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埃的好奇心被骆翘装神弄鬼的表情调起来了,干吗的?她问。

骆翘神秘地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啊?!陆尘埃惊叹一声。她知道骆翘家有点权势,但没想到背后有这样的大权势!骆翘爷爷的名字,那压根就不属于地方级!直达中央!

怎么样?骆翘得意地笑,这个算秘密吧。

陆尘埃的嘴巴张成O字形,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问,可是骆翘,你说你爸爸你爷爷那样严谨的人,怎么教出个你这样的…嗯,妖孽…

骆翘白她一眼,这有什么稀奇,从小惯的呗。我爷爷三个儿子,我两个叔叔和我爸爸,我叔叔家全是儿子,等于说,我爷爷膝下就我这么一个孙女儿,不惯我惯谁啊。

那天,骆翘跟陆尘埃掰了好一会儿她家的光辉史,陆尘埃当听传奇似的听得入迷,那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这些天的伤痛和悲哀。

她以为自己还身在大学的校园里,她跟骆翘躺在各自的床铺上侃大山,谈帅哥。

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不过是一场冗长的梦。

如果是,那该多好。

但泡泡的到来很快将她带回现实。

泡泡跟吃了炮弹似的,一来就丢下包扑到她身上,揪着她的衣领,像咆哮教主般摇晃着她,尘埃宝贝儿!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认识楚歌!楚歌为什么会为你说话!为什么他在微博上那么亲昵地提起你!为什么…

喀喀。陆尘埃伸出手一把推开泡泡,滚开!你想谋杀吗!

泡泡白她一眼,委屈道,谁让你不告诉人家,人家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吃喝拉撒都告诉你,你却不告诉人家你认识楚歌这么大的事!

陆尘埃指指旁边的骆翘,让她告诉你。

泡泡立刻两眼放光地望着骆翘,骆翘讲故事的水平比陆尘埃高多了,本身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在她的口沫横飞下,立刻变得曲折离奇,浪漫悱恻。泡泡听得津津有味,炯炯有神。

陆尘埃坐在旁边用手机在网上搜到楚歌的那个微博,泡泡说,在这个全民微博时代,他来的路途上,楚歌的那条微博已经成为各大论坛,娱乐新闻的头条。谁都不知道当下闹得最热的知名主持人艾而蓝被小三插足事件,楚歌为何力挺传说中的小三…

陆尘埃盯着楚歌的微博,一遍遍看着他发的那些话,眼眶发热。

艺人其实是最没有自由的群体,他们的一言一行不但要被观众放在放大镜下研究,还要被经纪公司和经济人管辖束缚。

而且在楚歌工作室待过,陆尘埃比任何人都了解楚歌经纪公司的制度。不得评论任何热点娱乐事件和政治事件。

她没想到楚歌竟然会突然发微博声援她,她盯着手机,思考着要不要给楚歌打个电话感谢一下,但说感谢又未免太匮乏,还说些什么呢。

她正盯着手机出神,想着对楚歌说的台词,手机忽然抖动起来,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屏幕,陈烁。

难道他也看到了楚歌的微博?陆尘埃嘀咕着,接起电话。

很久很久之后,陆尘埃都情愿她从未接过那个电话,这样她便不会得知那个让人沉痛的消息。

她宁愿曾经背叛过她的朋友——叮当,以一种卑微的姿势活在这世上,都不愿听到陈烁哭着对她说,尘埃,叮当走了!走了!

陈烁的这句话让陆尘埃忽然觉得脊背后有一股深深的凉意和恐惧,她仿佛为了确定心内最后的一丝不确定,惊恐地问陈烁,叮当去哪里了?

陈烁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呜咽,他说,叮当自杀了!

哐当一声电话落地!旁边的泡泡和骆翘立马察觉出她的不正常,凑上来关心地看着她,尘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叮当…自杀了…陆尘埃喃喃道。骆翘跟泡泡俱是一愣。

陆尘埃跟骆翘、泡泡一起出门看叮当,天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们按陈烁报的地址,打车到了郊区的一家疗养院。他们进去时,现场已被清理干净,陈烁正在屋檐下和一个民警说话。

看到他们,陈烁走了过来。这会儿,陈烁眼底虽然依旧暗涌悲伤,但表面已经平静下来。

他说,叮当的…还在屋后,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人的听觉往往不能够透析悲伤,视觉直视才是真正震撼。

听到叮当死亡的消息,陆尘埃胸腔内只是说不出的悲伤,但当她看到被满是鲜血的白布包裹着的叮当,当下瘫软在地上,一声痛呼,叮当!

骆翘也泪流满面地蹲到了她旁边,就连泡泡都饮泣起来。

陈烁站在旁边,低声地讲述着一切,他说其实叮当毕业后便患上了抑郁症,加上这几年她过得碌碌无为,被她父亲和心内的那些愧疚折磨,也没有人倾诉,病情日益渐深。

特别是在我生日那晚,她最在意的伤疤被人当众揭开,她彻底崩溃,那几天我去找她,她一直把自己锁在家里,不管我怎么喊都让我回去。

其实那时,她便有自杀的倾向,她吞了很多安眠药,是我破门而入把她送到医院,出院后,我实在不能把她重新放回一个人的状态,和她商量后,把她送到了这里的疗养院…

说到这里,陈烁快步走到门边,点了一支烟,狠命地吸了一口,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那颗难过的心。

他回过头看着哭成泪人的陆尘埃道,尘埃,你知道吗,我每次来探望叮当,她都会跟我问你的消息。她常常跟我说,她对不起你,你给了她那么多蜜糖,她却白眼狼般还了你一把砒霜。你的消息,其实我一直瞒着她。

我告诉她,其实你现在过得很好,而且你跟星沉也和好了。我希望她在这些消息中慢慢好起来。医生也说她最近的情绪已经平和了许多。

今天来看她时,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异样,她还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转交给你。我以为,她想跟你道歉,便痛快地收下了。谁知聊完天,我像平时一样走出疗养院,准备开车走,忽然听到楼顶有人叫我的名字。

陈烁又重重地抽了几口烟,才哽咽着开口,我抬起头,便看到叮当穿着白裙子,站在大楼的边沿,她大声对我喊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陈烁,你骗我,尘埃过得不幸福。第二句是,陈烁,我从没爱过你!我还没来得急开口阻挡,她便义无反顾地从楼上跳了下来…

那是五楼啊!骆翘哭道。

陈烁点了点头,医生说,她求死的意识特别强烈,跳楼前,头部已经受过重创,她跳楼的那面墙,有两个血印…他们说,她大概怕摔不死,所以跳前还特意先重创了头部…

陈烁有些说不下去了。

都怪我!陆尘埃忽然难过地大哭起来,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我应该早点来看她的!如果我早点来看她,她就不会选择死亡了!都怪我!都怪我!

骆翘在旁边拉住她的手心疼道,尘埃,不是你,不是你,你别这样。

陈烁也走上前,拽住伤痛欲绝的陆尘埃,双眼通红道,说什么傻话,叮当这样,和她的家庭和她的性格有关,与你无关。

陈烁的话,并没有纾解陆尘埃的难过,她满脑子都剩下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忽然想起大二那年初见叮当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裙,站在她们面前害羞道,我叫叮当,林叮当。她的微笑纯粹得像叮咚的泉水。

原来,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天陆尘埃哭得喉咙沙哑,虚脱得回家上楼时,两条腿颤抖。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死亡的可怕。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她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叮当留给她的信。那封信很短,有些混乱。

尘埃,我一直很羡慕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因为你有最美好的爱情和最真挚的友情。

尘埃,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爱情去填补我的人生黑洞,以为分掉你的幸福能换回我的一点圆满。

尘埃,我穷其一生都无法拥有你的那些美好,我犯下的错不可饶恕。

尘埃,请你原谅。

大概下午哭得太久,看完信陆尘埃已经流不出任何眼泪。

她只是怔怔地对着空气道,叮当,我原谅了你,我原谅了你,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叮当却再也听不见。

陆尘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次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是楚歌。陆尘埃一阵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楚歌在媒体面前替自己说了话,她还没来得及道谢。

她匆忙接起,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

睡了?楚歌问。

没,这么早怎么可能睡。大概职业习惯,陆尘埃面对楚歌时,就算瞌睡得跟条狗一样,都会不由自主地保持着特种兵的精神气儿。虽然今天她异常疲惫。

哦。楚歌应了声。

陆尘埃硬着头皮问下去,你怎么还没睡,最近工作忙吗?啊对了!真的要谢谢你!他们说你在访谈里替我说话…

陆尘埃说着说着觉得电话那头寂静得有点不对劲儿,她忙对着电话喂喂地喊了两声,楚歌你在听吗?

阿嚏阿嚏!楚歌连打了两声喷嚏回她,咕哝着对她抱怨,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冷!

陆尘埃大惊失色,你在哪里?!你又去哪里了?!

第14章 她完了

陆尘埃这么问不是没道理的,她给他当助理时便发现楚歌这人有个很诡异的嗜好,他经常半夜一声不吭地从家里溜到机场,订张机票消失。

别的明星消失都是去度假的,但楚歌不,他完全是心血来潮,而且毫无目的。每次他们急得团团转时,楚歌便会打她电话暴躁地吼,这什么鬼地方,怎么天气这么差!这什么鬼地方,街上人少点会死吗!然后陆尘埃就得奉COCO之命去接他。

两年里,陆尘埃差不多跑了十几座城市,别以为她跑过很多地方,她跟这些城市都是露水之缘,上飞机下飞机的事…

陆尘埃没想到楚歌现在还这么任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说,你快说你在哪儿呢?

说着打开电脑就准备查机票,谁知道楚歌报了个她差点倒地的地名,芙蓉南路。是…在A市啊!

她立刻说,你找个咖啡厅坐下等我,我马上出去接你。

现在没咖啡厅开门。楚歌郁闷道,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打车过去。

最后陆尘埃不得不乖乖地报上自家地址。挂了电话后,陆尘埃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啊!她尖叫一声从沙发上跳起,一看表,已是凌晨三点,怪不得没咖啡厅营业。

不过她没时间考虑其他了,她很快忘记了刚刚的疲惫和悲伤,上蹿下跳地开始收拾屋子。

大明星即将光临她的寒舍!这都什么事啊!

楚歌很快到了。

陆尘埃紧张地打开家门,楚歌背着一个黑色背包进来了,他穿着休闲,戴着帽子,俊朗的脸不管在何时看上去都那么无可挑剔地完美。

她啧啧道,上帝造人是真的不公平啊。

楚歌打量着她家,把背包从身上取下来,陆尘埃立刻狗腿地接过来放在沙发上,然后把楚歌让在沙发上,狗腿地奉上热茶,亲切地询问,你怎么又乱跑?COCO姐知道吗?你这两天难道没有活动吗?你…

楚歌大手一挥打断她,COCO不知道,不准告诉她。

啊?

还有…楚歌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我这两天住你这里。

啊?陆尘埃两眼一黑,差点倒地。她确定今晚不是楚歌疯了,就是她疯了!

我睡哪里?楚歌挑挑眉问她。

你怎么能睡这里!陆尘埃扫了一眼自己住的房子,除了一间卧室,就是客厅的沙发。

开玩笑,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莫天赐她可以随意让他睡沙发睡地板,但这可是楚歌啊!全国崛起的新锐明星啊,现在风头正劲各导演打起来抢的人啊…

她看着楚歌漂亮的双眸,咽了咽口水,苦口婆心地劝道,这里又小又狭窄,你在A市的事我发誓不会告诉COCO,但你不能虐待自己,你去住酒店好吗?

不,我一个人住酒店很麻烦。楚歌干脆地拒绝。

陆尘埃纠结了,楚歌的话不无道理,他每次都会被人围观。但他住这里…

我好累,我要睡了。楚歌干脆不再给她任何纠结的余地。

陆尘埃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你等着,我去收拾卧室。

不用了。楚歌指了指沙发,给我枕头和棉被,我睡这里。

那怎么行!陆尘埃再次跳起来。但不管她如何蹦跶,都拗不过楚歌。

最后,陆尘埃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语凝噎,自己不管在魏星沉还是在莫天赐面前,好歹都跟台小钢炮似的,怎么到楚歌面前就变成枚小钢镚儿…

哎,都怪她认识楚歌的时候太狼狈,一无所有,现在想立威都难了。

被楚歌惊吓了半天,陆尘埃再躺在床上时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她下意识里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楚歌就不见了。

但当她中午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去刷牙时,刚走到客厅,便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

啊——她从睡意中清醒!楚歌看起来已经洗漱完毕,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在播着,不过调的是静音。窗外明亮,窗前的纱幔浮动。

楚歌看到她抬起头说,我饿了。

那一瞬,陆尘埃心内莫名悸动。这是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她和魏星沉有过的场面啊!

魏星沉,想起这个名字,仿佛那已是上世纪的事。可她的心却还会因为这个名字的牵动一阵微疼。

她摁下那股蜂拥的难受,匆匆对楚歌说,你想下吃什么。便跑到卫生间洗漱了。

陆尘埃刚洗完脸到客厅,楚歌说,你的电话刚刚响了。

陆尘埃赶紧跑到卧室拿起电话,一看未接来电是骆翘,立刻回拨了过去。

喂。她还没吭声,骆翘便干脆地对她说,下楼,我接你吃饭。

陆尘埃对着电话目瞪口呆,她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楚歌,又看看电话,忽然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哎呀,骆翘,我头晕,瞌睡不想吃饭。你先去吃吧。

放屁。你哪儿不舒服,我上去看你。骆翘不客气道。

别…别上来!

陆尘埃,你今天怎么了?骆翘狐疑道。

没事…我马上下去,就这样,拜拜。为了避免骆翘的怀疑和盘问,陆尘埃立刻挂了电话。

她头疼地看着楚歌,那个…我朋友来接我吃饭…你不方便见人,要不你在家等着,我给你带回来。

谁知一直在看报纸的楚歌看都不看她一眼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吃。

陆尘埃哀号一声,从昨晚到现在,对楚歌的话她已经懒得反驳争辩了,因为不管她怎么争辩,最后的结果还是按楚歌的意思走。她觉得自己早晚会被他折腾得丧命半条。

没办法,她只得丢下一句,你爱怎么怎么吧。就冲回卧室换衣服了。

换完衣服出来,她看到楚歌也换了件衣服,一件米色风衣,一顶比风衣较深色的毛线帽。

什么是花样美男!就是不管穿什么,披条床单在身上,也掩盖不了他的丰姿绝色啊!更不要说楚歌这身温暖又柔和的打扮,看起来像大学校园里的校草!

陆尘埃赶紧拿着他的口罩递给他。楚歌戴上,遮了半边脸,只露了双眼在外面。

下楼时,陆尘埃对跟在她身后的楚歌威胁,不准乱说话。她一路想着拿什么理由对骆翘瞒天过海。

谁知骆翘刚看到她下楼,身后跟了个男人,就惊呼一声蹦跶下车。她跑到她身边,我操,陆尘埃这谁?怪不得你他妈的不下楼,原来你屋里藏了一男人,还想瞒我!

陆尘埃刚想解释是我表弟什么的,骆翘已经跟个蛤蟆似的蹦跶到了楚歌面前,嗖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了楚歌的口罩。

三个人均有两秒的呆愣,然后陆尘埃和骆翘分别发出了冗长的尖叫。

陆尘埃是尖叫完了,楚歌被认出来了!骆翘是尖叫他妈的青天白日下,她最喜欢的明星出入在她闺密的闺房里!

我操!骆翘后退三步,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尘埃,我刚刚看到的真的是…

是!陆尘埃打断她的话,看看周围打量他们的路人,拼命点头,推着骆翘跟楚歌朝车上走,所以快上车吧!

刚刚陆尘埃只顾冥思苦想理由,直到推他们上车才发现骆翘开了一辆拉风的越野车!还是她最爱的牧马人!

陆尘埃顿时不淡定了!她坐车上完全忽略了楚歌的存在,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问,你从哪儿又弄来一车?

骆翘说,我骗我爷爷给我换的!

陆尘埃第一次发现,骆翘他妈的果然是一个血淋淋的有钱人啊!

那天吃饭,骆翘特地要了包厢,在包厢里骆翘发了多久的花痴,陆尘埃已经不想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