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帮，”晗光扬了扬手里的钞票，“不全都在这里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晗光的生活又开始忙碌起来，她现在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为一个目标——赚钱而努力，她喜欢这种充实的生活，逐渐的忘掉了之前压抑的苦闷，感觉新生活才重新开始。
地摊摆了一个多星期，日渐起色，在选货方面也越来越得心应手，顾客喜欢什么就选什么，时刻跟市场保持同一个步调总没错的。
这天晗光下班晚，夏天的日头沉的慢，从大厦出来，抬头看见湛蓝色的天际，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脚步不觉放轻快。
她穿过一条十字街，对头便是她和傅珍的小摊，几个年轻的女孩在摊位前看东西，她快步过去叫了一声“傅珍”。
站在不远处抽烟的男人忽然侧头看过来。
晗光没看到人，一径向傅珍走去。
女孩子选好了心仪的商品，付钱走了，晗光走到摊前，笑问道，“今天生意怎么样？”
她注意到傅珍的脸色有些僵硬，眼睛望向她的身后，“晗光，那个……”
池晗光一边摘下包一边绕进摊位里，“没关系傅珍，你……”
她看见了温浩骞，他往这里走过来，眼睛望着她，只望着她。
许久不见，他瘦了，她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晗光。”他在摊位前站停，“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池晗光整理被顾客翻的乱七八糟的商品，好像没听到似的。
傅珍走过来戳戳晗光，“你叔叔等你好久了，要不我看着这，你跟他一块，上哪里坐会儿喝个茶？”
池晗光这才放下手里的物件，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微微点了下头。
温浩骞站在摊前等她走近。
晗光走到他边上，抬头看了他一下，淡声，“走吧。”
他们并肩走着，穿过鼎沸喧闹的十字街道，谁都没有说话。晗光走的很慢，低着脑袋，她发现温浩骞走路比以往放慢了很多，问题似乎出在左腿上。
一不留神一辆摩托车从拐角口横出来，温浩骞几乎想也没想地扯住她的胳膊一带，“看路。”
车子扬长而去，他的手还抓着她的小臂，身体向前，是保护的姿势。
池晗光挣了挣，温浩骞低头看眼她，松开了，晗光往前走，没等他，温浩骞也不急，缓缓跟在后面。
通过人行道，在对街路牙子上停下，池晗光转身面对他，抬头，目光笔直看进他的眼里，“你有什么话说？”
右手边是一棵高大的行道树，他们站在树下，一个仰视，一个俯视，望着彼此。
傍晚风大，一吹，哗哗落下树叶。
温浩骞尚未开口，池晗光抬手止住，“如果还是拒绝我的话，听过一遍就好了。还有，告白被拒的人没有脸面继续和你生活在一起——我需要安静地疗伤，还有什么事？没有我走了。”
说完扭头就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晗光，你等等！”温浩骞叫她。
池晗光非但没停，反而越走越快。
温浩骞跟在她后面追了几步，腿伤未愈，快走根本不行，一阵钻心的疼，索性不追了，坐在石阶上休息。
池晗光见他没追上来，一扭头，人坐那儿按着腿，她停下了，往回走，到他边上，坐下，手指戳他的腿，“老男人，看来是真的老了。”
温浩骞抬头看眼她，没理。
“怎么，说你老，您老人家还不高兴？”她把视线放到他的腿上，正色道，“腿怎么回事？”
温浩骞不答，手伸过去抓住晗光的手，握住，覆进手心。
晗光一愣，低头看他握着她的那双手，男人的手，宽厚，阳刚。她徐徐抬头，满脸疑惑。
“晗光，我对你的感情，也许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后悔了，晗光。”
池晗光呆呆地望着温浩骞。
“你忘记她了吗？”
晗光敏感地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双手一僵。
“你没有忘记她。”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浩骞，请你记住，我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在你没有忘掉她之前，别来找我，我也绝不接受一个心里有其他女人的男人，即便是你温浩骞，也不行。”
她慢慢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六年了，你都没能忘记她，说明她在你心里占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如果时间不能让你忘记一个不该忘记的人，那么，以前流逝的岁月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池晗光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走之前对他明媚一笑，“温叔叔，在你还没忘记她之前呢，我们最好别见面了，你说好不好？”
她又露出那样的笑容，顽劣的，游戏人间的，明眸清亮，顾盼生辉。
温浩骞凝望着少女身影消失的地方，从裤兜里掏出烟来抽。
池晗光回到摊前，傅珍还在忙着，见她回来，“咦，怎么不见你叔，他人呢？”
“走了。”
天色不早，她们要收摊回去。
傅珍看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以为事情有进展，“他亲自来找你，是不是……啊？”
“没有，”池晗光侧头朝傅珍一笑，秀眉一挑，“被我拒绝了。”
“啊？”傅珍嘴巴张大，惊讶道，“他、他、他，你你你……拒绝了？！”
晗光却不想多说了，把几样东西一收，放进三轮电动车里，这车还是她们去二手市场淘来的。按照以往那样，傅珍开着三脚电驴先送晗光到冉冉家小区门口，自己再折回家去。
夜色扯开绛蓝色的大幕布，眨眼之间，夜幕降临，到目的时已华灯初上。
晗光同傅珍挥别，嘱咐回去小心，背着书包进去。
这条路晗光已经很熟悉，便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今天王阿姨不在，冉冉说去超市买东西去了，本来要带冉冉一块去的，但冉冉要等池老师补课，只能阿姨独自去了。
和以往一样，她们上楼进冉冉的房间，关上门。池晗光先检查冉冉的暑假作业，有错误的先让她自己订正，不懂的晗光再给讲解，最后再复习旧知识。上个学期的内容晗光已经给冉冉复习的差不多，计划等到下个星期就可以学习下学期的新知识。
一个教一个学，都很投入，不知外面早已浓烟滚滚，火光蔚然。
孩子鼻子灵，摇摇晗光的手，“池老师，你有没有闻到烟味？”
“烟味？”池晗光皱了皱眉，她也闻到了。
忽听到窗外传来嘈杂声，依稀伴随着尖锐的叫声：
——救火啊！着火了！快救火啊！
着火？
晗光脑袋嗡的一声。
“池老师，你快看！”
她转头顺着冉冉的手指方向看去——
门缝外红光一片，熊熊烟雾从门后溢进。
完了，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着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空还想写校园文嗯，青梅竹马什么的大爱
☆、第三十八章（补完）
第三十八章
晗光不在，温浩骞不想回家, 约孔严出来喝酒。
随便选了一家夜市大排档, 人多，嘈杂，原生态, 有味道，孔严刚出警回来，衣服都来不及脱，裹着一身汗酸味直接过来了。
温浩骞磕开一瓶啤酒, 往孔严面前的塑料杯里洒酒, 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完一杯又倒一杯，一瓶喝完又启一瓶，也没管孔严要不要, 径自往自个儿杯里洒。
“浩骞,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心情不好？”孔严仔细地瞧着他的脸, “不对啊，鹰头都抓起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温浩骞不吭声，闷头又是一口，抓着酒瓶往孔严杯里又是一倒，“喝酒。”
孔严按住酒瓶口，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倒，“你什么情况，你最讨厌喝酒的，今天怎么整的跟酒鬼似的，有啥不顺心的事尽管和哥儿们吐。”
温浩骞这才抬眼看他，“王队刚给我打电话，鹰头案证据已经充足，下月初庭审，死刑逃不出。”
“好事啊，”孔严乐的眉眼都舒展了，“你还闷闷不乐什么？”
温浩骞却一反常态地叹了一声，执起旁边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一头蘸一点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池字，孔严一看，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是担心画的下落？”温浩骞再次沉默，这的确让他烦恼的，但不是主要根源。
“是晗光。”隔了会儿他才坦承。
“小小姐？”孔严吃惊，“你俩又吵？”
温浩骞幽幽看了眼孔严：“……”什么叫又吵？
“你俩就一对儿欢喜冤家，也是有趣，别看小小姐挺冷一个人，一怼你她就浑身来劲，我都怀疑她对你有意思……”说到这里，孔严被自己的话震惊到了，瞪大眼睛看温浩骞，“难不成……”她真对你有意思？
温浩骞眼睫一垂，没看孔严，这是默认的意思。
“这……”孔严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所谓老牛吃嫩草，她这是嫩牛吃……”后面两个字还没说，被温浩骞一记眼刀扼杀在摇篮里。
孔严实在憋不住，笑了一阵，“你怎么知道的，观察？推断？还是怎么的？”
“她说的。”温浩骞淡声道。
孔严：“……”他怎么就没遇到过这么开放的女孩子！
孔严调整了一下脸部表情，正色道，“你怎么回应的。”
这次温浩骞不说话了，低头又是一口。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拒绝了，你心里只有羽婷，怎么还可能容得下别的女人，更何况小小姐才多大啊……”
“我喜欢她。”
孔严嘴巴张的能吞下一颗鸵鸟蛋。“我没听错吧？你……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再看温浩骞的表情，哪里像开玩笑的样子。
孔严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掉这件事，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怪不得前两天王正维他老婆问我你跟小小姐是不是真的叔侄关系，看来她早就发现了——浩骞，看不出啊，你小子藏的挺深，若你师父还在世，知道了你跟小小姐这样，不知是喜还是气……”
池新沅的秉性温浩骞最清楚，老人的道德观念重，封建守旧，恐怕不会同意。想到这里，温浩骞的心头仿佛挑了万千斤担子。
若他真的同晗光在一起了，愧对的不仅只有羽婷，还有老师的厚爱。
“……算你们运气好，老爷子死的早，不然你们俩想好都好不了，不对，”孔严想到，“晗光这边倒是问题不大，你爸妈那边恐怕没那么通融，尤其你爸这个老顽固，晗光好歹叫他一声爷爷呢，”到这里，孔严不觉要乐，“我真想看看你爸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你回来以后，我发现你变了很多，说真的，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比起你和羽婷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我觉得和小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你最自然的样子。”
温浩骞不语。
孔严的这席话让他陷入思虑。
他是这样的人，一旦他真的决定坚守这份爱，便誓死都会走下去。只不过现在，还是有一丝不确定，正如晗光说的，他暂且还介怀这羽婷，还不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如何配得上她这份纯净的爱？
温浩骞不想了，总之下面的路还很长，总之他眼里除了她放不下其他女人，那就暂且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走，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因为她说过的，时间会证明一切，那些不该忘记而始终放不下的人或事，总有一天都会放下的。
饭到一半，孔严接到一个电话，没讲两句脸色就变了，挂掉电话站起准备走，“出事了，王正维家起火了，现在消防员已经过去了，据他家保姆说冉冉还在家里，小小姐最近是不是给冉冉补习功课？”
温浩骞心里一咯噔。
孔严看温浩骞的眼神就知道，“那就没错了，晗光和冉冉都在屋里，我们快点！”
两人来不及叫老板，放下钱就走。
温浩骞给晗光打电话，接连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心里更急起来。
.
房间里，冉冉不停的咳嗽，捏着鼻子，小脸涨的通红，“小池老师，我觉得好难受，快不能呼吸了。”
晗光很着急，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她环顾四周，冉冉的房间不小，可惜房门是木板，烧起来很快，她得赶快把冉冉弄出去再说，她曾在一篇报道上看过，据说发生火灾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被烟熏死或氧气不足窒息而死，真正被烧死的是少数。
时间宝贵，晗光考虑不了那么多，能抓一点是一点，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要了。晗光看到手机在响，走去拿起一瞧，看到那串号码，眼眶一下重了。
电话终于通了，好像等待了一个世纪那样煎熬。
“温浩骞。”她在那头低低叫，耳边是噼里啪啦烧灼的声音，这样近。
只这一声，他听了，便觉得心都要碎了。
“你里面情况怎么样？”温浩骞问。
冉冉不住地咳嗽声，噼里啪啦的声音更近了，“烟大，咳咳咳咳，”浓烟熏的晗光睁不开眼睛，她一手护住冉冉，一手握着手机，“……火快烧进来了……我还能撑一会儿，冉冉她，”池晗光低头看了眼冉冉，“我得先把她弄出去……”
房子外面，消防队出动，高压水管准备就绪，长梯架起来，入目一片火光，照亮了夜晚的天空。
温浩骞凝望着通红一片的房子，一颗心悬在高处，用他镇定又平稳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女孩说，“……现在消防员从窗户外进去救你们，火势很快，随时都有可能吞噬你们，在这之前，你们必须先自救……晗光，接下去我说的每句话你都好好听着……”
池晗光拿着手机，他沉着的声音给了她力量。
“……你身边有没有水源？”
火烧掉电缆，房间里没有灯，映着火光，晗光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空气净化器，“有……”
“……把毛巾打湿，捂住口鼻……”
晗光问冉冉，“房间里有毛巾吗？”冉冉摇头，“没有。”
“没有毛巾随便的布料都可以，打湿了蒙住口鼻。”
随便都可以？池晗光四下一望，看到床单，想起桌上笔筒里放着一把剪刀，她把净化器和剪刀拿过来，跪在地上，大火与她只隔着一扇门，浓烟漫进来，不停地咳嗽。
剪开的床单扯成两块布条，浸过水，冉冉一条，她自己一条，剩下还有点水，晗光泼在床上，杯水车薪，能阻隔一秒是一秒。
密闭的房间，浓雾驱散不尽，布条只能挡一会儿，池晗光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温浩骞望了眼通往房间的那扇窗户，消防员已经快速上了梯子，“弯腰到窗边，消防员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彭的一声，大火破门而入，池晗光牵着冉冉弯腰小跑，还未及窗边，冉冉被椅子绊倒，晗光被拉力拉下去，一个踉跄，手机不慎滑落。
晗光低身拉起冉冉，火舌在身后，窗户在眼前，晗光抓起冉冉就要跑，冉冉突然说，“小池老师，我的小冉宝宝还在床上。”
晗光头皮发麻，甚至不敢再回头去看——
“冉冉，你看火这么大，现在去救小冉，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冉冉眼泪汪汪，“这是爸爸送我的礼物……从小我和小冉都没有分开过……”
晗光朝后面看去，大火离床不到一尺距离，如果现在跑过去，幸运的话……她想不了那么多了，低头对冉冉说：“这样，冉冉，你先去窗边，消防员叔叔马上就会上来带你出去......”
“小池老师呢？”
“我去帮你把小冉带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晗光将人往窗边奋力一推，自己返身朝火光跑去。
消防员破窗进入，抱出冉冉，“小朋友，就你一个人吗？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受惊过度的女孩什么话也不会说，哇的一声哭出来。
两个消防员，一个把孩子送下去，另一个进去找人。
温浩骞和晗光的联系中断，眼下冉冉被消防员救出来了，而晗光仍被困在火里，王夫人闻讯从医院赶回来，冉冉扑进妈妈的怀里哭成一团。
一干人在外面急急的等待着，王夫人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循循善诱，终于问出来，原来晗光为了帮冉冉拿玩偶又冒着大火折回去了。
温浩骞先前还极力克制着，一听这话，他很清楚折返回去意味着什么，那种剐心的抽痛折磨着他，烟抽在嘴里一丝滋味也无，一刻都等不住，要冲进去救人，被孔严一把拉住，大骂他：“你疯了，你现在这么去跟去送死有什么两样？你急，大家也急，你冷静一点，再等等，说不定她马上就出来了。”
温浩骞碾灭脚边的烟头，低头看了眼地上自己的影子，想到傍晚她说的那句话“温叔叔，我们再也不要见面”，那笑还在眼前，他只以为这只是一句她的玩笑话，
再也不要见面。对他意味着什么，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明白是否来的太晚了一点？
等，他想，总等的起她的，一年，五年，或者十年。只要她不嫌他老。
大火被熄灭，浓重烟雾缭绕，涌向天际。
四周暗下来，静下来，消防员将晗光从窗户口拉出来时，还保有一丝清醒的意识，手打开，从怀里掉出一个旧旧的玩偶，她望着它，满足了。
人被送下来时，已经昏过去了，在高温空气时间太久，加之吸入二氧化碳和烟雾太多，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好在孔严提前打了120，人送下来马上送救护车上，温浩骞随同一起上了车。
.
晗光在病床上醒过来，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着，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温浩骞焦急担心的目光。
她想朝他笑一下，脸部肌肉僵硬，笑不起来，只能望着他。
“醒了？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喝水？”他凑近过来，粗粝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池晗光点了点头。
温浩骞半抱起她，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水杯喂她喝。
舌尖一触到清凉的水，就像干涸已久的大地遇到甘霖，晗光伸手捧住杯子将杯中的水喝完。
“还要吗？”温浩骞问。
池晗光摇摇头。
温浩骞把杯子放回，扶她躺回去。晗光忽然地抓住他的手臂，温浩骞一愣，低头看她。
池晗光慢慢侧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就这样别松手，抱我一会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