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你犯了多少事儿么?”

青灯嘴角一阵抽搐,串通止水护法假扮荣承公主这事儿足够让她在大海里喂鲨鱼了。

还比如,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咬上两排血淋淋的牙印之类的云云…

青灯赶紧盯住堪伏渊的下巴,距那夜已有一个多月,已经看不见伤疤了。

“宫主大人大人大量…”

“你来这里,就是我的人了。”他声音淡淡,声线却因为饮酒过多而微哑,青灯竟然听出几分撩人性感来。

她脑子一定进水了,要不就是被骨瓷的药草喂坏了。

他说的是我,不是本座。

男人呼出的气息和他压在身上的温度使她脑子越来越混乱,他的眼眸里有她捉摸不清的东西,等他手指摸上她的衣襟,重新慢慢低下头时青灯开始颤抖。

她还是害怕。

来夜凝宫之前她就知道肯定会是这个结果,可她还是害怕。

她天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为徐孟天牺牲一切,可是没有。

“你…你不是说对死人不感兴趣吗…”

她声音里都有哭腔了。

堪伏渊身形一顿,手指竟然就这么摸进她里衣,隔着薄薄肚兜胸前捏了一把,毫不在意调笑道:“没见过死人这儿还这么软的。”

青灯脸涨得通红,开始挣扎,可他那么重地压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堪伏渊又隔着摸了摸,压低声线笑道:“平日瞧不出来,又软又大,嗯?”

他说得这么下流,青灯脸红得滴血恨不得一头撞死。嘴巴张了好半晌也寻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就这么哆哆嗦嗦的抖,缓了缓神却发现他没有再动,隐约听见浅匀的呼吸。

青灯愣了愣仔细看去,他竟然伏在她身上睡着了。

因为苦茶长老术法力量有限,青灯在夜里时是没有心跳的,身体也是冰冷,而此时她却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如萧山黎明的悠悠晨钟。

男人醉了大抵是热,青灯凉滋滋的身子如一块浸在冰泉里的山涧玉石,忍不住抱紧了些,蹭了蹭。

青灯石化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从堪伏渊身下抽出来,挪了一半又被他扯回怀里,她只好屏息等了一会儿,又继续一点一点挪,如此数个来回,她抽身开下床时都彻底没力气,跪在地上喘息。

等她缓过来一看窗外天色,都深夜了,秋夜寒气若有似无,屋子里静静,只有一片月光落在地上,如散落的玉兰花瓣。

她抬头看看男人,夜里昏暗她看不见他的脸,一点点浅薄的光落在鼻梁。

如果现在对他下手…

青灯抿抿唇,伸出手,最后只是拉了薄被盖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出了门。

她就近找了护卫,摊手将事情一说,两个护卫眼珠子都瞪得如铜铃大,面面相觑,神色颇为微妙。

青灯没注意,只是道:“所以劳驾二位将宫主抬回宫罢,那么寒碜的地方宫主自个儿睡着也不舒服。”

俩护卫一抖,忽然面色凝重地道:“那么拜托你了,顾姑娘。”

“…哈?”

“宫主夜眠,哪里是咱们这等下人能见的,况且宫主身居高位武功盖世,即便夜里也是防备,咱们哪里敢碰啊!”

“是是是,之前有个夜里来勾引宫主的美娇娘就被宫主一掌断了手臂,宫主的床谁敢靠近啊!”

护卫说的甚是严重,青灯听闻不禁眼角一抽,她刚才…还打算对宫主出手来着。

幸好幸好。

青灯正这么琢磨着,两护卫打量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好像从她着装衣襟见能寻出何等蛛丝马迹来,青灯脸上一热,硬着头皮走回房,房里男人睡得安安稳稳,全然不似一介身怀武功之人。

青灯叹口气,又把被子给他捻了捻,扯了件长衣自己趴在外间桌上睡了。

第二天她醒来时自己竟然在床榻间,身上还盖着被子,心里一跳赶紧爬起来检查自己身子,衣着整齐身体也未有如何不适。

窗外晨光熹微,浅浅淡淡,风掠过树梢吹落数点落叶,几分秋意。

房内无他身影,青灯心里松口气,堂堂夜凝宫宫主,夜宿民宅她可消受不起,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去烧开水,她需要热水来使尸体般冰冷的四肢回温。

哪知一开门就望见他立于门前小院前,红衣耀目,负手仰望天空,侧颜如画,黑眸微眯。

青灯一僵,原来还没走啊。

堪伏渊见她开门慢慢转过头来,竟是对她笑笑,“那么能吃,起得倒是早。”

青灯理理衣服去侧院烧水,“我没有。”

“哦?银膳房的厨子与王安生说你每次都要两人份饭,尚还是以为你偷养了个男人在屋子里呢。”

青灯又是一僵,她就是能吃怎么了,“厨子的想象力真丰富。”

堪伏渊注视道:“本座口渴。”

青灯行了一礼,“侧宫地儿小,宫主大人些许不适,寝宫也不远,清晨景致不错,宫主大可以自己走过去,那儿有上好的茶叶…”

“本座累了。”

“青灯为您去叫轿子来。”

“顾青灯,”堪伏渊笑意盈盈,笑得众生颠倒,一字一顿从薄唇吐出,“本座口渴。”

青灯毛骨悚然,默默去煮茶。

于是乎在初秋十月居住下人的小院子里,清晨尚是微凉,苍白天色越发辽远,宫主大人坐在院前玉石桌旁,青灯吭哧吭哧给他上茶。

茶叶先行开水轻掸,筛洗一番落入壶中,翠绿的尖儿于沸水中伸展出莹润的色泽,缓缓沉入壶底,青灯调开了火候故意磨他,慢慢细细地煮,茶香弥久,沁人心脾。

堪伏渊倒是一点也不闹,不知哪儿摸出一卷书,支下巴看着,暗红衣袖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骨节分明。

他的身后是高大而壮丽的朱砂宫闱,金顶在日光下折射出难以忘记的华彩,石桌旁一株枇杷树,浓浓的墨绿中几点秋色青黄。

他垂着眸,黑发倾泻肩头,一卷繁华。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感觉就是,妖孽

关于宫主大人的名字堪伏渊,当年写十世时一秒钟出来的,现在写他的故事时被基友吐槽“长篇里名字最台言的楠竹”

_(:з」∠)_

其实伏渊这个名很霸气嘛

最后,撒花的姑娘们让千里么么么~不许霸王哦

☆、第十二章

青灯望着他,有些呆。待身后茶盖沸腾起声时才赶紧去关火,一碰茶盖被烫到,嘶嘶地抽气捏住耳垂跳脚,甩了甩手便斟上一壶紫砂端到堪伏渊面前,香气更甚。

男人举起一杯于唇间,青灯一时兴起开口:“我下了毒药。”

他看了她一眼,唇角笑意未褪,将茶慢慢饮了去,青灯立于一旁不言。指尖仍停留被烫的触感,她难以忘怀,心里直跳。

她…感觉到烫了。

是因为骨瓷的药么。

青灯这边心潮澎湃,那边堪伏渊悠悠饮毕两杯,慢慢道:“你茶煮得倒是不错。”

青灯赶紧收敛情绪低头道:“是。”

“徐宽教你的?”

徐宽是紫剑山庄掌门师父的名字,这般直白唤出来青灯反应了会儿才道:“师父爱喝茶,自小学。”

徐孟天也爱喝,常常夸她煮的好,嘴上总说一定要娶进家门天天让她煮茶给他喝。而实际上来山庄之前她就常常煮茶,似乎娘亲是爱喝的。

那些早年的记忆她都已经不再记得。

念此青灯心神一暗,早知如此昨晚应该更加抓紧机会去探一探祠堂的情况。

“日后你来本座这边煮茶罢。”堪伏渊放下茶杯站起来,慢慢走出院子。青灯一愣问:“那骨瓷那边…”

“骨瓷似乎挺喜欢你。”男人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青灯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日青灯就把这事儿与蝶蝶说了说,蝶蝶听了很是羡慕。

“真好!小瓷我也想去宫主那里服侍!天天见着天人般漂亮的宫主大人多赏心悦目啊!顾姑娘你不知道能去宫主身边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等等,小瓷也很漂亮哦!”

骨瓷做于桌前描符画纸,手指一比长度,蘸着朱砂的毛笔就落了下去,快准狠,全然不似失明的人。只听他淡淡道:“伴君如伴虎,蝶蝶你去了明早我就能见你尸首异处。”

蝶蝶哼唧一声,青灯听了笑笑。

能去堪伏渊身边,那是极好。

青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晚青灯就名正言顺地去了宫主寝宫,端着茶刚到门口便发现今儿气氛很不对劲。

啪啦啪啦。

里面有人在摔东西,宫主房里面件件都是宝,青灯听那声音都觉得心疼,转头问护卫:“里面怎么回事?”

护卫回答得颇为艰难:“顾姑娘…这…”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凭什么怨我!”

一道尖利女声房里传来,几分凄苦哀怨。

不用答了,这是碎雪圣女的声音。青灯从一边窗格里隐约看到两人的影子,碎雪挥动着手臂大发雷霆,哭声不时从房里透出来。

哗啦啦——

听那声响,估摸又打碎一个瓷瓶。

“是那淫贼先动手的!他摸我我还由着他不成?!区区一方使节罢了还对圣女动歪心思,渊哥哥你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说我!”

圣女不叫了,在那里嘤嘤嘤哭,“还有你昨晚去了哪里?哪儿都找不到,听护卫说你还宿在不知哪个小奴婢房里?!我被人轻薄你和别的贱人欢好?!”

越哭越厉害,此时此刻青灯若是亲眼见到,定是惊叹于圣女大人哭泣时那一副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姿容,谁都忍不下心的。

圣女又哭又闹,青灯听了一番大抵是明白,昨晚有个使节喝醉了看见美丽动人的圣女大人就生了龌龊心思去轻薄她,被一旁侍女杀了,第二天尸体被发现使节一行人大怒要求给个说法。

虽是大国使节,估摸是堪伏渊已经将事情平息了才晚上把圣女叫来将此事一说,哪知一说圣女就委屈了。

青灯只听见堪伏渊说了一句,他最后淡淡道:“雪儿,莫闹。”

哭声戛然而止,如震颤的弦音被一指按住,死般窒息。

然后不出青灯意料地门被一把撞开,圣女满脸泪水跑了出来,就这么正面撞见青灯,她一看她目光一闪明白了什么一般,一巴掌扇了过去。

青灯没躲,一耳光下去等青灯转回头,圣女已经哭哭啼啼跑远了,一列跟随侍女急急忙忙追上去。

青灯望了望她跑开的方向,提裙上了玉石台阶。

“顾姑娘,你的脸…”护卫面色为难。

青灯摇摇头,“没事,不疼。”

进了房撩开帘子,一地狼藉。

她轻手轻脚绕过残渣碎片,男人坐在桌前侧着身,支着下巴,揉揉眉心。

看来是在意圣女的,青灯颇为羡慕,不为别的,只为碎雪能够那么彻底地对一个人闹脾气。

她不敢,紫剑山庄是收留她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她的恩人,从小娘亲教她懂得感恩,要她努力,要她自强,这些是一个个木箱子,将她一层一层装在里面,她打不开。

青灯把茶搁在桌上,拿起茶杯斟了一杯放在堪伏渊手前,道:“趁还烫着,喝点安神。”

堪伏渊抬眸见她一脸平静,执起茶杯抿了口,青灯立于一边,想了想还是道:“宫主大人还是去哄哄她罢,一年一度祭祀即将到来少不了圣女大人的力量,而宫主大人还是对圣女大人上心的,她这个年纪就当上圣女压力一定很大。”

堪伏渊饮完茶,自己又倒了一杯,抬头竟然对她笑起来,“你以为,本座对她有意?”

青灯一怔,“难道不是吗…?”

他凝视她微微呆滞的小脸,没有半分不妥的模样,眉间神色冷下一分,“叫人打扫一下。”

“是。”青灯福身便下去了。

这点儿事她弄不清楚,也懒得弄清楚,叫了侍女去打扫后就回房草草睡了,晚上望着窗外一抹月光,忽然觉得身子冷了些。

第二天圣女就找上门了。

此时宫主大人一夜未归留宿在她房里这件事儿已经被宫里男男女女八卦不知多少回儿了。

青灯正坐在骨崖小筑院子里给骨瓷捣药,一名侍女款款走来,停在门口便不进去了,一礼道:“顾姑娘,圣女大人吩咐你过去一趟。”

青灯点点头,“行,那你等我把药捣完。”

侍女脸色一变,轻哼一声,“圣女大人也是你等得起的?”

青灯道:“我是骨瓷这边的,不是圣女那儿的。”

侍女脸色更是难看了,蝶蝶走出来一看侍女对青灯笑道:“你去吧,你看她脸色吓人的,人家还以为咱们欺负她呢,剩下的我来。”

蝶蝶对青灯挤眉弄眼的,青灯点点头站起来,走到院门口道:“走罢。”

圣女仍旧在那方水榭上,四周降下纱帘,一串儿侍女恭敬服侍。

青灯走上前行礼,圣女一袭白裙依旧貌美脱俗,只不过双眸微肿,补了些妆,靠在美人榻上一副弱不禁风的孱弱模样,见她来了,圣女懒懒道:“听说顾姑娘每日服侍宫主大人煮茶?”

青灯颔首,“是。”

“宫主看得起的,那茶定是极好,不知顾姑娘能否赏脸?”

原来是煮茶。青灯点点头,侍女们便奉上上好茶具一一摆开,青灯开了火掸茶煮,不过多时茶香四溢,她方一转身准备提壶,不知谁与她身后一伸脚将她一绊,整个人向后仰去。

果然如此。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依她的身手自然摔不着,只不过依旧摆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向后跌去时故作无意脚尖一点踢翻了茶桌,一壶滚烫的茶就着火直接向圣女泼去。

亭台里爆发出侍女们的尖叫。

青灯跌在地上,未料到这亭台修得委实袖珍,后头竟已是台阶,她没拿捏准脑袋还是磕在台阶上,不轻不重,她感觉不到什么疼,只觉脑袋嗡了一下,然后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支起身子,一头黑发竟然披散下来,望向台阶,完全没理亭台里哭叫的那些女人。

不远处,一支破碎的玉簪静静躺在石砖上。

是堪伏渊那晚随手插在她发间的玉簪,梨花与蝉。

估摸是摔下来时正好磕到了玉簪子,竟然就这么碎了散开,那只蝉已经滚在一边,玉簪倒还算完整,只不过那朵梨花宛如真正的梨花,在这秋日里凋零了花瓣。

“你…你好大胆子!”

身后侍女厉声上前去扯她的头发,青灯起身去捡簪子,将碎片一点点捡干净握在手心,羊脂玉碎片温温润润,身后侍女一巴掌扇来,青灯一转身握住她的手腕,说:“去叫大夫吧,再在这儿与我纠缠她真的是会留疤的。”

结果这事儿算是在一直冷冷清清的宫里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