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吆喝,一阵马蹄,马车开始前进,渐渐消失与楚奕彬和楚母等人视线之外…

皇宫

今天是休息日,因为尽管已日上三竿,流云洛祺的寝房内仍一片安宁静谧。

巨大龙床上,他双目微闭,面部线条异常柔和,嘴角还微微上弯,似在梦着什么美好的事情。

时间静静流逝,又是过了大约一刻钟,他才悠悠转醒,手臂朝左一伸,触不到预期中的人,惺忪睡眼陡然转精,四处环视一遍,俊颜渐渐蒙上了一层惆怅之色,心头的欣悦也迅速被某种失落所覆盖。

他还以为,她回来了,想不到,是场梦,一场自作多情的梦!!可是,那一幕幕画面是多么的真实,她的一颦一笑,他都无比深刻,这床上,似乎还留着她浅浅的体温。

视线,再次扫过金黄色的床褥,修长的手指也随着意义抚摸过去,还不时掀起床褥一处,放到鼻下猛嗅,令他失望的是,并无那种久违而熟悉的体香。

最后,他目光转到胯下,刻不容缓地除去亵裤,只见自己那个地方,虽然依然勃立,却无任何特别,身体其他地方也无欢爱过的痕迹。

皱了皱眉头,掐揉了一下头部,他按住纳闷,把昨晚的当值太监传来,“昨晚有没有人进入朕的寝宫,或者,有没有人过来翊坤宫?”

“回皇上,除了琴儿姑娘,并无他人来过!”

“琴儿,她不是跟去楚家服侍妞妞吗?怎么突然返回宫中?她人呢?”流云洛祺又是一阵困惑。

原来,昨天早上,妞妞忽然说要去探望楚母,他考虑到自己若是不允许她,恐怕会引起她的不悦和难过,于是,即便心中不舍也答应让她去楚家住几天,还吩咐琴儿跟去照顾,且赐琴儿一块金牌,能随时畅通无阻的进出皇宫。

“琴儿姑娘说妞妞公主今早要急用一些物品,因此连夜回来去。”太监稍作停顿,仿佛想起什么,又道,“她还带了一个女子同来,说是她的朋友。”

女子?朋友?流云洛祺心头一颤,不觉又问,“她们是几时抵达,何时离开?”

“昨夜二更过后抵达,差不多凌晨才走!”

凌晨才走?收拾几件东西而已,有必要逗留这么久吗?或者,就算留下过夜也是天亮才走,而非连夜离开。

偷瞄这流云洛祺肃然沉重的神色,太监掩不住的惊慌,“皇上,莫非发生什么事了?”

流云洛祺下意识地摇摇头,屏退他,还吩咐他把谢院判宣来。

一会,谢院判赶到,在流云洛祺的指示下,进行把脉和详细检查一番,而后惊喜禀告,“恭喜皇上,皇上体内的销魂散毒素已然彻底消除!”

体内的毒素没了?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流云洛祺震住,之所以看太医,目的是想确定昨晚那场“翻云覆雨”的真假,因为自己还在禁欲期间,若真欢爱过,定有不良反应。

“微臣敢问皇上,是否另找高人医治?假如是,皇上能否替微臣引见那位高人,微臣实在赶到惊叹和佩服,希望跟他学习此药的解法!”不知情由的谢院判,蓦然发出请求。

高人?医治?哪有!!流云洛祺继续缄默。

谢院判可谓心急如焚,但碍于眼前的人是天子,便也不敢多问,只能静候回答。可惜,他还等不到心中所盼,就被流云洛祺屏退。

偌大的寝房,再次安静了下来,流云洛祺伟岸的身躯沿着房内走来走去,思绪被各种各样的疑云所包围,缭乱的心荡起了层层波澜。

整个上午,他就那样在房内自个发呆思忖,太监来过几次提醒用膳,他都没有反应,到了差不多中午,忽然命人去把楚奕彬传进宫来。

“微臣叩见皇上!”不知几时开始,楚奕彬不再恶意对他。

流云洛祺凝视了他片刻后才做声,语气和神态皆显得漫不经心,“听说琴儿昨晚回宫替妞妞拿东西,妞妞她…过得还好吧?在那住得习不习惯?朕今天下午正好闲着,想去看看她!”

楚奕彬一听,面容一变。

流云洛祺察觉到了,佯装焦急担忧,“怎么了,莫非妞妞出了什么事?”

“呃,没有,妞妞很好,她…她…今天随娘亲去探望表姨婆!”楚奕彬赶忙找个借口,手心却已冒起了细汗。

流云洛祺默下,再度出声时,语气陡转冷硬,“昨晚琴儿一起进宫的女子是谁?朕赐她金牌,可不代表她可以随意带人进来!!”

“她…她…是琴儿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朕想见见她!!因为,朕的寝宫,昨晚发生了一些事。”

楚奕彬顿时又是一阵仓皇,说话不由变得结巴起来,“皇…皇上护肩东西了吗?皇上请放心,琴儿那个…朋友,绝对没有那种坏习惯。”

流云洛祺内心冷哼,越看楚奕彬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越觉疑惑,绕着楚奕彬走了一圈,炙热的视线一直盯着楚奕彬,似要把他看穿,“你野心抱负都不大没胆子却不小,从来没人敢对朕有半点欺瞒,你却一次次地蒙骗朕,朕希望,这次,你,有所改变!!”

楚奕又是一阵沉吟,犹豫了半响,自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他。

流云洛祺接过,打开,一看那熟悉娟秀的字体,手指机壳起了颤动,迫不及待地往下默读:“你体内的销魂散毒素已解,无需再禁欲,当然,也不会存在性命危险。至于妞妞,我带走了,她原本就不属于你,不属于皇宫,只有外面自由自在且无拘无束的生活才适合她。或许,你会感到恼怒,但不妨换个角度想,三年前,在我离开王府的那刻起,注定了我们不该再有交集,不管你我之间是缘还是孽,就此让它结束吧!我的去向,除了我自己,无人会知,包括我的家人,故而,希望你别为难他们!算我…对你最后一个请求。我相信,你能做到!珍重!!”

不指名道姓,不含任何情感,没有丝毫浏览,她这算什么,算什么!缘或孽?就此结束?在她偷走了自己的心之后,还能就此结束吗?!她说得倒干脆,走得倒潇洒,可恶的丫头,好没良心的丫头!没用的自己,好悲哀的自己!!

注意到流云洛祺那极其受伤沉痛表情,楚奕彬心头猛然窜起一丝同情和叹息,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应该站在姐姐那边,“姐姐这次回来,一是替你解毒,二是带走妞妞!我们有劝过她,但她去意已决,我们唯有尊重和支持她的决定,希望皇上您也尊重她,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解毒!!昨晚那场欢爱,就是解毒的办法吗?还自己还以为是场旖旎销魂的春梦!难怪她那么主动,难怪她那么大胆,难怪她不休止地陪自己一次次攀登欲望高峰,皆因为,她已知道昨晚是最后一次!!

痛,由头到脚,一点一点地侵入他的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狠狠吞噬着他的骨髓,似要将他全身血液吸空,流云洛祺高大的身躯起了一股颤抖,他赶忙抓住旁边一张大椅,无力地坐了下去。

楚奕彬见状,更感悲叹,然而,除了沉默,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殿宇内,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流云洛祺才屏退楚奕彬,自己则继续窝在椅内,直到天暗。

一年后

阳光明媚,春风轻抚,给这山明水秀,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更添一份光彩、美丽和怡人。

玛瑙湖里,湖水清澈见底,碧绿发亮,像是一块无暇的翡翠;杨柳轻捶,平静的湖面映出一排排倒影,同时还映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娘,我们的小舟到底几时才能弄好,我等不及要游到湖中央去抚摸你的画像了!”一名约四岁大的小孩,手指向湖心的一座雕像,娇脆的嗓音充满期待和兴奋。

在她身边的美丽女子,唇畔也渐渐往上扬起,边眺望前方的雕像,边轻快应道,“干爹昨天不是刚讲过要等两天吗?你怎么还问!”

“哎,都怪干爹了,今天如果不去城里卖谷物的花,那明天不就行了嘛!!”小女孩嘟起小嘴,美丽的小脸蛋泛出浓浓的惋惜和惆怅。

“呵呵,干爹不去卖东西的话,妞妞哪有这么多漂亮衣裳和玩具,哪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呢!”美丽女子突然坐了下来,顺手拉了小女孩一把。

小女孩也就着软绵绵的草地坐下,把头枕在美丽女子的腿上,小嘴叼着一根草,注意力已经转开,“不知道干爹今天会带什么回来哦?”

“那还用说,肯定是妞妞喜欢的!”女子白皙圆润的手指,开始沿着小女孩的头发、脸庞轻抚起来,明亮清澈的水眸定定注视着湖面,思绪随那浅浅的细纹缓缓飘开…

一年前离开京城后,她和妞妞、还有冀北一起直奔这儿--淮南倚族。

村民见她去而复返,皆感高兴和欢喜,各个都无比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还把最好的房子让给她住。

起初,村民对满头白发、沉默寡言的冀北有点防备和排斥,后经由她解说,才渐渐给接纳。

接下来,她利用族里的有利自然条件,交到村民耕种各种农作物和草药,除了留下一部分自给自足,其余的都运出城去卖,换回其他物品。

短短一年时间,整个倚族换了新风貌,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了,见识也广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淳朴和善良,还有村里的原始镜像。

冀北还是不爱说话,除了对妞妞,其他人,甚至包括自己,根本看不到他的笑容,闻不到他多余的话语。

不过她清楚,其实他已在慢慢改变,因为很多时候,她总感觉有对目光悄悄关注着自己。

因此,她也不急,打算给他一些时间,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变回以前那个爱开玩笑,爽朗率直的冀北,而且,那天不会太久。

想罢,她美丽的唇瓣再度弯起,眼睛也稍迷了起来,倏地,忽闻背后想起一个呼唤,那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久违又熟悉,让她…即便时隔一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菱菱--”呼唤声二度响起,越来越清晰。

她怀里的小女孩,似乎也听到了,已经探出头来,看清楚来人后,小身体迅速站起,朝来人奔去,伴随一阵兴奋欢喜的呼叫从她嘴里发出,“爹爹!爹爹!!”

来人展开双臂,稳稳接住那箭一般扑到自己跟前的小人儿,还将她抱得牢牢的,尽管不吭声,但那浑身的颤动和粗重的喘息已经表明了他的激动和激昂。

好一阵子,他才略问松开小女孩,抱她一起走到美丽女子的身边。

“爹爹,您最近还好吗?为何这么久才来看牛牛,妞妞还以为以后再也看不到您了!“小女孩圆润娇柔的小手指开始爬上男子英俊深刻的面庞,稚嫩的童音透出几许难过和心疼,”爹爹,您瘦了很多!”

男子握住她的小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沉吟片刻后,黑眸转向女子,声音无比沉痛地道出,“三百六十五天,爹爹没有一天过得好,没有一天不再思念追忆和痛苦挣扎中度过。天空下雨了,可以打伞;但,心下雨了,爹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女孩听不到这些话,却看懂了父亲的悲伤和哀痛,不禁再度抬手,抚上他瘦削的五官。

“还以为,只需闭上眼便能忘记,可留下的泪水让我清楚,那只是在自欺欺人。一个个摆满心痛的记忆,就好比一把把抹过毒药的利剑,每每想起,便如直刺心窝,带来锥心难忍、漫无边际的痛!!原来,有些东西,不管经历多长时间,注定无法抹灭!”流云洛祺继续自顾哀诉,包含伤痛苦楚的眸瞳,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

女子一直没有吭声,那双晶亮的清眸却已表露她内心在起着反应。

将女儿放下,流云洛祺向前迈动几步,站在湖的边缘,让那细小的波浪轻轻击打着他的鞋尖。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一幕幕过往,那些画面,充满甜蜜,代表真爱,可惜,如今只能成为记忆。

“爹爹,您可不可以别走了,留下来陪妞妞?”不知几时,女孩来到他的脚边,小手拉住他的大手。

流云洛祺回神,先是俯视了她一下子,随即蹲下,惊喜地问,“妞妞不再恨爹爹了?妞妞已经原谅爹爹了吗?”

看到女儿用力点头,他顿感一阵激荡,在想,假如她也能像女儿这般好说话,那该多好啊!!

“妞妞最然有干爹陪,但还是希望爹爹也在身边,妞妞好怀念,好怀念爹爹跟妞妞将的故事…”女孩天真无邪地阐述着。

一听这个敏感的字眼,流云洛祺心头无法抑制地窜起忿怒。想不到,冀北那小子一直跟她们一起!!

不过,他还没生气多久,便觉一股杀气自背后袭来,反射性地回头,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朝自己直刺过来,持剑之人拥有一头白发,正是自己刚刚痛骂的冀北。

面色陡然大变,他抱起妞妞,快速往左跨了几步,避开那锋利无比的长剑,然后将妞妞放下,自己则腾身跃起,以掌迎剑。

埋藏心底的愤恨再被挑起,冀北理智丧失,像一年前那样,找找凌厉迅猛,似要拿流云洛祺的性命。

流云洛祺丝毫不敢松懈,使出全身武功,边守边攻。

妞妞已被两人的打斗吓得大叫起来,“爹爹,干爹,您们这是干嘛,为什么要打架,求求您们别打了,别再打了!”

而楚筱菱,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世界中清醒,也马上被眼前突然发生的情景吓得美目暴瞪,下意识地将妞妞护在怀中。

流云洛祺和冀北斗了大约一刻钟,只闻嘘嘘声响,几名精装男子从天而降,一起袭想冀北。不需多久,冀北开始处于下风,接着还连续挨了几掌,整个身体被震出十几米远,口吐鲜血。

流云洛祺俊颜深沉得骇人,从其中一名精装侍卫中取过玄冰剑,一个跃身,朝冀北辞刺去。

楚筱菱见状,更加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就跟着跑去,还一边呐喊,“皇上,别,别伤害他!”

流云洛祺整个人被愤怒充斥着,想起冀北适才的凶狠残暴,再也不顾其他,长剑继续往前。

“皇上,快,快停止,他是您的皇兄,他是真正的流云洛祯!!”楚筱菱再度大喊。

倏然,长剑在距离冀北还有一米之远及时停下,流云洛祺回头,定定盯着楚筱菱,严重充满难以置信,还有些许恼怒:“为了救他,你不惜撒谎?”

“不,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他才是流云洛祯!!”楚筱菱总算跑近过来,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流云洛祺依然不信,不甘心地低吼,“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看重维护?他是皇兄?简直荒谬加胡扯!!”

“真的,真的…”楚筱菱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去解释,只能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相信自己的话。

然而,流云洛祺早就认定这只是荒谬的谎言,是她为了救冀北所编到底胡言乱语,于是玄冰剑,且速度比方才更快。

楚筱菱彻底恐慌,又是不假思索,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单薄的身子挡住了锋利银白的剑尖。

“啊--”

凄惨的哀叫,面容的扭曲,楚筱菱手握利剑,整个人往后面踉跄了几步。洁白群衫上的刺绣菱花,一点点被赤红色的鲜血所染,从灿烂转向荼蘼…

长剑砰然落地,发出铿锵巨响,流云洛祺长臂一伸,及时接住她缓缓倒下的娇躯,某些风尘了几个世界的记忆,似是从遥远的年代传来,慢慢袭上他的脑海。

不,不要,他不要她跟赵菱儿的结果一样,他不要自己想拓拔烽,孤独悔恨终生!!

楚筱菱感觉浑身都在发寒,好像被股千年冰窖不透风地保卫者,冷得刺骨,冻得发麻,使她直打哆嗦战栗。想不到,自己终究不能安逸度过下半生,迎接自己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她极力,极力忍住那拍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疼痛,拼劲力气对眼前的人做出最后的恳求:“三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促成了一段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手足不相残,师兄他…他确实是你的亲兄弟,是慧心太后的儿子,真正的流云洛祯。求你…求你放了他,放了他…”

“娘,娘…”妞妞已经飞奔了过来,看到母亲满身是血,她大概明白怎么回事,眼泪噗噗往下直流,“娘,不要死,不要扔下妞妞!!”

“还有,好好照顾妞妞,她…她是你的亲骨肉!!”楚筱菱对流云洛祺交代完毕,目光转到女儿身上,伸出手,想去抚摸,可惜还没碰到,她便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流云洛祺内心的恐惧升到了极点,悔恨与绝望侵蚀着他体内每一个细胞,他使劲摇晃这她了无生机的柔软身躯,厉声嘶叫:“菱菱,睁眼,睁开眼,别离开朕,不要离开朕!!好,朕都答应你,饶冀北不死。还有,朕一直都知道妞妞是朕的女儿,朕没怀疑她,没有怀疑她啊!”

悲痛、悔恨、恐惧、绝望等全部都冲他袭来,交替侵蚀他的心,流云洛祺痛哭流涕,神志涣散不清,继续喊得撕心裂肺:“不准死,不准你死,你的命不属于燕霆沛,也不属于冀北,不属任何人,你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死,你不能抛下朕,朕不要像第一世那样,守着你的尸体度过余生!我要像韦烽,像东方辰,每一世都与你白头偕老,菱菱,求你,朕求求你了…”

一声声的呼唤和哀求,充满痛苦、伤悲、无助与绝望,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感动天地,可惜无法出动到他怀里那个毫无知觉的人儿!

妞妞也继续凄凉惨切地嚎哭,泪水不但洗涤过她的小脸,还滚落在她的衣服上,到处一片湿濡。

而冀北,双眼发红,凶光暴射,神情难以形容的恐怖骇人,他凝聚最后一份内力,破损的身躯猛然站起,仰天一声嘶叫,疯狂似的朝流云洛祺冲来…

不过,尚未碰到流云洛祺,就被及时腾空飞起的两名侍卫毫不客气地击他两掌,这次,他被震得飞出几十米远,胸骨破碎,心脾俱裂,鲜血狂流,痛苦蔓延全身,再也没力气支撑,含恨昏死过去…

京城,皇宫

桃园里,桃花盛开,妖艳怒放,灼灼夭夭,芬香沁人,满园生春。

一个纤瘦的身影伫立在花前,一袭淡紫色衣裳,迎风而立,裙裾摇曳,衣袂飘飘,体态柔美,宛如被天庭派下人间驻守桃树的桃花仙子。再看那张绝美脱俗的容颜,雪肌略过苍白,精致完美的五官,配着恬静淡然,但稍仔细一看,不难发现眉宇之间隐隐藏着一股忧伤。

距离她不远处,流云洛祺兀自站在风中,像只泥塑木雕,一动也不动,深邃的黑眸一直热切地凝望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在他肠子上系上一条绳索,每动一动,便牵扯一下,甚至引致浑身发疼。

两个月前,当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他的怀中。他顿觉自己的人生似乎也走到了尽头。或许老天怜悯,不想让他再次尝试身为拓拔烽那一世的痛不欲生、肝胆俱裂的痛苦,最后让她绝处逢生,再度从死神手中逃了回来。

在淮南呆了一个月,她总算脱离性命危险,却仍处于昏迷状态,后来,在她身体状况允许下,他迫不及待地将她带回皇宫,出动皇宫所有太医一起把她治好。

半个月前,她总算睁开了眼!不过,她再一次把自己封闭了,她不再说过一句话,没正眼瞧过他,无论他跟她说过什么,在他面前如何恳求哀诉,她都仿佛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让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这次除了对自己不理不睬,她对其他人还算是有所反应。

命运注定自己生生世世都要经受大风大雨才能遇见彩虹,所以及,即便心中痛苦不堪和难受伤悲,他也极力撑着,等待那灿烂绚丽彩虹的来临,只是,何时才能真正迎到?

“皇上,皇上…”

一阵胆怯又急促的呼唤声,将流云洛祺从思绪中吵醒。沉痛的神色依然弥留,他看着来人,不做声,只是用眼神询问。

“工部尚书大人有急事求见皇上,此时正在殿里候着。”太监恭恭敬敬地禀告。

流云洛祺听后,向桃林中的倩影注视片刻,便随太监出发,离开了桃林。桃林件的女子,仿佛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变化,仍旧出神观赏者朵朵桃花,一会,摘下一片树叶,放到唇间。

玩越流畅的曲调立即自林间响起,慢慢传遍整个桃园。她闭上眼,就那样陶醉吹奏,浑然忘我,直至嘴皮发麻才停下。

稍后,她出了桃林,步出桃园,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翊坤宫。

楚母刚从里间出来,见她归来,不由笑着道,“筱菱,回来了?肚子饿了没?”边说,边替她拍去淡紫色裙纱上的点点尘土。

楚筱菱摇头,径直走到一边,倒了一杯水,喝下之后,轻声问了一句,“妞妞呢?”

楚母还来不及应答,便见一个粉红色小人影从外面冲进,正是妞妞,她直奔楚筱菱的胸前,“娘,有没有帮我采到桃花?”

淡淡一个笑,楚筱菱眸光充满宠溺与疼爱,从怀中取出两朵娇艳的桃花,分别插在妞妞两边的发髻上。

妞妞美丽的小脸蛋顿时溢满甜蜜而满足的笑容,在她胸前窝着,“谢谢娘亲,娘亲对妞妞真好!等下干爹…冀北黄书看到妞妞,一定又是一番赞美。”

楚筱菱继续粲齿,微微收拢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更贴。

楚母这才再次发话,“筱菱,你…还是不肯原谅皇上吗?”

楚筱菱笑容一僵,神色晃了晃,没作答。

楚母一声轻叹,接着讲,“冀北身体已经无碍,还好端端活着,虽说丧失记忆,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既然曾经的过往让他那么痛苦和难受,忘记了正好,说不定这是他潜意识里的主动选择。”

“虽然慧心太后私了,但皇上还是将他身份昭告天下,还给了他王爷的封号,让他长久居住皇宫,这样的安排,无非都是看在你的份上。不错,你和皇上之间是发生过一些事情,可那些都已成为过去,你连兰太后都肯原谅了,为何独独不肯敞开心扉接受皇上?”回想起自己近段时间看到的流云洛祺的样子,楚母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和无奈,“娘亲也是女人,娘亲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有他,或者说,由始至终一直爱着她,既然爱着,就不该压制和遮掩,何不大大方方释放出来,这样对彼此都好啊!”

“娘,您就跟爹爹说话吧,爹爹真的很惨,每次总是对着您送的那块牌子落泪。我上课的时候,听太傅跟小瑞勋江讲,男儿有泪不轻弹,身为男子汉,可以流血,但绝不能落泪。爹爹也是男子汉,不应该哭啊!”忽然,妞妞从她里出来,也赶紧替父亲求情。

“你看,妞妞这么小都懂,筱菱,为了妞妞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或者是为了皇上,你再考虑考虑,重新接纳皇上吧!他堂堂一国之君,放下身段对你百般宠爱,不顾朝臣抱怨而冷落后宫佳丽,为你守身如玉,单凭这些,就足以证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楚母握起女儿的手,继续语重心长地规劝,“你以前不是经常羡慕你爹是个好男人,说将来也要夹个像爹一样优秀的夫君吗?其实,你已经做到了,皇上跟你爹相比,有过而不及!所以,孩子,别在彼此折磨了,给大家一个机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