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月了!桓琚没放她家人去汤泉宫,回宫之后过了很久才允许王才人的母亲来看她。王才人位份没升,她爹的官儿也黄了,她妹子被禁止踏入宫中。这仇结得太大了!

桓琚的后宫,自杜、凌死后,就是一个原生态,各种物种疯长。一般人掂量一下惹不起太子的外家,也就苟着了。有点脑子的,备个厚礼,登门致歉,事情也能过去。偏偏王才人与人不同,她记仇了。她靠着皇帝,她怕谁?

趁桓琚在群芳阁里赏花高兴,指着两盆花得极艳的茶花,命人赏给要娶亲的吴王桓岳。王才人借着这个嫁娶的话头,她引到了梁家身上。

桓琚丁点儿没信:“梁家?梁满?不能够吧?”梁满仓被他下狠手收拾过的,老实得一塌糊涂。

王才人道:“人都是会变的。”

桓琚还是不信,他上回见到梁满仓,还是很乖巧的。不巧的是,李美人也在身边。桓琚如今最宠这二人,李美人家也吃了梁玉的亏,她比王才人聪明一些,不自己挑事,却又顺着王才人的话头讲:“都说三姨秀外慧中,嫁与名门,有这一件前例在,看不上差些的也是人之常情。”

桓琚耳朵噌地竖了起来,谁差些了?他们桓家比袁家差了吗?混账!

“三姨呢?”因为李美人提到了梁玉,桓琚顺口就问了出来。

程唯一万没想到临了临了,桓琚的后宫还能有这样的货色,躬身道:“此时应该在东宫。”

“宣来。”

梁玉就跟太子妃一道过来了,路上,程祥也一五一十把知道的、猜到的,都讲了。连太子妃都惊呆了:“这……太刁毒了!”

梁玉拍拍太子妃的手:“不急。”

到了群芳阁,桓琚那点气已泰半变成了无奈,剩下一点儿是觉得梁家有点轻狂。看到太子妃,没好气地对梁玉道:“叫她养胎,你又把她带来了。”

太子妃盈盈下拜,笑道:“平日好意思过来,怕人说我年轻贪玩,今日陪三姨过来,您别说破呀。”

桓琚笑了:“不说,不说。”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梁玉,元溪县男家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哪儿能把“他娶我侄女,为的是我家求情讨爵位”的话说出来呢?也不能说他已有外宅了,外室,连妾都算不上,那能叫事儿?

梁玉张口便是:“别提了!真是的,您家怎么也有这样的不孝的事情呢?那家的儿子藏私财,与父母别居!这也能要吗?梁家虽然字不识几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什么?!”

梁玉看也不看王才人与李美人,对桓琚道:“嗯呐,就在京城里。”

养外宅是风流罪过,桓琚多半一笑而过只要不是他女婿包养乐妇“不孝”、“别居”、“私财”,就戳了桓琚的肺管子。冷冷地扫了王才人一眼,桓琚对程为一道:“宣崔颖。”

宗室里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真当他已经死了吗?!怪不得世家看不上他们家!

太子妃满心惊愕,脸色微微一变,又缓了回来:【怪不得整个外家,三郎最看重三姨。】

王才人挣扎着说了一句:“这……改了也就,未必就可……”

梁玉正色道:“你给他生儿育女,他供你穿衣吃饭。富贵人家不缺口吃的,可道理是一样的。他爹娘生他养他,一切都是留给他的,他呢?背地里藏私。这是性子坏了。这还是对爹娘呢。也这么对媳妇儿,媳妇儿不得哭死?儿女生了,衣食没了,真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他咋不上天呢?这样的人,我是不敢相信他的人品的。”

说完,与太子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宫还是不能不关心,否则枕头风吹起来,也是很大的麻烦!父子相疑,从来都不罕见。王才人这个蠢货,还有亲生儿子。万一对太子起了恶念,则……她的儿子未必能成事,她却有本事坏太子的事。】

太子妃微微点头,心道:【说不得,我须为三郎与后宫结交,须有人为三郎说好话!】

桓琚道:“行啦行啦,交给崔颖去查,你也不要生气了。”

梁玉知道他爱热闹也爱安逸,并不会喜欢别人对他咄咄逼人。缓了颜色,哼唧道:“这不是气的吗?您也太稳当了,都不会生气的。”

小妾与小姨子中间,桓琚和颜悦色地对梁玉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啦,什么气都生过了,就见怪不怪了。”

梁玉道:“不对,我什么时候该生气还是得生气。”

“我年轻时也是这样想的,你还是年轻!”

“不是,圣人无所不知,都经过见过了,才会不生气。我什么时候也没您知道的多呀,新鲜,就还得生气。不能说我脾气不好。”

桓琚又被逗笑了:“胡说,哪里就能无所不知了?”心里还是熨帖的。疑心又起:【王才人是怎么知道梁家的事情的?谁递的话?她管得也未免太多了!】

第139章 父母之心

皇帝心, 海底针, 谁也没想到桓琚会对王才人起这样的疑心。王才人一向是有什么野心都写在脸上,没有什么好猜忌的。桓琚偏偏不这么想, 他将王才人归入了“志大才疏”一类, 随便就给王才人找了个借口:【还是因为傻。她家里人是真的蠢!连这等蠢话都拿来与她讲, 以后还是不要让他们再进宫里来拨弄是非了。】

梁玉不知道他的这个心路历程,她不担心宗室的反应,这种差不多算是骗婚的做法,结仇都是有理由的, 也不用怕宗室们因此记恨梁家。要命的是桓琚的后宫,这都是一窝什么玩艺儿啊?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干?王才人是摆在明面儿上的, 李美人居然也是一路货色。

【不过也对,不是一路货,怎么能跟王才人掐起来?可惜了圣人, 怎么到这个岁数居然与这两个人厮混了起来?】

桓琚没有将后宫放在心上, 定下了个主意就抛开了去,对梁玉道:“来来来, 你久不赌棋了, 咱们来乐一乐吧。”

梁玉笑道:“好呀。”

两人都心知肚明, 跟梁玉赌约等于给她送钱。桓琚才干了件尴尬事儿,这是变着法儿的补偿呢。皇帝好面子的,不能直接道歉, 给钱就算是服软了。

双方摆下阵来, 桓琚打一开头就没打算赢, 下手随意。

梁玉这回没打算赢,以前赢钱半是手气好,半也是自己练过。现在不想赢,就将那练出来的本事放一放,也随意与桓琚扔两把骰子。

骰子出手,梁玉先赢了一把,桓琚笑道:“果然还是三姨!”

第二局又赢,桓琚如计划中的将金钱推给梁玉。到第三局,桓琚随意掷出骰子,梁玉也跟着掷出。程为一陪在一边,早看出桓琚的心思来,也随意扫一眼,正要习惯性地报一句:“三姨赢了。”忽然住了口,揉一揉眼睛,惊讶地道:“圣人居然能赢吗?”

换个人得挨揍。

桓琚吃了一惊:“什么?我居然赢了她吗?哈哈哈哈!!!”他开心得笑出了颤音。

梁玉嘴一撇,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开心的?我赢钱的时候可没这么笑。”说着,将钱又推往桓琚那里。

被人甩脸子,桓琚一点也不生气,继续笑道:“哈哈哈哈!我就高兴了!你输了不高兴了。”赢一个从无败绩的人,其中的快慰非比寻常,哪怕接下来输掉底裤,这一局都够桓琚笑一天的了。

梁玉将骰子一攥,道:“再来!”

桓琚高兴了:“好!”

接下来互有胜负,桓琚的兴致极高,到崔颖过来的时候,梁玉只赢了他一把钱,算来是桓琚输,他还是开心。对程为一道:“瞧,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喜怒掩不住。”

梁玉道:“才不是呢。”

桓琚笑笑:“别不高兴啦,赏!”

太子妃冷眼看着,即便这么多局梁玉一直赢,都没有这赏钱赚得多。她又隐晦地往李美人与王才人那里看去,心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呀。】

梁玉比太子妃更早盯着这二位,心道:【还不算太傻。】她与桓琚赌钱的时候,这两位安静得犹有两尊木偶,可见这看人眼色、尤其是看桓琚脸色的基本功还是有的。

崔颖不大喜欢到群芳阁这里来,这是后宫,他做官久了,也晓得这样既可以说亲昵,也可以说不大庄重。桓琚召了,他还是来了。

到了的时候,桓琚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才说:“啊!是元溪县男的事情,你去查一查,他的儿子,叫……”

元溪县男是谁,崔颖是不知道的,他安静地等着桓琚说出去。桓家人太多了,桓琚也记不住疏属的姓名,他看看梁玉。梁玉眨眨眼:“啊?”

桓琚没多想,又看王才人:“叫什么来着?”

王才人的心眼没梁玉那么多,桓琚问了,她就答:“嗯,听说叫桓敖。”

梁玉是故意不回答的,她不答,桓琚如果想不起来,要么让崔颖查,要么就再问问身边别的知道的人。那就只有问王才人,也就从容将王才家人给引到桓敖的事情里面来了。要不然,崔颖一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梁芬肯定得给绕进去。

不拖王家进来,就是梁家、桓家结亲不成反结仇,拖了王家进来,就变成王家多事,说到梁芬的闲言碎语就能少一些。

这也是一箭双雕的事,虽不怕宗室记仇,但是能拖王才人垫背分担不满也是极好的。这可不是梁玉自己来告状的,是王才人将事情叫破的。

诚如所料,崔颖还是那个崔颖。对桓琚道:“外臣不宜进出后宫,容臣现在询问几句。”

桓琚允了。

崔颖就问:“才人深宫之中,如何得知?”桓琚早把说亲的事情扔到一边去了,他关心的是“不孝”,也就没有提儿女私情的恩怨。桓琚又问王才人桓敖的姓名,崔颖简单推理,认为王才人知道。

身为一个审案的官员,他第一步就得核实消息的来源。如果来源有问题,那么这案子也就不必问了。顶多崔颖当成自己的业务爱好,闲瑕的时候随便查查。

王才人本想借机打击梁家,出一口恶气,什么计划也都没有,失败之后的补救措施也没有做。她以前在桓琚面前也不用想这些,跟李美人争风吃醋败了,哭两声,也就圆回来了。现在拿着这个习惯来对上梁玉,被坑了她都不知道。

【怎么问我啦?】她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来得及浮现,就被崔颖给问懵了,答道:“家、家里来说的。”

【果然如此。】桓琚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对崔颖道:“总之,你去查就是了。”

崔颖道:“是。”

梁玉趁机说:“圣人,你们说正事,我们还是回避吧。”太子妃从紧张到放松,目睹了一场好戏,心悦诚服,也跟着起身:“我也该回去啦,该给三郎准备点心了。”

桓琚道:“去吧。”

梁玉与太子妃又是同辇回的东宫。太子妃握着梁玉的手,叫了一声:“三姨。”

梁玉笑道:“殿下。”

两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这个后宫,还是要搞的。

到了的时候,桓嶷的功课也告一段落,见她们两个从外面过来,问道:“阿爹有什么吩咐吗?”

梁玉笑道:“赌了几把。”

太子妃对桓嶷微微摇头,桓嶷笑嘻嘻地凑近了梁玉:“三姨赢了?可有我的份?”

梁玉道:“就赢了一把钱,不过,圣人又另赏了不少。他心情正好呢。”

太子妃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好呢?”

桓嶷光明正大地问:“怎么?难道是不好?”

回到东宫,太子妃便没有顾忌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桓嶷这才知道梁府又在说亲了,气道:“桓敖真是放肆!”又说了一句“才人”,才将嘴闭上了。

梁玉一挑眉,问道:“三郎你有主意了?那不妨说一说,免得咱们相互之间走岔了道。”

桓嶷笑道:“你们都不用动。这已不是娘儿们拌嘴了,等我的消息就是。九娘也是,照顾好自己才是要务。操心的事情让我来吧。”

梁玉与太子妃对望一眼,笑道:“静候佳音。”

桓嶷留梁玉在东宫用饭,连同朱良娣都出现了,梁玉看着外甥坐享齐人之福,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朱良娣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梁玉看了有点担心。梁家的孕妇她见得多了,但是梁家的嫂子们都是村妇出身,怀孕了不过是换个轻省的活计干,活得粗糙。

朱良娣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挺着大肚子,梁玉就很担心。

桓嶷取笑道:“我才是孩子亲爹,三姨怎么倒看直了眼了?”

将妻妾二人都惊住了:【这是太子吗?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了呢?】

梁玉道:“又胡说八道了!该打!”

“饶了我吧。”

说笑几句,饭菜陆续上来,桓嶷白天不饮酒,太子妃与朱良娣留心,只见桓嶷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喝了两碗汤,都知道他心情是很好的了。

用过了饭,桓嶷对梁玉道:“大娘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回去告诉他们,有我在呢。”

梁玉喜道:“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就怕阿芬被蒙头嫁了。”

出了东宫,程为一派人来等着她,却是押着桓琚的赏赐陪她回家的。梁玉在宫里人缘不错,平安笑道:“给三姨道喜了,圣人还赏了梁翁梁媪好些东西。”

梁玉道:“那该让他们散喜。”

梁玉拖着几车金帛回袁府不提,桓嶷吃过了午饭,也不休息,唤来了朱寂:“你代我拟封奏疏。”

朱寂忙问:“不知殿下欲请何事?”

桓嶷笑笑:“当然是为我的弟弟奏请封王了。”

王才人不是生了一个儿子吗?也完周岁了。王才人死活想为她自己讨个高一点的位份而不得,已成了宫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桓嶷就做个好人,给她儿子奏请封王。封王也是有讲究的,虽然本朝的亲王以封国为号,实则并不会将这一国之地给他。比如齐王、鲁王,听名号都是好地方,实际上他们一天也没到过这两个地方,更不用谈掌握了。

但是,名号好不好听,是不是一个大国、有多少封户,这些都是有差别的。吴王就不如齐王好,当然,那是老皇历了,现在吴王桓岳比八弟、九弟又过得舒服多了。

以王才人的脑子,只要她知道这里面的关窍,那就得跟桓琚闹。这是一个比后宫位份更重要的事情,它关系到实惠。也省得她再二蠢事。

如果她不闹,那桓嶷就要重新评估一下王才人是不是真的傻了!太子已经有了,其余的皇子顶多只能做亲王,不争点封户、争个好听点的封国,那是不正常的!王才人不在这件事情上贪心一点,就是刘邦入咸阳而不动财帛美人。所谋者大!

试探一下,没什么不好。

朱寂没有身在其中,故而无从猜测桓嶷所想,只是说:“王才人虽然有宠,然而皇子还太过幼小,是否过于急切?”

桓嶷道:“先说一说,没什么不好。”

朱寂心道:【怕是殿下有什么思量。不过为皇子请封,本就不是一件出格的事情,倒也没有关碍。】文不加点,挥笔而就。他做文章比桓嶷要强不少,桓嶷看了道:“太华丽了,我写不出这样的来,你稍改一改。”

朱寂又仿着桓嶷的口气改了一遍,桓嶷才满意地誊抄了一遍,第二天就上给了桓琚。

桓嶷为幼弟请封的奏疏与崔颖查明的案情一并呈到了桓琚的案头。

查个偷置外宅对崔颖而言易如反掌,不但查明了确有其事,还查到了桓敖与父母常有口角。顺手也将王才人家与桓敖是邻居的事情写了一笔在笔录里,以示王才人情报提供得准确。

削人宗籍的事情桓琚干了不止一桩,桓敖同样被桓琚给抹了。桓琚做这事时一片公心,对自家人也是关爱有加的。不孝的儿子,还要他做什么?扔了算了!元溪县男只有桓敖一个儿子,为了避免元溪县男绝后,桓琚指示现在的宗室长者万年县公:“给他挑一个好孩子过继吧。”

桓琚认为自己干了一件好事。

万年县公哑然,心道:【只怕元溪县男想死的心都有了。您的才人先宣扬其恶,您又把他们家给拆了,真是……唉。】

桓琚干完好事心里美,兴冲冲翻看太子的奏本,见是桓嶷为幼弟请封。朱寂世家出身,找借口找得冠冕堂皇,居然说的是,桓嶷快要当爹了,有点移情。虽然皇子年幼,但是封王是要有准备的,不如早点考虑也好做准备。方显父亲的慈爱之心。

桓琚原本想把幼子交给桓嶷来照顾的,现在桓嶷主动提出来,桓琚也觉得儿子合意,居然真的琢磨起这件事情来。

与此同时,王才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王才人第一靠山是桓琚,第二倚仗就是儿子!她每每争不过李美人时便会想:【你得宠又有什么用?我有儿子!】对着镜子仔细打扮一番,王才人要好好求桓琚,给儿子多些封户!

桓琚不打算给幼子太多封户。【他年纪还小,骤然给了这许多封户,怕不将他养得骄纵了?】他一向偏心眼儿,还偏得毫无所觉,总能找到借口。对这个幼子,还不如当年对齐、鲁二王的心。

王才人与桓琚展开了拉锯战。

事情传到桓嶷的耳朵里,桓嶷一笑而过,点一点桌上的奏疏,对孙顺道:“你去问问三姨,她前番说要修葺别业,修好了没有?唔,将这件事也告诉她。”

孙顺已是东宫宦官里最得意的那一个人,亲自往袁府里跑,本身便是一种信号。

袁先亲自接待他。

孙顺对袁先很礼貌:“郎君今日不上学吗?”

袁先道:“先祖忌辰。”

孙顺赶紧不笑了,禁止后面跟随的小宦官说笑。小宦官委屈地想:【一路只有您老在说笑,我们屁也不曾放一个。】

袁府有事,孙顺不敢多耽搁,老老实实地传了话,得到一个“已修葺好了”的回答,又安安份份地退出府去。

回到东宫,孙顺对桓嶷道:“三姨那里一切都好,三姨气色不坏。遇到他们家大郎,说是先祖忌辰,所以请了假在家。奴婢看,他们大郎的神情极好,想必是遇到了好事。”

桓嶷当即赐出一些祭品,命人送了去,心想:【会是什么好事呢?】

这好事是袁先的。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梁玉从宫里回府,又拖了好些赏赐。两位夫人也不管这个,让她自己收了管账目。梁芬说亲的事情,本来是梁家的事儿,对方也不是世家、不必惊动两位夫人打听,之前就一直没有说。打听完了之后,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事情又没成,就更不值得讲。

坑完了桓敖,情况就又有所不同,梁玉就向两位夫人略提了一提这件事。

刘夫人极厌恶桓敖所为,冷声道:“你们的心也太软了!竟打算放过他吗?”刘夫人眼界高,提亲的事情是不好说出来,难道不兴在旁的地方找补回来?居然要忍了!要不是王才人傻,梁玉还没这个补刀的机会呢。

梁玉道:“以和为贵嘛。”

刘夫人道:“李美人的李,与李淑妃的李,写不到一块儿去,不必担心她。王才人,哼。”

梁玉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打算给阿先多一些钱帛,再与他一处庄园。”

刘夫人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咱们阿先也长大了,会有朋友,也会有不必惊动长辈的事情要处置。他需要有这么一个地方,他做起来从容。”梁玉是经过仔细思考的,袁先十二三了,梁玉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非常想上天的筹划着自己扒个窝好作妖。后来出家了,也没见就长歪。

与其让袁先自己琢磨,不如她给袁先准备好了。

刘夫人笑道:“你看着办就好。”

梁玉得到了首肯,与袁樵商定了拨给袁先的地方,又给袁先加了零用。袁樵本不大赞成这件事情,他的观点里,家里是不会亏待袁先的,何必弄这个呢?

梁玉则劝他:“都打这个年纪过来的,好面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压抑不是办法,堵不如疏。什么都管得死死的,他心里有了畏惧顾忌,遇到事情压抑自己,反而不易交心,觉得你不会同意就不会说出来。若是他与你交心,有什么事情都与你讲,你引导起来也方便不是?”

袁樵若有所思,他是很早就当家的人,这方面的感悟并不深。

梁玉再接再厉:“再者,万一他有用的时候没来得及禀告我们,被人告发了就不好了。就阿芬这个事儿,他们家但凡先做到了,圣人面前,我有八张嘴都掰不过来。”

袁樵被说服了,道:“那须与阿先讲明白了,只是方便他交友,并不是为了让他胡闹。”

“这是什么浑话?阿先要是会胡闹就好了。”

袁樵一笑。

袁先从太学里回来,就接到了一个“你每个月的月钱翻倍,还给你一个庄子一个宅子,好结交朋友”的好消息。当时就惊呆了!

之前也给他庄园用来练习管理,那都是府里的产业,他只是一个练习处置事务的人而已。现在这是明正言顺的归了他了的。他不信这是给他分家,让他单过。如果不了解梁玉,他或许会认为自己又要被抛弃了,只不过这一回抛弃他的人厚道,不会让他饿死。但是梁玉一向对他很好,应该不是让他走人的意思。

但是……

“为、为什么呀?”

袁樵对梁玉道:“你的主意,你自己说吧。”

梁玉笑道:“以已度人,我在这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地方招待朋友,清清净净的读书,又或者藏两本话本悄悄的看。再有,你那些朋友,难道不要有个可以会客的地方吗?如果朋友有急用,也可以借给他们。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管。都说莫欺少年穷,可见少年时都要受点穷的,但我们不想你活得那么局促。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在那里说了胡话叫人传了出去……”

袁先飞快地接口:“我一定收拾得妥妥当当,不出纰漏。”

梁玉道:“收拾完了还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家,要是叫我找不着人,或者你在哪里做了坏事。我是会打人的。”

袁先红着脸笑了。

梁玉使个眼色,安儿托出一只匣子来:“大郎,书契、金钱,都在这里了。”

袁先明正言顺得了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他其实是非常乐意住在府里的,他跟亲人处不够。不过……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也确实是方便的。袁先捧紧了匣子:“谢阿娘关爱。”

袁樵问道:“我呢?”

“也谢谢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