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快步走过来,眼中浮起笑意,刚要溢出,看到了小六脖子上的齿痕,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只会当是一个吻痕。

十七飞快地瞟了眼小六的屋子,眼睛里的光芒淡去。小六对十七叮嘱:“相柳在我屋里,别去打扰,让他好好休息,他醒了就会走。

我有点事情要出门,你和老木说,别找我。”说完,也不等十七回答,一溜烟地跑了。小六边跑边琢磨,躲哪里去呢?躲哪里那个魔头才想不到呢?我平时最不想去哪里呢?

一边想着,一边跑,兜了几个圈子后,溜进了小白脸轩的酒铺子。

天还没亮,小六趁着黑摸进了酒窖,藏了进去,觉得天知地知人不知,安全无虞,他简直都要佩服死自己。靠着酒坛子正睡得酣甜,听到轩进来拿酒,说话声传来。

“他们如何了?”

“死了三个,逃回来一个。主上,不是我们没用,而是这次惊动了九命那魔头,不过三个兄弟拼死伤到了相柳。”“相柳受伤了?”

“我们安插在山里的人也知道是个除掉九命的好机会,可找不到他。”

“嗯。”

“小的告退。”

酒窖的门关上,酒窖里安静了。

小六这才轻轻地出了口气,继续睡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共工和轩辕已经对抗了几百年,刚开始时,黄帝还派军队剿杀,可中原未稳、高辛在侧,工哦那个又有地势之险,黄帝损兵折将,没有讨到好,只能把共工围困住,想逼迫共工投降。

战争渐渐地久从明刀明枪变成了暗中的争斗,阴谋诡计暗杀刺杀……估计只有小六想不出的,没有人做不出的。

轩辕甚至公布了赏金榜,九命相柳在轩辕的赏金榜上比共工的悬赏金额还高,名列第一。

原因很奇怪,共工是高贵的神农王族,任何一个人如果为了金钱杀了他,都会背负天下的骂名。

可相柳没关系,他是妖怪,还是丑恶卡帕的九头妖,所以,杀他,既是为了金钱,也不会有心理负担。至于轩是为了钱,还是其他,小六懒得去琢磨,反正这世间的事不外乎名利欲望。

小六在酒窖里躲了三天,第四天半夜去厨房里偷东西吃时,刚塞了满嘴的鸡肉,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要喝点酒呢?”

小六呆了呆,腆着脸回头、轩靠着厨房的门,温雅地看着小六。

小六嘿嘿一笑,“我……你家的菜比老木做得好吃。”

“热着吃更好吃。”

“呃……那热一热?”

“好啊!”

轩往灶膛里放了些柴,真的点火热菜。

小六坐在一旁,轩倒了一碗酒给他,小六慢慢地喝着。

“如果喜欢,就多喝一点,别客气。”

“嗯……谢谢。”

轩盛了热饭热菜给他,自己也倒了一碗酒,陪着小六一会儿喝酒。

小六想,如果不是半夜,如果不是没有邀请,这场面还是很温馨的。

小六说:“菜是阿念做的?手艺挺好。”

“阿念只会吃。”轩的语气中有很温柔的宠溺。

“没想到你即会酿酒又会做饭,阿念真是有福气。”

“她叫我哥哥,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最近很少见到阿念。”不是很少,而是几乎没有。

轩微笑,“六哥想见阿念?”

“不,不,随口一问。”最好永远不见。

“我让她帮我绣一幅屏风,所以她一直在屋中忙活。”

小六恍然大悟,难怪女魔头这么安分,原来被小白脸设计绊住了。

轩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日后阿念若有无礼之处,还请六哥看在她是个女孩子的份儿上,包涵几分。”日后?有日后……今夜不会杀人灭口。小六笑得眉眼弯弯,“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让着她。”轩站起作揖,郑重地道歉,让小六不得不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让着阿念,把一句敷衍变成了承诺。小六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惆怅说:“做你的妹妹真幸福。”

这大概是小六今晚最真心的一句话,轩也感受到了,面具般的微笑消失,“不,我并不是个好哥哥。”语气中有几分有种而发的伤感。小六一口饮尽了残酒,“我回去了。”

轩说:“我送你。”

小六赶紧站起,轩把他送到了门口,“有空时,常来坐坐。”

“好,好,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小六一溜烟地跑回去,蹑手蹑脚地从墙上翻进了院子,悄悄溜入屋子,关好门。

一个人影从塌边站起,小六吓得背贴着门板,一动不敢动。

横竖都是死,不如早死早了。小六闭着眼睛,颤巍巍、软绵绵:“我……我……错了!”

像猫儿一般,以最柔软的姿态祈求主人怜惜,只求相柳看在他又能制药,又能让其喝血疗伤的份儿上,别打残了他。可是,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六的心怦怦直跳,实在挨不住煎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居然、竟然、是、十七!

小六大怒!人吓人,吓死人啊!他指着十七,手都在哆嗦,疾言厉色地问:“你,你……怎么是你?”十七脸色发白,声音暗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你在我屋里干什么?”

十七紧紧地抿着唇,低下头,匆匆要走。

小六忙道歉,“对不起,我、我刚把你当成别人了。那个、那个……语气有点着急,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不许你进我的屋子。”

“是我的错。”十七从他身旁绕过,出门后,还体贴地把门关好。

小六好几天没舒服地睡觉了,急急忙忙地脱了衣衫,钻进被窝,惬意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干净、温暖,有着淡淡的皂荚香和阳光的味道。

被子是新洗过的,白日应该刚刚晒过,小六笑笑,对自己叮嘱,可千万别习惯了啊!

人家迟早要离开的,自个儿懒惰,那就是睡冷被子、脏被子的命!小六念叨完,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第四章 最难欢聚易离别

秋后的午后,是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光。

 没有病人的时候,小六喜欢拿一片荷叶遮住眼睛,仰面躺在晒草药的草席上,双臂贴着耳朵往上伸展,双脚自认合并,脚尖往下。整个身体笔直得像一条线,想象中好似身体可以无限延展,那种筋骨撑拉的感觉,配上温暖的太阳、荷叶的清香,兼职就像骨头饮了酒,小醉微醺的美妙。

 他曾经鼓励过麻子和串子像他那样晒太阳,可麻子和串子嫌光天化日丢人,从来不和他学。所以这种美妙的感觉,小六只能自己寂寞地独享。

 小六撑拉够了,缓缓收回手臂,拿开了荷叶,看到十七在切药。

 麻子自从女儿出生,几乎常住在屠户高家了。本来串子还能干些活,可这三个月他整天在外面野,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医馆里只剩于十七,不过小六一点没觉得活儿比以前多,反倒更省心清闲,每次想到什么,刚想到去做,发现十七已经做好。

 小六盘腿坐到席子上,把荷叶顶在头上,看着十七专心致志地干活。十七一直低着头切药,等切完了,把切好的小药块仔细地装进药盒里,等这个药盒装满了,他又开始切另一种药。

 十六叫:“十七。”

 十七停了一瞬,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十六。

 “嗯……”小六摇摇头,“没什么。”

 十七低下了头,又开始忙碌。

 “十七。”

 十七停下,这次没有看小六,只是微微侧头,凝神听着。

 “你休息会儿吧!”

 “不累。”十七继续干活。

 小六拿下荷叶,一边看着十七,一边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把个圆圆的荷叶撕成了一条条。老木和串子都察觉不出他在和十七生气,可十七和他都知道,刚开始十七还想赔礼道歉,他却故意装糊涂,越发客气有礼,渐渐地十七不再提,只是沉默地像影子一样跟随他,把以前三个人干的活一个人都干了。

 “十七……”

 十七抬头看向小六,小六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咬着咬嘴唇,忽而眉开眼笑地拍拍旁边,“你过来,我教你个好玩的事情。”

 十七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到小六旁边。

 小六躺下,连说带比,指挥着十七躺下,像他一样很没形象地晒太阳,十七果然不想麻子和串子,毫不迟疑地一一照做。小六眯眼数着瓦蓝天空的洁白云朵,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虽然晒在身上的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躺着身下的草席也依旧是那张草席,可两个人一起晒太阳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一个人晒太阳的感觉好。

 小六昏昏欲睡时,十七的声音突然传来:“不会再有第二次。”

 “嗯?”小六迷惑地睁开了眼睛。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再让你想要倚靠一下时,却找不到我。”

 小六彻底清醒了,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小脾气怪没意思的,亏得十七竟然还耐心琢磨了一番。小六翻身坐起,挠着头干笑几声,想说点什么,老木突然跑了进来,拽起小六就跑。

 “鞋,我还没穿鞋!”小六匆匆穿上鞋,快跨出门了,突然回头对十七说:“一起去!”

 小六被老木拽着一路快跑,顾不上看十七有没有跟过来。

一直跑到了街头,小六刚和轩打了声招呼,就被老木摁着躲到了几个酒缸后,老木和轩打手势,轩点点头,便是一切明白。

  有人小心地蹲在他身后,小六也没回头,就知道是十七来了。小六回头冲十七笑做了个鬼脸,调整了下姿势,笑眯眯地等着偷窥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