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幽冷地传来:“父亲,怎么对一个孩子也如此有兴致?”

这声音极端耳熟,庆王把脸一沉:“江小楼,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

江小楼从月下走出,笑容温和:“不过是出来散步,却瞧见父亲要收用这孩子,真是叫我惊讶。”

“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又有何不可?”

“父亲,他是个男孩子,你好好看清楚。”江小楼微微扬眉,一缕嘲讽的笑意慢慢流露出来。

庆王一惊,仔细地盯着少年的脸看了半天,脸上满是狐疑。很久之后,他冷笑一声:“男也好女也罢,我若是看中了,谁敢拦着?”

江小楼嘴角愈发上扬,眼神却越发冷了。从前她看在王妃面上,并未直接和庆王算总账,对方竟如此色欲熏心,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实在叫人恶心。她上前两步,恰好挡在卫风的面前,满面含笑,礼数周到:“父亲,这孩子已经是安家的人了。”

“江小楼,你这是在威胁我?”对方冷漠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停在庆王脸上,他不知为何感觉到心头一阵发凉。

“你如果要这样想,我也无可奈何。”江小楼笑了笑。

“大胆!”庆王怒声呵斥身边护卫,“还不快把他给我架过来!”

护卫立刻上前,可还不等他们抓到卫风,一道身影就拦在了他们面前。护卫们还未看清眼前人是谁,就已经被打得倒地不起,最严重的一个连手骨都折断了,痛苦的叫声格外凄厉。

庆王面皮隐隐抽动:“江小楼,你竟然唆使人与我动手!”

江小楼面上的笑意如沐春风,漆黑的眼直直地望着他:“楚汉,还不退下!王爷面前,焉敢无理。”

楚汉立刻恭身向庆王施了一礼,退到江小楼的身后,而另一只手却隐隐别在腰间的长剑上,明显是在警惕。

庆王立刻意识到江小楼没有半点畏惧自己,相反,她是打定了主意要保护这个少年。他下意识的唇一动,硬生生把斥骂收了回来:“既然是安小姐的礼物,我也不好勉强……不过你必须搞清楚谁才是这王府里的主人,明白了吗?”

江小楼一双眸子晶亮,月光下格外清冷:“自然明白,小楼恭送父亲。”

明明把他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却口口声声都是父亲,这丫头嘴甜心狠,手段了得。

庆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江小楼目送着他离去,神色变得越发冰冷。姜翩翩怀孕之后,庆王就开始四处猎美,今天很显然是对这少年起了色心,真可谓是厚颜无耻。

小蝶瞪了卫风一眼,责备道:“不是让你轻易不要出门吗,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跑到花园里来?”

卫风一声不吭,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江小楼衣裙的一角。

小蝶惊呼一声:“呀,你的脏手!”

卫风立刻像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手去。

江小楼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微微动容道:“你是想要找我吗?”

卫风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楚汉,把他背回房间。”夜晚的凉风微刺着呼吸,江小楼沉默半晌,缓缓开了口。

楚汉闻言,便立刻将这少年背了起来,卫风趴在他的背上,却频频向后张望。

他的眼睛清澈如水,如同恬淡的月光,照尽了世间的污浊,却又染不进一点纤尘。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小楼几乎已经将卫风给忘得一干二净,待她再想起这个少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一早起来,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莲花酥,香脆可口,十分诱人,江小楼目中露出一丝惊讶:“这好像是福兴记的东西。”

“是啊,小姐,这是福兴记的糕点。”小蝶笑嘻嘻地摆放好碗筷,顺口回答。

江小楼微微蹙起眉头,福兴记的糕点素来是限量购买,每天只出五十份,永远先到先得。每天早上寅时,队伍便一直从街头排到街尾,寻常人想要吃到福兴记的点心,只能乖乖去排队。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莲花酥,江小楼轻轻挑眉:“我没有吩咐说要吃,这是谁去买的?”

“这……是楚大哥一大早去排回来的。”

“楚汉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向来风雨无阻。”

“这——”小蝶顿时有些语塞,江小楼面色微微沉了,神色冷峻:“说。”

小蝶咬住了嘴唇,讷讷道:“是,是卫风。”

江小楼放下了筷子:“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要让他出院子!你早知道他那张脸有多么容易惹祸,如果出了事谁能负责?”

小蝶没想到江小楼竟然发了怒,脸上不由自主有些发红:“小姐,你放心,他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绝不会有人瞧见的。”

江小楼闻言,神情没有丝毫放松:“把他叫进来吧。”

小蝶满心委屈,转身去唤了卫风进来。如今卫风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显得越发俊秀脱俗。

江小楼看着他,淡淡道:“是谁让你去买这糕点的?”

卫风对江小楼的反应有些担心,带了点怯意:“小蝶姑娘说小姐*吃……我就去排队了。”

江小楼细不可微地蹙起眉头:“天不亮就去了?”

卫风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江小楼唇角的笑意慢慢敛了:“好了,你先回去吧,除了我说的话,其他人你都可以不听。”

卫风明显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满是忐忑地看了小蝶一眼,使劲咬住了唇,并不敢辩驳一句,只能悄悄退了下去。

江小楼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随便指使他。”

“小姐你不知道,这孩子很单纯的,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老老实实地回答,只要对他好一点,他就感激得不得了。我说小姐喜欢什么,哪怕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他都会替你买来。不过这也是他应该做的,咱们救了他的性命啊!”小蝶下意识地解释道。

江小楼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小蝶:“小蝶,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好嘛,小姐你不要生气,奴婢也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谁知他那么当真,还非说自己欠了小姐的人情,坚决不能收我给的银子,结果偷偷把自己的玉坠子给当了——”

“你说什么?”

“他不肯收下咱们的钱,非要把自己随身挂着的玉坠子……”小蝶从未见过江小楼如此严厉神情,一时吓住了。

江小楼立刻道:“马上派人去赎回来还给他,以后不许他再随便出门,听懂了吗?”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小蝶羞愧得满脸通红。

当天下午,江小楼刚从金玉满堂出来,便瞧见十二匹快马如疾风般席卷而来。马蹄十分密集,隐隐有奔雷之声,马上坐的都是高大英俊的护卫,领头一人到了金玉满堂门口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望着江小楼,满脸皆是倨傲:“明月郡主,我家主人请你一叙。”

江小楼看这阵仗,语气轻柔,一双眸子晶亮:“你家主人是何人?”

来人皱起眉头,冷冷的眼神落在江小楼身后的楚汉身上,口中却道:“郡主看完此物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在江小楼眼前轻轻一晃,那玉佩一闪而过,江小楼却瞬间认出那是皇族之物。

“郡主,光天化日之下,我家主子是不会将你如何的,难道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吗?”来人“噫”了一声,显得格外嘲讽。

江小楼很想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族中人究竟是谁,便只是微微一笑:“请诸位在前面带路。”

神秘的贵宾就在逍遥馆的二楼雅室,江小楼一路上了雅室,自有人恭敬地替她推开了门。掀开重重珠帘,屏风后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明月郡主到了吗?”

江小楼凝神细听,直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却不知究竟在何处听过。

似是猜到了江小楼的惊讶,对方轻轻笑了起来,那声音格外娇美,却难掩一种养尊处优的矜持:“郡主可真是健忘,竟然听不出的我声音。”说完,她就轻移莲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入目所及,先是一双镶嵌着明珠的绣鞋,绣着凤凰的海棠色长裙,洁白的颈项,尖尖的下巴,红润的嘴唇,小巧的鼻子,明亮逼人的眼睛。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华阳公主——江小楼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公主殿下怎会突然出宫?”

华阳公主笑道:“咱们坐下说话。”她话音微微一顿,吩咐婢女道,“全都退到外面去守着,我有话要跟郡主说。”

众人瞧见公主面色不对,不敢多言半句,悄悄退了出去。小蝶犹豫了一下,见江小楼没出声,便只是静静站在她身后。

华阳公主盯着江小楼,睫毛轻轻地扇动着,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越发衬出她的面孔莹白如玉。这本是一幅美到极点的画面,可是站在江小楼身后的小蝶却觉得背后涌上一阵冷汗,这位公主身上有一种不经意间流淌出的戾气,眼神冷得吓人,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华阳公主涂着殷红丹蔻的手指端起青瓷茶杯,口中漫不经心地道:“我请你来,是因为一桩很重要的事。”

“不知公主所言何事?”江小楼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紧张不安的情绪。

“关于我的婚事。”华阳公主声音幽幽的,理所当然的口吻。

“公主……莫非也心仪醇亲王?”江小楼嘴角轻轻地一勾,说话的语气仿佛格外惊奇。

华阳公主愕然,旋即大笑:“瞧你说的什么话,醇亲王可是我的堂兄,更何况……虽然他文武双全,容貌俊美,可惜不苟言笑,整日里冰人一般,嫁给他只会无趣得很。”

“既然如此……公主的婚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小楼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了眼,笑容渐渐深了。

华阳公主目光寒彻如水:“别在我面前装糊涂,你明知道我说的是顾流年。”

江小楼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唇畔的笑意奇特而淡漠:“顾流年,这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的人是你,又怎会和你无关。”公主微微抬起下颌,极轻地笑了出来。

江小楼面上的笑渐渐收拢,随即不由感叹:“公主殿下真是耳目众多,这等私密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江小楼,我喜欢顾流年。”华阳公主眼睛变得沉郁幽深,突然打断了她,直言不讳地道。

江小楼笑道:“公主殿下,我是醇亲王的未婚妻,跟顾流年没有丝毫的关系,您实在无须多虑。”

“你不喜欢他又如何,他喜欢你呀,而且对你念念不忘,你说我该怎么办?”华阳公主一声冷笑,语气犀利。

江小楼冷眼瞧着华阳公主,见她目中似有恶毒的光芒闪过,笑容逐渐变得淡漠:“那依公主所言,小楼该当如何?”

华阳公主娇艳的唇微微抿出一条古怪的弧度,寒凉刺骨的眼神叫人心惊,她从袖中抽出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轻轻放在桌上:“用这把匕首划破你那张漂亮的脸,我就原谅你。”

“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你原谅。”江小楼潋滟的眸子轻轻扫过匕首,毫不客气地道。

“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去了顾流年的心,我当然不可以原谅!若换了旁人,早已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可是看在连城堂兄的份上,勉强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我是再也不想瞧见了。性命和美貌什么更重要,你可要想想清楚。依我那皇兄的性情,纵然你毁了容他还是会娶你的,可是如果把命丢了,什么荣华富贵可都是过眼云烟啦。”

华阳公主不紧不慢地说道,眼底的波光细碎成冰。

“你真是太霸道了!”小蝶怒道:“他喜欢他的,我家小姐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阳公主面色一变:“江小楼,主子们说话婢女也能插嘴吗?你这是什么规矩!”

“小蝶,退下!”江小楼站起了身,神色镇定地吩咐,小蝶愤愤不平,只能忍了怒容。

华阳公主将匕首推到她的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动手的话,伤疤能更浅一些,如果等我动手……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与皇家公主成为情敌,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因为公主拥有蛮横无理的权力,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然而江小楼只是静静站着,并无动手的意思。

华阳公主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压下心头恼怒:“江小楼,你恐怕不知道我三姑母恭顺公主的丰功伟绩,若你舍不得动手,我倒是不介意效仿一下。”

历朝皇室公主以恭顺公主最为出名,她的驸马肖航迷恋上一个歌姬,她便命人割掉了那美貌歌姬的耳朵和鼻子,这样做依旧不解气,还把丈夫的头发剃光,将歌姬被割下来的耳朵鼻子缝在丈夫的头上,又令他穿上一身白衣白裤,戏称为阴间马面,然后强迫驸马就这样出去办公,堪称千古阴毒第一人。

华阳公主提起此女,分明是在警告江小楼,如果不肯自毁容貌,她便会亲自动手了——

性命,美貌,两者只能择其一,绝无第三条路。

“公主殿下,我也是朝廷封赏的郡主,不是街边随意欺辱的草芥。”江小楼目光微微一凛,但随即笑容又出现在唇边。

“哈,你以为还是从前吗?那时候你是皇后娘娘宠*的人,我不能动也不敢动你,可是现在娘娘连看都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你以为我还需要对你这么客气吗?来人,拦下她!”

外间瞬间便有十数名护卫涌了进来,楚汉却虎视眈眈地抽出了长剑。两方对峙之间,气氛一触即发。

华阳公主不动声色,面目阴冷地道:“江小楼,我知道你的护卫武功高强,可你要掂量清楚,与皇室动手是什么罪名?是忤逆!到时候不光你的头颅保不住,就连你这护卫——也要千、刀、万、剐。”

“谁说的?”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手持马鞭站在众人面前。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眼底几乎是压抑着暴怒的情绪:“公主殿下,谁让您把江小楼请到这来了?”

华阳公主吃了一惊,面上瞬间浮起一丝惊诧:“顾流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顾流年面上是近乎冰冷的微笑,正要开口回答,却听江小楼凝着一张脸打断:“自然是因为他一直派人监视着我。”

“什么监视,我还不是关心你么?”顾流年望着江小楼,眼底是繁花似锦的笑意,然而当他转头看着华阳公主的时候,神情却变得越发冷漠起来:“公主殿下,我明明已经跟您说过不敢高攀,何苦还要为难别人?”

华阳公主唇角止不住地颤抖着:“我是公主之尊,又有哪里不比不上她?”

这话江小楼已经听得十分耳熟,但凡不被人*的,大抵都要说上这一句话。*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哪怕你容颜绝世,地位超群,权力无限,你也没办法拥有一个人的心。

“她没有什么好的,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可我就是喜欢她。”顾流年毫不掩饰,狭长的眸子瞬间恍如沉沉黑夜。

第139章

华阳公主忍了又忍,眼底终究绽出凌厉的光:“你们竟敢联起手来欺辱我?”

江小楼看这两人针锋相对,眼底有冰冷的情绪隐隐流动:“顾流年,我没空听你诉深情,下次也别给我招惹这种事,否则的话——”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毫不犹豫地越过众人率先往外走。公主的护卫们想要动手阻拦,可是楚汉啪地一声捏碎了门框,旋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小姐,请。”

原本蠢蠢欲动的护卫们一下子呆若木鸡,站立不动。

顾流年双眸眯起,正要追上去。华阳公主却立刻开口阻拦:“顾流年,你站住!”

顾流年转头看了华阳公主一眼,笑面藏着冷:“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何事?”

华阳公主隐忍着恨意的眼眸闪着寒光:“你若胆敢踏出这个门,我会斩断你的双腿!”

顾流年笑容变得更深:“公主殿下何必这样恼我,你素来久居深宫、养尊处优,只怕还不知道这世道的险恶。今天我不是在救江小楼,而是在救你——”

“你说什么?”

顾流年唇际笑意渐渐加深,不慌不忙地道:“江小楼是醇亲王的未婚妻,如果你对她动手,醇亲王会怎样?”

“皇兄在我面前尚要退让三分,他又算得什么?”

“公主殿下太不了解醇亲王了,若他是个简单的人物,何止于连你父皇都如此顾忌?”顾流年眼波一闪,竟然主动走近了一步,靠近华阳公主,眼底毫无笑意,“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因为愧疚才册封醇亲王的吗?”

华阳公主心头一跳,瞬间意识到不对:“你的意思是?”

顾流年眼睛在华阳公主面上转了转:“此人多年来运筹帷幄,暗中掌握了一批极大的势力,纵然陛下不册封他,他也多得是法子让文武百官出面保荐。与醇亲王为敌是很危险的事,江小楼是他重视的人,公主更应该退避三舍,不要轻易去触他的逆鳞——”

“满口胡言乱语!”华阳公主冷冷打断他,却难掩心头震撼,肩膀极细微的颤抖着。

顾流年却是轻笑一声,眼底有了些许奇异的情绪,不冷不热道:“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试,顾流年告辞了。”

华阳公主瞪着顾流年的背影消失,心头思绪纷乱复杂,无法动弹丝毫。

独孤连城温文儒雅,毫无野心,父皇对他委以重任,他却一一退却,与其说是受到尊崇的亲王,不如说是权贵中的闲云野鹤。原本对他充满警惕的太子,如今对他也渐渐放松了监视。可是今天听顾流年的口气,独孤连城分明是个狡诈的伪君子,精于用温和的外表麻痹敌人,暗地里图谋不轨。

不,自己应该早些提醒太子,切勿中了独孤连城的奸计。

华阳公主慢慢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静静躺着的匕首,心头越发恼恨,重重一把挥到地下:“回宫。”

楼下,顾流年快步追上江小楼,呼吸略见急促:“真是抱歉,给你惹了麻烦。”

楚汉用一种异常警惕的眼神盯着顾流年,对方却压根视若无睹,显然未曾将他放在眼中。

江小楼站住了步子,眉头微微蹙起,冷眼瞧着顾流年:“自己惹的麻烦就应当自己解决,我没有义务替你解决华阳公主的问题。”

顾流年如玉的容貌闪着异样光彩:“这……我也没想到公主居然会来为难你。”

“你没想到?不,你压根就是故意的!”江小楼反笑了出来,眉眼平静如昔,却隐含凌厉锋芒:“你真心喜欢我,不会让华阳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过是借着今天的事情激怒独孤连城,挑起他和皇室之间的纷争。”

“你为何要把我想的这么坏?我以为,你至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朋友。”顾流年的声音渐渐阴沉下去。

“如果真的把我当成好朋友、好知己,你就不会把我暴露在华阳公主的面前。顾流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丢下这句话,径直越过他要离去。

顾流年突然一把狠狠握住江小楼的手臂,笔直地望入她的眼中,一瞬不瞬地道:“你应当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江小楼目光冷峻,缓缓从他手中抽出:“江山,天下,还是我?顾流年,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

顾流年只觉对方眼底的冰冷一点点冻结了自己的心,眼眸中暗流汹涌,手不由自主地轻颤:“江小楼,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也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只是缺一个陪我一起往下走的人。”

江小楼看得分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野心和澎湃的*,几乎在瞬间燃尽了一切。

顾流年长袖下的手越攥越紧,指节隐隐发白,他在等待,等待着江小楼的回答。

这个回答对他很重要,非常重要!

如果她肯陪着他走下去,他会给她作为一个女人最高的荣耀,只要她答应一句话而已。

“所以,你这是在逼我。”江小楼静静望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一丝冷淡的笑意。

“是,我是在逼你,既然你可以选择醇亲王,为何不愿走到我这边来?你们不过是因为彼此需要才走在一起,根本不是真心相*,而我却是真心向你请求——”他望着她,眼底是少有的澄澈,毫无掩饰的神情。

江小楼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讽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的,要这真心又有何用?”

顾流年手突地抖了一下,心里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终究咬牙道:“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让你喜欢我的。独孤连城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意在天下,野心极大!你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会上他的当?为什么不仔细睁开眼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人我自然心中有数,不劳顾公子操心。”江小楼心头一动,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顾流年的手指紧紧握着,已几乎快要捏碎:“江小楼,你会后悔的!”

江小楼登上马车,闻听此言却头也不回,一字字地道:“不,永远不会。”

马车驶出去好远,小蝶才放下窗帘,轻声道:“小姐,顾流年还站在那里盯着咱们。”

江小楼满目复杂神色:“不必管他。”

“可是——因为他,小姐你得罪了公主呀。”

江小楼嘴角挂起几许冷漠笑意:“这些年来,我得罪的人还算少吗?”

“小姐!华阳公主很受陛下宠*,现在你又失去了皇后娘娘的眷顾,今后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小蝶从头看到尾,对华阳公主十分忌惮。

江小楼的笑容慢慢消失,双目凝结成冰。她担心的人不是华阳公主,而是居心叵测的顾流年。他的野心早已一览无余,可按照目前的局势,他根本没有可能达到目的,但他为何如此自信满满?

日子一天天流逝,华阳公主像是从京城消失了,再没有半点动静。庆王妃开始忙忙碌碌,准备着婚礼事宜。

这日一早,她特意把江小楼叫过去,一样一样替她点算道:“这些东西我都是一早备下的,回头再添些时兴的物件,不行,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还得加快点进度,今儿下午就陪我去一趟锦绣庄,听说他们的设计是最时兴的,姑娘们都很喜欢。昨天筱韶不也说要陪着一起去瞧吗,把她也叫上吧!”

江小楼望着那满目的珠宝眼花缭乱,口中不免轻笑:“母亲还信她的话吗?她昨儿个还说要陪着一起去,今天就赶到岷州去了,说是好容易寻到三百年前一套游记孤本,定要买回来作为礼物送给我。”

庆王妃不由笑着摇头:“从前我以为安小姐不好相处,却不料她是个真性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