿就过去了。哪有现在什么和离的事情啊,我可是实话实说,虽说是和离,可贾家那边人都传着,是贾家好心。不忍坏素娥的名声,才和离的,要不然,以她无子便是七出之条,而今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连金凤儿都受了牵连。”二婶发牢骚似的说了一堆。

原来她去她大哥家,就听了这些话回来,李月姐摇头。二嫂那大哥大嫂从来就没有真心的待过她。

“金凤好好的在周家,这又不干她的事情。她受什么牵连啊?”李婆子没好气的道。

“还不是因为金凤这嫁周家也大半年过去了,那肚子也没一点消息,周家的下人私下都在传着,说金凤说不准就跟她姑一样,娘你说这事,如果不是闹成这样。这才大半年的没消息,怎么就成了别人的话柄了。”方氏这话却是把错全载在了李素娥头上。

“你这是人话吗?”方氏话音未落,李婆子抄起手边的线板就要砸,却被李素娥死死的拦住:“娘,不怨二嫂,一切都是女儿的错。”

李素娥那脸白的跟鬼似的。

李月姐瞧着很不是滋味,她就知道,自家小姑母回来,住在东屋肯定不得安生的。这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阿奶想护也护不住那么多。

得,她觉得还是让姑母去西屋那边,要不然,以自家姑母现在这精神状态,指不定前世的事情还得重演,于是看也不看二婶,也不看阿奶,直接冲着自家姑母道:“姑,月姐儿想请你去我西屋住,今天我订了几家酒楼的生意,自明日起,每天要给他们送豆腐过去,所以,自明日起,我这豆腐生意就要扩大一点,如今墨易在河工所事,墨风又在读书,我呢,前段时间我阿舅过来,跟河工所谈了一笔木桩生意,估计这段时间,山里的木桩就要运出来了,我是中间的牙子,得接货,点数,核对,也有的忙,家里真正做事的就只有月娥和月娇,只是月娇又是人来疯的,做事不稳妥,光靠月娥一个我实在不放心,便想请姑母帮衬着。”

李月姐说这些,一是有让自家姑母去西屋住的正当理由,二呢,也是提前做准备,省得以后自己赚了钱了,自家二婶又要来怀疑是不是阿爷阿奶暗地里塞了银子给自己,这点,以自家二婶那小心眼儿,那绝对是说的出来的。

此时,李素娥也收住了悲声,对于去西屋那住,李素娥是千肯万肯的,比起东屋这边,西屋更让她觉得亲近。更何况,现在西屋需要她,也正是因为这种需要反而让她觉得心里踏实,远不象住在东屋这边,虽然有阿爹阿娘,但却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心里不踏实,想着之前二嫂的话,她那心就一片冰冷,于是便冲着李婆子道:“娘,既然月姐那里需要我,我就住西屋那边吧。”

李婆子这时叹了口气,挥挥手,算是准了,她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素娥住东屋,免不了要受老二家里的气,她可以管一时,却管不得时时,倒不如住西屋来得省心。至于让人说闲话,反正李家这些年来,闲话本来就不少,也懒的管了,管不着。

“这可不是我不让住啊。”方氏连忙撇清,李月姐翻了翻白眼,懒得理她,然后拉着姑母回屋,帮她整理东西,两人一起回了西屋。对于李素娥的到来,李家姐妹几个自是十分的欢喜,尤其是小宝儿这开心果,没一会儿就逗得李素娥开怀,让李素娥疼她疼到骨子里去了,晚上两人挤一床,看着跟俩母女似的。

李月姐看着自是欢喜,心里又有点难过,小宝儿这是把姑母当阿娘了。

一夜无话。

清晨,晨曦刚刚破开浓雾,麦场这一地儿就热闹开了,工地上热火朝天的,一干河工自河工所领了工具,便三人一丛五人一簇的下了河道,麦场四周则是一片叫卖声,一个集市的繁华已初步呈现。

李家豆腐坊也早早的开了档,李月姐因四更天起来磨豆子做豆腐,等到豆腐包浆后,就被接手的李素娥赶回屋里睡了个回笼觉,这会儿才起来,别说,有姑母做帮手,李月姐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

而且家里有了一个长辈在,倒好似有了主心骨似的,这点不在于长辈的能力,而就在于存不存在的问题。

“月姐儿,两碗盐豆腐脑儿。”杨东城和于子期两人连袂而来。

这两个日日早上,都会来李家这小摊上喝豆腐脑儿,雷打不起的。

“来了…”李月姐脆喊一声,便舀了两碗咸豆浆,洒了葱花儿,看着锅里还有煎葱油饼,便又拿了盘子装了几块饼子一并端了上来。

这时,边上几个闲汉子正在聊天,说的就是昨天巡检上任的事情。

李月姐想起昨天亲眼见到周东源跟那巡检的亲热劲道,还在酒楼里摆了酒,李月姐跟酒楼掌柜的谈生意的时候,还听几个店小二闲聊着,那周家请了镇老,里正,以及镇上面一些出色的人物,但好象就是没请于杨两位管事,不管如何,河工衙门也是朝延的正规衙门,怎么说,也该有个表面吧,于是便在于杨两人面前坐了下来,问起了巡检司和周家的事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新任巡检姓查,曾是太子府的侍卫。”于子期简单明了的就道明了巡检的背后之人。

一边的杨东城这时候又一脸乐呵的道:“这巡检司的设立,是那周家三爷极力促成的,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知肚名,只是周家这回偷鸡成不成不知道,但只刚刚开始就着实蚀了把米。”

“怎么回事?”李月姐好奇的问。

“那巡检的昨天一到,就把麦场沿河堤那边的地圈了几块去,那些原先可都是周家的地,这回啊,周家是着着实实的吐了几升血呢。”杨东城哈哈笑道,自他们接手河工所一块,周家明里暗里可下了不少手段,这会儿不用自己动手,就看周家吃瘪,而且还是自酿苦酒自己尝,岂有不快之道理。

李月姐一听也乐了,居然还有等的事情。不过一想也正常,世间之事无利不起早,那巡检的到来也是奔着利益来的,而如今在柳洼,郑家的利益圈子尚未形成,整个柳洼利益的大头还在周家手上,周家为了表示诚意,吐出些利益是必须的。

周家这亏吃的那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得陪着笑脸,李月姐想想都是爽的。

第六十章 投资漕船

“李家阿姐,你这可是厚些薄彼啊,我们日日在你这里喝豆浆吃豆腐脑儿,却从未见有葱油饼过,我闻着都香喷喷的,也给我们来两张啊。”这时,郑铁柱郑典两兄弟到了摊前,那郑典打趣的道。

郑铁柱却是坐在那里冲着端豆腐脑儿上来的月娇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却被月娇儿一瞪,立刻又闷头吃起豆腐脑儿了。

李月姐本是个爽利的性子,如今又抛头露面的惯了,对郑典这种打趣毫不在意,张嘴便回道:“是你两个臭小子,想吃葱油饼也成啊,三十文一个。”李月姐说着,转身又回厨房的锅里端了两张烫好的葱油饼出来。

“哈,李家阿姐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京城天香楼的狮子头也不过十五文一个,你这小小的摊子难不成比天香楼还高了去了。”郑典不服气的道。却抓了一张葱油饼放在嘴里。

“我说值就值,你嫌贵就别吃啊,你小子皮痒了是吧,忘了我拿扫把子抽的情形了?”李月姐挑着眉,挤兑着前几次郑典被她打的熊样儿,又没好气的伸手去夺郑典手上的葱油饼,被他一闪身,躲了过去。

“墨易,你家阿姐这么凶,可不就是那母大虫,可真难为你了。”郑典边嘴着葱油饼边冲着一边正在帮忙干活的墨易道。

墨易立刻横眉竖眼的:“你说谁母大虫呢,别看你对我有恩,我一样揍你,大不了到时让你打回去就是了。”

而一月娥月娇也都拿眼瞪着郑典。

“敢情着这是一大虫窝。得,我惹不得。”郑典作怪的道,随后又一推墨易:“开玩笑呢,男子汉的。一个玩笑也开不起啊,走走,一边去。有事跟你说。”说完就推着墨易,两人跑一边拐角,在里面一阵嘀嘀咕咕。

李月姐瞪着两人的背影,这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也不知再捣什么鬼,自家墨易一个实诚人,别叫郑典这小子给教坏了。

那杨东城看着在那边背着人嘀嘀咕咕的郑典和墨易两个。颇有些感叹的道:“这郑家出人才啊,看到郑家这典小子,我就觉得自己老了啊。”

“此话怎讲?”李月姐在一边听得好奇啊,这杨东城可不是一般人,举子身份。虽然被革,但她听墨易说过,明年春正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期,这两个是定要在这之前起复参加会试的了,搞不好以后都是官老爷的身份,而柳洼这小池子,能让他心服的人物不多啊,便是周家,杨东城说起来都是一股子不屑的。更何况郑家这种刀徒出身的人家,郑典又是个愣小子。

“前阵子,他和他大伯在通州,通州的漕司漕帮,他跟他大伯愣是三进三出,闯了个通透。最后一趟他和他大伯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跟血人似的,如今郑大还在家里养着呢,这典小子倒底年轻,恢复力强,没几天就生龙活虎了。”杨东城感叹的道。

便是于子期这一向是中规中矩的,见不得这种逞强斗狠的事的人,这会儿也频频点头。

这漕司漕帮的道道,李月姐虽不太明白,但阿爹当年也是河工总甲,这漕司漕帮的深浅李月姐多少还是从自家阿爹嘴里听说一些的,那漕司漕帮之地,真正是龙潭虎穴,这时听得杨东城的话,才知郑家这次通州之行,尽是伯侄俩拿命在拼,想着之前郑老太给自己看的信,全是平安顺和的话,如今看来也全是晚辈的在安慰老太。

一片心意,让人感动。

这会儿又想着那杨东城说郑大伯还在家里养伤,这消息在柳洼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有,显然,郑家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让周家抓了机会。

不过,这郑大伯在家养伤,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应该带着墨易去问候探望,毕竟墨易这条命,也是郑大伯在京里上窜下跳的使了力保下来的。

这时,于子期和杨东城吃完告辞。

那于子期临走前还深深的看了李月姐一眼,李月姐有些莫名其妙,等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远离,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却不意在于子期坐过的位置上发现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瓶面脂,闻着喷香喷香的。

李月姐不由的追出去几步,却又停了脚,这才明白方才于子期离于是那一眼的用意。

“阿姐,是什么?我看看。”月娇儿眼尖,一早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也追了过来,拿过李月姐手上的面脂:“这可是上好的面脂,以前我见金凤姐用过,这一盒面脂要好几钱银子呢。”说着,便要用手指伸进去挖面脂往脸上涂,却被李月姐一把抢过:“现在不能用。”李月姐边说边回屋里。

月娇儿嘟着嘴,一脸气哼哼的,一边正在晒衣服的李素娥看到这姐妹俩的情形,笑着问:“这是咋啦?一大早的。”

“姑,大姐小气,刚才于管事送了大姐一盒面脂,喷香喷香的,大姐愣是不准我动。”月娇儿告状道。

李月姐好气又好笑的瞪了这小囡子一眼,姑这才住下,这小囡子就学会告状,真是皮痒了啊,李月姐磨着牙,月娇儿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跑到屋里去跟月娥嘀咕去了。

李素娥一听于管事送李月姐面脂,她这心里正为月姐儿的亲事发愁呢,这会儿便一脸兴趣的打听。

“姑,许是于管事忘在那里的,明天来还给他。”李月姐笑道。

“你当姑真傻啊,这面脂是女孩子用的,那于管事是一个外乡人,这柳洼没亲没戚的,不是送给你的,他做啥去买这面脂?”李素娥一话道破。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李月姐眨巴着眼睛,口气很干脆的道。

“为什么?我看这于管事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咱家墨易他们照拂着。墨风又拜他做先生,平日里笔墨纸砚的也不知倒贴多少,这心意还不是明明白白的。”李素娥,接着又拉着李月姐的手。一脸担忧的道:“月姐儿,这又是秋天了,眨个眼。这一年又要过去了,明年你就十八了,这般年纪,你又这般情况,在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想找个好人家不容易了,我看这于管事不错。我跟墨易打听过了,这于管事江淮家里,就一个老娘,没有妻室,我瞧着是合适不过的。你是个要强的性子,这该下手就下手,不要象姑这样,全由命去摆弄。”

李素娥说着,那眼眶便有些红,显然是想起了伤心事。

李月姐听着自家姑姑的话,她又哪里不明白自家姑姑的意思,只是…

“姑,明年春。于子期会参回会试,若是考不中还罢,若是考中了,你认为,我跟他会有结果吗?”李月姐一字一顿的道。

“他不是被革了功名了吗?”李素娥惊讶的问。

“革了功名只是一时的,他如今得二王爷看中。明年会试前那二王爷便会为他起复,他的才学是相当好的,又有二爷照拂,断没有不中之理啊。”李月姐道。

听李月姐这么说,李素娥也拿不定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明年再看了,不过,月姐儿,你答应姑,这面脂不要还了,反正他没说,你就只当是捡的,至少两人之间留个念想,以后成是好事,不成也怨不得什么。”李素娥还是不放弃的道,实在是月姐儿拖到如今,已经是良婿难寻了,这个机缘不可轻易放弃。

“好。”李月姐不忍拂自家姑母的好意,便答应了下来。

傍晚,吃过晚饭,天边还存了一抹晚霞,李月姐上街买了四色糕点,外带一些补品,然后叫了墨易,两人一路去了郑家。

是郑屠娘子开的门,那郑屠娘子一见到李月姐,却是热情的不得了,之前为了家里麦场那块宅基地的事情,她让家里人给怨的不行,想拿回来却半点没法子,没想峰回路转,李家闹了那么一出,她那二哥有求于她,便一切好说,自动自觉的把宅基地还了,她也算是有了交待,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因此这会儿对李月姐格外的热情。

在郑屠娘子的心里,每次只要家里的事情跟李月姐沾了边,便能坏事变好事。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郑老太的屋前,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到郑老太中气十足的在骂人:“你这臭小子,现在知道痛啊,那怎么两句就叫人给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这才好的身子,你能去干河工那摊子事吗?真当自己是金刚罗汉呀,还叫痛,活该,痛死算了,也省得老太我操碎了心肝。”

话音落时,李月姐和墨易正好跟着郑屠娘子进屋,就看到,郑典赤着上身跨坐在一张竹椅上,后背对着外面,上面一片青青紫紫的,还有一些伤口裂开了,正渗着血珠子,郑老太一手拿着白纱布,正在给郑典擦药包伤口,边骂还掉着眼泪儿,是心疼的。

“老太,天地良心的,我哪里烧他了,只是当时确实有点事儿,典弟便顶了我一会儿,总归是我的不是了。”这时,屋里另外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脸无奈的道,李月姐也熟悉,是郑家四房的老大,郑圭,前几天郑老太就是为了他的亲事,来李家里问鞋面的事情的,最后赶上了抓奸之事。

听了这些,李月姐有些明白了,这郑圭暂时顶了河工役的,在河道上做活儿,可能因为有事,便让郑典顶了工。那郑典前些日子才在通州受了伤,这伤才好,再叫河道上的重活一压,这原来的伤口就裂了,老太又是最疼郑典的,这会儿自然没给郑圭好脸色了。

“行了,你也别叫屈,就算你是无心的,但自家兄弟怎么个情况你心里没数啊,那样的重活能叫他顶?以后,自家兄弟,得顾着点儿。”郑老太脸色还是不太好。

“是,郑圭下次注意了。”郑圭点头受教道。

“老太,我真没什么的,您这上了药,再睡一晚上,包管明天又是生龙活虎。”郑典打着圆场。

“瞧你能的。”老太扬着眉一巴掌拍下。

郑典便龇牙咧嘴的怪叫着,转头之即,这才看到李月姐和墨易还有自家二伯母站在门边,笑吟吟的看着,先是一惊,然后那脸便染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哎呀,不好,身子叫人看了去了。”说完,便站了起来,连着竹椅一起拖着躲进了屋里,那速度,跑的比猴子还快。

屋子里一干人先是一愣,看了看一头跑的没影儿的郑典,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叫郑典这话给气的瞪眼的李月姐,俱大笑了起来。

“这小猴子,便是有人看你,那也是你的福份。”郑老太笑骂的道。然后把纱布和药粉丢给郑屠娘子:“你进去帮典小子包一下。”

“嗯。”郑屠娘子应声进了里屋,墨易也跟着进去,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随后两人就出来。

“老太,我带墨易去看看大伯。”那郑典披着件挂子,胸前敞着,倒是坦坦然的没之前作怪样子了,还冲着李月姐咧嘴一笑,李月姐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这小子,每次看到他,就让人有些手痒。

“去吧。”郑老太挥挥手

郑圭也跟着一起离开。

李月姐便陪着郑老太说话,并问候了一下郑大伯的伤势。

“还好,再休息几天,你郑大伯就没事了,唉,富贵险中求,这人一生,平顺是一辈子,惊涛骇浪也是一辈子,有的人喜欢平平顺顺的过一生,而有的人就喜欢在浪里搏击,端看各人的心思,老太也管不得了,横竖不到百十年的时间,只要自己无悔便成。”老太平日里常上山听寺里的和尚讲禅,这话竟是悟了。

李月姐听了,心里也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前世,她被软禁周府,心里最掂记的就是一干弟妹,只觉得对不住泉下爹娘,而今,只要弟妹能顺遂如意,便是她自己因误了时机,没个好归属,她亦无悔。

“对了,月姐儿,我看你每日做豆腐卖豆腐的,着实辛苦,我前日听你郑大伯说起一桩生意,倒是一条不错的赚钱路子,你要不要看看?”这时,郑老太话风一转的道。

“什么路子?”李月姐好奇的问。

“投资漕船。”郑老太道。

第六十一章 接货

晚上,李月姐睡在床上,就在想着漕船投资的事情。

所谓的投资漕船就是私人出资打造一条漕船,然后租给漕司或漕帮,用来运漕粮或者其它的货物,船主只消按月或按年收取租金,基本上每月有三四十两的收入,这样一年就能回本了,以后就是净赚,可以算是坐地收钱了。这条赚钱的路子是绝对不差的,可它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投资太大。

打造一艘四百石的漕船需银500两左右,李月姐现在满打满算的也不过三十几两在手上,不过,木桩那边的生意,预计有个一百多两的收入,可这加一起也不足二百两,离五百两相差甚远哪,只是,眼下机会难得啊。

而且郑家拿下了整条干河漕运坝闸的管辖权,只要漕船一造好,就可以交给郑家去运作,她只需要家里坐收租金,却不用担任何的风险,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而且更重要的是,三年多后的水灾,虽然李月姐重生了,但不认为这种天灾的事情能改变,所以,在这三年里,在柳洼,别的投资都是虚的,大水一过全成为泡影,即便是现在炒的沸沸扬扬的麦场地皮,到时大水一过,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反倒是这漕船,只要当时船不在柳洼码头,基本上便可保证无事,这着着实实是比什么都稳妥的投资。

至于银子不够,可以跟人合资,漕帮里面。许多的漕船都是合资建造的,分红的时候按出资的比例分就是了,别人且不说,就自家阿舅。这次他全权处理山场里的木桩生意,到时那份子钱也不会少,别外。小姑母手上也有几十两银子,拉了她一起,以后这份银子也是她的依靠。

“嗯,就这样,明天跟小姑母说说,等阿舅那边木桩运下山,也问问他的打算。如果能谈的拢,三家凑个五百两应该能凑出来的。”李月姐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便又嘀咕起山场上的事情了,阿舅当时回山里说慢则半月。快则十日,便能把那木桩从深山里运出来的,可这转眼已经半个月了,阿舅那边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啊,让人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嗯,明天让墨易送认去山场那边问问。

正想着,却隐隐听到院外有人在敲门,李月姐猛的坐了起来,侧耳细听。

“月姐儿。快开门。”外间,因着有风,声音时断时续的,但李月姐还是听清楚了,是自家阿舅的声音,连忙披衣起床。掌了油灯,心里还疑惑着,阿舅怎么半夜下山了?

李月姐想着,出得屋,将油灯放在堂前的桌上,然后开了堂前的门,一阵风猛的灌了进来,油灯立时吹灭了,暗黑的天边一道紫金闪电划过,随后便是轰隆的一道震耳的雷声,接着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李月姐冲进院子,飞快了开了门。

“月姐儿,马上找个熟悉水道,信的过的人准备接货。”山郎站在门口就焦急的道。

“阿舅,这大半夜的是怎么回事啊?”李月姐边说着,先让自家阿舅进了屋,然后又去墨易的房里叫他起来,接货的事情,杨东城交给墨易,那仓库的钥匙就在墨易的手上。

“现在来不及解释,你赶紧安排人就是了,山上下来的货还在十三湾那里,这夜里,这边的水道不熟,怕出事,一定要个人领着。”山郎道。

“这时候,到哪里去找即熟悉水道又信得过的人,这样吧,我跟你去,阿爹以前查看水道的时候,我常常跟着,这一片的水道我都熟。”李月姐道。

“那也行。”山郎想了想道,实在是没法子了,不快点,谁知道水匪什么时候会窜出来,要是叫别人截了货,那就完蛋了。

这时,墨易穿了衣服出来,也要跟去。

“你别去了,仓库那里要人守门点货的,你去仓库那边等着。”李月姐吩咐道。

墨易点点头,那处是河工所放物料的地方,没他去,别人是不让进的。

“月姐儿,谁啊,出了什么事了?”这时,李素娥也叫声音惊醒了,披衣起来问。

“姑,你看着家里,阿舅来了,有点事,我跟阿舅去一趟,你来关门。”李月姐回道。

“好,天黑,小心一点。”李素娥一听是李月姐的阿舅来了,又是她阿舅的事情,不方便过问,只是叮嘱了李月姐和墨易几句。

随后李月姐抓起斗笠,跟着自家阿舅上了船,墨易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自去仓库那边照应着。

到得船上,山郎才道:“这次我回山点木桩,发现数目不对,一查之下,才知道山场的二把子把好些木桩都偷偷卖了出去,钱全被他自个儿下腰包了,山把子把他家给抄了,又把他赶出了山场,结果这二把子怀恨在心,勾结了水匪,一把火烧了山场,现在山场算是散了架了,好在之前,我们已经把木桩运了出来,放在别的地方,这些木桩才算是保住了,只是我们怕水匪咬着不放,只得夜里运货。”山郎解释。

李月姐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说怎么这次拉货用了这么长的时候,却原来是山场发生了这等事情,十三湾水道那一块,曲折蜿蜒的,正是水匪常常活动的区域,若叫他们截了货,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那快走。”李月姐催促着,这笔货可关系着她的发财大计,可不能出什么差错。这时,雨已经越下越大了。打在水面上,起了一片片白花花的水泡。

船行半个时辰,便进了十三湾水道。在一片雨幕之中,就看前面不远一盏灯晃了三晃。

这边山郎也举了灯晃了三晃。

“山郎,这边,快。”立时,对面就响起了喊叫声,这边山郎和李月姐两桨齐飞,小小的乌篷船,如箭一般的在水上前行。没一会儿,就到了那说话人的跟前,微弱灯光下,全是木排,铺满了整个水道,看不到尽头,木排上,是叠了高高的,一层一层的木桩。

“此地不宜留久,赶紧带路。”一个略有些暗哑的女声道。

隐约的灯光中,李月姐看着说话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装短打衣,头扎渔婆髻,看着利落爽气,不是一般的居家小妇人。

“这是我们山把头的娘子,山把头受了点伤,在后面的竹排上休养着。”一边山郎道。

李月姐点点头,也不在多话,只是一挥手脆声道:“跟着我。”说着,就把船调了个头,在前面带路,

十三湾这一边的水道最是凶险,若是没有熟悉水道的人带路,小船还好通过,但象这些运木桩的木排,十有八九是通不过的了。好在,哪处有礁,哪处有暗旋,李月姐是清清楚楚。

此时,李月姐和自家阿舅两个运桨如飞,身后一队队的木排紧跟着,在蜿蜒的水道上穿插前进,风大雨聚,李月姐不得不格外的小心,这段路,来时用了半个时辰,去时却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李月姐两条胳膊都快累的没知觉了,全身也快虚脱似的。

出得十三湾水道,迎面就驶过来几艘船,有人站在船头喊:“是李月姐和山郎吗?”

“是的。”李月姐回道,听得出前面问话的人是河工所的向句水手,有两个还是跟过她阿爹的。知道是河工所的人得到了消息,不放心,来迎了。几船会合,便朝着麦场的临时码头驶去。

到得麦场那边的临时码头,天已经微微的亮了,远远的就看到墨易还有于子期和杨东城已经在等着了,他们身边还远还站着李婆子和李老汉,还有李素娥。俱是翘首以待。

见到李月姐等人回来了,码头上等着的人俱是松了口气,那李婆子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李老汉侯着李月姐上了码头,使不得要说道两句:“大丫头,大晚上的闯十三湾,这也太凶险了。”说着,又冲着山郎道:“山郎这事儿做的不对,什么时候运货不好,非得这大晚上的,还大风大雨的。”

山郎叫李老汉这话说的一点脾气也没有,谁让山场突然发生这等事呢,也是无奈之举。再说,他们从山场上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晚上会有这么大的风雨啊。这会儿自然只能由着李老汉说道。

这时,那山把头娘子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一起扶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过来,那汉子身上的衣服还沾着斑斑血迹。

“老伯,这事,都是我处理的不妥当。”那山把头声音有些虚弱的道。李老汉见山把头一身是伤的出来说话,有些不忍,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这大晚上的出货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好在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