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的事?我就是……拿人所长,补己所短嘛。”

“拿人所长,补己所短?”符宴归意有所指道:“你指的是把你的嫂子送给你师父这件事?”

符宴旸噎了一下。

“大哥,这话说的不对,你自己比试输了,关我什么事……”

符宴归倏然拍了一下桌案,吓得符宴旸手一抖,剑都丢到地上。

“宴旸,我当日让你跟着长亭,是让你为我打听消息的。”符宴归冷冷道:“可你从她那儿学来了孤鹤剑法,还有她夜闯贺府的事,何以一次也没有对我提及?”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符宴旸:“难道说,你拜了师父之后,就没有了哥哥?”

符宴旸眼中的纠结与歉疚一闪而逝,他缓缓握紧拳头,站起身道:“大哥自然永远都是我的大哥,但是……师父也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你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跟着亭姐,是因为我好奇,后来跟着她,是因为我佩服,对小侯爷也是一样,本就和大哥你无关。”符宴旸抬起头,“大哥对亭姐,若是真心实意,又何必需要我去接近?她的身份一开始就是你伪造的,你的目的,不就是利用她来搞垮荆家么?”

符宴归眼神颇为意外的一闪,“你一早就看出来她不是荆南絮了?”

“大哥,你也不想想,咱们符家,祖祖辈辈,什么时候出过笨人了?”符宴旸道:“所以,你想争取什么自己去争取,不要想利用我,也利用不了我。”

符宴归盯着他片刻,好像重新认识了一番自己这个弟弟,“原来藏得最深的,是我这个弟弟啊。”

“大哥你又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藏过,只是你从来不曾问过罢了。”符宴旸将剑捡起来,摆放在桌上,“你不肯娶妻生子,又费尽心思让我学不成武功,不就是为了让皇上以为我们符家后继无人么?如今,你的目的就快达到了,又何必对亭姐揪着不放呢?”

“你以为你知道的很多?”符宴归面无表情道:“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自己学会本事,以后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符宴旸诚恳道:“至于你的事,我一向都没有参与的兴趣。但是,今日你在会武宴上的所为,我真是愈发看不明白了。大哥,你什么时候对美人也有兴趣了?”

符宴归再迈近一步,看着能与自己平视的符宴旸,抿着的唇微微勾起,“好,你既然敢坦诚相告,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符宴归,王图霸业要,美人也要,并且,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符大符二其实都有历史参照原型,但因为不想剧透结局,我也就先不剧透原型是谁了。

至于符二是什么时候被小侯爷策反的,日后会有解释。

ps:小侯爷不卖惨,有时候生病对主人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燕灵山篇将要开启,所谓的升级流也要解锁,不妨期待哦。

第七十七章 :前路

叶麒清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屋内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 他吃力睁开眼, 看到破破烂烂的天花板, 才反应过来自己人才何处。

不对吧, 他什么时候来北斋药铺了?

叶麒扭了个头, 蓦地发现身侧躺着一人,鼻对鼻眼对眼,正睡得香甜,有那么一刻光景, 他几乎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仔细一瞧,她并不是躺在床板上, 而是用斜卧在长条板凳上, 因紧紧的挨着床, 差点误以为她与自己同榻而寝。

见她没有盖被子, 叶麒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身上的软毯给她盖上, 靠近她时瞥见她的唇瓣,一刹那想起马车里的那一幕,本来平和的心境又乱了起来。

长陵听到动静,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见叶麒坐在榻上, 眉色一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还好。”叶麒定定望着她,“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记得了?”长陵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昨夜你突然吐血晕倒,我就把你带到纪神棍这儿来了, 七叔他们都在外边等着,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们都叫来。”

“欸你……”他还想说些什么,手一捞,没捞着,长陵就这么推门而出,转头就把纪北阑和七叔给喊进里屋来。

纪北阑给叶麒号过脉之后,吹鼻子瞪眼片刻,道:“你之前受了那么多罪,一晚上功夫,全都白受了。”

七叔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连刮骨针也没有效果了?”

叶麒偷觑着长陵的神色,看她的反应,怕是不该知道的也都知情了,他心下一堵,打了个哈哈道:“哪有什么意思,纪老头儿就喜欢说笑,我昨晚……也就是自己没留神,眼下就觉得舒坦多了。”

纪北阑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他一个鼎鼎大名的神医,病人再不听话,也医治了十多年了,到了束手无策的边缘,连冷嘲热讽的话都懒得说了。

七叔自是敏锐,见气氛如此凝重,不由问:“纪先生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能说的,老夫之前都说过了,”纪北阑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零零碎碎的银针药罐,“内力,你家小侯爷练不成;冰蛇蛇胆,找不着,难不成还指望天上掉下个神仙……”

长陵想到了什么,腾一下站起来,道:“纪先生,昨夜您说的冰蛇蛇胆需得以离枯草诱之,对不对?”

纪北阑道:“不是普通的离枯草,是以剧毒蛊虫培育的离枯草……”

长陵往前一步,“同心蛊虫算剧毒蛊虫么?”

叶麒听到“同心蛊”三个字,呆了一呆,纪北阑也愣住了,“同心蛊虫乃天下三大奇毒之一,自然是剧毒蛊虫了……可要培育十年以上……”

“十一年,应该够了吧?”

七叔惊了一惊,“长亭姑娘,你说清楚,此乃何意?”

长陵一把握住叶麒的胳膊,道:“当年我与付流景齐上北溟峰,为我大哥所采摘的草药正是离枯草。”

那时悬崖边至少有七八株状如花冠紫茎草药,她只采摘了两三株,而沈曜说过,十字崖的蛊虫是付流景亲手放上去的,可是,他们又如何笃定自己采摘的是哪一株呢?

长陵精神一振:“既然是陷阱,为了以策万全,付流景就一定会在每一株离枯草上都放置同心蛊虫。”

叶麒浑身震了震,又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长陵忙看向纪北阑,“纪先生,若是在十一年前,有人将同心蛊虫放置在冰山上的离枯草内,这算是您说的培育么?这期间,蛊虫会自己离开离枯草么?”

纪北阑虽听不懂什么陷阱、付流景的,只听长陵这么一提,当即道:“冰山之上的离枯草本就是剧毒之草,百年不谢,而同心蛊虫最喜剧毒之草,一旦沾上草药,就等同于扎于根茎之内,若真是经过了十一年期,那离枯草上早就遍布虫卵,生生不息,蛊虫又岂会离开?”

长陵问:“百年冰蛇曾经在哪里出现过?”

纪北阑一激动,差点没掀翻药罐:“单就民间的史载,除了天山之外,也有人在明永冰川上见过。”

“这两处山脉虽是一北一西,但距北溟峰都不算太远,”七叔跟上了他们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音,“若是今日启程去往北溟峰,拿到长亭姑娘所说的离枯草,再派两拨人分别赶至两川,一个月之内,未必没有希望带回冰蛇蛇胆。”

本以为能做的只剩料理后事了,突然之间,多了一丝绝处逢生的可能性,屋内几人的呼吸声都不免重了起来。

七叔根本等不及了,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往北溟峰,纪北阑也敲着拐棍说要一起去,叶麒啼笑皆非道:“纪先生,就您这身板,等到了北溟峰我早就翘辫子了……这事儿,就让七叔派人去张罗,您只需要说清如何辨认离枯草,还有如何引出冰蛇就好。”

纪北阑连连点头:“是了,那我就赶去我荆州炼丹房里,先把其余需要的药材准备妥当,到时若是七先生取得蛇胆,直接带去就好,如此也不至在途中耗费太多时辰。”

长陵道:“那我……”

“你也别去。”叶麒斩钉截铁打断她的话,“这件事,七叔自然会找更有经验的人去做。”

长陵看他紧张的,默默睨了他一眼,“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去。”

片刻的功夫,七叔已雷厉风行的离开药铺,纪北阑在药炉忙着熬制接下来一段时日需要用到的保命药丸,叶麒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与长陵在就近的粥铺吃了早饭。

一整顿饭下来,小侯爷一反常态地没怎么说话,长陵以为他是在为马车上的“肌肤之亲”介怀,想起纪北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让他激动,于是轻咳了一声,道:“昨夜……只是个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

叶麒轻轻“喔”了一声,没说什么。

长陵又多瞄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在听到“离枯草”之后,面色并无多大喜色,反而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你在担心什么?”

叶麒喝了几口粥,只觉得入口淡而无味,索性放下汤勺,道:“蛇胆的事,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也许那几株草药早就被人采摘走了,被大风刮跑了,或者……当初的蛊虫根本就没有株株都放……”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不知怎么继续往下接。

长陵这下听出味来,原来叶麒纠结了一早上,是怕她空欢喜一场。她伸出手,蜷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指尖毫不省力,疼的叶麒一个激灵,“哇你干嘛?”

她对上了他的目光,道:“是谁说过,就算到最后还是徒劳无功,最多也就是接受最坏的结果,何必因为害怕失望而放弃呢?”

叶麒呆了一呆,他望着她那双澄澈而又坚定的瞳眼,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放不开,旋即一本正经答道:“这么有哲理有智慧的话,是哪位高人说的?”

长陵嗤笑道:“是一个自以为将死,还指望瞒天过海的蠢材说的,结果那个人,说得比唱的好听,真轮到自己时又瞻前顾后,实在是无胆魄无见识。”

叶麒颇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脑门,“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之所以不想你去北溟峰,是希望你能随我去燕灵山。”

这回轮到长陵怔住了。

叶麒道:“之前不就约过的,武举后一起去燕灵山看看么?”

长陵:“可是你现在的身体……”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

既然燕灵山与越氏遗物息息相关,那么此一去说不准真的能探到那半柄折扇之谜,若是能就此探出伍润的神功绝学……那叶麒的病……

长陵眉梢一挑,话头一转,“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你不怕姓沈的他们起疑心?”

叶麒微微一笑,“你可知,我为什么非要在会武宴上和符相去争个高下么?按照规矩,新科武进士需得接受朝廷所指派的官职,但若是以筹备婚事为由,就能顺理成章的离开金陵一段时日了。”

长陵没想到他考虑的这么远:“就算是筹备婚事,为何非要离开金陵?”

“我乃贺家主事之人,成婚得经过我太爷爷同意,可我太爷爷远在江陵封地,难不成还要他老人家亲自来金陵?”

长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就这么去了燕灵山,你就不怕让荆无畏知道了,找我们的麻烦?”

“这个嘛……”叶麒歪着头,盯着长陵一笑,“自然有人帮我们分忧。”

长陵奇道:“谁?”

*****

五日之后,符宴归得到了荆无畏南境兵力有所变动的情报。

沈曜握着密折的手抖了半天,气的没将御书房的桌案给掀了,“朕早该知道,荆无畏狼子野心,早就坐不住了,只是没有想到他竟这么快就……”

“皇上稍安。”符宴归抬袖道:“荆灿只是调动了数万兵马,或许只是南境诸城军务上的需要,未必有谋反之心。”

“他要调兵,怎么不事先来同朕禀报?!”沈曜道:“如今南境并无战事,难道他还要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

符宴归欲言又止,沈曜问:“符相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臣在赣州、郴州、平州都已事先布下了防线,纵然荆将军真有异动,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抵挡,只不过……若是贺家与荆家联手,此事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