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求婚表白,在电话里随口一说,好像今后几十年的日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定下了。

后来郭昊露出丑恶嘴脸,不禁让叶朝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到家,屋内整洁如新,走到厨房发现祁臣给她做好的饭菜,这时候他已经上班去了。

饭是红糙米饭,颜色淡粉,还热着,透着饭香一下子把肚子里馋虫勾出来,边上是粉蒸肉,吃进嘴里满口生香,还有黄瓜炒蛋,清香中和了油腻味道,最后再来一碗汤,是鱼汤,熬了不知多久,火候正好,鲜美白润,上面飘着翠绿的香菜,一口喝下,冲散了叶朝心中的烦闷。

边喝叶朝边想,祁臣真是宝啊,这手艺,开店她绝对月月光顾!

叶朝吃的满足,洗漱回屋睡觉,简直不要太爽。

祁臣就苦逼的多,从下午忙到午夜十二点,不停端茶送水,推销几瓶酒,要被拉手摸脸,为了提成,祁臣冷着一张脸忍了。

好不容易抽空到吧台歇了会儿,被戳了一下肩膀,他转头看到个年轻女孩儿,十六七岁,干干净净的,脸上带着少女的纯真,她问:“哥哥,你长得好像明星啊,可以跟你自拍吗?”

祁臣叼了根烟,侧颜冷淡:“我不喜欢拍照。”

女孩儿被拒绝后表情难堪,礼貌的说了句不好意思走了,祁臣注意到她回去的地方,一堆少男少女坐在一团嘻嘻哈哈。

大毛走过来,瞥一眼,说:“一群刚高考完的高中生体验生活来了,傻逼呵呵的。”

祁臣闻言眼中带了点羡慕,如果他的学费没被偷走,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大学里念书的,自己如果攒一年的钱,明年也许可以回校。

他的内心生出几分希望。

大毛拿手肘怼了下祁臣,“小祁,你现在住哪儿啊?”

“亲戚那儿。”

“你不是说在永兴没亲戚么?”

“没血缘的,说好只是暂住。”

说话间,看到刚才那女孩儿又回吧台,是要点酒,等的时候被人搭讪了,对方是个成熟男人,烫着卷头有点小帅,三言两语逗得姑娘笑开了眼。

然后,男人要了两瓶酒送到女孩面前。

祁臣看到那酒一下子握紧了手,青筋在手背上浮起。

几个月前,他刚来酒吧,那时候刚出社会,就算对人有戒心也没过多的防备,单纯想着干好工作就可以了,但在酒吧干活哪有那么简单,除了卖酒,还要应付客人。

有一次他遇到一位的阿姨,说他像她的儿子,希望能陪她坐一会儿,然后点了瓶价格不菲的洋酒算他的提成,他吃人手短不好离开。

阿姨笑的温柔,特别像小时候邻居家给他塞包子的大娘,大娘看着他被打的青紫的细瘦胳膊,告诉他:偷着自己吃,别让人看到了。

面前的阿姨跟他说:陪姐姐喝一点,不会,那…喝这个吧,洋汽水。

酒是易拉罐瓶身,上面印着英文Four Loko,喝起来酸酸甜甜,一点点酒味反而成了惊艳的点缀,后来才知道这酒还有一个别名,失身酒。

因为外形和味道像汽水,实际上酒精度数颇高,一般喝不到半瓶,姑娘就不省人事,所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专门用它骗姑娘身,国外已经禁止销售,国内依旧有人贩卖。

他那时候不知道,喝了一瓶下去觉得没什么事,到第二瓶喝完,阿姨请求他把她送上车,起来的时候祁臣就有点晕,胜在年轻,晕乎乎的把人送到车里,突然就被抱住身子,刚刚还酒醉说儿子在国外丈夫搞外遇的伤心阿姨突然猛涨力量,抱着他的腰舔他耳朵,一双手探进他的衣服乱摸,还在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女人是故意的!

祁臣瞬间暴怒,激动之下,酒精软化的身体竟然异常的充满力量。

只记得,他猛地掐住了那女人的脖子,不断用力,那时候自己看着挣扎的她,心底觉得很痛快。

好像复仇一样的爽快!

但到底忽视了酒精的软化,慢慢的,他的手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适时松开,伴着女人的喘咳声,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像暗夜的一匹狼,目光阴森的发绿。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不然的话…”他用最后的力气收了收掐在女人脖子上的手。

女人浑身颤抖着,惊恐使她的老脸都变形了,看向他的目光恐惧的如同在看一个怪兽,一句话不敢说,忙不迭的点头,间或发出求饶的呜咽声。

祁臣走了,过后心底才产生恐惧感,他刚才是真的动了杀意。

他开始往前跑,不是逃离女人,而是隐藏在内心的怪兽,到最后脑子嗡嗡地没了意识,也记得要赶紧跑,就像小时候被他爹发现了他怀里的包子,一边吃一边跑,后面他爹拎着棒子追,骂他是要饭的小偷。

再醒来时他躺在公园草坪上,清清冷冷的,自己浑身都是露水的潮气,他自己回了出租房。

想起昨夜的事,立刻忍不住吐了,洗完澡想给家打个电话,结果是他弟接的。

“听说你不念大学啦,也是,就你那脑子能考上大学也念不了,妈说了,让你回来打工赚钱,我平板用腻了,要换台新电脑,你不回来就等爹打死你吧。”他的语气一如从前的恶狠嘲弄。

祁臣忘记是用什么心情挂了电话,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对于太过痛苦的记忆,大脑会自动修复淡忘当时的痛苦感受,真好,不用想起一次便剜心流血的疼。

试用期过了之后,偶然间有人朝他打听那晚的事,问那老女人睡他给了多少钱。

原来,他们知道的,可当时没一个人告诉他,连一个暗示的提醒都没有。

他没哭,也没伤心,挺正常的,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哪个人愿意摊事,万一搅了局被报复怎么办。

他挺看得开的。

这样才能平安活的长久,没有背景的人逞英雄,最后都成了狗熊。

他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女孩儿端着杯子被男人夸得乐呵呵的,学校里同学都叫她小猪,其实,她也没那么胖嘛。

她紧张的口干舌燥,想喝口饮料。

这时候,杯口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手的主人说:“别喝这个,喝了你就回不了家了。

叶朝半夜被电话震醒,一听困意全没,对方是永兴市公安局的,一听完内容真心要气炸了,祁臣在酒吧与人产生纠纷打架斗殴进了局子,大半夜的要她去领人。

这个祁臣哪里是宝,根本就是灾星!

明天就让他搬走,必须的!

叶朝急匆匆地穿了件衣服开车到警察局,她了解流程,签字交钱被教育,折腾半天终于见到了祁臣。

他衣服的领口被扯开了,脸上带淤青,双手通红着,见到叶朝后脑袋耷拉,像极了斗败的公鸡。

“出来吧。”叶朝先往外走,隔了一会儿,祁臣才跟上去。

“叶姐,对不起。”

身后传来祁臣的声音,叶朝一回头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就一肚子火,想到自己费这么大劲捞人总要知道原因的,她走过去问他:“你因为什么打架?”

祁臣没吭声,回忆自己当时把手扣到酒杯上,警告女孩儿别喝,旁边的男人登时不乐意了,手拍在吧台上,杯子腾空震了下,吼他:“你小子什么意思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女孩儿登时被吓得愣神。

祁臣抬眼,眼底邪气升起,“我他妈今天就是管了。”他低头跟女孩儿说:“这酒度数很高的,喝三口你就倒了,你赶紧回你朋友那儿。”

女孩儿还是愣愣的,然后他的领子就被拽住了,男人计谋当场被戳破下不来台,肚子的三两黄汤都化作愤怒,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女孩儿吓得尖叫,被赶来的朋友拉走,男人还想打的时候,祁臣还手了。

他打斗的方式与长相截然不同的狠厉,一拳紧接着一拳,拳拳到肉,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仿佛面无表情的把人杀了都可能。

事情闹大,有人报了警,祁臣和男人都上了警车被拉到公安局。

叶朝盯着他,祁臣一直低头,沉默着不肯开口。

突然心里有股疲惫的闷气,跟自己说:得了,人心隔肚皮,不愿意说就算了,又不是小孩子,她可没那个耐心哄人。

叶朝打算直接说让他搬走,本来也没想让他长住,都说达则接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虽说她两边都挨不着帮把手可以,但绝不能自找麻烦。

她不能让任何人搅乱她计划中的生活,谁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喂:阿笙扔了1个地雷

这个失身酒Four Loko还在贩卖,竟然在某宝还有旗舰店,我真的…内心五味杂陈。

08

“哥哥!”有个女孩儿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少男少女,女孩儿眼睛通红,应该是哭过了,看到祁臣有点激动,泪花又出来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身后的同伴看不下去,过来拍她的背:“说啊,白等这么长时间啦。”

叶朝一见这架势,自动脑补了一出祁臣在女孩儿面前逞英雄的狗血大戏,再看祁臣时,已经很失望了。

没想到不是,女孩儿哭噎着感谢,之前酒吧里打起来的时候她被同学拉过去,问过之后,有明白的男同学看到酒瓶,斩金截铁的断定男人心怀不轨,就像祁臣说的,喝了就回不了家了。

以前看过新闻,女孩儿被坏人下药带走,在车上强`奸完扔到街上,醒后连凶手都找不到,别说上大学,一辈子都完了。

想到自己差点着了道,女孩儿当场就吓哭了,情绪稳定点之后,专门找过来道谢,伸过手的时候,祁臣没有接,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祁臣表情冷冷的,即使面对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的态度依旧冷淡:“不用谢,你以后自己当心。”

女孩儿反复点头,走的时候还给祁臣鞠了个躬,他要避开的时候被人按住了肩膀,是叶朝。

她说:“人家感谢你就受着,又不是当不得这句谢。”

她的手放在他肩头上,之前打架的时候那里摔到了,肿着的疼,现在只能感觉到有力纤长的手按在那里。

祁臣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排斥叶朝的碰触。

以前有人碰自己,无论男女,他都觉得别扭,下意识的想避开。那个灌酒的女人摸他,更让他觉得恶心,虽说隔着一层衣服,但叶朝的手按在肩头的时候,他并没有反感。

好奇怪。

那女孩儿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只看到叶朝双手抱胸在他面前问他:“刚才为什么不说?”

她差点就说让他收拾东西滚蛋了,要是知道这事,她铁定后悔。

祁臣回:“事情没办好,没脸说。”缓了几秒,又补充一句:“还惹你不高兴了。”

这傻孩子,怎么这么犟。

叶朝一瞬间真有种狠狠把他头发揉乱的冲动,他才十九呢,干嘛这么倔,好好和她说,她可能生气么,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帮人的时候没想闹大后我会不会生气啊。”

祁臣顿了顿才说:“没想那么多,当时脑子就一个念头。”

“什么?”

“那女孩儿还没成年呢。”

叶朝愣了下,突然间有点佩服祁臣。

祁臣的情况叶朝多少是了解的,简单来说就是一穷二白,在永兴没朋友没亲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情况站出来被人踩太可能了,情况恶劣点,也许人家姑娘还不领情,白惹一身骚。

以前叶朝也冲动,被朋友告诫会吃亏,她不以为意,后来有一次帮了人被反咬一口,一身伤还赔了钱,受害者说她是多管闲事。

以后再出手时,多少还是要掂量一下利弊,做不到祁臣这般奋不顾身。

“叶姐,”祁臣喊她,语气带了点恍惚,很不确定的问:“我是不是太不成熟了?”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夜色的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之前我看到同事偷酒,他跟我说人人都这么干,别不成熟的大惊小怪,还有今天,他们都说我年纪轻不懂事,明明能妥善处理,最后闹成这样四处给人添麻烦。”

“这些话都谁跟你说的?”

“有我同事,还有刚才在里面一起被关着的大哥。”他们说他就是傻逼,为不相干的人折腾进来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狗屁!”叶朝声音提高,吓了祁臣一大跳,她气冲冲的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说你不成熟么。”

“因为你的选择与他们相悖,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做不到你这样就来指责你,说你是错的,让你错认为你的行为是不成熟的。”

“偷东西是对的吗,看成年男人灌醉少女的漠视是正常的么,不是,这种行为就是恶,他们却把这种行为称为成人世界的规则,简直狗屁!”

叶朝见过不少人屈服在这些乌七八糟的规则之下,有的人跪下的速度能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但祁臣没有,他没有被吓到站过去,而是提出了疑问。

没错,他还年轻,有些隐形的规则不明白,但在这件事上叶朝要告诉他,他没做错,无论何时,做好事都不可耻。

“那些说你错的人其实是想拉你下水,把你拉到和他们一样的垃圾阵营里混成一路后,你就没有立场再反对他们了,你不要相信说这些话的人。”

“如果你心里还不确定,那我问你,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再有一次,你会不会去提醒那女孩儿?”

祁臣看着叶朝,她一连串说了不少话,脸上带有一丝激动地红晕,目光尤为闪亮,正紧紧地盯着他。

一瞬间心脏提起来,他没立刻回答,真的是前思后想仔细思考,叶朝没有催他,静静等着,好一会儿祁臣才开口:“…我会的。”

在酒吧工作几个月,他明白成人间你来我往的事情,大多数的时候,他只干好自己的事情,并不在乎那些男男女女。

但今天不一样。

那个女孩儿还没成年,刚高考完未来一片美好,这时候人生被毁该会多绝望,尤其是在这种事上,对女人尤为残酷,如果不慎,还会走向极端。

他太了解了,那种痛苦,还有不能上学的绝望。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介入,如果不做会后悔一辈子。

听到他的回答,叶朝粲然一笑。

她之前总是板着脸,嘴唇微抿,每一个面部线条都透着一句话,“别靠近我”。

只有在吃饭时会露出一点点喜悦之色,平时总是不苟言笑,那晚酒醉的脆弱柔美仿佛昙花一现,他再没有见过。

如今,叶朝在他面前笑了,眉眼弯弯,浅淡的瞳中透着真心喜悦,身上那股子凌厉的气质柔和起来,和往常截然不同。

祁臣突然晃了神,心说:叶朝,蛮好看的。

“这就对了嘛。”叶朝说。

她是真的高兴,进入职场之后,叶朝明里暗里吃了亏,慢慢学会了看人脸色,谨小慎微,带上了属于社会人的面具,曾经的热血似乎已经远离,让她觉得以前做的那些事好笑又像是一场梦。

即使已经察觉到曾经做的事情幼稚且冲动,就算是现在,她始终也做不到左右逢源,为了利益而落井下石,曾经有犯案的富家子弟拿着巨款请她辩护,但她无法面对被奸杀的女孩父母辨说无罪,顶着压力拒绝,最后不得不辞职。

后悔吗?

从来不。

有些底线是不能过的,过了,就不再为人,所以当祁臣做出回答时,奇异的,她竟然有一种感觉找到盟友的温暖。

这年头作恶容易,向善才难,祁臣能保持本心太难得了。

她拍拍他,语气轻松:“一晚上没吃东西吧,走,姐请你吃饭去。”

叶朝拉着祁臣往前走,过一会儿突然回头跟他说:“祁臣,你很成熟的,你今天救了一个女孩儿,很厉害呢。”

工作久了有职业习惯,喜欢善始善终,祁臣的这个问题,叶朝给出了肯定答案。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从天边透出的第一缕阳光,金色的灿亮,照亮了城市,落在了叶朝的头发上,还有她脸上的笑容。

这一刻在祁臣眼里发光的不是初晨的太阳,是叶朝。

自从打架的事情过后,不知是出于祁臣补偿的心情,或是受到叶朝最后的肯定,他变得特别的勤快。

本身他的工作是日夜颠倒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每天坚持早起给叶朝做一顿丰盛又美味的早餐,叶朝晚上回到家,屋子里没人,可里面干干净净的,空气中飘着饭香,安静的屋子里好像染了一层暖光,有种淡淡的温馨感,屋子里有两个人住,感觉真的不一样。

叶朝今天是坐地铁回家的。

妈蛋,车子让人给划了,下手挺狠,从前门到后门弯弯扭扭的两道子,后备箱被画了个大大的叉,不是蓄意报复就是哪来的熊孩子。

叶朝报警之后把车子送修,估计这段时间只能做地铁了。

一回到家,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小腹坠坠的疼,刚走两步就忍不住蹲下了。

好疼。

肚子里像是有把电钻在搅,疼的她冷汗直冒,抱着小腹跪在地上不敢动,忍不住闭上眼睛,尽量和缓的喘气,希望能减轻疼痛,短时间并没有奏效。

不能动,现在越动越疼,可也不能一直在地上跪着吧。

这时候门突然传来声音,有人进来了。

“叶朝?”是祁臣,他看到叶朝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鞋都来不及脱跑过去,语气焦急:“怎么了?”

这时候看到祁臣真是如遇天神,她轻喘口气,说:“你把我扶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