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这才松了些,拉起她的手大摇大摆的往客厅行去。

景晨突然觉得这样的大爷有些陌生,又带着几分憨憨的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而事实上,她亦越来越女孩子心性,想着即开口:“爷,你是不是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故意将我骗离了客栈?”

若仍旧住在客栈,即便大爷是东家,也不能故意阻拦客人入住,这与经商理念矛盾,传出去理亏于人。

“什么叫骗?我这是早先的打算,再说住这里德馨也少了后顾之忧。”很担心被误会成有心计、算计她的人,大爷略有焦急,复语道:“再说,也是你心甘情愿的过来的,我没骗你!”

“噗嗤”,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恼,随便问问罢了,瞧爷紧张的。”

闻言,某位爷破天荒的脸红了,脑袋转看别处,觉得很没面子。

没戏弄了!

他的晨儿,何时这样调皮了?

这种轻松,一直维持到了进客厅前。眼看着屋内那抹模糊的人影,景晨抽出自己的手,这动作让大爷很是不满,却没有多言。

人前,她总是不会给任何人留有说闲话的机会。

他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将她培养成处处保持谨慎的性子。

屋内的窦俊彦一如当初,在见到景晨出现时,搁下手中的茶盏,走上前不紧不慢的笑着喊道:“晨儿,好久不见。”侧首瞥了眼大爷,漫不经心的添道:“哟,君兄也在?”

本来,对于窦俊彦对景晨的称谓就有些不满,再听这话,他的恼火就被挑了起来。

窦俊彦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原是他君家的宅子,自己出现在这里,怎么、很奇怪吗?

当下,毫不客气的回道:“听闻窦兄下个月便要成亲了,这会子出现在这里,才真是让人惊讶。”

第两百零二章 放手

此话落音,大爷调侃致致的目光扫过去,眸底显而易见的还带了几分得意,见对方神色沉凝,拉过景晨的手便朝主位上落座。

宾客区别,一目了然!

大爷不否认是有对身边女子占有权的宣告意味,实际上,他就恨不得明白直接的告诉窦俊彦,这是自己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更是,她这辈子都只会属于他,容不得别人觊觎。

他若识时务,就该知难而退,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这种观念,与相争好胜心无关,只是纯粹的对自己所珍惜重视之人的霸道,以及他身为男儿尊严的维护。

而景晨,在听到窦俊彦下个月便要成亲的消息时,除?错醒壬嗟木故鞘腿弧?

他有他的生活,也好。

窦俊彦却被大爷这番话语给惹恼了,倏然站起身,望着高位上并排而坐的男女,须臾讥笑开口:“窦某竟不知君兄对我如此关心,居然时刻留意着我窦家的家事!”

“彼此彼此,你我都不是初次照面,平城君府里的情况,窦兄知晓的亦不少。”

两家素为商敌,都时刻留意着对方家族的一举一动,而基于对方未来掌家人的人生大事,必然是重中之重!

大爷心底很清楚,窦俊彦的父亲瘫痪在床,他母亲又是典型的名门夫人,最重门第家风,是绝对不会允许晨儿这样身份的女子进门的,尤其在知晓她与君家和自己关系之后,是断然不可能点头。

即使窦俊彦在晨儿面前表现得如何自信,说万事都不是问题,但真正要做到,可不是简单的!

否则,他亦不可能在回到乾州后,便再无机会离开。

毕竟,百事孝为先,窦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作为有担当的继承人,是如何都不会为男女私情便背弃家族,更不会忤逆父母。

那种为了一己感情、私利而放弃所有的举动,于他们来说都不现实。因为,或许本身并非是真不舍那些家产,但逃避该尽的责任、该回报家族的养育之恩…这些都若重重的枷锁,是从出生就注定必须背负的!

这点,其实用在他身上,亦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他与窦俊彦,都背负着家族兴衰的责任。

两人都没有任性的立场。

如果为许诺一个女子的幸福而抛弃一切,试问,诸如此类可以违父逆母的人,又如何能要求得到心爱女子的信任依赖,让人放心自己成为她的依靠?

故而,大爷非常庆幸有那样个明事理、支持他寻求真爱的母亲。往常,耿氏对他或许是霸道强硬的,但她只是表达母爱的方式不恰,并不能否认她对自己的爱子之心。

当家里全力反对他娶景晨进府时,他不是没有据理力争过,只是不愿家人操心、难过。与其让护他疼他多年的亲人不快,大爷宁愿自己独自承受那份与心爱之人的离别之苦。

这便是他。

不过,好在他所选定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并不似寻常人般肤浅、不讲理。

大爷看得出,景晨很体谅他的苦处,从来不会逼他。

她对名分的在乎只是出于她自身原则的要求,与他维护家族的心同出一辙。

窦俊彦早在大爷说出他将要娶亲消息时,就下意识的看向景晨,发现对方面色如常,没有意料之中的凌厉质问眼神朝他望来,心中泛起苦涩。

在她心中,自己是不是永远都这般没有位置?

她根本不在乎他的终身到底如何。

深深闭了闭眼,窦俊彦开口:“亲事一日没成,窦某一日便还有选择的机会。”

选择到底是反抗还是顺从家族。

窦俊彦心中是为难的,他自然是不愿听从家中安排,娶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景晨,从最初在平城初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那种起初模糊浅浅却又越来越浓的情愫。

喜欢上了她,就那样的简单。

“晨儿,我不会娶亲的!”掷地有声,希望她可以妹妹。

景晨抬眸看了眼他,突然想起年前他留下的盒子,因至今都没有开封,她到现在都不知其中到底是什么。眼前男人的感情太重,接受不起便该早日言明,她心中明白,但决绝拒绝的话,却如何都出不了口。

她知道自己应该表明立场,这不该只对窦俊彦,更也是让大爷放心。

身边男人从进屋到现在的举动,谁能说他不是紧张?

沉默了片刻,景晨转过身,朝大爷轻轻开口,“我想与他单独谈谈。”

大爷错愕,瞧了瞧他又看向窦俊彦,抿着唇终是没有再言,颔首提步就出了屋子。

“晨儿,我回来晚了。”

挺意味深长的话,带着感叹,又杂着懊恼,窦俊彦面色沉重,总带着笑意的容上头回不见了那份轻松。

他回盐城晚了,来京都晚了。

更或者,是遇见她晚了。

怎么说都对,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就这样错过了她。

再不甘心,也得放手!

他突然觉得桑间涩涩,什么话都不想说。

“俊彦,我一直有将你当做朋友。”

景晨起了个头,但没说几个字便觉得此时此景,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只能愧疚的望着对方。

她一直都知道,窦俊彦对她的好。

只是这份感情,如何都只能辜负了…

她不能真要一个男人,为了她丢弃家族、抛弃过去所有。

“你不用说那些安慰的话。晨儿,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真决定,跟他回君家了吗?”窦俊彦面色认真,强调般的重复道:“是真心自愿他回去的吗?你可知晓,你并非是个愿意接受束缚的女子,过去在君家的生活你亦不快乐。如若心甘情愿,当初就不会离开君家。晨儿,你真的要跟君子浠在一起?”

他目光如火,带着逼人的强势,让人不得不直视。

“是,我决定了。”

她简单的回答,添道:“我想得很清楚。”

这个世上,又有谁的生活是真能做到称心如意的?换了谁、换了环境,人与人之间会有磨合、矛盾,生活到了一定时期自然而然也会有倦怠。即便是这样,谁又能完全避开?

矛盾、愁苦,是任何情境里都会有的。

只是,受不受委屈,便要看自身的能耐与本事,或者心态。

至少,回到君家,那个男人他承诺了幸福。这不是口头的承诺,而是他这些时日以来用行动所表明的。

“跟他回去,不只是给大爷机会,而是也给了我自己一个机会。”

她平静的开口,与对方对视。

后者敛神了好一会,终是朝门口走去,“若真是你的决定,我尊重。”

不知不觉的跟到了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景晨心情复杂。

她有何本事,让这样的他来替她付出?

窦俊彦很优秀,值得更好的女子。

只是这种话,自然不可能当面说出来,那样显得太过矫情。

大爷很快就回了厅堂,上前唤了声“晨儿”,并未追问。

景晨靠着他,轻声道:“我与他,都说清楚了。”

“他…”

“他没事。”

简单回应后,再不复相语。

接下来的几日,大爷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好。他确实是喜悦的,因为真心没料到窦俊彦居然会这般轻易的放手。若换位思考,今日离去的人是自己,他肯定不会这样豁达的看她投入另外个男子的怀抱。

或许,这便是曾经拥有过,即再容不得失去的心境。

窦俊彦离开京都的那日,没有通知京城,很低调的离开,不曾惊动任何人,好似他从不曾来过般。

景晨的心底虽有惆怅,但更多的还是祝福。

曾私下问过大爷,说要与他成亲的女子是谁,人品如何等等。大爷的回答是,新娘子乃窦夫人亲自筛选,品貌、家世都极好,素以贤惠著称,配得上窦俊彦。

她没有回应。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明白,什么叫配得上、配不上?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许诺,潜意识里便可以将对方放在心里。

譬如说,迄今为止,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何时对大爷动了心。

白家夫人知晓德馨存在之后很是不满,几次都劝儿子离开德馨,奈何说之无用,最后只好要白宗轲将她约进府见个面。去白家的那回,是景晨陪着她去的,毕竟不可能将皇室的人拉来,她便只能充作娘家姊妹。

白夫人对德馨的教养与知识都很满意,只是在听说了她来历不详后,表现得就不复开始友好。

从她的表情揣测,居然有几分要德馨做妾的意思。

听出这层意思后,德馨顿觉受了侮辱,整个人坐在没了笑容,话也不说了。若非景晨拉着她,怕是早就起身甩袖走人了。

不得不说,自从到了这个时空后,她任性的公主脾气好转了不好。

听出这层意思后,德馨顿觉受了侮辱,整个人坐在没了笑容,话也不说了。若非景晨拉着她,怕是早就起身甩袖走人了。

不得不说,自从到了这个时空后,她任性的公主脾气好转了不好。

第两百零三章 回平城

白宗轲听说德馨成了君家的义女后,回家立即告知了其母。白夫人虽觉得惊诧,但自然也能明白此举是君家对德馨的维护,本反对的态度就好转了许多。

毕竟,白家老爷是有意要和君府联姻的。朝堂上混得再风生水起,有个富庶的商贾亲家支撑,往后的路总是好走的多。故而,过去虽然白夫人不愿女儿与君家大爷往来,但当家做主的老爷有那份心,她也阻挡不得。

私心里,白夫人到底是个爱护子女的母亲,她知晓君家大爷有顽疾且心中没有她闺女,自也不会强硬的乱点鸳鸯,误了白纤琦一生。而她的儿子,既然中意了那位姓李的姑娘,若不想母子反目,她亦只有妥协的份。

白夫人原就是有心尊重子女意见,再加上白宗轲并非家中长子,如今还有君家出面,若这样还百般刁难,未免显得太过无情。而最重要的是,她丈夫早就打算和君府成为儿女亲家,若白纤琦与君家大爷的事不成,自然就打算求娶君家女儿为儿媳。

君家的几位小姐,她虽觉得温婉懂事,不过儿子没有那份意思,也不想最后丈夫勉强他,伤了父子感情。白夫人这边一松口,白宗轲与德馨便光明正大的处在了一块,众人在京都逗留了段时日,就起程准备回平城。

景晨与大爷的事,早晚都得面对。何况,她既决定了他,总逃避着亦不是法子,君家的宅院里虽是复杂,但这世上真有没是非的地方?

与其再次适应个新的环境,她宁愿回到君家,再且身边还有大爷相伴。

几人动身,路经沿城的时候,景晨几人回家收拾了番。阿图见状,很是不舍的问她是否真决定要离开这里,难道就真的舍得珍艺馆?

景晨沉默了片刻,最后告诉阿图,说他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做他喜欢的事。

珍艺馆,是她的心血,总归是不舍的。

然而,人生便是这般,有舍有得。正如她舍弃了前世的身份与荣耀,但赢得了今生别样的生活与体验;现今她选择跟随大爷回去,珍艺馆以及沿城这里的所有,就必须放下。

人不能太贪心,景晨从来都是有理智的人。

她将珍艺馆留给了德馨,阿图继续做掌柜,留在这里帮她,而所居的这所院落,便给了阿图。

她,或许都不会再回这儿了。

傍晚的天际,彩霞弥漫,整个天地被度上层橘黄的光晕,立在墙角下,享受着这份静谧与宁好。

大爷走到她身后,宽慰的允道:“晨儿,你若想经商,回了家里以后也可以的。”

他不会阻止她的兴趣。

明白他的意思,景晨心有动容,转身笑道:“那好,往后爷就多偷懒会,我帮你理事。”

“求之不得。”温儒如水。

两人并排站着许久,待等暮色渐浓,才转身回屋。送她进房的那刻,大爷认真的说道:“晨儿,你今日的决定,永远不会后悔。”

她的脚步微滞,轻轻“嗯”了声。

次日,景晨进厅堂的时候,手中拿了个木匣,唤过阿图,吩咐道:“你将这个送还到宝鉴银庄,便说是他家少主之物,如今完璧归赵。”

“姐姐,这是…”德馨没有问下去,但已经明白了这木匣便是当初窦俊彦送来的聘礼。

至今都没有被打开过。

她目光复杂的望着景晨,有依赖有感动,姐姐会不会因为自己与白宗轲的事,所以草率决定跟大爷回去?

似料到了她的想法,景晨莞尔,露出抹“放心”的宠溺笑容。

不多会,队伍出发,景晨依旧与德馨共坐马车,大爷另外他乘。德馨在车厢里笑着打趣:“姐姐你怎么不和大哥坐一起?他定会在心里埋怨我的。”

“怎会?”

景晨轻声反问,握着她的手缓缓说道:“这次回平城,便是要将你与白家少爷的事给落实,往后你就得生活在京都,我们姐妹想见面都很不便,这会子还不得多处会?”

德馨就靠在她肩上,依偎着咕哝道:“姐姐待我真好。”

德馨是真的觉得幸运,来到这个陌生时空,除却最初的几天比较艰苦,再遇到身边人后,什么事都有人相伴。现今她又遇到了自己的幸福,白家已经接受了她,连和蔼的娘家都有了,觉得人生很是美满。

只是,得和姐姐分开,这是她唯一不舍的。

景晨握着她的手,在心中暗想,其实她从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那日在茶楼里若遇见的不是德馨,而只是个普通人,是断不可能到今日这般地步的。

不是自己待她好,而是上辈子在宫里,德馨待她更好。

她永远忘不了在那等形如虎穴的宫苑里,会有这样个真心对她的人。

“没事,往后君家便是你的娘家,两家走动又频繁,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

话是这样说,只是到底分隔两地,每年见面次数寥寥。

德馨听后,突然昂起脑袋,“咦,那往后我就不喊你姐姐,改成嫂子了?”

景晨微愣,反应过后讷讷道:“明明是我的妹妹,最后他却成了你大哥,白捡了个便宜。”

“哈哈,姐夫成了大哥,原来姐姐你也这般小气。”

笑声从马车里传出,目送着队伍远去的窦俊彦站在茶楼的窗口,目光深远哀愁。

离开京都后,他没有立即回乾州,而是转来了沿城。

他有感觉,她会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