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辰早上也过来了。”王老师咬了一口苹果,顿了顿,对小米说“给亦瑾也削一个。”

小米哗的回过头,像是没听见“谁?”

亦瑾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还没跟小米说起过,她见到过辛辰这件事。

“辛辰啊。这么多年没见,倒也不生疏。”王老师笑起来,带点欣慰。“听说这些年出国了。”

小米看了看亦瑾,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亦瑾偏过头,“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口气很随意,像是在问起一个并不相干的人。小米挨过来,朝她努了努嘴,像是在惊讶她的淡然。

“说是前几天追尾撞了别人,今天过来探望一下对方。”王老师倒是没看出小米的异样,“他也是个有心的人,见我病房单调,还特地带花又折回来。”

亦瑾顺着王老师的指尖望过去,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在窗台上,插在一个纯色的陶瓷花瓶里。这是病房里唯一的一处暖色,其实亦瑾一进门就看见了。

“我记得那年他参加十佳歌手,亦瑾就代表班级去送了玫瑰,亦瑾还记得吗?”王老兀自陷入了回忆,有点兴奋。

亦瑾点点头,怎么会忘记,他从自己手上接过玫瑰,冰凉的指尖触到她皮肤,她才知道那个满眼沉静的少年,其实也是微微紧张的。像是偶尔偷得他的小秘密,她兴奋的红了脸。

王老师看了看亦瑾,笑起来“那时该有很多女孩子偷偷暗恋着辛辰的吧,我把送花的机会给了亦瑾,还有女生写纸条给我提议投票决定呢。”

“褚楚吧?”小米一副笃定的样子。

三个人愣了一下,都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温情,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亦瑾想,要是真的回去,那就好了。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13

有医生和护士进来查房,一群人穿着白大褂,一起涌进病房,病房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那几抹白不停的晃来晃去,亦瑾只觉得胸闷的慌。

主治医生很年轻,眉宇里都张扬着些许傲气,他只是冲小米点点头。有护士轻轻的唤她“安医生。”小米很严肃的点点头,她拉着亦瑾退到一边,手一直没有放开,亦瑾觉得曾经大大咧咧的那个小女孩已经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了。

“今天觉得怎么样?”医生惯有的语气,清冷无情。

“没有觉得不舒服,若不是在医院,我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把几个护士逗笑了。亦瑾却不可抑制的心酸起来。

很常规的检查,护士给她插上了点滴。细细的针孔插进她的血管,她的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被笑容代替了。

“对了,过几天要做化疗了,把头发去剃了。”

整个病房像是忽然一片寂静,王老师的笑容僵了僵,她摸了摸自己乌黑的发,脸上流露出不舍。“真的要剪啊?”她喃喃低语。

小米松开了紧握着亦瑾的手,像是忽然无力的滑落了。亦瑾背过身去,不想看到她脸上的失落。

身后的桌子上,各色的水果篮摆放着,亦瑾一眼瞥到最边上的精致水果篮。有一张白色的卡片夹着,写着几句祝福的话,亦瑾没仔细看,只是紧紧的盯着落款处辛辰两个字。他的字透着股子洒脱,全然没有当年给她写同学录时的青涩。

她听见小米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王妈妈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病房里了,她的手紧握成拳,微微在颤抖,极力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亦瑾拍了拍小米,朝王妈妈走过去,轻轻的扶住她的肩膀。

她仰头看了一眼亦瑾,眼里满是仓惶,蓄势待发的泪水,像是汹涌的潮水,一下子把亦瑾的心给淹没了。

等到医生护士都离开,王老师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她说“亦瑾,你回去吧,晚上还上班吧。”

亦瑾走过去,点点头,伏在王老师的耳边,轻轻的说“你永远是最美的。好好休息。”

她笑的很清浅,但种笑意是从眼神里透出来的。“小米你也回去吧。”

王妈妈出来送她们,小米说王妈,不用送。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一个人慢慢地,自顾自的走在她们两个的前面。她的脚步虚浮,像是随时会倒下去。

亦瑾和小米对视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狭长阴暗的医院走廊,一个老人怅然若失的背影。在走到走廊出口的时候,阳光明亮,晃得人一下子睁不开眼睛。等到眼睛完全适应阳光的时候,才看见走在最前面的王妈妈肩膀轻轻的在抽动。

“这孩子还能享受这样的阳光多久?”

亦瑾和小米迎到王妈的前面,她早已被泪水濡湿的面庞,皱纹起伏,沧桑无比。小米下意识的哭出声来,亦瑾用手摸了摸眼角,眼泪顺着掌纹流下来。

医院的小花园尽显冬日的萧条。

亦瑾在路边的奶茶铺买了三杯热奶茶。“王妈,暖暖手。”

她和小米一左一右的坐在王妈妈的身边。来来往往经过的人大多都面色凝重。

“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我知道她是怕我担心,才每天笑嘻嘻的。”

亦瑾叹了一口气“您又何尝不是为了让她放心,才装作坚强的样子。”

“跟我比起来,她承受的多得多,我是一个母亲,却只能这么看着她…”王妈妈又开始哽咽起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她爸爸又在老家,身体不好,赶不过来。”

“王妈,您放心,我会一直在的,我欠王老师太多…”小米握住王妈妈的手,含泪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有你们,这也是这孩子最后的福分。”

阳光不知从什么时候淡了去,天边火红的霞光,像是要把整片天空都燃烧起来,亦瑾心里默默的祈求,春天快来吧。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14

海丰大厦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楼高三十六层。辛辰的办公室在三十五层,最高的一层是董事会的会议室。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来,辛辰正望着窗外,视野很好。他回过身按了一下,秘书甜美的声音响起来“辛总,一位姓苏的先生要见你,没有预约,但他…”说到后来秘书有点犹豫。

“让他上来吧。”

没一会儿,两扇暗玫色精雕木门被推开,苏誉穿着黑色的皮衣,进门的时候随手扯掉了架在鼻子上的墨镜。

“辛总,谢谢你肯见我。”他双手抱拳,放在胸口,弯腰做了个揖。

“你少损我。”

辛辰靠在座椅上,窗帘被拉得高高的,阳光大片大片的照进来,照着他挺拔的身形,他左手袖子上的那颗西装扣折射了一缕阳光,闪闪发亮。苏誉在辛辰的对面坐下,发出“啧啧”的声音,“怪不得老爹总说我们这几个人,就你有坐办公室的样子。”

“你也有赞同老爹的时候?”

辛辰身子往前一倾,手撑着下巴,朝苏誉眨眨眼。他和老爹,冰火两重天,见面就斗嘴斗的天翻地覆。老爹是老不正经,想不通的是苏誉,也从不肯在嘴皮子上认输。

“滚。”苏誉白他一眼。

秘书送咖啡进来。

秘书是辛海丰以前的秘书,容貌和身材都是极好的。苏誉桃花眼一眯,打趣到“秘书小姐,没酒吗?”

秘书愣了愣,有点慌乱的看着辛辰,又看看苏誉。辛辰开口说“没事了,你出去吧。”她如获大赦,冲苏誉礼貌的点点头。

“少滥情。”辛辰叹了一口气“我是空降兵,公司里那几个老家伙倚老卖老,就等着抓我的小辫子。”

“怎么,你还没有这个信心了?”苏誉抿了口咖啡。“这么些年,你也不是吃素过来的。”

辛辰笑起来,眉宇间有几分王者的霸气“我不是怕他们,只是江山是他们打下的,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你就是太低调了。”苏誉走到落地窗前,张开双臂,阳光把他整个人都照的金光闪闪。“对了,那个什么酒会,肯定也不是你的主意吧?”

“是老爷子的主意,我觉得也有道理,该和周边的人打个招呼。”

“我可事先说好,我不会过来的。”苏誉掏出一根烟,吸了一口,青色的烟丝缠绕着,他的表情有点迷蒙。

“怎么,酒会上最多美女,也不过来?”辛辰左边眉毛一挑,看着苏誉似笑非笑。

“美女都是别人带来的,你当我傻啊?”

辛辰哈哈的笑起来,双手环胸,打量着苏誉“你哥会来吧?”

“苏大少最喜欢凑这种热闹,怎么会不来?”

“该不会,是他要来,所以…”辛辰紧盯着苏誉的脸,他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你就别瞎猜了。”他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你去过医院没?”

辛辰点点头“没事,那个人快出院了。”

“那就好,我们玩车的最忌讳的就是撞人。”苏誉斜睨了他一眼。

辛辰还来不及说话,秘书的内线又进来,“辛总,十点您有个会。”

辛辰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分了。苏誉很识相的站起来,把墨镜戴起来,“那我先走了。”

他长腿一跨,马上就又回过头来“对了,九哥那里帮你打过招呼了,有空自己去挑车。先前那辆,他当二手车帮你转了。”

“好的。”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15

这个月的优秀员工名单已经出来了,亦瑾整个下午都在忙这件事。被评为优秀员工的服务员可以获得很高额的奖金,所以大家都睁大眼睛盯着这个名额的评选。每个月最头痛的就是这件事,稍有不慎就弄得民怨沸腾。

亦瑾倒是很理解大家的心情,出来工作,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这个奖励措施可以激励大家的斗志,就是成功的。

“凌经理。”前台的啸月怯生生的走进办公室。

“怎么了?”亦瑾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盛主管让我来向您汇报一下。”啸月顿了一下,“凯萨国际的总裁从五点开始,一直坐在大厅里。”

“凯萨国际?”亦瑾默念一遍。

凯萨国际是A市唯一可以和君悦平起平坐的酒店。黎希瑞向来把凯萨视为头号假想敌,恨不能在君悦的大门上挂上凯萨人免进的牌子。凯萨的总裁坐在君悦的大厅里,自然会被认为是来刺探军情的。难怪弄得气氛紧张兮兮的。

“凌经理,你看,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啸月看着眼前的经理微扬着嘴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地小心翼翼。

“你先下去吧,让他坐着吧,他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况且他也不屑刺探什么军情。

啸月抿了抿唇。凌经理像是没搞清楚状况,盛主管之所以让她上来汇报,是因为凯萨总裁那魅惑的眼神飘来飘去,搞的其他女职工都无法正常工作。大厅被他的气场震慑的有点混乱。

亦瑾托着下巴,看着啸月把门轻轻的合上,她掏出手机,思忖着要不要打电话。想了想,就把手机搁在一边,继续核对手里的表格。

最后一栏需要填日期,亦瑾翻出日历,看自己在日历表上,把今天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手机正好响起来,亦瑾瞥了一眼屏幕,脑海里有许多片段在拼凑,她轻轻的啊了一声。

窗外灯火琉璃,像是入夜很久了。

电话刚刚接起,宇文浩泽闷闷的声音在听筒里回响“凌亦瑾,你故意的吧。”

亦瑾收了手机,飞快去更衣室换上自己的衣服,她想起那天早上撂了浩泽的电话之后,一直都忘了打过去,今天大概要新帐旧账一起算了。大厅的沙发上没有人,亦瑾也顾不上向别人交代一声,就匆匆的往外跑。

马路对面的宝马没有鸣喇叭,只是闪了一下大灯。

车里的宇文浩泽表情淡淡的,眉头微皱。

“等很久了?”亦瑾怯生生的,盯着他越来越紧绷的侧脸。

他不说话,鼻孔出气,哼了一下。这摆明了是明知故问。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宇文浩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蓄某种情绪,扭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亦瑾,瞪了一会,就泄了气一样没精打采的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亦瑾不停的扭头看他,他则专注的开车,在他们常去的一家餐厅前停了车。

亦瑾跟着他松了安全带,抚了抚眉,不敢说自己其实已经吃过饭了。

宇文浩泽关了车门,绕到亦瑾的身旁,亦瑾朝他讨好一般的扬了扬嘴角。他白她一眼,最终还是没好气的笑了笑,伸手替她翻了翻大衣的帽子。亦瑾这才惊觉从酒店出来的太匆忙,帽子一直都是外翻着的。

“要不是怕丢我的脸,我才懒得动手。”他说完,就一个人径直往前走去。

亦瑾眨了眨眼,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今天若不是帽子证明她是匆匆赶来的,他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消气了。夜里的风格外寒冷,她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追上去。

餐厅的人不是很多,老板是浩泽的朋友,特地给他们留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把他们带到座位上的时候,侍者还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宇文先生,生日快乐。”

“谢谢。上菜吧。”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16

宇文浩泽吃的很快,像是真的饿着了。

“慢点,没人跟你抢。”亦瑾重新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你闭嘴。”他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咕哝一句。

亦瑾瘪瘪嘴,看着他狼吞虎咽的,不说话。今天是她理亏了。

吃了一半,他像是稍稍恢复了点体力,抬了抬眼。“你光看着我干嘛?”

“在想,我该怎么惩罚自己忘了你生日。”

“所以你惩罚自己不吃饭?”他没抬头,用刀叉摆弄着盘子里的菜,语气带着点笑意,心情像是复苏了。

“我没准备礼物。”

亦瑾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紧紧盯着宇文浩泽的表情。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看着亦瑾。“把你自己送给我。”

亦瑾眯起了眼睛,瞪得他大笑起来。

她低下头把切好的牛排放到他面前。“你大少爷收敛一点,别背着女朋友和其他女生**。”

“女朋友?”宇文浩泽推了推餐盘,用手支着下巴,摆开了架势,“听说你是我的正牌女友?”

亦瑾愣了一下,没料到那位沈小姐会去向宇文浩泽告状。遇到这样的情况,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心知肚明,没想到那位沈小姐还有勇气去和宇文浩泽挑明了讲,大概是醋味十足的口气。依浩泽的脾气,后续故事亦瑾已经猜到了。

“这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谁的误会,为什么会误会?”他的口气咄咄逼人,身子还一点点的往前倾过来。

“浩泽,你想怎么样?”亦瑾很识趣的笑起来。

他挑了挑眉,瞬间收回了自己整个气势,靠回到椅背上,“我也不要求你赔我一个女朋友。”

亦瑾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周六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嗯?”一口水憋着嘴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只能瞪大眼睛,示意他讲清楚一点。

“我缺个女伴!”

宇文浩泽会却女伴?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了,忍不住笑起来。

亦瑾倒也豪气,犹豫都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那今天这件事,原谅我了吧?”

“我什么时候怪你了?”

宇文浩泽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像是怎么都掩不住。他低下头,吃亦瑾帮他切好的牛排。

二楼拐角处,一大群人簇拥着出来。声音不大,不过还是吸引了亦瑾的目光。因为她分别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有人说着辛辰的名字。

她抬起头的时候,看见走在最前面男女正下楼,两个人均是身材高挑,女人把手放在男人的臂弯里,两个人连背影都完美的契合。

男人听到有人谈论他,很随意的回了一下头,闲闲的一眼。身旁的女人也跟着回头,是上次酒店碰到的那个女人。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很多人都应景的笑起来,笑声大的连宇文浩泽都抬起了头。

“你看什么?认识吗?”他碰了碰亦瑾的手。

“没什么。”亦瑾看了看他快空了的盘子,轻轻的说“我好像也饿了。”

宇文浩泽一边白她一眼,一边打了个响指,招呼侍者“再来一份。”

亦瑾回头看着窗外,夜,黑的很浓重。

她近乎喃喃自语“浩泽,还没说,生日快乐。”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17

夜还未深,天色却已经漆黑一片。

宾利稳稳的行驶,那抹光亮的黑仿佛要融入在夜色里。

辛辰的指尖很有规律的敲打着方向盘,一下又一下。心里越来越烦闷。

车子停在辛宅门口,他从车厢里出来,一连抽了两支烟。目光定定的落在门前那一排塔松上,那抹绿意在黑暗中越发的深,是他离开的那年种下的。

回国后没有踏进过辛宅。这么一来,也有六年了。

园子里没什么声音,只有喷水池里偶有潺潺的水声,倒衬托的整个园子更加寂静。大厅的门敞开着,橘色的柔光争先恐后的流出来,管家站在门口对着他笑。

辛海丰坐在沙发里,半眯着眼,像是在等他。

“来了啊。”他听到脚步声,缓缓地睁开眼。

辛辰嗯了一声,在他的对面坐下。

整个辛宅上上下下像是并没有改变,只是被翻新过。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子的檀香味,淡淡的,若有似无。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到主宅的左侧角落,那个供奉台。隐隐绰绰放着许多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是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从未离开过。

他攥紧了拳头。

“我已经安排好你妈回国的所有事情,回来就可以住进最好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