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底下一干子大臣尚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得肃王语气断然开口道:“皇嫂不必再劝了,你们也不必再多言,本王意已决。皇兄走的匆忙,虽未留下遗诏,但后事如何安排,自古便有例可循。皇嫂端庄贤良,定然能够教导出合格的储君,只需从皇室宗室子侄中择出一合适人选过继于皇嫂名下,悉心教导,定然会成为合格的君王。”

“…”

谁都没有料想到肃王竟然会拒绝的如此坚决,甚至连后路都已经想好。

大臣们面上愣了一下,而赵泠则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她瞅着肃王的态度,仿佛是真的不愿意继位…可那个位置如何诱人,只是一步之遥,她不相信天下间会有男人会抗拒的了这份诱惑。毕竟这位肃王殿下瞧着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没有一点野心之人。

所以…还是试探?

赵泠半信半疑,在场的其余人,也皆是心中存疑,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确,肃王这话听得的确不像是虚伪客套之言,但万一…万一这位肃王殿下只是装样子装过了呢!

而在这个时候,同是先皇弟弟的宁王与谦王对视了一眼,站出来开口说话了。

“四弟,你莫再推脱了,咱们子侄辈都还小,谁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品性,你素有德才,本就是继位的最好人选,又何必费这个功夫,更让皇嫂劳心劳累呢!”

宁王话音落下,赵泠也是连连点头。

其实,肃王这个提议若是真的,对她日后会有多好的帮助,她不是想不到,可她不敢去想,她手中无权,如今好不容易熬死了先皇,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又哪里敢去想得寸进尺的事情。

故而,赵泠也是开口再次附和:“宁王殿下此言甚是有理,本宫身体素来也不怎么好,教导储君,实在费神费力,恐后继无力…”

“皇嫂过谦了,教导储君自然不是您一人之事,不论是本王、还是朝中贤能之辈,皆会竭力以助。此事本王意已决,今日便请礼部大臣列出皇室中合适宗室的名单,等明日将人领进宫中,还请皇嫂过目定夺。”

肃王说完这话后,却是直接召过礼部尚书,令他立刻着手办理此事,赵泠也没有想到这肃王殿下是真的没有野心,是真的不想继位,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表情,毕竟这事儿对她来说,完全便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同样的,被这个大馅饼砸晕脑袋的还有宁王与谦王。

二人虽然不甘心肃王继位,但也知自己二人继位并无希望,所以漠然接受了这个现实,谁知峰回路转,肃王竟然将到嘴的肉给吐了出来。

子侄辈择人,肃王自己又没有子嗣,而与先皇最亲近的血脉便是他们两支,这些年来,他们手上是没什么权利,只挂了一个闲职,所以做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生孩子。

怎么瞅着,都觉得最有希望继承位置的人,都是他们的孩子。

二人下意识望向了赵泠,虽然他们都不怎么相信肃王所说让赵泠来定夺这个继位人选,可既然肃王开口这般说了,这位皇后的意见,多少还是能够起点作用的。

不过,这会儿赵泠身边早已经围满了人,已经轮不到二人挤上去套近乎了。

肃王这一决定,赵泠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之人。

毕竟,肃王继位与底下小辈继位,可是两码事情。

肃王继位,虽然会敬着她,但到底不算她的晚辈,她若是安安分分自当勉强度日,可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如了对方意,想要处置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可若是子侄辈中择人,皇室子侄辈如今年龄皆是尚幼,便是最大的,只怕都尚未成年,又过继在她的名下,靠她抚养,不论是哪一位上位,日后都得尊着、敬着她,便是她做了越轨之事,动她都得顾虑几分,否则就得担起不孝之名。

七年时间里,赵家族人几乎是忘却了赵泠这个送入宫中的嫡女,但如今,却又仿佛没了那七年的间隙,又再次变得亲密无间了。赵家女眷今日还未进宫悼念,但并不妨碍他们想要与赵泠重修旧好。

赵泠的父亲恩国公抚着胡子,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慈爱:“泠儿,皇上逝世之事,你也莫悲伤过度,毕竟接下来还有大事需要你去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你放心,咱们赵家永远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是啊,皇后娘娘您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赵泠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好笑,却又被围拥过来的人七嘴八舌讨好之言吵得头晕,她下意识望向了大殿一角,肃王依然是那副严肃的神色,背手挺拔站立,认真听着礼部尚书与他禀告之事,气度风华浑然天成,可这样一个人,真的一点野心都没有吗?

赵泠心中疑虑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毕竟肃王是她的小叔子,她总是盯着对方瞧,并不合适。

夜渐渐深了,殿内人也慢慢退去,只剩三三两两留着晚间守夜。

赵泠身边的人也终于空了,拒绝了几名宗妇陪伴的请求,赵泠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下意识朝着殿后的灵堂内走去,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默与严肃。

后边棺木中,躺着她这辈子最怨恨、把她害的最惨的男人。

她倒是不怕,他活着的时候,她恨他,却也害怕他,但如今他都死透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都是报应啊!

赵泠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只怕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走的如此匆忙,以至于将后事什么都没安排,反倒让她给捡了一个大便宜,也不知道他九泉之下得知,会不会气的诈尸了!

赵泠正想着,一个脚步声在她身后突然响了起来,她心跳了两下,回头看去,烛光忽明忽灭下,映照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肃王。

赵泠没被吓到,但肃王以为是吓到了她,一贯冷硬的语气竟是难得温和开口:“皇嫂莫怕,是本王。”

“是肃王殿下啊!”

赵泠没有解释自己没有被吓到的事情,转过身看向了他,语气温婉问道:“殿下可是寻本宫有事?”

赵泠也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若是无事,肃王何必跟在她身后,避开旁人走入灵堂后殿,这副架势,分明是有什么私密之言与她要说。二人之间说来也并没有什么牵扯,难不成,是这位肃王殿下后悔了?

赵泠心中猜疑,却听得肃王语气温和道:“明日宗室里的人便会带着那些晚辈过来,届时,本王会给娘娘一份名单…”

赵泠听到这里,只当肃王心中已有人选,并不觉得奇怪,她准备点头应下,却听得肃王又继续道:“名单上之人,皆是家中长辈在朝中并无影响、年龄稚嫩懵懂的孩童,如此,过继到娘娘名下,方能与娘娘一心。”

“这…只怕大臣们不会答应。”

赵泠其实是有些不明白肃王的提议,明日虽说是让她择一继承人,但她明白,最终还是各方权利较量下的结果,否则她再坚持某一人,底下人一样不会答应。

肃王对此,只是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威严道:“娘娘放心,明日不管娘娘看中何人,臣弟定然会做好安排。”

“殿下…”赵泠心中忍不住有几分震动,更多的却是疑惑与不解,若肃王此言当真,那他真当是全心全意为她在考虑,一切都给了她最好的安排。

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为什么…”

赵泠忍不住问出口,可她这话尚未问出,肃王却已收起了方才温和的神色,打断道:“夜深了,娘娘身体向来虚弱,便是缅怀皇兄,也该先保重身体,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臣弟在。”

“…”

赵泠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肃王。

她是不懂这个小叔子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她看出对方并不想回答什么,既是如此,她也不会追问。所以她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往后殿内走入,只顺从的由肃王叫来的宫人搀扶,走出了崇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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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004

走出崇政殿大门,一阵冷风吹来,让赵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也让她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香梅拿了一件披风给她裹上,赵泠从善如流,任由香梅伺候着,但原本稀里糊涂还有几分晕乎乎的脑袋,在这一刻终于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方才在殿中,她一直都是随波逐流着,其实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事态的发展,若是肃王不肯帮她,若是赵婕叫嚣逼她离开,她根本没有办法留下;若是最后肃王选择继承皇位,她也无法阻挡;若是肃王给她定好继承人,她也只能够接受…

可事实上,从头至尾,肃王却恰恰相反,而如今的局面是,她有权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继承人,她日后也能够养育教导这个继承人,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同时,后宫大权、甚至是朝中政事,她都有权利去掌控,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可谓是人生的巅峰。

赵泠此刻心情若说不激动,定然是假的,不过,赵泠此刻最激动的,却不是自己能够执掌大权,甚至垂帘听政。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事实上,她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却是她最意想不到的一个惊喜。

她毕竟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这般年纪的女人。和她同龄的,如今哪个膝下没有子嗣。

在未出嫁之前,她也曾设想过夫妻恩爱,她想要生一儿一女,但最终希望破灭,如今她熬死了自己的夫君,日子是好过了,可也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做母亲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如今她可以抚养一个孩子…

这比手中能够握有多大的权利更让她心动。

她是自私的,此刻脑海中迫切想要个孩子的念头,让她无法去顾忌那个孩子是从别人怀里抱来的,她会好好对待那个孩子,将最好的一切都给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只能够属于她,旁人无法干涉。

所以,她只会抱养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童,且那个孩子的父母,她会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不让他们与那个孩子有任何的接触。这与肃王替她所设想的一切,不谋而合。

想到了这里,赵泠忍不住紧紧抓住了香梅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香梅,我要有孩子了,属于我的孩子。”

她迫切的想将自己激动与喜悦的心情与香梅分享,香梅从小陪伴她长大,一路对她不离不弃,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香梅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家主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明白的,她也知晓赵泠多么希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是,主子您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咱们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好迎接小主子到来。”香梅温声劝说着。

赵泠点了点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到凤仪宫后,赵泠激动的心情倒是平复了许多,也没有张罗着说给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收拾屋子,毕竟那孩子入宫后,便是帝王,她可以照料,但绝对不可能放在她的凤仪宫中照料。

赵泠略有几分失望,但失望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便又开始设想起日后的生活。

她想过了,日后朝廷上的事情,除非涉及到她孩子的利益,否则她不会去插手,左右有肃王殿下在,她没必要再去掺和一脚。

而她只需要在后宫里,好好的抚养、教育那个孩子,看着他长大…便足够了。

“垂帘听政、去朝上和那帮大臣们争权夺利…本宫之前没想过,日后也不会去做,太累了!本宫只想着,好好抚养那个孩子。”赵泠一身寝衣坐在床上,神色中带着难得的天真,与香梅说着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一切都是主子您说了算,日后您是太后了,是皇上的母后,谁敢不听您的话。”香梅里外忙和着,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喜悦与轻松,面上带着舒心的笑容回着赵泠的话。

赵泠听着,面上笑容越发灿烂,不过她笑了一会儿,却又微微皱眉发愁道:“也不是说全部都不管,多少还是要管着点,毕竟孩子长大,日后也得执掌朝政,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得替他筹划着。”

“是,主子说的有理。”

香梅闻言,又是一笑,其实这种犯愁,如今也是幸福的烦恼。她拿起搁在桌子上的小碗,从小炉上的砂锅中舀起了一小碗羹汤,然后端到了赵泠身边,温声道,“主子,晚膳您用的不多,还这般劳累奔波,赶紧用些温热的吃食躺下休息吧!明日,您可是要忙了!”

赵泠没有拒绝,伸手接过,看着碗中的羹汤,拿起调羹舀起一勺往嘴里送了一口,羹汤吃起来,味道与平日里仿佛有些不同,带着点苦味与药味,但并不难以入口。

“这是什么汤?”

赵泠一边问着,一边又是往嘴里送了一口。

“是灵芝红枣汤,奴婢想着您今夜可是熬得有些晚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会更忙,灵芝最是补神,红枣养气,便狠了狠心从库房里找出了一朵灵芝给您做了一碗汤。不过,日后这种东西,您也不会缺了,倒不必再像之前那般过得苛刻了。”

香梅目光温柔的看着赵泠一口一口的喝着汤,赵泠其实喝了半碗之时,已有些腹饱,可想到香梅的一片心思,还是将这碗汤喝了个干净。她拿起帕子抹了抹自己的嘴,又是冲着香梅笑道:“还有没有?”

“有…主子是否还想再用一碗?”

香梅连忙接过碗,打算再去盛,赵泠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饱了,若是还有多,你也用一碗,接下来你也要跟着我一起辛苦呢。”

“奴婢哪里用得这么好的东西呢!而且这汤晚上用小火温着,明日早起,主子还能用呢!”

香梅轻笑着摇了摇头,赵泠却是不爱听这话,只虎着脸说:“什么不能用,我说你能用便能用,行了,今晚你也不必守在我屋子里,喝了汤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些来我寝宫内就行!”

“那奴婢另寻人过来守夜?”

香梅有些不放心,可她的确是有几分疲累,想到明日还要跟着伺候,倒是没有勉强自己,只是想着寻旁人过来伺候。

赵泠却是摆了摆手,只道:“无事,左右也没几个时辰可睡,你给我留一盏灯便够了,不必再叫人过来。再不济真有事,门口不是还站着两个伺候的吗?”

香梅了解赵泠的脾气,见她这般说着,也便听从她的命令,只是伺候着赵泠上了床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低头看着赵泠闭眼安详入睡的模样,想到了如今她们好转的形势,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可或许是这份喜悦来的太过于突然,难免有些不真实。

香梅自嘲的摇了摇头,让自己莫在胡思乱想。她目光温柔的望着赵泠的睡容,听着对方陷入沉睡后轻缓的呼吸声,笑了笑,动作轻缓的放下了床上两侧的帐子,又小心翼翼在床边小桌上留了一盏灯。

至于那灵芝红枣汤,想到这是库房里最后一朵,虽然日后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可如今香梅到底舍不得自己用。所以捧到了寝宫外间,仍是用小炉子温着,打算明日等赵泠醒来时,好让她再用上一碗。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她方才慢慢的离开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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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赵泠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很长,很舒坦。

这些年来,其实她的身体是真的有些不好,七年的煎熬与苛待,常常让她夜不能寐,可今夜,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竟然睡的无比安稳,甚至在脑子清醒过来时,还有几分留恋的闭着眼睛蹭了蹭底下柔软的被褥。

不过,今日有大事,她不能睡了。

赵泠有些强迫的要求自己睁开眼睛,不过,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心中却是有几分违和,她怎么记得,自己床幔的颜色,该是靛青色锦缎,虽然香梅总是说这颜色太过于冷清,可她却是不喜欢太热闹的颜色…如今,怎么就换成了茜红色的牡丹绣缎?

赵泠微微皱眉扶床坐起,这才发现,床仿佛也有些不太一样了,这床似乎是垫了不少的被褥,柔软的几乎是要将人陷进去…怎么才一夜之间,她这凤仪宫就大变样了?

她正想喊香梅的时候,床边帷幔被人突然打开,略有几分刺眼的光从外间射入,让她忍不住用手去挡了眼睛。

“王妃,您醒了?”

一名面容慈和、做了嬷嬷打扮的妇人端着殷勤温和的笑容,靠近了她。

赵泠的目光落在对方面容上,只觉得陌生又有几分熟稔。

她应是见过这妇人的,可她脑海里一点印象都回忆不起来,是太久远了吗?还有…王妃?

赵泠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喊“香梅”,可这一声到了嗓子眼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喊。

赵泠没有再说话,可那妇人却是轻笑了起来,又是开口道:“王妃,您是想问王爷回来了吗?”

不等着赵泠回应,她又是自顾自笑着回道:“可巧了,奴婢方才还听着前头人回来禀告说回了呢!这会儿底下人正伺候着王爷沐浴更衣,王妃您赶紧梳洗打扮过去,还能与王爷碰上一面。还有您先时吩咐奴婢让厨房做下的紫灵芝鸡汤也已经炖好了,还是王妃您想的周全,王爷在宫中熬了一夜回来,喝这个,最是合适不过了!”

显然这妇人是与她极为熟稔的,语气恭敬却又不失亲切的说着这些话后,然后她又是接过了身后婢女递上的漱口水,放入了她的手中,赵泠有些木楞愣的照着做了,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着…她这是在做梦吗?

入口的水温温热热,还带着薄荷青盐的香气,而拂过面颊的湿帕也是温温热热,带着蔷薇花的香气…

仿佛不是梦境,否则她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呢?

但不是梦境,她又怎么可能会变成所谓的王妃,她该是在凤仪宫中,陪伴在她身侧的人,该是香梅啊!

赵泠心绪有些激动,但这个时候,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所以沉默是最好的保护色。

她什么都没有说,继续任由着那妇人照料伺候着,她被带到了梳妆台前,被扶着坐下了,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了镜中人,差点失声大叫…

镜子里照出来的人,那副娇嫩鲜艳的容貌,她是熟悉的,认识的…是肃王妃赵绫。难怪她会觉得那妇人有几分熟识,那妇人是肃王妃的乳娘,常陪伴在肃王妃身侧。

说来赵泠虽然与肃王妃并不熟识,但颇有几分渊源。

肃王妃赵绫也是赵家一族,但与赵泠这一脉,却是隔得有些远,虽比不得赵泠这一脉满门荣华,可与赵泠他们这一脉全靠女人撑起的满门富贵不同,那一脉却是真刀真枪,全靠男儿沙场血汗拼搏而来的荣耀。

赵绫一脉并不在京中居住,故而赵泠也是到十余岁时方才见到这位名字念起来与她相同的远方堂妹。长大后再见到,便是这位远方堂妹被先帝指婚于肃王,当时人人都赞肃王好福气,毕竟赵绫容貌比之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赵婕更盛。

但那些事情都与赵泠无关,她也只是在盛典之际,偶尔匆匆惊鸿一瞥过这位肃王妃,的确是长了一副让人惊艳、难以忘怀的容貌。

其实,赵泠之所以会对她有几分留心,却是因为这样一个美人竟是不得肃王宠爱。据说肃王对她十分冷情,二人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但毕竟这位肃王妃娘家有权,娘家人又是护短,旁人也不敢当面议论,故而她的日子过得却是比她这个冷宫皇后要好上许多。

可她怎么会梦到自己变成了肃王妃?

难不成是因为昨日与肃王接触太多了?

赵泠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而站在边上伺候着她的乳娘王氏却以为今日的打扮不得她的心意,毕竟赵绫向来看重容貌,日常装扮素来华丽精致。

“王妃,毕竟如今是国丧期间,不好打扮的太过艳丽,这绢花和银簪子,是奴婢让底下人赶制出来的,款式都是你喜欢的,忍忍就过去了!”

随着王氏的话,赵泠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镜中,只瞧见王氏早已手脚灵巧的挽起了一个留仙髻,一侧簪了几枚精巧的银簪子,另一侧则是佩了一排精巧素雅的小朵白色绢花,配着一张精致盈人的脸蛋,眉眼之间,清丽芳华自现。

到底是美人,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赵泠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蛋,眼见王氏拿起粉色胭脂,正待替她上了脂粉,她却是伸手阻了:“不必,这般就够了!”

王氏面上略微诧异,但片刻却是笑了起来,只道:“确实,奴婢早就觉着,王妃这般美丽,脂粉只是污了您的颜色呢!”

说罢这话,王氏又让底下人捧了宫装过来,一边伺候着赵泠穿上,一边又是轻声解释道:“先帝毕竟是王爷的兄长,王妃您身为弟妹,还是随着一起穿丧服较为妥当。这宫装虽未染色,但上边绣了银丝暗纹图样,是王妃您先时择好的蝶恋花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