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现在么……”长陵突然起了玩闹之心,“这个万毒降真是奇怪,怎么就是驱不干净呢?”

叶麒闻言,又吓出了一头冷汗,“那一会儿……你要是晕过去了,记得知会我一声……”

长陵憋着笑,“我都晕过去了,如何知会你啊?”

叶麒的舌头吓的直打结,“那我……那我要是没听到动静,我就直接进去了啊,到时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冒犯了你,你、你千万莫怪……”

“不该看的?”长陵又没忍住,笑了笑,“什么不该看?喔,我的身子?你怕什么,反正……你不早就看过了?”

“我什么时候……”

长陵挽出了一缕水花,“你的忘性还真大……”

叶麒听的满脸涨红,就差没鼻孔冒气了,“你是说小时候,那、那时候我还小嘛,不懂事,你该不会记仇记到现在吧?”

听巧舌如簧的小侯爷成了口吃,长陵终于忍不住,朗声笑出声来。

叶麒到笑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道:“我说……你是故意逗我的吧?”

长陵愉悦的划着水,“你不是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猜猜看啊?”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叶麒挠了挠头,半是懊恼半是松口气的坐下身,“请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会……”

“会什么?”

我会当真的。

叶麒没搭腔,长陵也没太在意,她泡舒坦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只觉得这么和叶麒闲聊些有的没的倒也轻松自在,她道:“不过今夜的事,我还有一件没有想通……”

“是什么?”

“明月霏对我好像没有什么杀意,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还有那个天魄也是这个论调……你说,他们是不是对我的身份起疑了?”长陵奇怪道:“否则,这说不通啊……”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叶麒一听,心中颇不是个滋味,“肯定是明月舟的意思……”

长陵更是费解,“他找我干什么?”

“找你当……”叶麒顿了一下,及时收住了后边的话,又觉得明月舟迟早还会找上门,于是换了个腔调道:“谁知道呢?也许是看上了你的盖世武功,想把你捞过去当王妃,让大雁如虎添翼呢?”

长陵吃惊的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瞎扯淡,一想到明月霏提到的“嫂子”,又觉得叶麒所言有几分道理,“那就难怪了……”

叶麒趁火添柴,“对吧?我之前就和你提过那个鎏金戒,就是雁人选妻的一个信物,所以我当时才觉得奇怪……”

长陵又道:“这样一想,当时他是见识了我的武功之后给了我那个戒指,可他又没有明说,我还以为他只是想谢我救了他的命……”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其实也没错。”某位得逞的小侯爷又道:“仔细想想,明月舟也算是一表人才,有权有势,你若是嫁给了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等着长陵能开口反驳。

果不其然,长陵一听便摇头道:“嫁人?我就算嫁人,又怎么可能嫁给雁人?”

叶麒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想过嫁人这件事啊?我还以为,越二公子只想过娶妻,不会嫁人呢。”

“我想过啊。”长陵的声音飘过来,“我以前想过嫁人的。”

叶麒闻言,脸上逐渐失去笑意,“以前?是……谁?能、能说的么?”

“不就是你么。”

这飘来的声音太过不真实了,叶麒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有了上一次“你”字的经验,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很快调整了过来,“你又在说笑了吧?”

“我没说笑,说的是真的。”长陵认真道:“十一年前,温泉水边,被你看到的那一次,我就在想,哎,真是可惜,这若不是个孩子,说什么也得让他把我娶了不成。”

叶麒心头突地一跳。

一跳之后扑通扑通跳的愈发猛烈。

他也不知自己是一时被泉雾糊了脑,还是失去了理智,就这么忍不住脱口问。

“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我要是愿意娶、你还愿意嫁么?”

屋内静默了须臾。

叶麒等了又等,没有听到回应——他紧张地手心直冒汗,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你、你还在么?”

屏风对岸的人依旧没有回音。

叶麒心底“咯噔”一声,问:“你没晕过去吧?快、快应我一声。”

仍是没有动静。

他这下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步跨出屏风,却不见了池中人。

叶麒皱了皱眉,又环顾了一圈卧居,都没有看到长陵的影子。

他惊的更甚——这大晚上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长陵、长……”

叶麒正打算开窗看看,奔出几步,突然听到她道:“我在这儿。”

他循声回头,步子倏地顿住,看到长陵从内卧踱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未束腰,长发披垂而下,许是刚泡过温泉的缘故,白皙的肌肤上透着粉红,唇色嫣如丹果,与平日里清华冰冷不同,简直是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长陵低着头挽起多出一大截的袖子,不由道:“我衣裳都湿透了,就进去找你的衣服穿。不过你的裤子太长了,我穿不了,平日也没觉得,你有这么高么?我现在这么穿,是不是很滑稽?”

她没说,叶麒还不敢多瞧,这么一提,他才发现她居然没有穿裤子,虽说上衣袍盖过了膝盖,仍露出了一截纤细的小腿,她光着腿走了两步,更显得那婀娜的身段,风情尽生。

叶麒呆呆的望着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汹涌的灌入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完了。

长陵浑然未觉小侯爷的不妥,她半倾着脑袋拧着发梢上的水,“我觉得我这样出门……”

“那肯定是不行!绝对不行!”叶麒立即打断。

长陵听他如此言辞激烈,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我知道不行,只是要是换一套衣服回去,想必也会惹荆无畏怀疑,一会儿把我的衣服烤干了再换回去就好……欸,你怎么了?”

她看叶麒的鼻端有流下鲜血,忙上前去,拿袖子给他捂上,奇道:“你怎么又流血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吸了一点空气里的万毒降……”叶麒信口胡诌,“我没……”

长陵嫌他个儿太高,足尖一垫,胸口若有若无的蹭过他的身子。

叶麒:“……”

老天,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考验我。

长陵伸手堵了一会儿,看他没在滴血,这才放下手叹道:“我吞了万毒降都没事,你离我那么远,竟然还中了招……啧啧,年轻人就是不顶事儿啊……”

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也不知哪来的胆量,突然往前一倾,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个旋身将她按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压低声音,克制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的……”

长陵一愣,古井无波的眸光好像不经意间被丢入了一个石子,微微一澜。

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方才问你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陵姐的漫漫感情路简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节奏。

都问陵姐何时开窍?

细水润泽无声。

今天给小侯爷这么大的福利,希望他能给我加个鸡腿╭(╯^╰)╮

第六十七章 :授业

长陵斜睨了一眼他捏着自己手腕的手, “嗯, 听到了。”

“那你……是什么想法?”

叶麒说完了这句话,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长陵, 期待着她开口, 又害怕她开口。

他大抵能猜到以长陵超乎常人的思维,答话一定与他所期许的南辕北辙——也许她会说此一时彼一时,又或者,方才所言只是逗自己玩儿的, 不必当真。

念及于此,叶麒松开了她, 有些落寞而委屈的退后了一步, “抱歉, 是我唐突了。”

长陵似乎有一些出神, 她缓缓说道:“我那时候会那么想, 是因为我娘亲。”

叶麒一怔,“你娘?”

“我小时候顽皮的很,洗完澡不穿好衣服就老急着出去玩儿,我娘总会揍我的屁股,说女儿家要是被男人看光了身子, 要么就嫁给那个人,要么就杀了那个人。”长陵道:“可惜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而去,回到中原时,我娘已经不在了。”

离别时,小小的越长亭把母亲的泪水拓在眸子里, 放在自己的心坎上,然而她翻山越岭,终于踏云而归时,青山依旧,绿水萦绕,母亲却已不在。

“从那以后,我就不太习惯与人亲近,便是我大哥,我也做好了……我们随时都会死在沙场上,来不及道别的准备。”长陵的语气平淡,但隐隐然又透着一种荒凉之意,“释摩真经被我练到第九重,大悲大喜于我而言都是难事,此症结可能谁也无法化解,我这辈子或许都无法去爱上什么人……所以,不是我愿意或是不愿意,而是我做不到……我娘说过,所谓姻缘,需得两情相悦,若不能悦,谈何嫁,谈何娶?”

说到此处,叶麒已从她的“做不到”中听出了话意——她无法爱人,既因此不必困于情,不必伤于心,也因此孤独落寞。

她不相信自己的心还有能被打开的一天。

“如果,我是说如果……”叶麒道:“你有一天,喜欢上我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你愿意重新考虑一下你的选择么?”

长陵呆呆的看着叶麒。

她没有想到他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

“那还得看你能活多久了……”长陵想了想道:“你若是命不久矣,我喜欢上了一个垂死之人,岂非是自讨苦吃?”

叶麒闻言,眸中燃起一簇亮光,“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