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他却不回答她,片刻后,才又开口。

“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我喜欢你。”

尽欢别过头。

是,她知道。狄斐看她的眼神,就像她自己看狄彦的眼神。她明明知道,依旧接纳了他“送花气气狄彦逼迫他真心”的提议。

她自私吧?是的,自私。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除开他是狄彦的弟弟,更重要的是,她先遇见的,是狄彦。

“我先回去了。我会打电话给你叫代理司机。”

“尽欢。”他拉住她。

“对不起。”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尽欢…”他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时,放开了手。

望着她毫无留恋离开的背影,他嘴边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到底还是,不忍心伤害她啊。

可沈幼希不是对尽欢心存爱意的狄斐,她恨极了她,恨不得伤她体无完肤。

尽欢再次接到沈幼希约见的电话时,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可她不死心,接二连三地打,尽欢将手机关机,她却拨打了座机。

“你到底想怎样?”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情敌,真令人头疼。尽欢揉了揉太阳穴。

“许尽欢,有个秘密,我想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没兴趣!不再见!”正打算挂电话,却在她下一句话里顿住手势。

“关于狄老爷子的遗嘱。”

尽欢脑海里忽然闪过狄斐的话。“如果你发现狄彦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你还会快乐吗?”

后来很多次,尽欢问自己,如果能摁下心头的好奇,不去赴那个约,她与狄彦之间,是否又是另一番模样。

可是,她还是去了。

依旧是上次那家咖啡厅,沈幼希依旧咄咄逼人。在她说完那番话后。她望着尽欢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与怜悯。

“他是不爱我,可许尽欢,他也未必爱你。”

这一次,是沈幼希先离开。

尽欢坐在椅子上,身体仿佛被定住,半天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砰”一声,是咖啡杯碎裂的声音,她低头,发觉自己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打翻了咖啡杯。

服务生匆忙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她置若罔闻,木然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钞票,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她沿着马路走,不知走了多久,车水马龙,阳光炽烈,晒得她几欲昏眩。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给狄斐打电话。她讲沈幼希的话重复一遍,然后问他:“是真的吗?”

狄斐久久未出声,很久才说:“你怎么知道的?”

她挂了电话。

然后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大颗落下来。

她蹲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哭得像个傻瓜。

她可不就是天下最蠢最蠢的傻瓜么。

傻到以为,是自己的爱,感动了狄彦,换得了同等的爱。

可原来啊,这所有一切,他对她的好,他的温柔体贴,他甜蜜的亲吻。只不过是,别有目的,不得不为之。

那晚狄彦回来得很晚,发觉尽欢还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她眼神呆呆的,盯着前方出神。

他走过去,俯身亲吻她:“我不是打电话让你别等我吗,嗯?”

她却猛地将他推开。

她起身,如梦初醒般望着他,望了他许久,像是不认识他般。那眼神令他恐慌。

“怎么了,尽欢。”他蹙眉。

“若狄彦与许尽欢离婚,狄氏将由狄斐继承。”她一字一句,念出狄老爷子的遗嘱。

狄彦脸色瞬间一变。

“尽欢…你…”

“我怎么知道,对吗?”尽欢笑了笑,“我只问你一句,这份遗嘱,是不是在我爷爷拿着你与沈幼希的照片去老宅那次立下的。”

良久。

狄彦才点了点头。

尽欢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她闭眼,生怕自己落泪,可没有,一滴眼泪也没有。忽然间,她疯了般冲他过去打他,歇斯底里的对他吼:“骗子!你这个骗子!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他没有躲避,也没有拦住她,任由她的拳头泄恨般地落在他身上。她终于打的累了,滑坐在地,大口喘气。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尽欢,你听我说…”他蹲下身,试图抱她,却被她恶狠狠地推开。她起身,冲上楼,将卧室门锁上,任他在外面敲门也不理会。片刻,她拖着箱子出来。

“你要去哪里?”他慌了,拉着她。

她甩掉他的手,冷冷望着他:“放开。”

他宁愿她哭闹打她,也不愿看见这样冷淡的她。望着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像是看个陌生人。

两人无声僵持许久,他最终颓然地放开手:“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呢。你留下吧,我走。我们都先冷静下,明天再谈。”

可第二天,尽欢将一份离婚协议放在了狄彦的面前。

狄彦神色变了又变,“你非要这样吗?”

尽欢却以为他担心的是狄氏的继承权,心更冷了几分,语气却平静:“你放心,我会对外隐瞒我们离婚的事实。狄氏依旧是你的。”

如果这是你要的,狄彦,我成全你。你既然不爱我,也请成全我,放我离开。我不想更恨你。

被她误会,狄彦心里既烦闷又愤怒,他想起她说过的话,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我相信你。可现在呢?他想解释,出口的话却终成为:“许尽欢,这桩婚姻是你选择的,我曾经给过你机会放弃,是你执意要开始。可虽然由你开始,但结束,由不得你。”

明明是挽留的话,换一种语境,却成了伤害对方的利器。

望着他摔门而去的背影,尽欢心底凉成一片。

他从未爱过她,从未。

她终于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个铁了心要离开,一个铁了心不放。

两人之间陷入漫长的争吵期。

争吵过后,便冷战。又争吵。反反复复。彼此都疲惫不堪。

他们最后一次争吵的第二天晚上,尽欢亲自下厨做饭,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她跟他碰杯,对他说:“我们不要再伤害彼此了好不好?”

他微笑,说:“好。”

仰头喝尽。她又给他倒了一杯。

一杯接一杯,很快那瓶酒便见底。桌上的菜倒没怎么动。

最后,狄彦趴在桌子上醉过去。

尽欢坐在他对面,坐了许久,而后起身,上楼。很快,她拖着箱子下楼,走到玄关处,停下,回头,望了他最后一眼。

再见,狄彦。

再见,这些年的爱。

她许给自己的三年之约,终究没有坚持到底。

她觉得累,好累,真的好累。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实现那个约定。

她出门,上了那辆事先联系好的出租车,往机场去。

可是他不放过她。

他在机场将她截住,脸色铁青,粗暴地将她塞进车里。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终究被她识破。红酒里的安眠药,早就被他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

她咬牙切齿:“狄彦,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离开你,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哪怕死,我都要离开你!”

“许尽欢,你也给我听清楚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除非我愿意,否则你永远都别想…”

那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摁下中控锁,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她想,如果活着我没办法离开你,那么就让自己死了这颗心吧。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爱恨都如此激烈固执。

在强大的痛与和昏眩中,她似乎听到他惊恐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尽欢。

在茫茫夜色中回旋,那样空旷。

尾声

她已经昏睡了三个月。

狄彦沉默地站在病床边,他身边,站着狄斐。

“那份遗嘱的内容,是你透露给沈幼希的吧。”狄彦说。

狄斐沉默。

等于默认。

是他。是他酒后失言。这些日子,悔恨时时攫取他的心。他那么不想伤害她,却终究将她伤得身心俱累。

“她在惩罚我,所以不肯醒来。”狄彦轻说。

“你活该!”说完,狄斐转身离开。

如果说他曾怀疑过狄彦对尽欢的用心,那么这三个月来,他将狄氏交到自己手上,日夜不离地守在她的病床边,哪怕他再不想承认,也只得承认,这辈子,他永远都争取不到她的心。

狄彦在病床边坐下,握着尽欢的手,第N次对她轻说:“我欠你一句话,你一直想听的话,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对你说。”

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

我爱你,尽欢。

我爱你。

4.万里河山不及江川

他是我一生的渴慕。

――那个人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他之于我,如同清泉之于麋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