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禁不住跟着小夭一起大叫起来:“起来、起来、站起来!”

有时候,人性很黑暗,可有时候,人性又会很光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选择了光明,他们都希望这个奴隶能站起来,创造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人们一起呼喊着:“起来、起来,站起来!”

瘦弱的奴隶终于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虽然他站在那里,满身血污,摇摇欲坠,可他站起来了,他胜利了!

几乎所有人都输了钱,可是每个人都在欢呼,都在庆祝。奴隶的胜利看似和他们无关,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得失,只为奴隶的胜利而高兴,就好似他们自己也能打败生命中无法克服的困难。

小夭哈哈大笑,回过身猛地抱住了邶,激动地说:“你看到了吗?他赢了,他自由了!”

邶凝视着蹒跚而行的奴隶,微笑着说:“是啊,他赢了!”

小夭看到奴隶主带着奴隶去找地下赌场的主人,为奴隶削去奴籍。

小夭静静地坐着,看所有人一边激动地议论着,一边渐渐地散去,到后来,整个场地只剩下她和邶。

小夭凝视着空荡荡的比赛场地,问道:“为什么带我来看比赛?”

邶懒洋洋地说:“除了寻欢作乐,还能为了什么?”

小夭沉默,一瞬后,说道:“我们回去吧!”

小夭和邶归还了狗头面具,走出了地下赌场。

“等、等一等!”

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简陋的麻布衣衫,浆洗得并不干净,可洗去了满脸的血污,头发整齐地用根布带子束成发髻,如果不是少了一只耳朵,他看上去只是个苍白瘦弱的普通少年。

他结结巴巴地对小夭说:“刚才,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记得你的声音,你以前抱过我。”

小夭喜悦地说:“我也记得你,我好开心你赢了!”她指指防风邶,“你还记得他吗?”

防风邶并没回头,在夜色的阴影中,只是一个颀长的背影,可少年在死斗场里,看到的一直都是狗头人身,他也不是靠面容去认人。

少年点了下头:“记得!我记得他的气息,他来看过我死斗,一共七次!”少年突然热切地对防风邶说,“我现在自由了,什么都愿意干,能让我跟随您吗?”

防风邶冷漠地说:“我不需要人。”

少年很失望,却不沮丧,对防风邶和小夭说:“谢谢你们。”

他要离去,小夭出声叫住了他:“你有钱吗?”

少年满脸茫然,显然对钱没有太多概念,小夭把刚才赢来的钱塞给他:“这是我刚才押注你赢来的钱,你拿去可一点都不算占便宜。”

少年低头看着怀里冰冷的东西,小夭问:“你叫什么?打算去做什么?”

少年抬起头,很认真地说:“他们叫我奴十一,我想去看大海,他们说大海很大。”

小夭点头:“对,大海很大也很美,你应该去看看。嗯……我送你个名字,可以吗?”

少年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小夭,郑重地点点头。

小夭想了一会儿,说:“你的左耳没有了,就叫左耳好吗?你要记得,如果将来有人嘲笑你没有一只耳朵,你完全不用在意,你应该为自己缺失的左耳骄傲。”

“左耳?”少年喃喃重复了一遍,说道:“我的名字,左耳!”

小夭点头:“如果你看够了风景,或者有人欺负你,你就去神农山,找一个叫颛顼的人,说是我推荐的,他会给你份工作。我叫小夭。记住了吗?”

“神农山、颛顼、小夭,左耳记住了。”

左耳捧着小夭给他的一袋子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夜色中。

小夭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想,五六百年前,相柳从死斗场里逃出来时,应该也是这样一个少年,看似已经满身沧桑、憔悴疲惫,可实际又如一个新生的婴儿,碰到什么样的人就会成就什么样的命运。

可是,那时她还未出生!

邶在小夭耳畔打了个响指:“人都走远了,还发什么呆?走了!”

小夭边走边说:“我在想,如果你从死斗场里逃出来时,是我救了你该多好!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让你只做防风邶!真恨不得能早出生几百年,我一定会去死斗场里找你……?

邶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小夭。?

小夭回身看着他,两人的眼眸内都暗影沉沉、欲言又止。?

邶伸出手,好似想抚过小夭的脸颊,可刚碰到小夭,他猛然收回了手,扫了一眼小夭的身后,不屑地讥嘲道:“就你这样还能救我?你配吗?”?

小夭喃喃解释:“我不是说共工大人不好,我只是、只是觉得……”?

“闭嘴!”突然之间,邶就好似披上了铠甲,变得杀气凛凛。?

小夭戒备地盯着相柳,慢慢往后退。?

她退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璟?”?

“嗯。”璟搂着小夭,盯着邶,眼中是威慑警告。?

邶身上的杀气散去,嘲笑道:“听说你想退婚,刚成为族长,就嫌弃我妹妹配不上你了吗?”

璟的杀机也消散:“不是意映不好,而是……”?

小夭抓住璟救跑:“他是个疯子,不用理会他!”

小夭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和涂山氏宅邸相反的方向跑去。?

渐渐地,小夭跑累了,她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着。?

走着走着,小夭停下了。?

璟未等她开口,就说道:“小夭,不要离开我。”?

小夭微笑着说:“我没打算离开你。”?

“真的吗?”璟并不相信,他太了解小夭了,小夭从小就靠着自己生存,她的心过于坚强独立,也可以说十分理智冷漠,不依赖与任何人与物,即使小夭喜欢他,可一旦她觉得这份喜欢让她难受了,她就会选择割舍。?

小夭老实地说:“刚看到你成为族长时,是有点失落犹豫,但现在没有了。”?

璟终于放心,握着小夭的手,说道:“谢谢!”

————

因为颛顼和丰隆都等着用钱,璟接任族长的第二日,就随小夭一起回到了轵邑。

璟没有去自己的私宅,而是像以往一样,去了小祝融府。

仆役和他熟识,连通传都免了,直接把他带去了木樨园。

馨悦闻讯赶来,满面不解地说:“璟哥哥,你明知道哥哥不欢迎你,你这算什么?”

璟翻着书卷,闲适得犹如在自己家中一般:“我等丰隆来赶我走。”

馨悦看小夭,小夭摊手,一脸无奈:“他无赖起来,很无赖的!”

馨悦对小夭使了个眼色,小夭跟着她出了屋子。

两人站在木樨树下,馨悦问:“小夭,你怎么会舍哥哥,而选璟哥哥呢?我哥哥哪点比他差呢?”

“哪点都不比璟差,这就像人的吃菜口味,不是以好坏论,只不过看合不合胃口而已。”

“我本来还以为你能做我嫂子呢!”

“你做我嫂子不是一样吗?长嫂如姐,我还真想有个姐姐疼我呢!”

馨悦本来就没生小夭的气,此时更是心软了,有些好奇地问:“你和璟哥哥在一起快乐吗?”

“有快乐的时候,也有不快乐的时候。”

馨悦倒是心有戚戚焉地叹气:“和我一样。不过,你可比我惨,防风意映,我想着都替你发愁。我宁可面对你哥哥身边的所有女人,也不愿意面对一个防风意映。”

砰砰的拍门声传来,未等珊瑚和静夜去开门,院门就被踹飞了。

丰隆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璟,你还有脸来?”

馨悦吓得赶紧去拦,小夭拉住了她:“男人的事让他们男人自己去解决吧!”

馨悦花容变色:“我哥的灵力十分高强,真打起来,三个璟哥哥都不够他打!”

小夭拍拍她的肩:“死不了人......”

丰隆冲进了屋子,璟施施然地放下了书卷。丰隆看到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越发怒了,二话没说,冲上去就给了璟一拳。

璟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我让你三拳,如果你再动手,我就也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几时客气过?”丰隆连着两拳砸到璟肚子上,把璟砸得整个身子弯了下去。

丰隆去踹璟,璟一拳打在丰隆的膝关节上,丰隆的身子摇晃了下,差点摔倒,气得丰隆扑到璟身上连砸带踢。璟也没客气,对丰隆也是一阵狠打,两个身居高位、灵力修为都不弱的大男人竟然像顽童打架一般,毫无形象地厮打在一起。

噼里啪啦,屋子里的东西全被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