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绍夺过凌雅嵘手上的衣裳,终究不忍心烧掉,仔细折了依旧放回柜子里。

“关大哥,你放心,我会帮着你的。”才十岁的凌雅嵘尽力地温婉地对关绍轻声说。

关绍笑道:“多谢你。你也下去瞧瞧吧。”眸子里卷过一阵腥风血雨,暗恨曾阅世露出破绽连累他陷入如今这境地,慢慢地踩着地上的衣裳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瞅着莫三在凌咏年耳边叽叽咕咕,暗道自己只要蛰伏,就不会露出破绽。

“父亲,全完了。”凌尤胜满眼死寂地哼哼唧唧说。

“滚回院子里去,再敢出来丢人现眼,打断你的腿!”凌咏年发狠地说。

“三老爷的腿,已经断了。”钱谦说。

凌咏年一怔,眼睛向凌尤胜腿上看去,真是防不胜防,侄女大喜的日子,凌尤胜还能闹出这么一出叫他丢人现眼。

两个婆子抬着软轿子抬起萎靡不振的凌尤胜向前去,凌咏年满脸羞愧,对走下来的凌雅峥、凌雅嵘说:“你们那些姊妹都要告辞,你们且去送送。”

“是。”凌雅峥、凌雅嵘应着,走下台阶,跟了凌尤胜的软轿子几步,便在桃林中双双地站住。

待轿子走远了,凌雅嵘恼恨地说:“八姐姐,将父亲害成这样,你又有什么好处?你明知道,我娘没了,父亲就只剩下往日的名声了。”

“我心里痛快。”凌雅峥笑了,待一只白头翁飞来落在她肩上后,就立时转身向麟台阁去。

凌雅嵘也忙快步跟上,二人进了麟台阁,悄无声息地在角落里站着。

“老太爷——”钱谦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都是三老爷恳求,晚辈不得已,才替他作画。”

凌咏年眯着眼睛一言不发,望见凌雅峥、凌雅嵘回来,就问:“你们回来做什么?”

“老太爷,父亲还欠下莫家门客老爷两万两银子。”凌雅峥握着帕子,垂在裙摆边的手冲着莫三翘起三根手指。

莫三挠了挠发痒的手指缝,料想凌尤胜是真穷了——不然不会传说他拿了二十几幅画去发卖——能从凌咏年那讨到银子分给凌雅峥三分也好,于是垂在身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个的腿。

“三儿,回头去我们家账上拿了银子,给你家那位老爷送去。”凌咏年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三儿替家里老爷多谢老太爷。”莫三一拜,听见身后动静,让开身来,见是凌尤坚、凌钱氏夫妇二人匆匆地跑来,忙让开了路。

凌尤坚、凌钱氏夫妇二人进了屋子,立时诚惶诚恐地跪在钱谦前面。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凌咏年闭着眼睛问。

凌钱氏忙推了推钱谦,“快跟老太爷说吧。”

“是三老爷……”

“其实,替父亲画画的,是关大哥,对吧?”凌雅峥开口后,双眼看向关绍。

“绍儿?”凌咏年一蹙眉。

关绍撩起袍子,重重地跪在凌咏年面前,开口道:“绍儿愧对老太爷。”

“这是怎么回事?”凌咏年忙令莫三搀扶起关绍。

关绍不肯起身,踌躇着说道:“其实,我父亲尚存人世,那曾阅世早投靠了狗皇帝,明是保护绍儿,实际上,是监视绍儿,他拿着父亲性命威胁绍儿,叫绍儿替三老爷作画。”

“为什么替那没用的东西作画?”凌咏年冷不丁想起关绍当着秦征的面画过凌雅峥,狐疑地问:“莫非,你要将峥儿送进纡国公府?”

“绍儿,是听曾阅世吩咐,究竟怎样,绍儿也不明白。”

钱谦微微偏头看向关绍,关绍将他的话抢去了,他还要说吗?

凌咏年一叹,“绍儿,你被曾阅世骗了,关宰辅确确实实,已经没了。”忽地想起关绍画凌雅峥是在曾阅世死了之后,沉吟一番,又问关绍:“曾阅世已经死了,谁跟你们联络?”

关绍连忙摇头,不敢置信地说:“父亲当真没了?”

“没了,”凌咏年又问,“曾阅世没了,你们跟谁联络?”

关绍怔住,忙说:“都是旁人联络我们,我们并不能联络到旁人……”

钱谦忙附和说:“正是如此。”

凌雅峥抿着嘴,依旧琢磨着青帝庙主持替关绍将旧衣捎回京城的事,手指轻轻地指了指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幅山寺桃花。

莫三站在凌雅峥对面,顺着她的一根纤细手指向身后的桃花望去,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山寺桃花始盛开?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年我若为青帝……“山寺桃花……青帝?青帝庙?”

凌雅峥见莫三猜中了,就将手指攥成拳收回来。

关绍眸子蓦然睁大,凌雅嵘强撑着笑道:“莫三哥怎忽地提起青帝庙来?”

莫三也疑惑不解凌雅峥怎地忽然提起青帝庙,因不解,就不辩解。

凌咏年紧紧地盯着关绍见他一惊之后恢复从容镇定,冷笑道:“原来如此。”又问莫三:“三儿怎么知道的?”

莫三堆笑道:“凌家爷爷,那曾阅世先前险些害了我性命,三儿小心眼得很,一直想着报复回去,就打发人盯着他呢。”说完,不由地看了凌雅峥一眼。

“宋止庵?”凌咏年忽地喊了一声。

“小的在。”宋止庵佝偻着后背走了过来。

“从今儿个起,叫宋勇两口子来麟台阁照应着。尤坚,立时派人跟国公爷说明,带人包围青帝庙。”凌咏年猛然站起身来,迈着大步就向外去。

关绍强撑着镇定自若,钱谦瘫坐在地上,有苦说不出。

凌雅峥迟了一步,快步跟上去,凌雅嵘怔忡之后也立时跟上。

“老太爷,青帝庙里的和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莫三跟在凌咏年身后,却看向凌雅峥。

“只怕主持方丈的嫌疑最大。”凌雅峥跟上去。

凌雅嵘眼皮子一跳,疑心是袁氏多嘴,跟凌雅峥说破了——不过,也不能一口气咬定这事,需试探过了袁氏再说。

凌咏年脚步一顿,回头对莫三、凌雅峥、凌雅嵘说:“你们一边玩笑去,别打草惊蛇了。”

“凌爷爷,我跟着去瞧瞧。”莫三嬉皮笑脸地说。

凌咏年蹙眉道:“你身子骨还没好利落,就在家里玩吧。放心,若果然那老和尚有嫌疑,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丢下一句,就大步流星地带着凌尤坚向外去。

面对着一篱笆凋零的蔷薇,莫三、凌雅峥、凌雅嵘三人站住了脚,回头看麟台阁,就见关绍带着钱谦被宋勇两口子拦在廊下。

“谦儿,你实在糊涂,这些话,怎早不跟姑姑说?”凌钱氏哽咽着,拿着帕子不住地擦眼泪。

钱谦嘴唇微动,一句话也说不出。

关绍垂着手,一把麋鹿骨的折扇从袖子里滑出来落在手上,握着扇子在背后轻轻地扇着,眼睛就盯向他早瞧着不顺眼的莫三。

“关大哥,你也是被逼无奈,祖父查明究竟,定不会为难你。”凌雅嵘殷切地开口。

关绍轻轻地点头。

“大夫人,七小姐要出门了。”婆子过来催促说。

凌钱氏顾不得钱谦了,想着女儿出嫁之日,又闹出这事来,眼泪越掉越凶,擦着眼泪安抚地拍了拍钱谦,就忙随着婆子去了。

“咱们也走吧。”莫三轻声说。

凌雅峥点了点头,瞧着莫三掐了一朵枯萎的蔷薇花在手指上转着,笑道:“瞧见了没,你我二人心有灵犀。”

“……那是我聪明。”莫三不由地撇嘴,回头望了一眼还站在蔷薇篱笆后的凌雅嵘,轻声地问:“你怎么知道青帝庙?”

凌雅峥笑道:“在弗如庵里看破的。”

“如何看破的?”莫三追问,只觉凌雅峥神秘得很,似乎藏了很多事。

“你不是聪明吗?自己想呀。论功行赏后,别忘了我那一份。”凌雅峥望着莫三一笑,瞧见莫紫馨远远地站在桃树中,就提着裙子快快地向她走去,“多谢馨姐姐。”

“拿什么来谢?”莫紫馨笑道,拉着凌雅峥的手,瞅了一眼慢吞吞跟着的凌雅嵘,疑惑地问:“你为何要对付你妹妹?”

“她是谢莞颜生的。”

莫紫馨眸子蓦然睁大,几步之外的莫三也听见了,姐弟二人愣了愣,异口同声地说:“那父亲当真是活该。”

莫紫馨想着早先凌雅峥被蒙在鼓里不知对凌雅嵘怎么好呢,心里对凌雅峥更多了两分怜悯,拉着她走着,瞧着一只鸟儿落在凌雅峥肩头,就伸手去逗那鸟儿,叹道:“我还当琴棋书画这些本事,是一辈子也丢不了的,谁知你父亲早年名声那么响亮,如今竟……”

“大事要成,要紧的是一个专字。父亲如今的画技也并非不好,只是,他只能画好我母亲罢了。”凌雅峥想起洪姨娘所说,轻叹一声。

“梨梦,接着。”莫三从怀中掏出个红瓷小瓶抛到梨梦手上,指了指自己已经大好的脸颊,又轻笑着对凌雅峥、莫紫馨说,“应当是有用的,你们就等着分银子吧。”

凌雅峥一笑,因落在她肩膀上的鸟儿不住地啄弄她的发髻,便微微侧过头去,冷眼瞧着凌雅嵘默不作声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伸手推开肩膀上的两只鸟儿。

“瞧着,你没清净日子了。你们家五个姊妹中的两个,一个老六,母亲尊贵、父亲能耐,无忧无虑的,也不爱沾惹是非;一个老九,哥哥撑腰、姐姐爱护,凡事不用自己出手。经了今次的事,她一心摆脱了你,定会生出是非来。”莫紫馨敲打着下巴说。

“怕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凌雅峥轻笑一声,“走,咱们送七姐姐出门去。”挽着莫紫馨的臂膀,暗自羡慕莫紫馨的平和。

“三少爷、三少爷!”雁州七君子忽地在花园里冒出来,将莫三团团围住后,就拉着他说:“走,去瞧瞧我们那学堂去。”

莫三没了大事,被肖凤城、元澄天拉着,就向凌家学堂走去。

莫紫馨笑道:“也就他们年纪还小,能在花园里走动,过两年,怕就没那么自在了。”

“过两年的事,谁知道呢?”凌雅峥一笑,随着莫紫馨,带着梨梦、丽语二人向外走,出了花园东北角门,忽地听见一声嚎叫,随后就见袁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小姐快去拦着老爷,老爷要将九小姐打死了!”袁氏上气不接下气地过来说。

凌雅峥蹙眉,梨梦忙说:“胡说,老爷最疼九小姐了,怎会去打九小姐?”

袁氏忙说:“三老爷正接骨呢,九小姐就进了三老爷屋子里质问三老爷叫关少爷代画的事,三老爷气得了不得,连接骨也顾不得了,抓了九小姐就打!”

莫紫馨蹙眉,疑惑道:“她为何去质问?”

“醉翁之意不在酒。”凌雅峥轻笑一声,对莫紫馨笑道:“左右顺路,莫姐姐也去瞧瞧?”

凌家的丑态已经看尽了,也不顾忌什么非礼勿视,莫紫馨一笑,就随着凌雅峥向前走,只听鼓乐声中,一处院落传来嘈杂的喧哗声。

“你们家老七要恨死了。”莫紫馨说。

“大喜之日,闹出这样的事来,谁不恨?”凌雅峥答。

冷不丁望见穆老姨娘望夫石一样地杵在巷子里,看她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便知今儿个凌雅文发嫁,她不曾出面过。

穆老姨娘木然地转过头来,两只手按在拐杖上,瞅了凌雅峥一眼,眨了下松弛的眼皮,“八小姐。”

“老姨娘。”

穆老姨娘自嘲地嗤笑一声,“听说,三老爷请人捉刀代笔?”

“是。”

“三老爷名声彻底坏了,八小姐有什么打算?”穆老姨娘嘲讽地问。

“没了那虚名,正好,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这地指得是柳家,还是凌家?”穆老姨娘嗤笑一声,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回自己那被摘了匾额的院子去。

“小姐,老姨娘她……”梨梦提防地望着穆老姨娘的背影。

“走错了路,再风光再体面,都能被人轻而易举地拉下来。”凌雅峥意有所指地说。

梨梦、丽语二人自然明白凌雅峥的言外之意,乖巧地不言语,忽地指向前面,“柳老夫人进去了。”

“走。”凌雅峥眼皮子跳了一跳,忙向丹心院走去,到了门房上,就见洪姨娘白着脸过来说:“可了不得了,老爷要将九小姐打死了!老爷当真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怕是清醒了,就要被人问起请人代画的事,才装疯卖傻。”凌雅峥快步走了进去,望见凌雅嵘躲在柳老夫人怀中痛哭流涕,不由地心一凉。

“你发什么疯?自己做出那见不得人的事,被孩子无意中撞破,就恼羞成怒要打死孩子?”柳老夫人摸着凌雅嵘的小脸,站在房门外,对着屋子里骂道。

凌古氏一脸讪讪地陪站着,见凌雅峥过来,伸手将凌雅峥拉住,“峥儿,你怎么过来了?”

凌雅峥凑进窗子边,望见凌尤胜坐在地上,一只腿上裤子高高地卷起,俨然是正接骨呢。

“听说父亲打嵘儿,我就过来了。”凌雅峥望着凌雅嵘说。

凌雅嵘搂着柳老夫人,哽咽道:“外祖母,你带了我走吧……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姐姐嫌弃我学了姓谢的神态;父亲恨我撞破了他的好事……就连哥哥,也不理我了……”搂着柳老夫人的腿跪下,仰起一张微微红肿的脸,最后切切地看向凌古氏,“祖母她,也因外祖母不喜欢我,跟着不喜欢我了……”

“我的乖孩子,外祖母怎会不喜欢你?”柳老夫人违心地摸了摸凌雅嵘的脸颊,虽说恨她对外祖家没个真心,但也见不得她被人这样毒打。

“当真?”凌雅嵘破涕为笑,袖子一滑,露出两只满是淤青、针眼的臂膀。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柳老夫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凌古氏心里一慌,忙去摸凌雅嵘的手臂,不敢置信地摩挲了一下,“嵘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伤,新的,旧的,得伤了好几个月了。”

“姐姐……”凌雅嵘颤颤地看了凌雅峥一眼,受了惊吓一般,忙将脸埋在柳老夫人裙子里,几不可闻地说:“姐姐恨我神态跟谢莞颜仿佛……”

柳老夫人震惊地看向凌雅峥;凌古氏却几乎咬碎了槽牙,认定是凌雅嵘诬陷凌雅峥,想也不想就问:“峥儿,是嵘儿陷害你的对不对?”又望向自己安插在凌雅嵘那的两个婢女,“帘影、潭影,你们说。”

帘影、潭影并不近身伺候凌雅嵘,望见凌雅嵘身上的伤,也吓了一跳,双双说道:“回老夫人,我们并不知情。”

“……祖母,袁妈妈是八姐姐院子里出来的,八姐姐觉得她好,才将她送到我院子里……有话,问她就是……”凌雅嵘啜泣着,紧紧地抱着柳老夫人的腿不放。

众人齐齐地看向袁氏,袁氏愣在地上,虽爱挑拨是非,但她又不是不要命的人,瞧着偏向凌雅峥的凌古氏、疼惜凌雅嵘的柳老夫人,心思转了又转,最后咬牙说:“回两位老夫人,就是八小姐……小的生怕说出来两位老夫人不信,才一直替八小姐瞒着。”

柳老夫人倒抽了一口气,凌古氏依旧不信,看着凌雅峥,问她:“峥儿,你说一句话,是不是你打得嵘儿。”

凌雅嵘脸埋在柳老夫人裙子上,抿着嘴笑了,不等凌雅峥说,就哽咽着拉着柳老夫人裙摆,哀求道:“外祖母将我带回家去吧,进了柳家,我餐餐只吃一碗稀饭、只留在外祖母叫我待的屋子里不多走一步,绝不碍人眼……求外祖母救命!”

柳老夫人眼眶一红,眼泪滚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凌雅峥,虽认定她是个简单没心思的人,但摸着凌雅嵘手臂上积累得足有几个月的伤,止不住咬牙切齿地问:“峥儿,你怎么下得了手?”

“对,是我打的。”凌雅峥平静地望着柳老夫人说。

第42章 、兄弟情深

凌古氏愣住,莫紫馨紧紧地握住凌雅峥的手,将凌雅峥大半个身子藏在身后,心恨柳老夫人被蒙在鼓里反倒袒护起凌雅嵘来。

“为什么?”凌古氏颤声问,难道凌雅峥知道真相了?

柳老夫人见女儿留下的一对女儿自相残杀,哽咽着质问道:“峥儿,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母亲好容易将嵘儿生下来,为嵘儿断送了一条性命……你怎么忍心呢?”

终于没人提什么苦衷了,凌雅嵘颤了一下,跪在柳老夫人面前,两只手臂高高地举起,将手臂上的伤叫旁人瞧见,摇着头哭道:“外祖母,别问了……事已至此,别声张了,不然,姐姐的名声坏了……”

“峥儿,”柳老夫人怒气冲冲地看着凌雅峥,见凌雅峥不言语,迟疑了一下,问:“你有什么苦衷?”

苦衷!又是苦衷!将她害成这样,还有什么苦衷?凌雅嵘脖子一转,将脖子上的红印子也露出来,她发狠心地作践自己,不能白折腾了,一定要进了柳家,叫柳家站在她这边。

“她的鼻子眼睛,长得跟谢莞颜一模一样,我看见她,虽知道她是我亲妹妹,但就是忍不住恨她。”凌雅峥咬牙切齿地轻声说,隐藏了十年的恨意一下子倾泻出来。

门外凌古氏浑身血液凝固,疑心这就是命中注定;痛心不已的柳老夫人托起凌雅嵘雪白细嫩脸庞看了又看,嘴张了张,又闭上。

“外祖母。”凌雅嵘一下子心慌了。

柳老夫人慢慢地推开凌雅嵘,先前不觉得,这么一瞧,果然凌雅嵘的眉眼没一处跟柳如眉相似的。

“嵘儿随着那女人长大的,耳濡目染,性子跟她相似,这模样就也瞧着有些相似了。”凌古氏心虚地说。

凌雅嵘浑身战栗起来,心里恨凌尤胜、谢莞颜在她一生下来就给她弄下这么一桩摆脱不了的罪名,气若游丝地拉着柳老夫人的手,哽咽说:“求外祖母将我带走。”

柳老夫人皱着眉头,情不自禁地撒开凌雅嵘的手。

“外祖母?”孤注一掷,一心要跟着柳老夫人回柳家的凌雅嵘心坠入了谷底,就因为她长得像谢莞颜,凌雅峥就能对她为所欲为?

凌古氏尴尬地咳嗽一声,虽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辩解的话来。

“峥儿,”柳老夫人走到凌雅峥身边,再三望着凌雅峥那张跟柳如眉十分相似的面孔,揽住她劝道:“好孩子,乖,知道你恨谢莞颜……她已经死了,以她的罪,下了地府要下油锅、要拔舌,何必为了她,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嵘儿?”见凌雅峥紧紧地攥着拳头,忙用力地掰开她的手,一遍遍地抚平她气愤下蜷缩着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