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沉默片刻,极不情愿地说:“杭一…有件事,其实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怕你们知道后,会和我一样绝望。”

杭一疑惑地注视着陆华。

陆华说:“董曼妮不是普通人,她曾经参加过‘最强大脑’这个节目,在节目中展示她在寻找规律方面的特殊天赋。她可以发现数字、智力游戏(魔方、数独等)、股票甚至人类行为模式当中潜藏的规律,震惊了那期节目中的专家和嘉宾——而且,这是她获得超能力之前的事。”

杭一愣了半晌,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华说:“我在网上搜索了关于她的信息。”

杭一说:“你的意思是,在‘规律’这个方面,我们怎么都玩不过她?”

“…我不想这么说,但这恐怕是事实。”

杭一沉默片刻,说:“我擅长玩游戏,但我不会设计和制作游戏。同理,董曼妮擅长寻找规律,但未必善于设置规律。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一定要尽最大努力破这个局——陆华,你是我们当中头脑最聪明的人,是我们的希望,你明白吗?!”

杭一的话为陆华注入了信心,他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坚毅了。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9号车厢仍处于僵持状态。由于两边都堵满了围攻的人,这节车厢的人没法前往餐厅进餐,人们只有拿出干粮充饥。食物和水无法替代休息,陆华的体力渐感不支了。

围攻者们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保持着拼劲,等待防御崩坏的一刻。

小元和母亲吃着面包和火腿肠,面包是昨天买的,已经有些干了,难以下咽。小元好不容易吃完一个面包,对母亲说:“妈妈,我想喝水。”

他们的水已经喝完了,现在没法离开车厢去接开水,也由于通路的阻断而买不到矿泉水。母亲只有拿着杯子去向旁边的旅客要水,中国老先生的老伴倒了半杯矿泉水给她,小元母亲道谢之后,返回座位。

然而,她看到了惊骇欲绝的一幕——儿子倒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小元!!”母亲丢掉水杯,哭喊着扑过去抱起儿子,试探他的鼻息——已经停止呼吸了。

“啊——啊!!”悲痛的母亲发出凄厉的哀嚎。

所有人都震惊了,8号车厢过来的医生赶紧上前去,经过一番检查后,难过地说:“这孩子…也跟之前那几个人一样,猝死了。”

母亲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放声痛哭。她望向目瞪口呆的杭一等人,控诉道:“这是你们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

“不!这不关我们的事!”韩枫猛烈地摇着头,然后愤怒地瞪向董曼妮,本想开口大骂的他,却忍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董曼妮的双眼溢出泪水,神情悲恻,慢慢朝小元走了过去。

董曼妮跪在小元的尸体面前,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男孩那尚存一丝体温的小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是你呢?”

陆华也为这可爱男孩的逝去心痛不已,但董曼妮说的这句话,令他为之一怔,仿佛突然获得了某种重要提示。他赶紧看了一眼手表,得知小元的死亡时间应该是19点56分。

没错,19点死亡的人,对应的是“9”号车厢。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了。

但是第六个死者——小元的死亡,明显和之前几个人有着不同。

前面四天,都是每天死一个人。但第五天,却接连死了两个人(16点死亡的俄罗斯人和19点死亡的小元)。陆华隐隐觉得,这不是董曼妮最初的计划,而是某件事的发生破坏了这一规律。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从董曼妮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对小元的死亡颇感意外。也就是说,她原本认为,小元是肯定不会死的。这是为什么呢?

陆华本能地感觉到,董曼妮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许是破局的关键。直觉告诉他,董曼妮制定的死亡规律,由于某起突发事件的发生,而被改变了。

火车上发生了什么事,是董曼妮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呢?也许知道了这一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死亡规律…

陆华想得入神,忽略了自己逐渐下降的体能已经无法支撑超能力的使用。9号车厢两边的透明防御壁,一齐消失了。

第二十一章 车票

守候在车厢两侧,准备围攻超能力者的男人们看到同一天内,又出现了一个死者,还是一个小男孩。他们产生的理解是——这是超能力者对他们的威胁和报复。这些人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誓死抗争的勇气也水涨船高。然而就在这时,阻挡住他们的防御壁消失了。随着一声高呼,两边的人同时冲进9号车厢,打算跟杭一等人拼死一斗。

陆华大惊失色,这才发现防御壁已经消失了,而他的体力也无以为继,没法再次建立防御壁。

季凯瑞和孙雨辰对视一眼,知道再不出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俩正要启动超能力,突然,怪事发生了。

车厢内仿佛突然断了电,陷入一片黑暗。再仔细一看,周围场景竟然变成幽暗森林,四周还有一些鬼火般的漂浮物。

同伴们略微一怔,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火车上的其他人不明就里,集体陷入恐惧和迷惘之中。那些准备拼命的男人们,也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着周围。

几秒过后,有人发出惊骇的尖叫,因为一些恐怖的怪物从两边朝他们靠拢过来。左边的是一只巨大的蜘蛛怪,它有着蜘蛛的身体和狮子的头,八条腿的前端犹如锋利的镰刀;另一边的怪物,看起来就像恐龙和蠕虫的结合体,恶心到了极点。

光是看见这两只面目狰狞的怪物,人们已经嚇得魂飞魄散,斗志全无了。人类始终无法克服对恐怖生物产生的最原始的恐惧感。而这时,场景恢复到车厢,两只怪物却没有消失,分别朝车厢两边的人爬过去。围攻者们怪叫奔逃,分散逃亡到各个车厢,有些甚至嚇得双腿发软,几近昏厥。

陆华悄悄靠近杭一,问道:“这是什么游戏里的怪物?真恶心。”

“《讨鬼传》里面的恶鬼。”杭一低声说,“还好我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这招果然奏效,把他们全吓跑了。”

“这些怪物不会真的要大开杀戒吧?”

“不会,我升级后不但能把游戏中的事物带到现实中,也能操控它们。我打算让这两只怪物当守卫而已。”

“但你不可能一直使用超能力。能持续多久?”

“不知道,尽量拖延吧。这段时间,你趁机恢复体力,以便再次启动防御壁。”

陆华点了点头。季凯瑞走到杭一身边,对他说:“这些要跟我们玩命的人已经被吓退了,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勇气再来。我看你最好把这些怪物收起来,不然有些人的心脏病可能要犯了。”

杭一看了一眼9号车厢里的那对老夫妇,还有另外两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他们的胆似乎快被这两只怪物吓破了。他明白季凯瑞的意思,解除超能力,怪物消失了。

形式暂时稳定下来。陆华把杭一叫到距离董曼妮较远的地方,低声说道:“小元的死亡启发了我,我大概有点眉目了。”

“说来听听。”杭一急迫地说。

陆华已经恢复了冷静的判断和分析能力:“首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董曼妮定下的这个‘死亡规律’,肯定适用于火车上的所有人。因为在上火车之前,她不可能猜到火车上的乘客会是些什么人,所以这个规律是不可能只针对‘某些人’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的几个死者,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没有丝毫共同点。”

“没错,接着说。”

“董曼妮说,这段旅程中一共会死七个人,假如这个规律是适用于所有人的,那么任何一个人死亡,都不值得惊讶,对吧?但是刚才,你注意到没有,当小元死去的时候,董曼妮表现得极为震惊,甚至不自觉地说了一句‘不可能’——似乎按她的设计,小元是绝对不可能死的。但事实是,小元居然死了。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杭一不太能接上陆华的思路,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认为,火车上发生了‘某件事’,这件事是董曼妮之前没有预料到的。而这事可能跟小元有关系…”

听到这里,杭一倏然明白了:“这件事的发生,让本来‘不可能死’的小元死去了。”

“对!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件事’是什么,就有可能由此推测出‘死亡规律’是什么!”

杭一连连点头,问陆华:“那你想到是什么事了吗?”

“没有,”陆华遗憾地说,“这几天火车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况且我们也没有一直盯着小元,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杭一说:“我问问韩枫他们。”他把韩枫、米小路、孙雨辰和季凯瑞都叫过来,把陆华的猜测简单告诉他们,并询问他们是否知道小元曾做过什么特殊的事。

“这孩子喜欢做一些规律性很强的事,比如玩魔方和找数字规律等等。他上车时做的那道题,昨天也做出来了,董曼妮奖励给他一个飞机模型。不知道这事跟死亡规律有没有关系。”孙雨辰说。

陆华思忖着说:“数字规律也好,魔方也好,都是董曼妮引导小元做的,而且都是当着我们的面。我怀疑这是董曼妮在故意误导我们,真正的玄机,可能隐藏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发现得了了。”韩枫丧气地说,“我们谁都没盯着小元看,现在他死了,更不可能…”

“车票。”米小路突然吐出两个字。

“你说什么,小米?”杭一望向米小路。

米小路抬起头来说道:“如果说火车上发生了什么跟小元有关的事情,而这件事是董曼妮之前没有预料到的,那就是乘务员让小元补票的事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杭一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对,就是这件事!”他对同伴们说,“我马上就能证实小米的推测是否正确!”

杭一朝小元的母亲走去,悲伤的母亲仍然抱着儿子的遗体,伤心欲绝。杭一看到这幕心中十分难过,但为了拯救更多人,他必须得到小元母亲的配合。他蹲下来,说道:“大姐,有件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能让我们看一下小元的车票吗?”

“走开,不要打扰我儿子睡觉。”

杭一叹了口气,劝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它关系着整车人的性命。”

小元母亲还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米小路只有暗暗使用超能力,驱散她悲伤的情绪。好一会儿后,小元的母亲默不作声地打开皮包,从里面摸出小元的火车票,递给杭一。

“谢谢,非常感谢。”杭一感动地说。

这张车票上显示的信息是:9号车厢56号下铺杭一和陆华对视一眼,把小元的车票还给他母亲,再次道谢。几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

陆华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小声说:“果然如此。小元的死亡时间是19点56分。小时(个位数)对应的是车厢号,分钟对应的是车票上的号码。前面几个人肯定也是如此。”

“这就是死亡规律吗?我们找到了?”韩枫问。

陆华说:“还不完全,最关键的问题还没解决——为什么死的会是这几个人?他们做了什么,触发了死亡机关?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刻死去呢?”

韩枫感到发晕:“这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人都死了,我们问谁去?”

杭一给大家鼓气:“没关系,这个谜我们已经解开一半了,相信能揭开谜底的。时间还有一天半,来得及。”

“不,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季凯瑞说,“形式已经非常紧迫了。”

杭一不解地望着他。季凯瑞说:“这趟列车的旅程,本来是六天半。但是由于火车一路上没在任何站台停下,包括本来要进行的换轮、换车厢,以及四次出入境检查,全都省去了。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这些事情加起来一共有十多个小时。所以乐观估计的话,最多还有大半天的时间,火车就会到达终点站莫斯科了。”

杭一和陆华都呆住了。这几天他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找到死亡规律,包括应对那些误解的攻击者,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问题。一瞬间,他们压力陡增,心情也紧张起来。

韩枫也有些慌了:“我们赶快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一秒都不能浪费了,快想!”

“我们都在想。”杭一说,“你让我越来越紧张了,韩枫。”

韩枫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陆华说:“董曼妮说一共会死7个人,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半天里,还会再死一个人。”

杭一严峻地说:“从今天开始,死亡速度明显加快了。也许就是因为火车快到站的原因。我们要随时关注身边发生的一切,尽量在最后一个死者出现之前找到死亡规律。”

第二十二章 糖果与结束

尽管杭一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但在最后一个关键点上,思维却仿佛陷入了瓶颈。不管他们如何绞尽脑汁,始终无法获得进一步的提示。时间无情地流逝,他们在火车上又度过了一个夜晚,随着鱼肚白的出现,车窗外的景致也显示他们已经进入了俄罗斯近郊。通过询问乘务员,他们得知距离莫斯科雅罗斯拉夫斯基站,只有一个小时了。

死亡的威胁笼罩在杭一等人头上。董曼妮则表现得更为冷漠和不可捉摸了,小元死后,她就躺在自己的上铺,几乎没下来过。

韩枫急得在车厢内来回踱步,抓耳挠腮。如果这个时候,那些试图拼命的人们再次出现,他可能丧失理智发动一场灾难也说不定。不过自从杭一“召唤”出两个恶鬼之后,那些人就似乎放弃了跟他们拼斗的念头。可能是出于恐惧,但最关键的原因是,火车马上到终点站了,而且自小元死后,列车上就没有再出现过死者。

这一点让杭一感到困惑。董曼妮说过,这趟旅途一共会死七个人。但火车还有最后一个小时就到站了,最后一个死者还没有出现。难道是小元死后,她受到良心谴责,手下留情了?或者是,最后一个死者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

只剩四十分钟的时候,杭一实在无法保持冷静了,他找到陆华,急迫地说:“你还没有想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吗?”

陆华一夜没睡,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他眼袋浮肿,眼睛布满血丝,带着近乎绝望的口吻说:“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没有任何提示,而且之后也没有人死去了。当然我不希望有人死去,但哪怕再出现一点提示…”

他烦躁地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因焦急和忧虑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

杭一的心绪也跟陆华同样混乱,但听了陆华这番话,他倒像是忽然获得了某种启迪,说道:“为什么小元死后,就再没有人死去了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时间未到。也可能是董曼妮察觉到我们已经解开了一半的谜,她不打算再让我们获得任何暗示了。”

“听着,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刚才我突然意识到,距离到站只有四十分钟了,也许最后一个死者不会出现了。”

陆华抬起无神的双眼:“那又怎么样?”

杭一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我们之前不是曾猜测过,董曼妮定下的这个规律,也许跟小元有关系吗?现在我们做一个更大胆的假设:假如不仅仅是‘有关’,小元就是规律本身呢?”

陆华的眼睛睁大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判断方向可能从一开始就出了错。我们一直认为,死去的人是因为他们做了某件事,触碰到了‘死亡机关’。但实际上,可能跟他们本人做了什么毫无关系。这些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某个人会在每天的某些时间做某件事,而每当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火车上就会死一个人。”

陆华身子坐直:“‘某个人’指的就是小元?”

“是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自从小元死后,就没有死者出现——因为‘规律’本身已经不在了!”

陆华张着嘴愣了半晌,问道:“但是,这仅仅是你的推测吗?有没有什么判断的依据?”

杭一说:“第一,董曼妮在候车室就跟小元母子接触,我不认为是无意义的。即便上了车后,她也一直跟小元保持紧密关系;第二,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有人死亡后,董曼妮都尽量不让小元知晓。当我们找到她,说出我们猜测的规律时,她也把小元母子支开了。本来我以为,可能是她不想让小元接触这些可怕的事情。现在想来,也许另有含义,那就是——她要想方设法避免小元知道,其实这些死去的人跟他做的某件事有关系!”

“嗯,有道理!”陆华有些激动地说,“我明白了,小元每天在做的这件事,就是‘死亡规律’!”他又瞬间陷入困惑。“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就只能问她母亲了。”杭一站了起来,同时看了一眼手表。“要快,还有半个小时了。”

两人朝小元的母亲走去。小元的尸体此刻安放在下铺,母亲守候在他身边,悲伤而慈爱地看着他的小脸,这画面让人心碎。但时间紧迫,杭一无法多愁善感了,他走过去说道:“大姐,有几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请您务必要回答我!不然半个小时后,火车上的人都会死!”

小元的母亲木然地抬起眼帘,望着杭一。

杭一说:“从上火车以后,小元做过些什么事情?我是说,他有没有每天持续做某件事?吃饭、睡觉这些除外。”

小元母亲神情呆滞地摇着头。杭一着急地问:“请您好好想想,他有没有每天坚持做某件事,而且一天当中只做一次?”

小元的母亲还是摇头。陆华扭头瞥了一眼躺在斜对面上铺的董曼妮,发现她坐直了起来,望向这边。陆华的心攥紧了一下,本能地感觉到,董曼妮的注意说明他们找对方向了!

杭一焦急地等待着小元母亲的回答,但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似乎也万念俱灰,对全车人的性命也不在意了。她俯下身去,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脸,眼泪又夺眶而出:“小元,你到那个世界也好。天堂里没有疾病、灾害和死亡,你可以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那里,玩玩具、吃糖果、和天堂里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这番话让旁边的每一个人都心酸难受,忍不住黯然泪下。杭一看出来,他没法从小元母亲这里,获得什么实质性的信息。他站起来,长叹一口气,打算想别的办法。

突然,他脑子里划过一丝电流,扭过头,望着小元的母亲:“刚上火车的时候,你说过,小元现在正在换牙齿,不准他吃糖,对吧?”

小元的母亲抬起头:“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话,太残忍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杭一道着歉,但他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抓着陆华的手臂,把他带到远一点的地方。陆华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火车上发生暴乱的时候,小元非常害怕,他曾说了一句——‘妈妈,是不是死了之后,就不能吃糖果了’,你记得吗?”杭一急促地说。

“嗯。”陆华快速地点头。

杭一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糖果!小元在换牙齿,本来就不能吃糖果的。但他为什么要说‘就不能吃糖果’了呢?而且在这之后不久,小元就死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陆华瞪大眼睛,毛孔一阵阵收缩:“你认为,‘糖果’就是死亡规律?!”

“对,但我还差一样证据,只要找到了这样东西…”杭一来不及解释了。手表上显示,时间只剩最后15分钟了。

杭一再次走到小元母亲的身边,蹲下来对她说:“不管你有多伤心,你一定要帮我拯救这一车的旅客,还有你自己。现在我没时间解释了,请你把小元的那两样玩具给我!”

“…什么玩具?”

“就是‘大姐姐’奖励给他的那两样东西!”

听到这句话,董曼妮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她脸色苍白地从上铺下来了,紧张地望着杭一。

小元母亲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照做了。她伸手到小元的裤包,摸出了董曼妮给他的第二件玩具——一个金属的飞机模型。但是,第一件玩具却找不到了,她说:“那个塑料小汽车,不见了。”

杭一迅速回忆着,刚上车的时候,小元向他们展示过这个玩具小汽车。而另一个细节是——小元死后,董曼妮跪在他面前,摸了他的小脸和小手…杭一倏然明白了。他最后求证道:“那个塑料小汽车,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

小元母亲困惑地说:“就是一般的小玩具,超市里都能买到的那种。我没有仔细看过…小元把它当成宝贝一样,一直不让我看。”

说到这里,杭一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站起来说道:“原因是,那个塑料小汽车是中空的,里面有七颗糖果!”

这时,趴在窗前的韩枫大叫道:“杭一,火车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到达了!我几乎都看见莫斯科火车站的站台了!”

杭一转过身,直面董曼妮,从她惊恐的表情中,他知道对方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在火车即将到站的最后一两分钟内,他大声说道:“董曼妮,从一开始,你接近小元,就是想利用这个喜欢你这‘大姐姐’的天真单纯的孩子,用他来制定‘死亡规律’!你奖励给小元的小玩具,是所有超市都能买到的‘糖果小汽车’,里面有7颗糖果。因为小元在换牙齿,所以你大概叮嘱过他,每天只能吃一颗,而且不能让妈妈和其他人看见,必须偷偷吃。而他每次吃糖果的时间,小时对应的是车厢号,分钟对应的是车票上的…”

“别说了,杭一。”董曼妮脸色惨白,嘴唇发乌,她的生命力似乎在杭一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被吸走了。她吊着最后一口气说,“这场赌局,你赢了。但我不是败给了你,而且败给了我自己。我始终无法克制感情,留下的那一滴泪水,成为你们的重要提示。这大概是我无法成为‘神’的原因吧。人类始终摆脱不了自身的局限性,会因为感情而让自己送命。而你,迟早也会跟我犯同样的错误…真是,愚蠢…”

说完这番话,她倒在地上,死去了。逐渐减速的火车也在雅罗斯拉夫斯基站火车站的站台旁停下,几乎同一时间。

杭一拭擦了一下额头上浸出的冷汗,这次的际遇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他愣愣地站在董曼妮面前,还没从这份惊悚中回过神来。如果不是一瞬间充盈体内的力量提醒着他,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升到3级了。

(女46号董曼妮能力“规律”——死亡)

第二十三章 美女来袭

火车停稳之后,经历了数个惊心动魄的日夜的乘客们,简直就像从战火纷飞的前线逃亡到了和平之地。他们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拿上行李准备下车,但是一看窗外,傻眼了。

雅罗斯拉夫斯基火车站的站台上,几十个荷枪实弹的俄国士兵端着枪守在每一节车厢的门前,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用英语喊道:“banningopenthedoor!allthepeopleonthetrain,arenotallowedtogetoff!(禁止打开车门!火车上的所有人,一律不准下车!)”

杭一愣了几秒,遂明白了。这列直接从北京冲到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火车,没有经过任何入境检查,俄罗斯军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辆列车被恐怖分子劫持了。

由于董曼妮已经死去,之前陷入失魂状态的雷傲、舒菲和辛娜都已经恢复了,除了饿得前心贴后背之外,没有大碍。看到车窗外这幅光景,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辛娜不安地说:“糟糕,看这样子,不经过详细的检查和危险排除,是不可能让我们下车了。”

“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火车上死了7个人的事。”陆华同样忧虑地说,“一旦军方得知这事跟我们有关系,我们肯定会被这些士兵带走,接受严厉盘问,估计不可能把我们放走了。”

季凯瑞说:“我的超能力可以控制所有‘武器’,我们现在就下车,也不可能有一颗子弹射中我们。”

“没错,这些普通的士兵,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雷傲“睡”了好几天,正想活动筋骨,他左右晃动脑袋,颈椎骨劈啪作响,看样子准备大干一场。

“你可千万别胡来,”陆华说,“不管我们的超能力有多强,都不可能是整个俄罗斯军方的对手。这是在国外,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陆华说得对。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超能力,太引人瞩目了。”杭一说,“国际新闻都会报道这件事,我们的超能力也会暴露在全世界的人面前。”

“那怎么办?不会真的束手就擒,让这些士兵把我们带走吧?”韩枫问。

舒菲思考了片刻,说道:“我试试能不能把这些士兵引开。”

她走到车窗前,盯着站台远处一个往相反方向奔跑的俄罗斯年轻人——也许是一个急于登上某列火车的旅客。舒菲暗暗对守在外面的士兵们发动超能力,手指指向那个奔跑的人,说道:“目标锁定。”

霎时间,几十个士兵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那个军官手势一挥,喊了一句听不懂的俄语,大兵们端着枪朝那人跑去。

“我把前面一个奔跑的人设为他们的追踪目标,也许我们能趁此机会赶紧下车。”舒菲说。

“干得好!”韩枫说。

这时,火车上的人发现守在外面的士兵们都跑开了,急于下车的他们,一齐呼喊着要求下车,整个火车闹翻了天。列车长无奈,只得打开车门。

杭一等人赶紧随着人群挤下火车,匆匆离开站台。混入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几分钟后,他们彻底离开火车站,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终于舒了一口气。

杭一有点担心那个莫名其妙成为追踪对象的人,问舒菲:“那些士兵抓到那个人会,会怎么样?”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我的能力范围了,估计会茫然一阵,不会把那个人怎么样的。”

杭一放心了:“那就好。”

“比起关心不认识的人,还是关心下我们吧,杭一老大,我已经饿得快走不动路了。”雷傲诉苦。

“别说你,我都饿坏了。火车上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韩枫说,“赶快找家俄罗斯风味的餐馆,我请大家饱餐一顿!”

“得先把人民币兑换成卢布才行。”陆华提醒。

莫斯科的建筑和街道充满独具特色的欧式风格,但俄罗斯这国家仿佛跟英语有仇,除了少数大酒店,大街小巷都看不到英文字。对于完全看不懂俄文的杭一等人来说,简直苦不堪言。好不容易,韩枫终于找到一家旅行社,这里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会说英语。韩枫用蹩脚的英语跟他沟通了半天,对方终于明白他们想要兑换货币,答应帮他们兑换,只是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这俄罗斯小伙的办事效率挺高,不到半个小时,就到银行将5万人民币兑换成了43万卢布,韩枫给予他一定的报酬,又咨询了附近的餐厅。俄罗斯小伙给他们推荐了附近一家叫做“chemodan”的西餐厅。

按他所指的方向走了十五分钟,到达这家餐厅。一行人早已饥肠辘辘了。特别是雷傲,他感觉自己又经历了一次异空间事件。

负责领位的侍者将他们带到长餐桌旁落座。这家餐厅的服务员都会说流利的英语,沟通不是问题。大家结合菜单上的图片和英文点了一大堆美食:雪松坚果鹿肉、白鲸鱼子酱、金奖猪扒、黄油鸡卷、奶酪煎饼…韩枫还点了俄罗斯人最喜欢喝的伏特加和果酒。

富有创意的食物和难以置信的美味给每个人带来了愉悦的就餐体验。他们举杯庆祝躲过火车上的一劫,有惊无险地全员到达莫斯科。度过了火车上紧张的六天六夜后,他们需要放松一下。当辛娜了解到在座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来俄罗斯之后,提议暂时忘记任务,在莫斯科好好玩上一天。她很想参观克里姆林宫,也期待能漫步于有500年历史的阿尔巴特街。

米小路、舒菲、雷傲和韩枫当即表示同意,杭一和陆华也不反对。只有孙雨辰和季凯瑞两个人没表态。季凯瑞默默吃完东西,用餐巾抹了下嘴,说道:“真不想扫你们的兴,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思考一个问题——董曼妮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她是旧神派来刺杀我们的刺客。这意味着什么?——旧神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而且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他派人狙杀我们,明显是不希望我们获知他的秘密。

“现在董曼妮失败了,你们觉得旧神会就此罢休吗?恐怕下一个袭击者已经出动了。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想像普通游客一样去景点游玩?”

这番话让众人沉默下来。虽然确实扫兴,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残酷的命运让他们无法停歇,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生活。杭一吐出一口气:“季凯瑞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不该松懈,最好在下一个袭击者出现之前,找到能揭示旧神秘密的事物!”

说完,他望了舒菲一眼。舒菲明白了。她之前只感应到大概的目的地是莫斯科。现在,则需要更详细准确的地址。

韩枫把“意念照片”交给舒菲。舒菲启动超能力,由于距离目的地已经比较近了,她很快就感应出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莫斯科西南方向37公里的一个小镇。但是…我不知道这个镇的名字。”

“我有办法。”陆华打开手机上的谷歌地图,让舒菲指出这个小镇在地图上的位置。舒菲很快就指出了:“这儿。”

陆华询问服务员,男侍者礼貌地告诉他,地图上的这个地方是特罗伊茨克镇,是莫斯科郊区的一个小镇。

知道地名就好办了,陆华使用谷歌地图的路线查询功能,得知从当前位置前往目的地,需要先乘坐地铁,再转前往特罗伊茨克镇的定向小巴士。路程大概两个多小时。

现在是中午两点过,顺利的话,到达特罗伊茨克镇应该是下午。杭一决定立刻出发。

这顿饭居然吃了四万七千卢布,折合人民币五千多元。同伴们再次感叹和韩枫同行的重要性…

莫斯科地铁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地铁之一,并被公认为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地铁。刚走进地铁站,杭一差点以为误入了某个艺术殿堂。地铁站的建筑造型各异、华丽典雅。五颜六色的大理石、花岗岩、陶瓷和五彩玻璃镶嵌各种浮雕、雕刻和壁画装饰,照明灯具是巨大、奢华的水晶吊灯,整个地铁站看起来就像富丽堂皇的宫殿。

对于不会俄语的他们来说,看似简单的一趟短途旅程实质举步维艰。总之,经历了地铁坐过站、问路受挫和寻找定点班车等一系列辗转后,他们终于坐上了前往特罗伊茨克镇的小巴士,时间比预计的多耗费了接近两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还好路线上显示,到达特罗伊茨克镇只需要一个小时路程。

孙雨辰的座位旁边是一个俄罗斯男人,挨着窗。刚坐下来一会儿,一个十八、九岁的亚洲姑娘从后排走过来,她盯着孙雨辰看了几眼,神情中有些让人读不懂的意味。随即,她用俄语跟坐在孙雨辰旁边的俄罗斯男人交谈。孙雨辰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和手势中,大概猜到意思是,亚洲姑娘说自己有点晕车,希望能跟俄罗斯男人换一下座位,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姑娘皮肤白皙,眼睛水灵清澈,一张樱桃小口,乌黑秀丽的长发。典型的东方美人儿。俄罗斯男人无法拒绝美女的要求,同意了跟她换座位。

亚洲姑娘坐到孙雨辰旁边,微笑着说:“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孙雨辰略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异地他乡,居然碰到一个会说汉语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他问道:“你是中国人?”

“是的。”姑娘大方地伸出手,“海琳。”

孙雨辰和她握了下手:“孙雨辰。”

“你还没问答我的问题呢。”海琳眨着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