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一下怒了,压着声音质问:“你居然不管?“

防风邶笑笑地说:“提醒一下你,我是庶子,凡是不好强出头。”防风邶把一个冰霜凝结成的箭头放在小夭手里,“王姬,让我看看你箭术的准头练习得如何了。”

小夭低声问:“人在哪里?”

防风邶握着小夭的手,对准林中的一个方向:“那里。”

小夭静气凝神,把箭头投掷出去,一个人影闪了一下,从树林内走出。

竟然是璟!

小夭忙问:“打到你了吗?我不知道是你。”

“没有。”

璟把箭头递给防风邶,防风邶接过,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只你一人,没有陪我妹妹去玩吗?”

小夭已经明白自己被防风邶戏弄了,气恼地叫:“防风邶!”

防风邶看着她,笑眯眯地问:“叫我做什么?”

小夭无语,只觉得他现在是又无赖又狡诈又恶毒,简直把防风邶和相柳的缺点会聚一身,她能做什么?只能指望下次他受伤时,再收拾他了!

小夭转身就走,连纵带跃,恨不得赶紧远离这个死妖怪。

璟下意识地想跟过去,刚走了几步,防风邶笑眯眯地追上来,拍拍璟的肩膀,回头指着另一个方向,对璟说:“我刚才好像看到妹妹在那边,正四处找你。”

璟不得不停住了步子,看着防风邶和小夭一起消失在草木间。

小夭瞪着防风邶,讥嘲道:“欺负老实人好玩吧?”

涂山璟老实?防风邶挑挑眉头:“没欺负你好玩。”

小夭苦笑,又不甘认输,说道:“来日方长,咱两谁欺负谁,谁逗谁,还得走着瞧。”

防风邶嘲讽:“不错,当上王姬果然胆气壮了。”

小夭停住脚步,四处打量,这个迷宫果然不简单,难怪能困住丰隆和馨悦一整天。

小夭看防风邶:“怎么出去?”

防风邶笑道:“这个迷宫现在可是有很多热闹可以看,你不去看看吗?”

“不看!”

防风邶领着小夭往外走:“将来不要后悔。”

小夭冷哼。

————

迷宫外,众人正在饮酒欢乐。

顺着九曲十八弯的溪流,有人坐在花木下,有人坐在青石上,有人倚着栏杆,有一人独坐,有两人对弈,有三人清谈……婢女在溪流上游放下装满酒的螺杯,击鼓而奏。螺杯顺流而漂,鼓声停下时,螺杯漂到哪里,谁就取了酒喝,或抚琴、或吟诗、或者变个小法术都成,只要能博众人一笑。

既散漫随意,各自成乐,又彼此比试,众人同乐,小夭看了一会儿,笑道:“馨悦真是个会玩的。”

此时,鼓声恰停了,众人看向螺杯,螺杯缓缓地漂到了防风邶和小夭面前。

小夭赶紧往后缩,小声说:“我除了会做毒药,什么都不会。”

防风邶嗤笑,拿起螺杯,饮完酒,懒洋洋地站起,对众人翩然行了一礼:“变个小法术吧!”

防风邶对小夭指指溪水边:“站那里。”

众目睽睽下,小夭僵硬地站过去。

防风邶摘下一朵白色的玉簪花,将花洒到小夭身上,小夭冷着脸,低声说:“你要敢耍我,我和你没完!”

话刚说完,那些白色的玉簪花化作了水渍,在小夭衣服上晕染开,将一件栀黄的衣衫染成了白色,小夭临水而立,袅袅婷婷。

有少女笑问:“还能换颜色吗?”

防风邶问:“你想要什么颜色?”

少女把身旁的紫罗兰花摘了两朵,用灵力送到防风邶面前,防风邶私下花瓣,撒到小夭的衣衫上,紫蓝色的花瓣化作了水滴,渐渐地晕染,将白色的衣衫变作了一套紫罗兰色的衣裙。

众人看着好玩,尤其是爱美的少女都笑着鼓掌。不知何时,馨悦、颛顼、丰隆、璟、篌、意映都站在了溪水边,也笑着鼓掌。

防风邶又用绿色的绿萼花瓣变了一套绿色的衣裙,他看小夭手握成了拳头,强忍着不耐,笑对众人道:“到此为止、”

丰隆将一枚红色的蜀葵花送到防风邶面前:“再变一套红色吧!”虽然刚才小夭穿的各色衣衫都好看,可也许因为小夭第一面给他的影响太深刻,他总觉得,红色衣衫的小夭妖娆得让人心惊,可小夭好似不喜红色,自拜祭大典后,再未穿过。

防风邶笑:“寿星的要求,那就再变最后一套。”他把红色的蜀葵花瓣抛洒到小夭身上,绿色的衣衫渐渐地变作了红色。

小夭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丝笑意都没有,可又不好缺了礼数,她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对丰隆遥遥行了一礼,示意游戏已经结束,转身离开。

一声短促的尖叫突然想起,一个少女紧紧地捂住嘴巴,脸色煞白地看着小夭。一个坐在树下的少年缓缓站起,阴沉地盯着小夭。

虽然当年,他们还年纪幼小,可是那噩梦般的一幕幕,他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灭了他们全族的恶魔也是穿着一袭红衣,也是有一双好似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的双眸,面对着父兄们的哭泣乞求,他只是冷漠不耐地眺望着远处。

小夭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惊叫的少女,那少女立即低下头,回避开了小夭的视线,身子无法抑制地在颤抖,只是隔着花影,没有人留意到。

小夭和防风邶回到了屋子,丰隆和颛顼他们也跟了进来。

馨悦和意映围到防风邶身边,馨悦软语相求:“好二哥,把你的法术教给我吧!”

防风邶笑指指小夭:“只是一时,学去也没用。”

果然小夭衣衫的红色在褪去,露出了本来的栀黄色。馨悦和意映叹气,居然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真的是学会了也没用。

婢女端了糕点进来,小夭正好觉得饿了,取了些糕点。

丰隆和颛顼坐到榻上下棋,馨悦坐在丰隆的旁边观战,小夭端着一碟糕点,坐到 颛顼身旁,一边吃糕点,一边看。

意映过来凑热闹,靠近馨悦而坐,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坐到意映旁边,恰挨着小夭。

意映看了一眼璟,满是鄙夷嫌弃,一闪而过,众人都没发现,却恰恰落在了小夭眼内。一刹那,小夭比自己被鄙夷嫌弃了都难受。

意映好似连和璟坐在一起都难以忍受,盈盈笑着站起身,去哪了杯酒,依靠在榻上,和歪在榻上喝酒的防风邶、篌小声说着话。

小夭挑了几块糕点,连着碟子递给璟,笑眯眯地说:“很好吃的。”

璟不明白为什么小夭突然对他格外温柔,但从心里透出欢喜来,接过糕点,抿着嘴角笑。

小夭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一条毒蛇在盯着她。她抬起头,发现窗外有个少年看着她。少年看到小夭觉察了,笑着点了下头,走开了。

小夭说:“那个人刚才看着我,他是谁?”

年轻的男子看美丽的女子再正常不过,几人都没在意,馨悦笑嘻嘻地说:“那是沐氏的一位表兄。沐氏很可怜,当年也是中原有名望的氏族之一,可是因为和蚩尤不和,被蚩尤抄家灭族,只逃了他一人出来。”

丰隆落下一子,接口道:“被蚩尤抄家灭族的可不止沐氏一族,中原恨蚩尤的人一大堆,所有,蚩尤虽是神农国的大将军,可他战死后,中原的氏族几乎都拍手称庆。”

馨悦道:“怨不得别人恨他,谁叫蚩尤那魔头造了太多杀孽!”

防风邶突然插嘴道:“这天下谁都能骂蚩尤,唯独神农氏的人不该骂蚩尤。”

馨悦不高兴,盯着防风邶,防风邶依旧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摇着酒杯,淡淡地说:“你若不服气,不妨去问问你爹。”

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因为颛顼在,馨悦觉得防风邶在情郎面前扫了她面子,不禁真动了怒,再加上之前的怨气,馨悦对意映说:“防风小姐,管好你哥哥,说话做事前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意映心中恼怒馨悦瞧不起防风氏,面上笑容不减,给了馨悦一个软钉子:“我这十来年一直住在青丘,帮奶奶打理生意,哪里管得动防风家的事?你若想管,自个儿去管!”

馨悦气得笑起来,反唇相讥:“人还没真进涂山氏的门呢!别话里话外处处以涂山氏族长夫人自居!就算你……”

“馨悦!”璟温和却不失强硬地打断了馨悦的话。

小夭忙拣了块糕点给馨悦:“这个可甜了,你尝尝。”

馨悦正在气头上,冷着脸,没有接。

颛顼道:“你尝尝可好吃,若好吃,麻烦你给我和丰隆也拿些,如果有瓜果,也拿一些。”

馨悦这才脸色缓和,接过小夭的糕点,带着婢女出了门,去拿瓜果。

丰隆站起身,对意映行礼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馨悦被我娘惯坏了。”

意映满心怨恨,她哪里都不比馨悦差,可因为馨悦是神农氏,她就要处处让着馨悦,丰隆的道歉也不是真在意她的反应,完全是为了涂山璟。涂山璟又哪里好了?一个软弱的废物,只因为他是涂山氏未来的族长,人人都得让着他!一切都是因为身份!

意映细声细语地说:“怨不得馨悦,是我自己轻狂了!”

丰隆看意映的气还没消,再次作揖行礼。

毕竟是未来的赤水族长,已经给足面子,意映站起,回礼道:“自家姐妹,偶尔拌几句嘴,实属正常,我再小气,也不至于往心里去!”

待馨悦拿着瓜果回来时,馨悦和意映都已经冷静下来,说说笑笑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