篌突然问道:“你明日有时间吗?明日有一批宝石的原石会到,有兴趣去看看宝石最初的样子吗?”

小夭歪头看着他,唇畔抿着丝笑,开门见山地说:“你应该知道璟喜欢我。”

篌挑眉而笑,以退为进:“如果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嫁他,我收回刚才的话。”

小夭笑道:“防风邶教我射箭,后来他死在了箭下,你若不怕死,我不介意去看看你剖取宝石。”

篌笑说:“那我们说定了,明日午时,我在这里等你。”

小夭不在乎地笑笑,戴上帷帽,和珊瑚离去了。

第二日,小夭如约而至。篌带小夭去看剖取宝石。

有了第一次约会,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自然就有了第三次……

小夭不得不承认,篌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英俊、强健、聪慧、勤奋、有趣,工作时,严肃认真,玩耍时,不羁大胆。他的不羁大胆和防风邶的截然不同,防风邶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要的漠然,篌却是带着想占有一切的热情,他的不羁大胆不像防风邶那样真的无所畏惧,篌的冒险和挑战其实都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他看似追寻挑战刺激,实际非常惜命。大概这才是防风意映想要的男人,他的野心,可以满足女人一切世俗的需求,他的玩心,可以给女人不断的新鲜刺激,却不是那种危及生命的刺激,只是有趣的刺激。

篌知道小夭是聪明人,男人接近女人还能是为了什么呢?所以虽未挑明,却也不掩饰,他送小夭女人可能喜欢的一切东西,并且戏谑地说:“我知道你不见得喜欢,但这是我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你只需领受我的心意,东西你随便处理,扔掉或送掉都行。”

小夭笑,难怪连馨悦都曾说过篌很大方,篌送她的这些东西,只怕换成颛顼,也不见得赏赐了妃子后,能潇洒地说你可以扔掉。

从春玩到夏,两人逐渐熟悉。

一个夏日的下午,篌带小天乘船出去玩,小天和他下水嬉戏,逗弄鲤鱼,采摘莲蓬,游到湖心处,小夭和篌潜入了水下。

戏水、戏水。一个戏字,让一切远比陆地上随意。篌明知道小夭灵力低微,依旧逗引着小夭往深水潜去,待小夭一口气息将尽时,他想去帮小夭,小夭笑笑,朝他摆摆手,从衣领内拽出一枚鱼丹,含入嘴里,倒是比他更气息绵长,想在水下玩多久都可以。待两人浮出水面,小夭翻身坐到小舟上,吐出了口中的鱼丹,拿起帕子擦头发,一枚晶莹剔透的紫色珠子挂在她胸前,摇摇晃晃。

篌说道:“原来这枚鱼丹紫在你这里,是璟送你的吧?当年都说被个神秘人买走了,搞了半天是璟自己。”

小夭不在意地说:“是璟送的。”

篌道:“看来你也不是不喜欢宝石,璟倒是懂得投你所好。

小夭笑道:“说起来这事,还和你有关。你还记得那年,你们来五神山参加我的祭拜大典吗?我们出海游玩,你捉了一只鱼怪,从鱼怪身体里取出了一枚美丽的鱼丹红,我和馨悦都被吸引住了,我当时也动了想要的心思,可馨悦开口,你都拒绝了,我和你不熟,更不可能。后来,我向丰隆和璟打听这是什么宝石,想着回头让父王帮我找一枚,但没想到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就是高辛王宫里也找不出块好的,一般的我又看不上,本来还很失望,不曾想璟留了心,竟然送了我这枚鱼丹紫。”

篌想起了当日的事,的确是馨悦开口问他要,被他拒绝了。小夭当时和丰隆、璟站在一起,议论着鱼丹。篌心里窝火,脸上却笑意不减:“没想到倒是我成全了璟。”

小夭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篌说:“三日后,我们再见。”

小夭爽快地说:“好!”

三日后,小夭和篌再次见面。

篌摇着小舟,荡入了荷花丛中,在接天莲叶无穷碧中,篌停下小舟,对小夭说:“能让我看一下你的鱼丹紫吗?”

小夭把鱼丹紫摘下,递给篌,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暗暗嘲讽璟倒真是上了心思,这枚鱼丹应该是璟亲手炼制的。

篌对小夭说:“闭上眼睛。”

小夭问:“干吗?”

篌说:“闭上眼睛就知道了。”

小夭笑看着篌,却不肯闭跟睛。篌放软了声音,哄道:“相信我,闭上眼睛。”

小夭闭上了眼睛,篌起身把鱼丹项链挂在小夭的脖子上,又坐了回去:“好了,睁开吧!”

小夭睁开了眼睛,好笑地说:“你还我项链弄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篌指指小夭胸前,小夭低头看,是鱼丹项链,可鱼丹变成了一枚更大、更璀璨的鱼丹红。她惊喜地拿起鱼丹红,反复看着,简直爱不释手:“你送给我的?”

篌说:“送给你的。不过,一个人只能戴一条项链,你若要了它,就不能要这枚鱼丹紫了。”篌展开手,挂在他中指上的鱼丹紫垂落,在他掌下晃来晃去。

小夭凝视着鱼丹紫,蹙眉不语,一瞬后,把鱼丹红摘下,要还给篌,冷冷地说:“既然送礼的人没有诚意,我没兴趣要!”

篌没有拿小夭掌上的鱼丹红,—提手,将鱼丹紫握在了掌中。他半哄半求道:“我只是告诉你迟早要选—个。但我会等,一直等到你愿意。”

小夭这才笑了,捏着鱼丹红晃了晃:“我不喜欢别人逼我,否则再好的,我也懒得要!”

小夭这话,篌绝对相信,能舍得放弃赤水丰隆的女人天下没有几个,小夭的确是个怪胎。篌道:“这枚鱼丹紫我先帮你收着,不管最后你是想你回去还是想扔掉,都随你。”

小夭笑着把鱼丹红挂到了脖子上。

两人在湖上玩了大半个时辰,篌送小夭回去。

小夭一直淡然平静,直到回到小月顶,进了竹屋,她猛地抱住珊瑚,又跳又笑地说:“我拿到了,我终于拿到了!

珊瑚被她折磨得摇来晃去:“你拿到了什么?”

小夭说:“我拿到了能解开事实真相的钥匙。”

以篌对宝石的态度,纵然这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鱼丹,他也不见得稀罕,这枚鱼丹红能在他身边保留了六七十年,肯定是他送给意映的礼物。可是,璟见过这枚鱼丹红,意映毕竟是璟的妻子,她的屋子,包括她的身体,对璟而言都不能算保密的地方。意映傲贼心虚,肯定没有胆子把这枚耀眼的鱼丹红藏在身边,篌肯定也不会冒这个险,所以,东西虽然送给了意映。但依旧是篌在保管。也许当两人私会时,意映才会戴上。

自从孩子出生后,篌和意映越发谨慎,不但没有私会,反而刻意制造矛盾,让所有人以为他们不合。这枚鱼丹红大概就静静地锁在了某个盒子里,盒子被藏在某个密室内,被篌遗忘了。直到他看到小夭戴的鱼丹紫,在小夭的讲述中,他才想起了当年的战利品。

一个被锁在盒子里十几年的东西,篌不介意再用它去换取另一个女人的欢心,尤其这个女人才是璟真正想要的。

小夭拜托颛顼再帮她弄一个宴会,像上次一样,要在水边,要请璟、意映、篌、昶,别人无所谓。

颛顼道:“这段日子,你一直和篌偷偷相会,你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小夭每次去见篌都很隐秘,但她从没觉得自己能瞒过颛顼,听到颛顼问,也没觉得意外,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十几日后,离戎妃设宴邀请朋友来神农山游玩。

恰是夏日,为了消散暑意,都不用潇潇思谋如何安排,自然而然,离戎妃就把宴席设在了湖边。

离戎妃是离戎族族长离戎昶的堂姐,是个很随性的女子,邀请的要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要么是堂弟昶的至交好友。客人不多,总共二十来人,乘了一艘大船,在湖上一边赏荷花,一边看歌舞。

小夭上船时,宾客已经都到齐了,小夭的视线从璟和意映脸上扫过,落在了篌身上,篌对她笑了笑,小夭回了一笑,坐在了离戎妃身旁。

看了会儿歌舞,客人三三两两散开,各自谈笑戏耍。

离戎妃和意映聊着首饰、衣裙,小夭带着珊瑚独自站在栏杆边,欣赏湖光山色。

昶拉着璟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张嘴就问:“你和篌是什么关系?”

从春到夏,小夭和篌见了几十次面,不可能瞒过这些世家大族的族长,小夭怕璟问,也怕篌起疑心,已经很久没去看过璟。

小夭瞟了眼璟,不耐烦地回昶:“我和篌是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昶愤愤不平地说:“你既然和璟要好,就不该再和篌私会。”

小夭笑了笑,冷冷地说:“我和璟只是普通朋友,我和篌也只是普通朋友,你别多管闲事!”

篌站在阴影里,听到小夭的话,脸色阴沉。

他走了出来,对众人笑道:“听说这湖里有一种银鱼,专喜欢吃荷花的落蕊,时日长了,肉自带了一股荷花香,不管烧烤,还是熬汤,都极其鲜美,只是它们很警觉,藏于深水中,十分难捉,而且必须一捉住立即烹饪,否则肉质就会带了酸味,我看今日船上的厨子不错,正好我有鱼丹,不如去为大家捉几条银鱼。”

离戎妃也是个爱玩的,笑道:“如果你能捉到银鱼,我来为大家烤,我的烧烤手艺可不比厨师差。”

众人纷纷附和,笑道:“早听说这湖里的银鱼十分鲜美,可因为难捉,一直没机会吃,如果今日能吃到,可就不虚此行了。”

篌走到栏杆边,拿了鱼丹紫出来,晶莹剔透的鱼丹紫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紫色光芒,众人都盯着鱼丹紫看。璟完全没想到他赠送给小夭的鱼丹会在篌手中,不禁露出惊愕的神色,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夭。小夭好似有些惊慌不安,低下头,回避了璟的视线。

篌瞅了他们一眼,纵身跃人湖中。

看篌潜入了水底,小夭才抬头,飞快地看了璟一眼。璟面沉如水,难辨喜怒,小夭走了几步,站在他身边,却什么都没解释。

过了半晌,篌从湖水里浮起,荷叶幻化的笼子里,居然真的有一条将近两尺长的银鱼,众人鼓掌喝彩,船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离戎妃兴致勃勃地挽袖子,让厨子去杀鱼,她来烤鱼。

篌看向船上,小夭和璟肩并肩站着,看似亲密,可两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篌笑起来,朝小夭的方向招手,看似对着众人,实际对这小夭说:“要不要一起去捉银鱼?很有趣的。”

几个人陆陆续续跳下了船,笑道:“即使捉不到银鱼,去凑凑热闹也好!”

小夭看了眼璟,什么都没说地跃进了水里。

璟盯着篌,篌浮在水面,笑看着璟,一副由着你看清楚一切的样子,等到小夭游到了他身边,他才不慌不忙地和小夭一块儿向着远处游去。

意映看到篌向着小夭招手,招呼她下水玩,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到几人跳下了水,意映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篌那句话是冲着船上所有人说的,并不只是小夭。可待小夭跃进水里,意映看到她和篌并肩游水,众目暌暌下,两人并无过分的举止,但女人的直觉就是让她觉得不安。

意映心神不宁,不禁暗自留意起璟来,只见昶满面怒气,对璟说着什么,璟却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湖天交接处。

船上的入本就不多,五六个下了水,五六个围在离戎妃身旁,剩下的五六个人都趴在船栏上,意映看没有人注意她,悄悄绕了一下,去船尾偷听昶和璟的对话。

意映不敢太接近,但她自小练习射箭,耳聪目灵,断断续续听到昶在说小夭和篌,意映不禁屏息静气靠近了一些。

“那个妖女隔三岔五就和篌偷偷相会,同出同进,游湖、赏花、爬山……她说是普通朋友,你相信吗?我可不信……”

篌和小夭暗中私会?意映不相信,篌绝不会!绝不会……意映盼望璟能反驳昶的话,可是昶费尽了口舌,璟都一言不发。显然,昶说的是真话。

那么——篌和小天真的在频繁地私会?

意映只觉得眼发黑,头发晕。

昶气怒交加地说:“你可别以为是篌一头热,看看那妖女,刚才篌—叫她,她就扔下了你!璟,你是不是瞎了眼睛,怎么瞧上了这么个女人……”

意映如同掉进了冰窖,通体寒凉,是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篌和小夭的事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离戎妃叫道:“意映、意映,快来尝尝我烤的鱼……”

意映忙收拾心情,强挤出一丝笑,走了出去。

侍女夹了块鱼肉给意映,可也不知道是意映心神不宁,还是侍女笨手笨脚,鱼肉掉在意映的衣衫上,骨碌碌地滚落,在意映的衣衫上留下一道油腻腻的污迹。侍女忙跪下磕头赔罪,离戎妃斥骂侍女,意映道:“没有关系,一套衣衫而已,换掉就可以了。”

离戎妃命另一个侍女带意映去船舱里更换干净衣衫。

在贴身婢女的服侍下,意映更换了干净的衣衫,婢女问她:“夫人,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