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一下就热闹起来。接着杜长风的一帮狐朋狗友也陆续来报到,老梁早已备好酒席,在山庄里连开了好几桌。一直闹到晚上,舒隶给舒曼检查手术恢复的情况,杜长风邀林希到瞭望塔上看星星。兄弟俩一前一后攀上高塔,杜长风还好,林希爬到塔顶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了,杜长风不免笑他:"你自己设计的塔,自己都爬不上来,丢不丢人你。"

林希喘着气说:"可不是,我当初干吗要设计这么高啊…"兄弟俩终于到达塔顶,倚着大理石围栏吹风,俯瞰群林,但见墨黑的天幕下,远处闪烁着的是城市的灯火,那么遥远,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脚下是夜色下的枫树林,明镜似的湖面上映着满天的星光,除了虫鸣,四下里寂静无声。

杜长风掏出烟盒,递根烟给林希。

"啪"的一声,杜长风点亮打火机,先自己点燃烟,然后给林希点。兄弟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彼此的脸了。相视一笑,林希转过脸看远处,他其实很少抽烟,做医生的都知道尼古丁会致癌,但最近他的烟瘾也逐渐上来了,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他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他需要麻痹,否则他很怕自己活不到天亮。

还是杜长风先打破沉寂:"舒曼的手术多亏你了,不然…我会疯掉。"林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我们是兄弟,你还这么见外干什么,何况我一直把舒曼当妹妹,能不救她吗?"

杜长风叹口气:"你不知道,我很怕,非常非常地怕,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要看她在不在,一会儿没看到她,我就心慌得不得了。"

"只要注意调养,保持情绪稳定,她会慢慢恢复的。"林希呼出一口烟,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哥,我提醒你啊,千万不能让舒曼怀孕…"

"不能怀孕?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虽然她做了手术,但归根到底她还是个病人,手术只是稳住了她的病情,如果怀孕,她的心脏肯定不能承受负荷。"

"那会怎样?"

"会死。"

杜长风打了个寒噤,夹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暗红色的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火是热的,心却冷得发颤。

林希担忧地看着他:"哥…"

"没事。"杜长风颤抖地吸了一口烟,佯装镇定地笑了笑,"不就是不能生嘛,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何况我想多享受些二人世界,要什么小孩。"

林希无心地说了句:"也是,大不了领养就是。"

一说到领养,他就不敢吭声了,意识到自己不该扯到这上面来。果然,杜长风的表情有些僵硬:"我就是一辈子孤老,也不会领养。"

"对不起,哥。"林希心里一阵发虚。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杜长风是背对着光的,脸上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表情,"下个礼拜开庭,你…准备得怎样了?"

"听天由命呗,还能怎样。"林希低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颤声说,"哥,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

"知道什么?"

"当年…捅进叶冠青心脏的那一刀是…是我捅的,你都知道,一直就知道,只是你不肯说…"

杜长风打断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问我。"

"哥!你让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杜长风突然提高嗓音,转过脸瞪着林希,"这是我的伤,你一定要揭开吗?是不是你捅的,人都死了,埋在那边化成了土--"他指着远处的公墓,吼叫起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我是个'疯子',所有的人都认定我是疯子!叶冠语要对付的也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甩掉'疯子'这个包袱,现在要我躺到那边去都没有问题--"

"谁说跟我没关系!叶冠语起诉的不只是你一个人!"林希也叫起来,他一向有风度,言谈举止从来有条有理,可是这会儿他失了控,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那刀是我捅的,叶冠语要的是我的命,你明不明白?他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也找到了目击证人,到时候一开庭,我们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一旦事实成立,我就会被定罪,会拉去枪毙,哥,我会死--"他扑在围栏上,排山倒海般失声痛哭起来,"从小我就受尽父亲的冷眼,我拼尽一切讨好他,可是如今…亲手将我送上断头台的恰恰是我的父亲!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待我!我不是怕死,我是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妈妈,舍不得你…大哥去得早,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兄弟,还有舒曼,我死了,她的病一旦复发,到时候谁来救她…"

林希哭着,滑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如此不顾形象仪表,实在不像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他。

杜长风整个人都僵住了,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林希这么大哭过,那个跟在他和林然屁股后面的小男孩如今长大了,可是他竟然还这样哭。虽然自小他和林然的感情最亲近,但他从未忽略过这个弟弟,只是林希从小有理智有主见,从不像两个哥哥那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林希永远是那种理性过头的人,不需要大人操心,也不需要哥哥们为他操心,很多时候,杜长风反要这个弟弟来规劝自己的言行,在人情世故上林希倒像个大哥一样。

现在,看着弟弟哭,杜长风只觉自己很没用,没办法保护弟弟,如果叶冠语真的翻案,林希必然要被拉去打靶。他怎么跟林然交代?他虽然也是林家的儿子,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林然去世后,林希就成了林家唯一的嫡亲子嗣,杜长风自问承蒙林家养育三十年,虽然被父亲关进疯人院五年,他口口声声说恨林家,心里或多或少确实也有些恨,但养育之恩大于天,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家唯一的血脉断了根?

而且舒曼怎么办?如果林希真的不在了,一旦哪天舒曼的病情反复,谁来救她?这次是侥幸从鬼门关闯过来了,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刚才林希一提到舒曼,就直中杜长风的死穴,什么样的理智都退居其后,本来就单纯,人世的很多险恶他都不甚清明,这下脑袋里一阵发蒙,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我是你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杜长风别过脸,眺望远处的城市灯火,眼神幽暗,"就算当年顶替你关进疯人院,我有怨言,也埋怨老头子,可是我…并没有因此怪过你,都是我闯的祸,理应我承担后果。"说着深深地埋下头,胸腔内发出闷闷的声音,那么遥远,就像不是他自己的声音,"我这一生注定是悲剧了,自幼父母双亡,我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林家收养我,给我饭吃,供我读书,哪怕把我关进疯人院,也是为了救我…我常常觉得很悲伤,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只为着可以靠近爱的人,陪着她过上最寻常的生活。可是现在看来,这也是奢望了,最最寻常的幸福,对我而言也是最遥不可及的幸福,我这辈子注定跟幸福无缘,我认命了。林希,我真的认命了。"

晚上看着舒曼入睡,他给她掖被子,她却睁着一双大眼,忽闪闪地看着他,很不老实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快睡。"他把她的手拉进被子。

"老男人,你今天不对劲。"舒曼非常敏感,察觉他的眼底泛滥着悲伤。杜长风刮刮她的鼻头,"我什么时候成老男人了?"

舒曼将头靠近他的怀里:"可是我在你脸上看到了苍老…跟皱纹无关的那种苍老…不过这更让我觉得踏实,怎么办,我越来越依恋你了…山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他搂紧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永不。"

叶冠语的眉头一直紧缩。面前摊着一沓资料,都是有关他身世的。吕总管和欧阳昭都在等着他的回答,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好几天了,他每日翻着那些资料,茶饭不思,也不说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欧阳昭发话了:"你就给个话嘛,老吕都等着呢。"

叶冠语支着额头,只是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还继不继续,吕叔,你觉得这些资料上说的可能性有多大?"

吕总管说:"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反正这是两年来明察暗访筛选下来的,如果你否定,可能…"接下来的话吕总管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如果这些都否定掉,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再没东西可以查了。"

欧阳昭拿过资料,翻看着:"资料显示,三十多年前,住在离城西城区一户姓黎的人家遗弃过一个男婴,而且还就是丢在胜利路的那个桥洞里,老吕,你去查过这户人家吗?"

"查过,那户人家的确遗弃过一个男婴,不过不是亲生的,他们也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具体情况是这样,姓黎的当时在供销社上班,和老婆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就是没儿子。他姐姐在计委上班,有一天突然抱来一个男婴,说是有户人家养不起,看他们要不要。姓黎的很高兴,把男婴抱回家,结果老婆跟他要死要活地闹,非说那孩子是他跟外面的野女人生的,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姓黎的没办法,只好把那孩子扔了。"

"那他姐姐是从哪抱来的孩子?"

"这个我去了解过,他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姐姐还健在的一些同事称,那孩子是她丈夫抱回家的,而她丈夫当时在省城军区当个什么营长还是连长的,是部队上的人。"

"部队上的?"欧阳昭很意外。

吕总管点点头:"没错,也就是说那孩子是从部队上流落出来的。"

欧阳昭把目光投向一语不发的叶冠语,但见他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在听,又像是什么都没听,他很少有这种精神游离的状态。欧阳昭示意吕总管继续说,吕总管会意,又道:"我接着又去省城军区调查,但部队上不比地方,要查什么事情很难的,就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跟军区一位已经离世的高官有关,传说那位高官有个女儿当年因为跟人私奔在桐城闹得沸沸扬扬…"

"是谁?"

"这个…"吕总管不敢说了,拿眼神瞟向叶冠语。欧阳昭正要说什么,方秘书敲门进来,颔首道:"董事长,外面有位客人想见您。"

"客人?"吕总管代替叶冠语说,"董事长现在不见客。"

方秘书说:"可他一定要见董事长。"

"谁啊?"

"他说他姓吴。"[BT1(]

组曲三没有永远的秘密[]终于到了开庭的这天!法院门口聚集了大量媒体,因为是不公开审理,除了被告和原告双方的家属亲友,其他人等一概不准入内。

林希走进审判庭的时候,记者们蜂拥而上。他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气宇轩昂,彬彬有礼,即便他没有回答记者的问题,脸上始终挂着善意的笑容,非常谦和,那样子像是出席某个商业谈判或者高级酒会,根本不像是上庭接受审判。随后杜长风也来到了审判庭,他也穿了西装,以表示对法庭的尊重,只是没有像林希那样系领带,他戴着墨镜,记者们围上来的时候,他一声怒吼:"走开!"骇得记者们霎时静下来,自觉让开一条道,杜长风板着脸昂然走了进去。倒是跟在他后面的韦明伦对记者们拱手作揖:"他现在不适合接受访问。"一直就是这样,杜长风对媒体始终没好感,每次都要韦明伦在后面收拾残局。

但是很奇怪,作为原告的叶冠语并没有在法庭上出现。是他的高级助理吕耀辉代替他出庭的。

十多年的恩怨情仇,终于到了刀刃相见的一刻。

很多人猜测,叶冠语可能是无法面对旧案重审时不可避免地揭开伤疤而没有出庭的,那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

真实情况如何,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庭审的情况完全是一边倒,作为被告之一的林希一脸镇定,嘴角差点就要露出笑容。他的律师陆华坤不费吹灰之力就扳倒了名震江南的大律师欧阳昭,不是欧阳昭不会庭辩,而是证据对原告不利。

首先是在林仕延的自首材料是否有效上,双方展开了激烈辩驳,林希接受原告律师问讯时说:"我的父亲年事已高,精神状态一直不佳,患有轻度的老年痴呆症已经两年,意识常有不清,一个老人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说的话恐怕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吧?"

林仕延有老年痴呆症?

幸亏他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庭,否则只怕会背过气。

随后,除了管家老张,林家的家族成员包括保姆也相继出庭作证,证明林仕延的确患有老年痴呆症,一直靠药物稳定病情,仁爱医院也出具了相关的医疗证明、人证物证,林仕延的自首材料当庭被法官驳回。

林希漂亮地赢了头一个回合。

坐在听众席上的舒伯萧一家目瞪口呆,舒隶打量着台上信口雌黄的林希,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了。他该做了多久的准备,竟然打通了这么多环节,买通了这么多人,连家族成员都站在了他这一边。可见林仕延的自首是众叛亲离,没有人愿意让真相毁掉现有的一切,他纵然有一百张嘴,怕也说不清了。

第二个回合,在杜长风是否有精神病这件事上,双方再次展开了激烈辩驳,虽然有北京的专家组鉴定杜长风并无精神病的病症,但是当被告律师陆华坤当庭质询杜长风时,杜长风的回答完全相反:"不,我的确患过精神病,不过是短期的,去日本治疗了一段时间,回来就好了。"

台下一片哗然。

原告律师欧阳昭当即表示质疑:"可是在鉴定期间,你亲口跟专家组说,你没有精神病,从来没有,还要专家们还你清白,对此你怎么解释?"

杜长风表情木然:"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这话时,他眼神空洞,仿佛这些话并不是出自他之口。他的魂魄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哪里,他也不愿知道他在哪里,他只知道,如果他承认自己伪装过精神病人,林希就有可能被定罪,或终身囚禁,或处以极刑,这让他无法面对已经亡故的林然,他有责任保护唯一的弟弟。而且,而且舒曼怎么办,林希若不在了,谁来给她保证后期的治疗?

他投降了。只能是这样。

欧阳昭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确定你患过精神病?"

"是的,我就是个精神病人,我是疯子,一直是。"

"那当年捅进叶冠青心脏的那一刀,是你捅的吗?"欧阳昭咄咄逼人。

杜长风点头:"是我捅的。"

"你现在的思维很清楚,不像是个精神病人啊。"

"我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可是有人亲眼看见那一刀是你的弟弟林希捅的,你怎么回答?"

"谁看到的,你让他来说好了。"

林希的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欧阳昭无奈地摇摇头,因为没有人可以证明那一刀是林希捅的,原定出庭作证的目击证人吴明突然在庭审半个小时前临时变卦,来不了了。让原本信心满满的欧阳昭方寸大乱,他知道,这又是林希的杰作。

但他直视杜长风,最后说了一句:"你会为今天的言论后悔的,而且…你永世都不得翻身了。"说完转身对法官说,"我的问题问完了,但因我方证人今天暂时无法到庭,我恳求法庭改日再审。"

欧阳昭的请求得到许可。法官宣布,第二次庭审将择日进行。

林希非常有风度地向欧阳昭点下头,继而过来拍拍杜长风的肩膀,杜长风呆了似的,毫无反应。林希给台下的韦明伦递了个眼色,韦明伦赶紧上来拉杜长风走。在经过舒隶的身边时,舒隶盯住杜长风,只是摇头:"你让我很失望,杜长风,你真是让我失望。"

"舒隶,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林希的脸当即拉下来了。

舒隶扭过头看着林希,反问:"你觉得你赢了吗?说自己的父亲是老年痴呆,你就不怕遭天谴?"

"他已经不是我父亲,我们已经没有父子关系。"

舒隶正要反驳什么,舒伯萧叫住他:"你少说两句,人家的家事你管得了吗?就是遭雷劈,也劈不到你头上来。"说完板着脸喝道,"还不快走!不是只有人才会说人话的。"舒伯萧的意思是,畜生有时候也说人话。明摆着是骂人,林希脸上反而露出笑容,彬彬有礼地目送舒伯萧大步向前,颔首道:"伯父慢走。"

舒隶紧随父亲脚步,都走到门口了,忍不住回头,朝林希冷笑道:"我爸说得对,不是只有人才会说人话的。"说着瞥了一眼杜长风,"包括你!"

足足有两分钟,杜长风像被定住了似的,纹丝不动。

"哥,我们走吧。"林希拉他。

"Sam,走吧,舒曼还在山庄等着我们呢。"韦明伦也拉他。

可是杜长风却挣脱他们的手,撒腿就跑了,仿佛一阵风,转眼就跑出了审判庭,等到林希和韦明伦追出去的时候,杜长风已经跑出了法院大门,奔下台阶,外面正下着雨,他也全然不顾。

"哥--"林希追到台阶喊。

"让他去吧。"韦明伦发话了,冷冷地看着林希,"他需要一个人静静。"边说边走到他跟前,定定地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林希卸下伪装,瞬即恢复了冷酷的表情。韦明伦耸耸肩,道:"你赢得了官司,赢不了天理,林希。"

杜长风数日来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足不出户。

舒曼急坏了,不管怎么敲门,他就是不应。每天给他端来饭菜,也只能放在门口,有时候吃了点,有时候完全没动。老梁说,除了当年那两只天鹅死掉时他这么关过自己,他没有这样崩溃过。

韦明伦说:"能不崩溃吗?违背自己的良心说话,谁都不好过,除了林希。"这些天他每天都来山庄看杜长风,好在是暑假,学校的事情没有那么忙,他只觉心痛,这么多年,他是看着杜长风怎么在精神病人的阴影中煎熬的,他曾说过,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摆脱掉"疯子"的阴影,可是经过这次庭审,用欧阳昭的话说,他永世也翻不了身了。

舒曼在得知庭审的经过后,一直哭:"难怪开庭前的几天他整晚都不睡,一个人在塔楼上抽烟到天亮,大把大把地吞药,他好可怜,为了救弟弟,一辈子背上这样的黑锅,达尔文,山姆好可怜…"

韦明伦也是哽咽:"舒曼,我们给他点时间。"

然而,时间并没有让杜长风清醒,在连续关了四天后,杜长风的情绪更加失控,在房间里咆哮砸东西,谁都不敢靠近,连舒曼都不认得了,见人就打见人就骂,真跟疯了似的。老梁骇住了,他在疯人院工作多年,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打电话给仁爱医院,林希获知情况后第一时间赶到,给杜长风注射了镇静剂这才让他暂时安静。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韦明伦吓坏了,语无伦次。舒曼看着杜长风发狂的样子,失声痛哭:"长风--"特别是看着他被一群人摁在床上注射镇静剂时,他挣扎的样子,舒曼的心都碎了。她打电话给哥哥哭诉,舒隶随即赶来山庄,一边安慰妹妹,一边检查杜长风的身体,探探他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问:"他最近有吃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吃,连饭都不肯吃。"老梁说。

舒曼想起来了:"只吃药,大把大把地吃。"

"什么药?"舒隶警觉起来。

舒曼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白瓶子的药给舒隶,抽泣着说:"就是这个,在开庭前就吃了,说是改善睡眠的。"

舒隶拧开瓶盖,闻了闻,又倒出药片仔细察看:"谁给他开的药?"

"他说是林希给他开的,睡不着的时候吃很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