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心得直掉眼泪、。

于飞燕紧抿着嘴好一会儿,强抑悲伤,红着眼睛上了牛车,不顾恶臭,轻轻抱起碧莹可还是惊动了碧莹,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于飞燕和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彩,然后快速地归于死寂,只是试图靠近些于飞燕,挣得手镯轻响出手,她垂下长睫,努力喘着气,双颊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

林毕延上前把了把脉,“郑医官的诊断不错,这样的身子能从弓月城一路撑到这里,确有人在她身上放了白忧子。相是那恶贼实施的蛊,所以保的她一路颠沛,却性命无忧,只是大妃吃尽苦头了,现下她恐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快快送入暖和之所。”

林毕延所提人恶贼必是赵孟林,他是不会看着碧莹死的。

于飞燕飞快地抱着她进入了燕子楼,林毕延从袖子里掏了两粒雪芝丸塞到碧莹的嘴里,可是碧莹却慢慢地吐了出来,众人大骇,强灌半天才喂了半颗。

我怕宫人不够细心,阿黑娜又累倒了,便让小玉帮着我,亲自为她擦身换衣。

不待于飞燕发话,珍珠作为小五义的大嫂,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还对于飞燕轻声道:“你且放心,有我和皇后呢。”

“碧莹,”我裂开开笑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悲戚的神色,努力不使自己的手颤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如柴的手臂,温柔哄道“你回家了,放心吧,“

“家?”碧莹干裂的嘴唇慢慢吐出一个词,声音嘶哑难听,她慢慢抬起长睫,不含任何生气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停在我的脸上反复巡视,仿佛是一个记性不好的老人,正在仔细地想着前尘往事。

她愣愣地看了我好一阵,似乎有点想起了我是谁,极慢极慢地说道:“木槿?”

我使劲点着头,笑道:“我是木槿啊。碧莹,咱们回长安了,就是当年的西安城,我们人在紫栖宫,就是以前的紫栖山庄。还记得吗?这里是德馨居啊,永业四年便塌了,几年方才重新修了,这里后来加盖的燕子楼。”

我指着当中唯一没有换掉的一根大柱子,“碧莹快看,上面是我刻的德馨居三个大字,可还记得?”

碧莹的眼珠机械地转动着,嘶哑地出声道:“这不会又是…一场梦吧?”

“没有,没有,不信你掐我一下试试。”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以前小时候我总这样同她开玩笑,她一般真会掐我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走开了,果然她怔怔地看着我,颤着手伸向我的脸庞。她的手心是这样的冰冷,还带着潮湿的汗珠,大颗大颗的眼泪淌满她沧桑的面上,她辛酸的缓声道:“木槿”

一时间我也是百感交集,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道:“碧莹,你回家了,因为顾着给你更衣,大哥不便进来,现在就守在外面。”

碧莹流泪点着头,然而目光扫到一边的珍珠,就此愣住了,琥珀的眼睛渐渐聚了焦,冷了下来,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珍珠的手微弱地推拒着,像是记起了关于珍珠的不好回忆。

我感到她身上的肌肉明显僵硬,抓着珍珠的纤长的手指微微颤了起来。

“这是大嫂,碧莹不怕!”我细细哄着:“大哥在永业五年同大嫂共结连理,现在已经有六个孩儿了。”

“三妹放心,大哥就守在外头,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三妹了。”于飞燕听到动静,便在窗外高呼着,尽量柔声道:“珍珠真成你嫂子了,这几年给咱小五义生了两个女娃子,四个男娃子,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小猴子呢,她若对你不好,你只管告诉大哥,大哥也替你揍她。”

珍珠对这一番暴力宣言,玉容含着一丝冷笑,瞟了一眼帘外,不置可否。

碧莹却机械地转动着琥珀眼珠,看了一眼珍珠,淡淡道:“当真是…大嫂?”

珍珠略带些尴尬的,尽量柔和地笑道:“碧莹且放心,夫君这辈子,最挂念的就是你和木槿两个妹子,如今你和木槿都平安回来了,小五义当真是团圆了。”

碧莹轻声诺着,琥珀瞳瞪着珍珠,手里慢慢放开了她。我趁珍珠替她换上内衣的当口儿,取了半月玛瑙梳,像小时候一样,站在后头轻轻给碧莹梳头。不想却来下一堆灰白色的断发,不觉鼻头发酸,悄悄塞进广袖中,若无其事地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小时候的很馋的冰冰面。

我吸了吸鼻头,嘻嘻笑道:“大嫂做的冰冰面可入味了,回头等你缓过来,正好借你的光请大嫂做去,大哥可喜欢嫂子做的面条子啦。”

珍珠扁着嘴笑着点头,“现如今你于大哥乃是一等忠勇公,任职兵部尚书,兵马大元帅,可就是改不了喜欢端着老土碗蹲地上吸面条子.”

于飞燕便在帘外憨憨地笑出声来,表示附和,“那样吃起来有劲头。”

我们都笑了,可是碧莹似乎思维很慢,又抑或不敢相信印象中冷如冰霜,

高高在上的珍珠怎么一下子成了大嫂,还同我们相谈甚欢。她微歪着头直直地看着我们,似要努力跟上我们的家常。我们也发现了,便放慢了语速。我夸张地形容了一下珍珠手艺的色香味,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脸上才慢慢带上了放松的情绪,想对我们说什么,可刚开口,却忽然摔在榻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吐出一大口黑血。我赶紧为她擦干 血迹,又换上了舒适的棉衣,和珍珠一起扶她躺下,刚想起身去问林毕延关于她的病情,可是她却紧闭着眼,喘着粗气,紧紧握着我的手。

她美丽的小脸苍白如纸,我不由心中一片辛酸。少年时代的她总是担心会在睡梦中去见阎王,我便安慰她,我命硬,只要拉着我的手,便不会有事。于是每当 她旧病复发,她总是拉着我的手入眠,我也等她平安入睡后,才抽手离去。

我紧紧反握着碧莹的手,低头坐在榻上,不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小忠乖乖地坐在我们身边,平静地看着我们。

珍珠红着眼睛 看了我们一阵,轻叹一声,便轻轻带着侍卫出去,只留下小玉和薇薇,自己同于飞燕一起去替我问病情。

后来,人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抚我的脸,便睁开眼睛 ,原来已到了晚膳时间。

却见夜明珠在丝帛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正有珍对我静静地含笑而睇,俊挺的轮廓如希腊雕像般完美无暇,原来是非白亲自来看我了。我轻轻地从碧莹手中抽出手来。

不想方站起便不由自主地瘫了下来。原来 因侧坐久了,腿脚有些麻了。非白便低下颀长的身子,轻手轻脚地同我一起坐到榻上,暗中输以内力,轻轻为我按摩。

我心中感动,稍能动,便抓住 他的手,借着他站起来。

非白从小久病成医,看了几眼碧莹,便猜到七八分情状了, 一路扶我出去,只对我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红颜薄命啊。”旋又想了想,安慰我道:“不过我看你三姐倒也是个性坚毅之人,千里迢迢的竟能撑到这里,想是上苍自有安排,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们一路轻声聊着到了五义堂,却见坐了一屋子的人,于飞燕和珍珠,他们都还没有走,法舟也在,齐放和青媚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门口守着东营两位堂主,似乎都在拉着林毕延,七嘴八舌地讨论碧莹的病情,见非白来了,皆感诧异 ,便一个个起身令人欲行礼,非白赶紧免了众人的礼。

“今儿个不但是突厥大妃回汉地省亲,也是皇后义姐回宫,五义团聚之日。”非白和蔼地笑着,“既娶了你们小五义中的老四,也算是小五义中人,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在意君臣之分。”

非白今日穿了一件我为他补过好几次的天青色缎袍,袍角处早已磨去了光泽,可他总说越旧 的袍子穿着越舒服,总不准宫人换,头上照例用那根东陵白玉簪子绾了头发,身后 恭敬地站在冯伟从,还真像个寻常百姓家里用的公子参加妻族家庭会议。冯伟从便为他端上信阳毛尖,他笑着接过,“你们接着聊,攸关皇后义姐,亦是飞燕三妹,朕且竖着耳朵听 ,绝不敢多言。”

我们都笑着告了不敢,非白固辞,还真默不作声地品茗细听。

林毕延便接着叹声道:“回皇后和大将军,大妃的情况不是太好,即便白优子可保她一时,没有哦活下去的意志,再好的药石也是枉然。”

“那恶贼赵孟林下的白优子令她昏睡,想事一路之上减少她的痛苦,只是这样昏睡也不是办法,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受过重创,沉睡虽可保持平静养身,但却不易打开心结,老夫的建议到时应该尽量让她清醒一些。”他开了些方子,只是皱眉道:“确然老夫也罢,恶贼也罢,虽可医人的生病,却医不 了人的心病,大妃如今开始失禁了,不是好兆头啊。”

林毕延想了想,还是对我说实话:“皇后和大将军还是早作打算,照这样下去,即便有白优子,恐怕也就一个月光景,即便靠白优子活着,最后恐流于一具活死人罢了。”

非白素手掀开汝窑茶蛊盖,垂眸品苟,听我和于飞燕同林毕延讨论病情,静默不语,珍珠也没有说话。

于飞燕的眼圈又红了。我们都愁了起来,一片沉默,倒是非白放下茶盅,慢慢站起开了金口,“大家莫要灰心,林先生既发了话,依朕看,倒也未必没有机会。”

大家似乎都没有想到圣上会发话,都目露微诧。我暗想非白少年时也曾历大不幸,也算是从鬼门关里险险挣扎出来的,想事有心得,便细心听着。

“每个人心中都有让自己活下去的支柱,现如今,大妃的境遇确实令人痛心,丈夫弃爱,家族被毁,女儿遭人虐逝,亲儿此生再难相见,内心深处想是早已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便故意日夜昏睡。”非白长叹一声,起身走到于飞燕面前,于飞燕立时站起,拱手而立。非白笑着捶了他一下,“朕都说了,这是家事,不必拘礼。”

于飞燕给都乐了,只得坐下,却听非白继续说道:“依朕观,大妃是因为阿芬公主和木尹皇子才病倒的,说到底心结还是孩子,不如请飞燕多带着孩子前去探望,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众人知觉非白之言如,都对非白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日后,碧莹 不在失禁,但仍一心昏睡,而且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吃得也越来越少,人也愈见消瘦,令人见之惊心。

小忠好像认出了碧莹是旧日主人,从碧莹搬回德馨居后,便再也不粘着我了。只一心守着孱弱的碧莹。

非白又让我到内库去取一些前阵子撒鲁尔带来的突厥礼物,做陈设摆放在燕子楼里,就骗碧莹说是撒鲁尔送来的,好赖能温暖一下碧莹的心。我心下感动,轻揽上他的腰。靠在他肩头,动情道:“非白,谢谢你,对碧莹如此宽容温情。”

非白对我叹气道:“当初明家下毒害了非珏,只得练那劳什子的《无相真经》,结果非珏反过来又害得明碧莹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因果相报。不管明原两家如何世仇,她始终是无辜一弱质,而且撒鲁尔造的孽,也算是我这做哥哥的替他还债。木槿放心,朕也希望她能好起来,也算功德一件,”他把手放在我的小肚子上,看着我的目光微有迷茫,柔声道:“也许便能赎了原氏一族的罪,让我们能快点有孩子。”

“别胡说。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我轻嗔道,心中难受,他始终在意那原氏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咒言,我轻轻覆上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嘻嘻笑道:“放心吧,当家的,一定会的。”

非白被逗乐了,低喃道:“你真好。”

我的心中柔软难当,轻抚上他温润的脸颊,轻轻吻上他的唇。

他的凤目中闪着从未见过的光芒,轻轻圈上我,把头靠在我的胸前,我也温柔地 抚着他油亮的发髻,只觉无限甜蜜和舒呤,内心要演出水来,愿时光停留在此刻就好,我们不觉相互依偎了许久。

然而,碧莹偶有醒来,看了看四周华丽的突厥陈设。珠无异色,我绘声绘色地解说此乃撒鲁尔亲使人送来的赏赐。皆按照皇后仪制,满是热爱慰问之意。

可是,碧莹只是目光惨淡,嘴角微牵,殊无异色。然后翻了个,继续沉睡。

我们都非常失望。

腊月十八,于大哥和珍珠携着女儿小雀和小兔前来,小兔的额上还点上了胭脂,说话已经很溜了。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力气却很大,一见到我便麻溜的爬到我身上,嚷嚷着皇姨抱,生气勃勃的小雀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碧莹听到童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小雀和小兔两个女孩子正跪在榻前,瞪着四只明亮的眼珠子充满好奇地看着她。我扶着她慢慢爬起,轻声哄道:“这是大哥第四个和第五个女儿,小雀和小兔。小雀今年九岁,小兔今年四岁啦——你们两个还不快来见礼。”

“三妹妹今天气色好,这便是我同你提过的两个丫头,别看是女娃,可调皮哪!”于飞燕笑嘻嘻地对碧莹说道,转头虎着脸对两个女娃儿低喝道:“还不快给你们三姨娘磕头?” 小雀和小兔带着狐疑给征在床上的碧莹见了礼,小雀起身后立马说出一句戏语:“阿爹,阿娘,你们又诓我,这哪里是三姨娘?分明像是三奶奶。”

大人们当场一阵尴尬,碧莹却似不在意,眼神一下子聚了焦,慢慢溢满了泪水,然后挣扎着过去,紧紧抱着小雀,口中痛呼不已,“阿芬、阿芬、我苦命的孩子。”

小雀给吓哭了,大力挣扎着跑了出来。

碧莹 看着小雀,靠着我满面泪痕,娇躯不停地打着战,喃喃道:“阿芬、阿芬,阿娜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两个孩子全吓傻了,小兔也吓哭了,可碧莹直愣愣地看着两个孩子,来来去去地说着对不起,然后便撕心裂肺地放声哭起来,我们所有人都跟着流泪了。

于大哥那样刚强的一个人,一下子红了眼眶,大踏步地过去拽住小雀和小兔,把他们俩扔到碧莹面前,沉声道:“跪下,从今天起,这不仅是你们的三姨娘,还是你们的干娘,快叫干娘。”

珍珠怕于飞燕吓坏孩子们,正欲上前,我第一次看到于飞燕对珍珠极具大丈夫气概的一抬手,厉声道:“你且闭嘴。”

珍珠一下子噤了声,小兔战战兢兢地叩了头,小雀也给怔住了。慢慢地靠近我们,轻轻地伸出了小手替碧莹拭着泪,怯怯地说道:“干、干娘,求您抱得松些,昨天练武,屁股被小狼踢着了,到现在还痛着呢。”

我们都破涕为笑碧莹也笑了,这回事怯怯地搂上了小雀,狠狠地亲了一大口,阿黑娜等侍婢又帮碧莹 清洗梳妆了一番,碧莹 低声对阿黑娜说了一句,阿黑娜便笑着把首饰盒取了过来,那是碧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挑起我从内库精心挑选的精美器物。她挑了一只八宝琉璃燕璎珞金项圈,亲自给小雀戴上,又选了一串红宝石项链给小兔戴上,算是见面礼,两个女娃娃欢天喜地的谢了赏。

碧莹在突厥失去了两个女儿,又得到了两个女儿,也许人生便是喜剧套着悲剧,悲剧又连着喜剧,总是如此循环往复。

从那天起,于雀莫名其妙地成了大突厥热伊汗古丽大妃的义女。同时有了一个西域霸主的义父,在历史记载中,他是一个狂暴的战争狂人,对待后宫有情似无情,然而她的义兄,却在西域历史上相反,他的彪悍,仁慈和智慧天下共举,偏偏这两人水火不容。

讽刺的是,于雀本人从小不爱红装,长大后更是成了同其父兄一样有名的武将,而她唯一有幸谒见她义兄的时刻,便是大塬与突厥偶有摩擦之时。

由于其貌美多智,极擅兵法,又是突厥可汗的义妹,从某种意义上说,声名已然超过了她的几个同为大塬名将兄弟。边关诸人,无论敌我双方,皆称其为边塞魔女,甚至她 的几个亲兄弟,连带她那位万人之上的义兄,提起她都咬牙切齿,“这个混账丫头。”

这于她而言,很难说是一件幸还是不幸的事情。

然而,自从小雀和小兔的陪伴,碧莹的精神却真的一天天地好起来,林毕延也感叹这是医学上的奇迹。眼看着除夕就要到了,她已经可以自行下床,慢腾腾地靠着阿黑娜挪到窗棂前,看孩子们在当年我们一起浣衣 的冰溪地里打雪仗,同我和珍珠聊着家常。

我们都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谈在弓月宫中发生的事情,只聊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碧莹没有提及二哥,直到那天微微忽然来报,初仁带着世袭南嘉郡王重阳前来请安。

才一年光景,重阳长高了不少,自崇元殿那场变故后,重阳两部痴缠笑闹了,只是终日沉默不语,可能是初仁已经讲了碧莹的渊源,不用我发话,小身子中规中矩地给碧莹行了礼,便恭敬道:“见过三姨娘。”

碧莹发了好一阵楞,赐下一对舞麒麟和田玉佩,重阳乖乖接过,跪下谢恩,每每碧莹发问。他便歪着脑袋想半天,再缓缓答来,然后便沉默地坐在对面,驮着小身子,哀伤而呆滞地看着我们,再无多言,认亲场面相当冷清,我便寻了个由头,让初仁带着重阳到外边同于家的孩子打雪仗,透过琉璃窗,只见“动物园”看到重阳便热情地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聊了几句,重阳才微微有了一丝笑意,不一会儿,几个孩子重又分组,开始玩雪仗。

碧莹看了一会儿,低声对我说:“这孩子和二哥少时一样,心事重。”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碧莹提到二哥,我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年冬天,大哥和二哥从子弟兵营中下来,身后各带了几个人,那时他们已经分别是东、西营子弟兵的小头目了,见了面还没开始说话,身后的那几个人倒先操家伙要干起来,把我和碧莹吓得够呛,后来大哥和二哥把自己的人拖开,然后想出了一个主意,这里是小五义的地盘。没有敌手,只有对手,便各手,本来互相仇视的子弟兵都没有了隔阂。后来那天锦绣也来了,我便从哥哥们手上取了些银子,沾了几两好酒,又炒了几个下酒菜,一起欢天喜地地吃喝起来。

那时候的岁月真是无忧无虑…

如今望着孩子们嬉戏追逐,不由又在心中感慨一番,却听身边的碧莹忽然发话道:“那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

这是碧莹第一次提起过去的事,我别过头去,涩然道:“碧莹,都过去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了吗?”

碧莹扭头对我平静地笑了笑。

“我一直以为他们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是个病人。”碧莹却温热的看着窗外,笑道:“可是等我病好了,我才发现二哥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我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琥珀瞳似是迷失在往事中,我沉默了下来,低头静静地想着过去,直到猛然惊觉她脸上一行清泪缓缓滑下,我手忙脚乱地取着丝帕,替她拭着泪,却听到她轻声道:“木槿,你看,阿芬还有二哥,在天上看着我,他们等着我快去呢。”

“你又胡说什么!”我悚然一惊,却板着脸教训道:“木尹皇子毕竟是可汗 的长子,现今不过是父子误会,从未下过格杀令,想来本就只是宣皇子面圣释由,还有你看看可汗给你的赏赐,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皆是皇后之仪,可汗还修书给陛下,请天朝好生照顾你,我偷偷看过了,真的,那封信中措辞婉转,情真意切,见之落泪,碧莹,陛下是真心爱护你的,想你身体好些后便能迎你回去。”

她满面悲戚的看着我,栗瞳竟是无法言喻的悲凉哀泣。

这时,一阵大风飘过,孩子们大叫着捂住了眼睛,侍卫们忙过去扶着孩子们进檐下,想等风雪停了再进去。有几丝细风便沿着窗缝钻入,轻扬起碧莹几丝微见灰白的鬓发,拂到我的颊边。遥想当年德馨居中的纯真浅笑,不由悲伤难忍,我强自欢笑道:“现下木尹皇子在大理借住,大理武帝誓与我邦交好,又以好客闻名。尽管放心木尹的安危,我观木尹淳良孝义,假以时日,可汗的气消了。自然会赦免木尹,着人来接你回去的。”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感到我自己对你的嫉妒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吗。”她含泪轻笑出声,不健康的红晕浮现在她的面容上,“因为你对我恩义是这样温暖,我一面嫉妒你,一面离不开你,另一面又这样反反复复的折磨了自己,所以后来我就默许了自己冒了你的名字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

我急忙过去拍着她的后背,平复着她的痛苦,尽量柔声道:“瞧你,别说了,别说了,怎么又来了呢?这早就是过去的事了,你还真要唠叨到老了来的那个酒吗?”我嗔道。

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抬起头细细地同我对望了好一阵,略带羞涩地柔柔地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心情一下子轻松了。我们互相轻轻地拥抱了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温暖,我轻拍她的后背,开心道:“一切都太平了,等你的身子再好一些,我想办法让木尹偷偷前来长安看你,可好?”

碧莹哽咽着嗯了一声,我感觉脸颊边上一片湿冷,想是她流泪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我胡乱地擦着泪水,好一阵后,她复又出声道:“他将我送回来,面对你,不过是想让我再多受些良心上的煎熬。”

她慢慢地放开我,眼中渐渐凝聚起悲愤之色来,涕泪花了她的妆容,她凄然地看着我道:“一切皆是罪孽,皆是我的报应,就应该让我一个人来背,可是我们的孩子何其无辜?你知道吗?”她忽然神经质的抓紧了我的手臂,那样紧,灰白的指甲甚至抠进了我的肌肤,她的声音一下子冷硬了起来,“他恨他们。”

“莫怕、莫怕、轩辕皇后和那朵骨拉王妃都已经死了,”我坚定的道:“碧莹莫惊,只管好生养病,我一定会让可汗接你回宫,没有人再会来害你了、”

“不是,不是她。”她狂乱的摇着头,泪水滑落,无力哽咽道:“不是轩辕皇后,是他,是可汗,他恨我,他恨所有的人,他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骗了他。”

我大惊,回头惊望小玉。小玉早已面不改色地屏退左右。

“他要怎样折磨我都无所谓,可是…阿芬和木尹是撒鲁尔可汗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他珏四爷的孩子啊。”话毕,她 的脸色惨白如纸,猛然倒在我的臂弯中痛哭着,“为什么他要这样任人欺凌自己的孩子?我可怜的阿芬那么小,死得那样惨…”

那一天,碧莹在我的臂弯中终于吐出了郁结于心的悲愤和痛苦。放声痛哭,她哭了很久很久,我本来想对她柔声细哄一番的,可是不知怎么 了,当时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无限悲痛,只是紧紧搂着她,一边轻轻抚着她的灰发,陪着她一起啜泣流泪。

小忠似乎也感受到了碧莹的苦难,狗头靠在碧莹的腿上,呜呜低鸣。

等我们醒过来的时候,珍珠不知何时站在屋中一角,同小玉一样,看着我们泪流满面。

腊月转眼将尽,非白为了安抚碧莹 ,特御封碧莹为安和公主,在举国节俭的风尚下,破裂命内务府专门做了一件奢华的倩素红蜀锦公主吉服,希望她安心住下。至此,皇室对小五义的荣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时显赫无比。

除夕夜,非白忙于新年大朝会的准备,我怕耽误他的午休,自己也忙于年底封账,而且大朝会以后,我也要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贺,我便起了个大早,一上午,与齐放一起成功封帐,午时便笑嘻嘻地到碧莹处蹭了一顿中饭。阿黑娜她们做的西域烤肉就是好吃,我便央碧莹在今日家宴上也准备一些,正好可以让非白尝尝,碧莹欣然应允。

歇 了午觉起来,我拿出我玉人堂的镇店之宝乌玉美发膏,让薇薇和诡画都我们俩染发,到底是经林神医改良过的,加了多种名贵药材,什么何首乌、雪莲花的,我一下子年轻了五岁,碧莹则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我同碧莹又换上了莲花的,我一下子年轻了五岁,碧莹则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我同碧莹换上了那件宝蓝闪缎的吉服,过了一会儿,于飞燕下了朝直奔燕子楼来,看到我们,惊艳了好一阵子。

我们笑看说了一会儿话,珍珠带着一大帮孩子和新年礼物过来了,也是一堆惊喜的欢呼。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碧莹 的容颜展露了久违的明艳和愉悦。

珍珠来的时候让坠 儿捧着一具古琴,笑道:“你大哥是个大老粗,却偏成天嚷着三妹妹的琴艺如何冠 绝天下,孩子们从小听到大在,刚听说你回来那阵子,孩子们天天嚷着要听,这是小雀和小免用压岁钱买 了送给干娘的,说是要听干娘的天籁之音。”

小狼多问了一句:“阿娘,啥叫天籁之音?” 碧莹被珍珠 善意的谎言给逗笑了,便应了下来。净手焚香后,便弹起一首《戏莲》

结果等一曲终了,众人皆如痴如醉,只有于飞燕打起了呼噜。

众人赶紧狠狠摇他,于飞燕咂巴着嘴醒了过来,擦 着嘴角边的口水,感叹 道:“听三妹妹的琴声,一准好睡。”

众人一阵嘘声,然后哈哈大笑。

碧莹温笑道 :“大哥还是老样子,一听我的琴声就想睡。”

小兔嗲嗲地说了声:“干娘,小兔 要听皇姨父上次弹的,那个那个。”

我和于飞燕当时就一呆。

好在碧莹也不生气,亲了一下小兔子,疼爱道 :“小兔 子乖,干娘给你弹《长相守》啊。”

“碧莹,那个,”我咳了一下,“咱别勉强,还是弹‘喜羊羊’吧。”

小狼立刻举手欢呼 ,可是碧莹却微微一笑,对我轻摇了摇头,闭上眼后深深呼吸,再度睁眼时,她恢复了平静,嘴角含着一丝轻笑,纤手维扬,一曲动人的《长相守》响了起来。

优美 的音律盈盈流泻在燕子楼中,我们从未听过如此宁静平和的《长相守》…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是碧莹心中的《长相守》。

我们正听的感动,忽然不远处又响起一阵琴音,也是一首《长相守》。却是充满了爱的热情和幸福感,碧莹停了下来,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复又抬手弹起,两股音律的节奏渐渐交汇在一起,仿佛一冷一热两股泉水,渐渐交融,滋润心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碧莹长长地舒了口气,琥珀瞳中略有恍惚,而我们只听得如痴如醉,差点没回过神来。

倒是一阵掌声响起,我们这才醒了过来。扭过一看,却见是非白正含笑站在门口,碧莹微讶。随即随众人起身行礼,非白立刻宣免,他大步走到碧莹面前,赞道:“犹记少时曾听过安和公主的琴艺,不想如今已经出神入化了,竟引得朕技痒,忍不住摆弄一番了。”

“陛下实缪赞了,”碧莹优雅的垂首道:“陛下的琴艺天下冠绝,妾之薄技乃是萤火之光,如何堪与明月争辉。”

“安和公主过谦了。”非白淡笑如初,”着实好琴艺,最终竟能挣脱了朕的琴曲,朕最后倒是跟着大妃的曲调走了。”

非白同碧莹寒喧了几句,抱起了最小的小兔子,逗她玩了一阵。

小兔子甩这两条冲天辫,两只小胳膊抱着非白的脖颈,嘻嘻笑道:“小兔子最喜欢h皇姨夫了。”然后献上香吻,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非白笑得合不拢嘴,凤目中闪着无限怜爱,伏低身子也亲了亲小兔。身后的冯伟从早就端上一个大紫檀托盘,红丝绒上齐齐地放着几串水晶手链,非白便取最小的一串,给小兔戴上,然后招手让其他孩子过来,含着温暖的笑一一亲手为他们戴上。

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微堵地低下了头,暗叹“:非白是真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周时,祭过天地先祖,我同非白,还有原氏宗亲来吃过年夜饭,便摆着宴燕子楼一起守岁,小兔到处乱窜,不肯吃饭,惹得珍珠埋怨了几句,非白便好脾气地替珍珠抱起小兔,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还亲自喂了一口鸡脯,小兔还真给皇帝面子,张大缺了门牙的小嘴巴一口吃了下去,然后赖在非白身边,不肯回珍珠那里了,“陛下倒像是换了一个人,连琴音也温暖了不少,方才竟是在劝我重新报作。”

我心中感怀,这时阿黑娜走了进来,为我和碧莹鄭了一杯酒,我便接下来,同碧莹对饮了起来、

阿黑娜今天戴了一对鎏金的耳环,身边的素丽塔也戴了一对一模一样的,我心中激动,她们初到长安时,阿黑娜曾说遭过洗劫,而这对耳环不是从西域带来的。也不是我送的,而且以素丽塔的身份,也不应该同阿黑娜戴一样的耳坠啊。

阿黑娜轻轻摸了一下耳环,然后端起金樽,递到非白面前,那时非白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喂小兔上,素丽塔正好走到于飞燕那里,于飞燕正同素辉谈着什么快意之事,笑得前俯后仰,根本没有注意素丽塔也快递地轻摸了一下耳环,然后倒了两杯酒放到他们面前。

我一愣,屋子里的烛火不是很旺,但是她袖子里有光微微闪了一下,我立刻把桌上的盘子飞向素丽塔,大喝:“酒里有毒,有刺客。”

众人皆惊。果然那个素丽塔一个翻身,躲过银盘,她飞身晃到非白面前,摘下耳环扔向非白,非白抱住小兔把桌板翻过来,挡住了她的暗器,不想那耳环竟爆开了一道毒雾。

非白抱着小兔滚到一边,场中立时大乱,于飞燕立刻飞起一脚,正中素丽塔的心窝,然后把怀中的毒酒洒到她的脸上,她脸部立刻焦黑了起来,痛的大声嘶叫,不到五秒钟便昏厥过去,脸上臭气难闻。

于飞燕厉声对着阿黑娜喝道:“你是何人,安敢行刺?” 突厥跟来的那些侍卫一个个从四角取了刀剑围住我们。

碧莹吓得花容失色,本能地要保护小雀,小虎先反应过来,喝了一声排阵,动物园手上戴着银饰,变成了一把把护驾 的利器。挡在女眷席前对抗那些武功高强的刺客,保护我们。

幸得韩太傅及时带人跃进来,素手微扬,阿黑娜仰头避过,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美丽而疯狂的脸来,我认出来了,竟是那个倾心,也就是明风卿。

韩先生大喝道:“大胆明风卿 ,陛下早就料到你会前来行刺,不想你竟然恶毒至此,连孩童也不放过,更何况安和公主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她已被牵累了半生,你这做母亲的竟如此狠毒?”

明风卿冷冷地看了一眼震惊的碧莹,一句话也没有跟碧莹说,只是扭头狠厉的看向非白,“原氏狗贼,一个不留。”

非白快速将小兔扔给齐放,明风卿 就乘这个机会,将兵刃直直地刺入非白的左胸,碧莹和珍珠都疯狂的大叫起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冲了上去,根本没注意那个突厥男杀手在我身后,小忠怒吼着,身体暴涨了近一倍,扑向那个男杀手,活生生的将他撕裂了,这时,毒雾开始蔓延,青媚护着珍珠等女眷抱着孩子一个个自燕子楼跃下,明风卿 和四个男侍卫仍在企图靠近非白,我同于飞燕冲上前去,护住非白。

韩先生飞身过来,一掌劈死一个杀手,明风卿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我身上,举起兵刃向我连功,眼神疯狂。小忠飞身过来,挡在我面前,可她却冷着脸低声道“没用的畜生。”手起刀落,便将小忠拦腰斩断,鲜血四溢。

于飞燕恨明风卿不顾妇孺,并不留情,接过于虎扔过来的九环刀,用尽全力刺向明风卿的后背。

这时摇雪狼和程东子也乘机消灭了其余的突厥侍卫,合力砍下了明风卿的头颅、

仿佛是命运的恶作剧,明风卿的头颅从二楼飞落,不偏不倚地滚到走在最后的碧莹脚跟前,于大哥和我满面血迹地飞身下楼时,已经来不及了,宫人吓得大叫,明风卿的琥珀瞳凄厉而绝望地看进碧莹的眼里。

我想让青媚去处理时,已经晚了,也许是血缘的牵引,又许是这个血腥的场景刺激了碧莹记忆深处悲伤而恐怖的往事,碧莹定定地瞪着明风卿,慢慢地跪倒在血泊之中,颤抖着双手捧起明风卿的头颅。

“不要碰她,碧莹,快放下!”我大声叫着,“她已为仇恨失心疯了,已经不再是你的母亲。”

可碧莹却恍若未闻,失魂落魄的捧着那血淋淋的头颅站起来向外走去,青媚及时截住士兵,不让人伤害她,只让人将她团团围住,燕子楼前不断涌入听闻圣上遇刺的消息而赶来的龙禁卫,灯火如昼。精神恍惚的碧莹 步履蹒跚的来到洁白的雪地上,长长的红色下摆沾满了亲生母亲的鲜血。沿途拖曳了一路,映在雪白的大地上甚是触目惊心。于飞燕和我只得施轻功慢慢靠近。于飞燕满面紧绷,“碧莹,快,快放下。”

碧莹慢慢转过身来,浑身都在打着战。她看着我们,琥珀瞳中藏着无尽的恐惧和哀泣。

我明白了,碧莹想亲自安葬自己的娘亲! 可是,上天为什么要对碧莹这样残忍?

新年的鼓声响起,碧莹颤抖着嘴唇对我们张口欲言。

这时,林毕延气喘吁吁的追过来,凄厉地喊道:“快让她放下,有机关。”

等到我们飞身上前时已经来不及了。无比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明风卿的嘴角对着碧莹扯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一张一合地不停吐出血沫,没有人能听到她在说什么,看嘴型好像在说:“永不原谅。”

然后,那颗头颅忽然爆炸了,爆出无数的银钉射入周围人的体内,于飞燕的腿部中了一钉,而我的右臂中了一钉,碧莹靠的最近,她的胸前立时血涌如喷,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久经沙场的于飞燕等人也骇在那里。

真正的仇恨如何轻易得解!明风卿心计深厚。她扭曲她认为原氏中人会像她一样污辱敌人的尸首,于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做了机关,引诱敌人,可是不想却害了自己此生唯一的女儿。

可怜的碧莹已直挺挺地仰面倒在雪地上,鲜血从她的背后漫延开来,像盛开了一朵无比瑰丽而悲壮的红花。

等我们抱着碧莹回到燕子楼时,非白已不在燕子楼内。我急问非白的伤势,韩先生的双目通红,对我们说,圣上十分幸运,只是皮外伤,他已经为圣上覆了金疮药,包好伤口。已经先回麒麟德殿接受大朝贺了,让我们不要担忧。

林毕延到里间抢救碧莹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如坐针毡。

这时,青媚进来报告说“方才黑梅内卫报说,长安城外发现阿黑娜和那个侍女素丽塔的尸首,卑职用流光散唤醒了那个扮素丽塔的女人,她受不了明心锥招了,自从嘉王事败,明风卿的脑子就不正常了,不为天下,只为复仇,她们随安和公主回到原氏,就是为了行刺圣上,只因圣上是原青江最爱的儿子。”

“撒鲁尔必然知道这一切,”我沉声说道:“故而将碧莹只身赶出了皇宫,又默许了那些势力宫人对碧莹洗劫,碧莹的境遇越悲惨,越能引起我们的同情,戒心也就回越低,这样明风卿就能顺利地来到皇宫里,行刺皇上,搅乱元德年的平安。”

一身素缟的于飞燕虎目含泪,恨声道:“这个杀女杀妻的畜生。”

我心中却伤痛难当,以非白这样聪明的人其实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大张旗鼓的诰封碧莹,在所谓的安抚背后,想必是将计就计地引出明风卿 好一举歼灭。

果然想骗过敌人,便要先骗过自己人,可是非白为什么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这样我就能更好的保护他和碧莹。

难怪赏给碧莹那件倩素红的吉服,什么诰封大礼服,名贵织稠,以示荣宠,因为这件大礼服最显眼,又安排碧莹和我同席,这样明风卿会顾忌碧莹 而不会伤害我,自己还是第一目标。

我闭上眼睛,心中痛苦地想着,非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天快破晓时,林毕延非常疲累的走了出来了,我们都站了起来,林毕延对我们摇了摇头,“伤势太重了,恐怕就在这两天了。”

林毕延走到我面前,沉痛道:“安和公主想见皇后。”

我们走进屋内,侍女这在收拾,屋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我不想让碧莹害怕。尽量装的没事人似得走向她。

碧莹对我平静的笑道,忍痛对我伸出手来,我快步走到床前。

她的嘴唇没有一丝颜色,靠着我的肩膀,低声问道:“那真是我娘亲吗?”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的嘴角悲凉的牵了牵,眼睛满含悲戚,“这段时日,她将我照顾的很好…好妹妹,你说…她是不是出自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