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握住了王妃的手,柔声宽慰道:“母亲,不必生气。”

“我不是生气,是痛快!这样也好,他说不出话来就根本没办法怪罪你,你也不必走了。”庆王妃紧了紧她的手,旋即微微笑了一下。

从庆王的院子里出来,江小楼便去看望卫风。

卫风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那里听小蝶数落:“庆王叫你去你就去吗?应该大声呼救才是。”

楚汉斜倚在柜子边上:“你傻了呀,庆王府是什么地方,他呼救又有谁去听他的?”

卫风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小蝶显得义愤填膺:“王爷也真是太过分了,身边那么多美人还不够,居然对一个男孩子下手!可我现在真的好担心,万一他追究起此事,小姐也要受到牵累……”

小蝶说的都是实在话,却明显不合时宜,叫人觉得她自私自利。

楚汉素来心胸宽大,性子又极仗义,听了这话把脸一沉道:“难道就为了怕事,眼睁睁看着他被王爷糟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还是我让小姐回来的呢!”小蝶俏脸涨的通红,急忙辩解道。

“言由心生,你心里就是担心受到连累罢了!”楚汉丝毫不给面子,径直拆穿了她的话。

小蝶就是一怔,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她心中其实深深喜*着楚汉,只是从前他眼中只有鹂雪凝,她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人家相比,所以才会一直按捺着,此刻见到楚汉为了一个少年竟如此呵斥自己,不免又是委屈又是悲伤,心中恼怒这个榆木疙瘩半点瞧不出自己的心意,忍不住道:“你就得意吧,看王爷到时候拿你问罪!”

楚汉冷笑一声,目光却是变得更加淡漠。他当然没有发现小蝶的心意,他只觉得这个少女过于功利,完全没想到卫风身处的危机,只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如果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这样小的少年遭受羞辱而不顾,那还能算是个人吗?如果江小楼今天什么也不做,楚汉绝不会再继续保护她。江小楼报仇雪恨合情合理,可如果见死不救便是冷酷无情,这一点楚汉心头自然有一杆秤。

小蝶气得眼睛发红,正要反驳,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不会问罪了。”

小蝶吃了一惊,立刻转过头来。江小楼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说话的语气格外平静:“王爷中风了,一句话也说不了。”

小蝶闻言,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既替小姐感到高兴,又觉得卫风这回算是彻底脱离魔掌了。可是看到楚汉满脸喜色,心头却有一股怪怪的酸涩之意浮了上来。她瞪了楚汉一眼,走到江小楼身边道:“可是不管如何,这孩子惹了这么大的祸,他都不能再留在王府了!小姐,想个法子把他送还给安小姐吧。”

江小楼心中当然也是这样想,但是安筱韶已经再三说过,千万要将这孩子留在王府。江小楼看了一眼沉默的少年,轻轻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卫风只是站起身来,兀自向江小楼叩了个头,一言不发就往外走。楚汉连忙拦住了他,向江小楼道:“小姐,你这是要赶他走吗?”

江小楼眼神明亮如炬:“不,我不是在赶他走,我只是需要知道他的想法。”

卫风开口的时候格外认真,配着那双动人的眸子,不自觉就让人心生怜悯,可是他的神情却极为倔强:“小姐,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对不起!”说完他便执意要往外走,楚汉死死扯住他不放,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小姐,难道你要眼看着他离开吗?”

卫风用力挣脱开楚汉,拼了命地往外跑,可他的脚程哪里比得上楚汉,瞬间就被制服。楚汉将他压倒在地,尽量动作轻柔地不伤害到他,却也不让他逃脱,再次问了一遍:“小姐,你真的不管?”

少年几乎觉得呼吸都是艰难的,却只是埋着头,不肯抬眼看任何人。

江小楼望着他,一针见血道:“楚汉,他的相貌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楚汉不可否认这一点,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过美丽,这样的美丽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也有摧毁一切的可能。楚汉知道江小楼来到庆王府是为了什么,她怎能因为这样一个少年的存在而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计划呢?

所有的障碍物都要铲除,更何况只是一个与她没有关联的少年。

楚汉咬咬牙:“那我情愿跟他一起走!”

小蝶心头一动,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楚汉站起身,把卫风一把提了起来,拉住他道:“走!”

卫风没有动,他盯着江小楼,目光一瞬不瞬,旋即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猛然挥手将旁边木架上的瓷瓶一下子摔在地上。磁片一旦破碎,就成了犀利的利器,少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捡起一块瓷片,狠狠地向自己的面孔划去。楚汉动作极快,及时拦住了他的手腕,谁知他用力太猛,那张白玉般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几乎划破了左边脸颊,立刻破坏了这张绝美的面孔。

江小楼见状不由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这少年居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壮士断腕,一个孩子竟有如此决心,不得不叫人佩服。她立刻吩咐道:“小蝶,还不快去拿药!”

小蝶这时才醒悟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了药箱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容易替卫风止了血,小蝶才埋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绝没有要你毁容呀,你是故意陷她于不义么!”

“到了这份上你还在指责他,有半点人性没有?”楚汉硬声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卫风虽然沉默寡言,却是听话懂事,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过麻烦,明明是庆王色胆包天,小蝶却处处怪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这让楚汉怎能轻易忍受?

小蝶又被训了一顿,眼泪不自觉地往外冒,她丢下手中的药瓶,恼怒地道:“为了一个陌生人,你竟然会这样吼我!算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说完,她竟然扭头便跑了。

江小楼看到这一幕,淡淡一笑:“楚大哥,为什么你就不肯回头看一看小蝶?”

“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楚汉不明白。”

江小楼看着满眼困惑的粗豪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楚汉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小蝶对他的*慕,明明对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只可惜楚汉心里只有一个雪凝,从来也没有正眼瞧过小蝶。江小楼很清楚多说也是无用,便不再管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只是向卫风道:“从今日起你可以和楚大哥学武,将来如果你想离开王府,一切悉听尊便。”

卫风静静地看着江小楼,目光中慢慢泛起一丝泪意,然而转瞬之间那眼中的泪光就不见了,他只是郑重地跪下来,向江小楼狠狠叩了三个头。

从这一日起,楚汉便亲自教卫风武功。但卫风如今已经十三岁,骨骼都已经初步长成,再来学武功实在是很麻烦,楚汉却是铁了心非要教他不可。卫风也格外坚韧,摔痛了打伤了都不肯吭半声。

小蝶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巧瞧见楚汉手把手教卫风练剑,不由冷哼一声:“小姐,你表面上性子冷淡,心肠却太善了。”

江小楼轻巧地挑起眉头:“哦,此话怎讲。”

“卫风不过是个陌生人,跟咱们无亲无故的,你为什么要收留他?再者说,他来自紫衣侯府,说不准是间谍!”小蝶忍不住道。

江小楼定定望着她,不由展颜一笑:“是啊,说不准是个间谍。”

“小姐,奴婢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呀!”

江小楼仍是盈盈笑道,认真望着她道:“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小蝶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既然如此,小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看着你是因为有些不认识你了。小蝶,从前你性子活泼,总是*惹祸,可现在已经成熟起来了,我以为很多事情你都已经看开,包括感情的事。”

小蝶一怔,表情沮丧得几乎哭出来似的:“小姐,你以为我是妒嫉他吗?”

江小楼眯起了眼,轻声细语地道:“楚汉不过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弟弟,你又何必多心。”

“不是我多心,是这孩子长得太过妖媚!你没有看到他那双眼睛,更没有看到那些护卫们瞧他的眼神!小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他一定会惹祸的!现在他容貌都已经毁了还这么勾人,万一将来出什么事,小姐后悔都来不及!”小蝶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语气越发激动。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如果你逼走卫风,等于逼走楚汉。”江小楼一针见血地道。

“小姐,我哪里有逼迫他?!我是觉得这孩子很古怪——”小蝶急声道。

江小楼眼睛如同透明的黑色琉璃,充满了理解与宽容:“我知道,我知道。”

“不,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你跟那傻子一样,都被他骗得团团转!”小蝶恼怒地跺了跺脚,快步跑开了。

江小楼远远望着,并不曾出声阻拦。

小蝶的行为其实跟一个妒妇无异,她太喜欢楚汉了,而楚汉对她没有丝毫的回应,所以她将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到了一个无辜的少年身上。卫风的错在于他生得太漂亮了,一个人拥有美貌不是错误,他最大的错误就在于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看到卫风如此,江小楼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江小楼向卫风望去,汗水一滴滴顺着他的面孔落下,越发晶莹剔透。那道可怖的疤痕并未摧毁他的美丽,反而给一种动人心魄的奇异诱惑。这样美丽的一个人,难怪会引起那么多麻烦……

晚上回来的时候,小蝶眼圈还是红红的,江小楼淡淡合上书页,道:“想通了吗?”

“奴婢想通了。”小蝶翁声回答。

“不,你没有想通,如果你真的想通了就不会刚刚还痛哭了一场。”

“小姐……”小蝶忍不住辩解道,“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被卫风迷住了,就因为他生了一张特别漂亮的脸,可他是个男孩子!连楚汉也是这样,一天当中有十个时辰都和卫风在一起,一起吃饭,一同就寝,两人形影不离,若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又有谁会相信!”

江小楼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小蝶的心肠已经被嫉妒扭曲了,她不喜欢这样的小蝶。

小蝶虽然天真却并不愚蠢,偶尔*埋怨却并不自私,可如今的小蝶却对卫风恶言相向,不惜诋毁。如果楚汉当真是那种人,江小楼还会如此敬重他吗?

“小蝶,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事吗?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如果你不能端正自己的心态,那从今往后最好都不要再和楚汉见面了。”

小蝶心头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唇色青白:“小姐,奴婢知错了!”

第二天,江小楼便把楚汉和卫风招到了自己跟前,她吩咐道:“从今日起,卫风就去世子那边做个书童。世子书画双绝,你跟着他也可以学习认字。”

“是,小姐。”

卫风没有任何异议,立刻答应了。

楚汉却蹙起了一双浓眉,冷声问道:“小姐,我可不可以斗胆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小楼不紧不慢地道:“卫风只有十三岁,他的道路还有很长,跟着世子学习对他更有好处。”

“小姐,是不是小蝶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居然会怀疑一个无辜的孩子!”楚汉忍不住辩驳道。

江小楼当然知道小蝶是在嫉妒,可她才是自己身边亲近的婢女,而卫风不过是安筱韶托给她的一个责任,照顾卫风是受人之托,并不意味着她要全心全意替卫风着想,她情愿委屈这个孩子,也不想委屈小蝶。这其中的亲疏之分,她自然分得清清楚楚。

小蝶在一旁听见,心中自然感动,可是待她听到楚汉竟然指责自己的时候,一张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嗫嚅着嘴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汉冷声道:“小姐,连你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卫风,走吧!”

谁知卫风却推开了他的手,一双眸子只是定定望着江小楼:“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愿意遵从小姐的心意去世子那里伺候他。”

江小楼轻轻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楚汉强压住心头怒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小蝶见状,脆弱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江小楼的面容隐没在阴影处,辨不出丝毫情绪,眼神却始终落在卫风身上。

这个少年,如此柔弱而美丽,却又极为顽强而坚韧,他进入庆王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躲避灾祸吗?江小楼极擅长窥测人心,可这一回她在卫风的脸上和眼中看不出丝毫作伪的成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演技再高超也绝无可能一演到底……

第141章 金陵郡王

下午,江小楼来到王妃的院子,暮雨掀开帘子的同时却悄声提醒:“小姐,金陵郡王回来了。”

金陵郡王?

江小楼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迅速明白过来。

进了客厅,她便见到这位刚刚脱下战袍穿上锦衣的年轻男人,在红木椅上正襟危坐。

他的面容十分刚毅,一双眼睛越发黑沉沉的,似乎有洞彻人心的神奇力量。

江小楼微微一笑:“江小楼见过郡王。”

赫连允望着江小楼,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美丽脱俗,让人情不自禁眼前一亮。

自己的妹妹们都是京城出众的美人,却少了她的天生清艳。这种美丽妖娆而不媚俗,清丽却不呆板,精致的五官、明亮的眼眸,让他不由自主想起杏花春雨的迷蒙之美。

“妹妹不必客气,你既然是母亲的义女,就和我自己的妹妹是一样的。这次我回来,特意给母亲和你都带了礼物,待会儿就送过去。”赫连允的声音很沉稳,神情也并无丝毫异样。说完,他转头向庆王妃道:“母亲,可否让我去探一探父亲的病。”

他的神情格外恭敬,没有半点逾距之处。

“你父亲就在隔壁,去看看他吧。不过大夫说了,他现在病得很严重,还不能开口说话。”庆王妃叮嘱道。

“是,母亲。”赫连允立刻应了一声,礼数周全地退了下去。

江小楼看着赫连允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道:“金陵郡王怎么突然回京了?”

庆王妃叹了口气道:“因为王爷病了,所以赫连允才会向陛下上了折子,请求准许他回京探病。”

“他只是为了探病而来吗?”江小楼轻轻挑起长眉,若有所思地道。

庆王妃冷笑一声:“他的亲娘、兄弟姐妹都死了,怎么会不回来看看究竟,探病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母亲,我从前只听说过他的忠勇,却不知他的为人,母亲可以向我说说么?”

江小楼问出了口,庆王妃便毫不隐瞒地道:“他从小便聪明懂事,做事果断,很有文武才略,王爷认为他最酷似自己,所以格外宠*。小小年纪就送出京城去学习,到了十一岁上才回京,满腔都是报国之志,深深感动了王爷,便于他十五岁的时候托付了老友暨南将军送去军中锻炼。他是从小卒做起的,靠着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和裴宣那种暴戾的将领完全两样,他待士兵如同子侄,骄上谦下,不损同侪,所以广受人的好评,王爷也因此更加*重。”

江小楼点点头,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赫连允探完病,又在房中亲自伺候庆王用了晚膳,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蒋晓云满面喜色地迎了上来,送上早已温好的热茶。

赫连允接过茶来,顺势一扯,蒋晓云便已经落入他的怀中,双手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子,脸上瞬间浮起一丝晕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娇言道:“瞧你,刚到家而已……”

赫连允的脸色格外平静,看不出一丝半点的欲念,他只是高声道:“我在军中这么久,不知有多么想念你!”说完这句话,声音却压低了,凑近她的耳畔道,“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蒋晓云一怔,几乎当场僵住了。

赫连允却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极为*怜地道:“来,让我亲一个!”可实际上他却冷声道,“把一切都告诉我。”

蒋晓云瞬间明白过来,向窗外看了一眼,知道赫连允是担心隔墙有耳,不由低声道:“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事儿的。”

“哼,内宅有娘和弟妹,外宅有强敌环饲,那丫头能在短短时间内冒出头来,真的会那么简单么?你也太小瞧人家了。”赫连允冷笑一声,在她的丰臀上重重拧了一把。

蒋晓云心头一颤,把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瞧见赫连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心头紧张,咬着丰满动人的红唇,委屈地道:“我知道你是责怪我没有出面帮助你那亲娘和弟妹,可我劝也劝了、求也求了,太子府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能做的都已经做尽了。我也要为你的前途考虑,还有咱们的儿子……难道为了他们连这些都不顾了,非要豁出去力挽狂澜?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赫连允握紧了她的腰肢,叹息道:“晓云……我这个人笨嘴笨舌,说不出好听的话,你的辛苦我自然知道,从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我娘那个人目光短浅、不知进退,弟妹们也被父亲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嫡庶是老天爷定的,可以不认命,但不能与天争。”他嘴里这样说,眼底的痛苦却极深。

蒋晓云立刻搂紧了他:“我是你的妻子,当然全心全意为你考虑,哪怕要跟老天爷争,我也不怕!”想了想,她却担忧地蹙起眉头道:“可我怕江小楼,我一见到她那张笑脸就害怕!她越是笑得温柔,心里头的主意越是恶毒。这次你回来,我心中最担心的便是她不肯放过你,要……要对付你啊!”

赫连允抚摸着她润滑的皮肤,叹息着道:“我知道,所以一回来便去见过父亲。谁知他却重病在床,看我的时候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心里看了真是难过得很。”

蒋晓云同样难过,只是她最难受的是自家夫君唯一的靠山倒下了,庆王那样宠*赫连允,甚至不惜和庆王妃争执,可如今他连话都说不出来,王妃如果用嫡母的身份来压赫连允,他真的是无路可退。

“夫君,事到如今……咱们只能铤而走险。”蒋晓云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道。

“铤而走险?”赫连允皱起眉头。

“我从前一直不敢动手,全是夫君不在的缘故,如今可不同了,夫君回来就是我的主心骨。眼前这局面,老王妃不管事,王妃霸道,江小楼狠毒,世子近来也精神起来了……听说去觐见陛下还受到了夸奖,我觉得定然是江小楼在背后教他。如今父亲也倒下了,他们根本是在一步步清除夫君的势力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想要得到世子之位是千难万难,不如狠狠心……”蒋晓云试探着道。

“世子死了,头一个就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样只会让渔翁得利!难道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儿子吗?!”赫连允难得恼怒地道,“更何况世子虽然不懂事,毕竟是我的弟弟,母亲待我冷淡,却从无刻薄虐待……你让我去杀世子,是要让我成为罪人?我是统军的将领,没有这个爵位也无人可以剥夺属于我的东西,可一旦背上千古骂名,我的同僚和下属们会怎么看待?以后我还能统领他们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是在陷我于绝境啊!”

蒋晓云脸色一阵阵发白,她隐忍许久,就是希望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除掉世子,成王败寇而已,哪家不是为了爵位争得你死我活,只要能够承袭爵位,必定封妻荫子,光靠军功又算得了什么?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四品武将,是人都会选择!

“你这是怪我害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赫连允盯着蒋晓云,神色极为冰冷地道:“晓云,你嫁给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情?”

“我自然知道,只是……”

“不必多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已经劝过她们无数次,切不可嚣张跋扈,父亲虽然一直说要立我为世子,可世子并无过错,虽然他和正常人不一样,但他毕竟是父亲的嫡子,没有意外……他的位置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偏偏娘和二弟都不相信,一心一意要夺那世子之位,这位置是这么好夺的吗?我知道你是替谁来做说客的,但你是我的妻子,首先应当替我着想,而不是想着蒋家,想着太子妃!”

蒋晓云瞬间涨红了脸:“夫君,我没有!”

“好了,我很明白!从一开始太子妃提出将你嫁给我,我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从前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凭借太子的帮助登上世子之位,可我看着父亲变成那个模样,心思也就慢慢的淡了!人应该抓住自己手中拥有的东西,而不是去追求虚无缥渺的欲望!晓云,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不应该被太子妃蛊惑。”

“夫君,我自然是为你考虑!你想想看,太子妃既然开了口,她一定有把握,只要能够除掉世子……”

“除掉世子又如何,父亲只是嘴巴上说说,可曾有过行动?他不是不想,根本是没法子!他是亲王,有无数人在看着,难道可以不顾礼法和规矩吗?”

“但世子除了整天躲在房间里画画什么也不会,这样的人怎么继承庆王的爵位,你来继承庆王府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呀!”蒋晓云忍不住辩驳道。

“众望所归?别自己骗自己了,太子之所以支持我成为庆王,不过就是想要我手上的兵权!”

“互惠互利又有什么不好?”蒋晓云登时心如刀绞,为他误会自己而愤愤不平,“如果任由世子继承爵位,将来庆王府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难道你眼睁睁看着王府就这么倒下去吗?”

赫连允不开口了,他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弟弟甚至连什么是军队,什么是皇权都不知道,这样的傻孩子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亲王吗?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勋贵之家也是如此,所以他们拼了命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庆王府偏偏却生出了一个傻世子,如果赫连允可以托生在王妃的肚子里,那他如今就是堂堂正正的庆王世子,而不是坐在这里长嘘短叹。

血统、嫡庶,的确对一个人的命运有着不可估计的力量。任凭你有天翻地覆的本领,也没办法扭转。赫连允心中如何不痛,如何不痒,他比谁都想得到世子之位,想得几乎连头发都白了,心血都干了,可那又如何,他争不过老天,争不过命啊。

蒋晓云却不肯罢手,她嫁入庆王府那一日,太子妃便向她保证过赫连允的亲王之位。往日里她之所以按兵不动,最重要就是赫连允不在,她怕自己轻举妄动会威胁了夫君的前途,可是现在他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对江小楼如此隐忍,她不甘心!

思及此,她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夫君,不要以为你这样忍着咱们就有好日子过,笑儿那是什么性格,不被逼到极处她能出手吗?苦苦等着,最后的结果就是婚事被夺,赫连慧以为捡了个大便宜,最后还不是命丧喜堂,何等凄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赫连允看着她,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太子妃并非是为你我着想,她不过是要借咱们的手去打击王妃而已,庆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最重要的便是欲望之心不死,我不想家宅不宁,不想你重蹈覆辙,更不想将来有一天别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说我为了爵位不惜戕害亲弟!所以,这些话不许再提了——”说完,赫连允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夫君,你去哪儿?”蒋晓云眼圈瞬间红了。

“我答应世子带他去郊外跑马,不必等我了。”赫连允丢下这一句,大阔步地离开了房间。

蒋晓云恼火地盯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阵郁卒。

江小楼来到赫连岳的住处,瞧见他正在教卫风写字。赫连岳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卫风学的也很认真,额发轻轻垂下,晶莹的眸子闪动着近乎虔诚的光彩。他这样的美丽,就像是清晨碧绿草叶上的露珠,让人甚至不敢与他说话,生怕一口气吹过去他就散了。

赫连岳一抬头,恰好瞧见江小楼,不觉腼腆微笑道:“你来了。”如今在看见江小楼的时候,赫连岳说话已经十分流畅,更不会躲避她,可见他已经习惯多了一位温柔美丽的姐姐。

卫风见状,连忙行礼道:“小姐。”

江小楼微笑着道:“起来吧,如今你是世子的随从,不必如此客气。”

卫风还跪倒在地上,并不吭声。

赫连岳连忙把他扶起来,语气格外亲近:“叫你起就起来吧。”

赫连岳心思细腻,体察入微,除了身边忠心耿耿的乳娘外从不肯与任何人过分亲近。江小楼看着他们两人似乎相处融洽,面上含着一缕笑:“看样子,世子很喜欢卫风。”

“是,他很乖巧,也很懂事。”

赫连岳在江小楼看来还是一个孩子,可当他提起卫风的时候,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开心,或许王府大部分人对世子都是表面恭敬、背后鄙夷,而卫风的出现对他来说恰好是一个弥补。卫风是一个踏实诚恳的少年,虽然只有十三岁的年纪,可他极为懂事,也懂得看人脸色。对待赫连岳更是格外精心,所以赫连岳很喜欢他,在知道他不通文墨之后,甚至主动开口要教他写字。

江小楼走到桌边,看了一眼那桌上的宣纸,不由笑道:“世子的笔力越发端凝秀美,至于卫风嘛,还要好好磨炼,否则将来世子把你带出去,别人会笑他带了个压根不通文墨的书童。”

“是,小姐。”卫风毫不犹豫的道,一板一眼的模样逗笑了赫连岳。

恰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婢女的禀报:“世子爷。”

“进来吧。”

婢女恭声回禀道:“金陵郡王已经来了,在花厅里候着。”

“大哥来了?”赫连岳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江小楼见状不免有些奇怪。她挥退了那名婢女,向着他道:“世子和金陵郡王的感情很好吗?”

“嗯,大哥跟二哥他们不一样。”赫连岳说完这一句,便开始在屋子里四处翻找。

江小楼掩住心头讶异,面上的神情很是奇特,“你找什么?”

“我找马鞭。”赫连岳认真地回答她。

江小楼看着对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世子,如今已经到了晌午,如果出京骑马,回来可能天都黑了,不如明天再去。”

“不行,大哥明天就要回去了。”

“回去?金陵郡王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