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娜自己也躺到了一间单人病房的床上，但她怎么都睡不着。她想到自从米小路染病后，杭一几乎都是每隔一会儿就去照顾他一次。现在杭一也病倒了，照顾病人的任务，必须由自己来承担。
想到这里，辛娜戴上口罩，从医药室里拿上酒精和冰袋。现在其他人都在各自的房间睡觉。她一个人来到米小路所在的隔离病房。
米小路并不知道杭一也被传染了。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杭一了。他烧得非常厉害，头昏昏沉沉、想吐。潜意识告诉他，他可能挺不过去了，他快死了。
恍惚中，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米小路的视线一片模糊，高烧让他看不清来者是谁，只是凭以往的经验，杭一又来照顾自己了。米小路满足了，临死之前，能和杭一待在一起，已是他最大的幸福。
“杭一”像往常一样为米小路更换冰袋，并用酒精拭擦他的身体。米小路感动幸福的同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而罪恶的念头。
反正都要死了，我还顾忌什么？我选择这个超能力，不就是为了能让杭一哥爱上我吗？就算这不是真爱，但只要能跟他温存一刻，死了也值得了。
这疯狂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在米小路的头脑中滋生、蔓延，将他的理性全部覆盖，掩埋。其实正常情况下，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将致命的病毒传染给杭一。但他的头脑被持续几十个小时的高烧烧得不正常了，也失去了判断力和自控力。高烧融化了他所有的道德、理智和是非观，只烧出了火一般的**。这把火不但被点燃，还烧得如此旺盛，根本不可能熄灭了。
不管了。我要你。你的拥抱、亲吻、身体和你的全部！我要和你融为一体，然后就算坠落地狱，也永不后悔！
以米小路目前的状况，本来已经没有体力启动超能力了。但欲念喷薄而出的同时，竟令他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惊人力量。他的超能力第一次运用到最高峰，目标直指面前的“杭一”！
辛娜用酒精给米小路的身体擦拭着酒精。米小路的上衣之前就已经脱掉了，裸露着火一般烫人的身体。辛娜当然不可能感觉到米小路内心思潮汹涌，她只看到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还以为是病症的表现。没想到的是，米小路倏然抓住她的手，捂到自己的胸前。辛娜一惊，来不及做出反应，“情感”已经被彻底控制了。
有件事，是米小路自己都不知道的。由于他使用超能力的场合不多，加上平常也没有刻意锻炼，导致他对自己的能力“情感”缺乏足够的认识。事实是，“情感”这种精神控制类的超能力，的确没有“武器”、“气流”那么凌厉，能够一招夺人性命，但正因为此，也许这场游戏的设计者出于平衡的考虑，将精神控制类的能力设计得格外强大。一旦中招，产生的效果将非常惊人。（段里达的“惩戒”就是例子。当初房琳中招后立刻跳楼而亡也说明了这一点。但米小路没有深究。）
辛娜望着米小路的脸庞，只感觉无限的爱意像山洪暴发般喷涌而出。她完全惊呆了，她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如此深刻地爱上一个人，甚至不知道人类的爱情会达到如此境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全部，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她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为他轮回转世永不分离。他们必须结合，这是表达爱意最美好而深刻的方式。她当然做梦都想不到，这是超能力的作用。
米小路解开“杭一”的扣子，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褪去，露出想象中性感的躯体。对，想象中的，或者说是幻觉中的。他的头脑完全不清醒，当下的一切就像黎明前若即若离的美梦，随时都可能醒来，却正因如此，才必须紧紧抓住！
米小路抓住了“杭一”的双臂，“杭一”也紧拥着他，身体和嘴唇一起贴了上来。“杭一”的手指深深地抓进米小路的背里，带来幸福的痛楚。两具**的躯体缱绻、缠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终于，米小路被这种剧烈的、难以承受的幸福感击倒了——回光返照的力量也终到尽头。他带着幸福的迷醉昏了过去。这场荒诞而错乱的美梦，终于破碎了。
随着米小路的昏厥，超能力自然而然解除了。辛娜倏然惊醒，惊恐万状地发现自己紧贴在米小路的身上，身体几近全裸。她全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随之而来的耻辱感简直令她想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只是一边流泪，一边颤抖，慌乱地穿上衣服，打开隔离病房的门，落荒而逃。
孙雨辰正好打开房门出来，看到辛娜跑回自己房间的最后一个身影。他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事，走到米小路的病房面前，透过玻璃，看到米小路**着身体，昏迷不醒。
孙雨辰赶紧戴上口罩走进病房，他试探米小路的鼻息，松了口气，庆幸他还活着。他帮米小路盖好被子，却看到了枕头和被单上辛娜遗留的几根长发，以及被揉乱的床单，还有打碎的酒精瓶子和踢翻的冰桶。他不敢相信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孙雨辰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场，然后迅速返回自己的房间。他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发现的秘密。
第三十二章 两个选择
季凯瑞和舒菲开着商务车离开医院。舒菲感应到了变成行尸的房琳的位置所在，告知季凯瑞行驶方向。行尸们遍布街道，他们无暇清理，一路上撞飞了若干个行尸。车子转过一个街角，舒菲说：“就在这条街前面不远的地方！”
季凯瑞停车，拿上枪，对舒菲说：“我们步行过去。”
两人跳下车，谨慎地朝前面移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以防行尸突然从某个商铺里冲出来。但奇怪的是，这条街安静和安全得不正常，之前经过的每条街道上，都有行尸出没，唯独这条街，居然一个行尸都没有。
不，并非如此。他们很快看见，前面一家超市的门口，有一个只剩上半截的行尸。显然这就是雷傲和陆华他们来过的那家超市，据说雷傲把偷袭他的女行尸斩成了两截——看来它果真还在这里。
季凯瑞和舒菲靠近那个只剩上半身的行尸，绕到正面端视它的脸。虽然这行尸的脸已经有些腐烂了，但舒菲还是认出了它。她捂着嘴说：“没错，真的是房琳。”
季凯瑞注视着昔日同一个补习班的同学，虽然曾是敌人，但此刻的惨状仍令人触目惊心、不忍卒睹。它只剩腰以上的部分，肠子和内脏流泻在外，脸部的肉腐烂得快往下掉了。可即便如此，它仍没死透。空洞的双眼注视着他们，双手向前伸着，试图抓住面前的活人。令人恐惧的是，即便已是这幅模样，它仍然拥有从地狱带回来的超能力。季凯瑞相信只要被它的手触碰到，立刻就会感染sars病毒。
舒菲看不下去了，她把脸扭过去，对季凯瑞说：“让她彻底解脱吧，太可怜了。”
季凯瑞却察觉到了异常之处，他目光搜索周围，说：“她的下半身哪去了？”
舒菲猜测：“被别的行尸拖走，或者是吃了吧？…有什么不对吗？”
季凯瑞说：“不但是房琳的下半身，还有别的行尸的尸体呢？雷傲他们来到这条街的时候，不可能一个行尸都没遇到。他们肯定是杀了一些行尸的。但这条街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警觉地说，“我怀疑在我们到来之前，就有人来过这里。”
舒菲紧张起来：“难道对手猜到我们会来这里，布下了陷阱？”
季凯瑞没有说话，仔细环顾周围，查看是否有诈。
舒菲犹豫地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都到这里了，总不可能无功而返。”季凯瑞不再迟疑，他退远几步，举起榴弹发射器，对准变成行尸的房琳。“轰”地一声巨响，发射出的榴弹将房琳的半截身体炸成了碎片。
然而，这声巨响似乎唤醒了不远处的一些东西。季凯瑞和舒菲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轰轰”的声音，甚至感觉地面在微微震动。
季凯瑞顿了几秒，突然拉住舒菲的手朝商务车的方向快速跑去，嘴里喊道：“快跑！”
她们刚刚跑出去五十多米，这巨大的轰鸣和震动就已经逼近了。舒菲回头一看，吓得心胆俱裂——几十上百头俄罗斯牦牛正从街道的另一头狂冲过来。它们体型庞大，爆发力惊人，头上的尖角和脚下的铁蹄令它们所向披靡。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大象也会被这群发狂的牦牛当场撞死。
季凯瑞清楚，不管再强的武器，都不可能同时干掉这么一大群牦牛。要想活命，唯有奋力奔逃。
“你能不能用超能力改变他们的追踪目标？！”季凯瑞一边狂奔，一边问舒菲。
“不行，我控制不了这么多！”舒菲惊恐地喊叫着。
“那就快跑！上车！”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这种情形下，就算躲进某家商铺，牛群也能瞬间将这家店铺踏平。没有任何门或障碍物能抵挡住它们的冲撞。
季凯瑞先一步跑到了商务车旁边，迅速拉开车门，冲舒菲喝道：“快！我们要被撞飞了！”
舒菲仅仅慢了一秒，也几乎是致命的。季凯瑞不敢再等了，他伸出手一把拉住舒菲的手，猛地一脚油门，在车子开动的同时将舒菲拉进了车里。
然而这辆商务车不是法拉利跑车，道路也不是f1赛道，即便开到最高速度，也甩不掉后面的牛群。还要时刻注意拐弯避免撞墙，否则发生车祸，也是死路一条。这场追逐危机四伏、惊心动魄，驾驶者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导致车毁人亡。
舒菲坐在副驾，不断回头看车子和牛群的距离。她发现牛群跟他们只有不到五十米了，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拉进，尖叫道：“快呀！不然我们要被撞飞了！”
“没办法再快了！用枪射击它们！”
舒菲端起霰弹枪，季凯瑞吼道：“用榴弹发射器！抓稳，千万别脱手！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舒菲吃力地端起重量不轻的gm94榴弹发射器，半个身子伸出车窗外。但她发现，要开枪射击这些牦牛，实在是太困难了。车子在不断拐弯和颠簸，她能拿稳这把重武器不脱手掉落，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瞄准牛群开火。她焦急地朝季凯瑞喊道：“我瞄不准它们！”
季凯瑞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不敢有丝毫分心，他暴喝一声：“你能办到！”
这声暴喝仿佛醍醐灌顶，舒菲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运用超能力。她不再试图瞄准牛群，而是盯着它们，说道：“目标，锁定。”
随即，她朝空中胡乱发射一颗榴弹，这颗榴弹却自动拐弯向目标射去。“轰”地一声巨响，最前面的几头牛被击中了，炸得血肉模糊。
舒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攻击方式，信心大增。她又接连发射了好几颗“跟踪飞弹”，颗颗命中。车后的牛群被炸死炸伤一大片。前面倒下的牛阻挡住了后面那些牛，牦牛们跌倒撞翻，乱了方阵，没有再继续追上来了。
终于解除了危机，舒菲和季凯瑞都松了口气。季凯瑞减慢车速，冲舒菲竖起大拇指。
刚才那一番夺命逃亡，完全为了逃命，季凯瑞根本不知道自己开到何处了。好在有舒菲导航，车子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后，开回了医院。
季凯瑞下车后，锁好铁门。他们正要进入医院大楼，一个人从楼上飞了下来，正是雷傲。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雷傲降落在季凯瑞和舒菲面前，说道：“你们办到了，谢谢！”
舒菲问：“杭一他们呢，也康复了吗？”
第三十二章 两个选择 2
“是的。”杭一、陆华和孙雨辰他们也从大楼里走出来。杭一说，“真是多亏你们了。”
舒菲欣慰地舒了口气，对杭一和陆华说：“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你们恢复不了呢。因为你们不是直接跟房琳接触，而是被雷傲传染的。”
“sars病毒本来是不该存在的，是房琳用超能力制造出来的，她被消灭后，病毒自然也就消失了。”杭一说。
“真的是房琳？”陆华难以置信地问，“她变成了行尸，还能使用超能力？”
“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只是一个具有超能力的特殊行尸。”舒菲说，“有人在操纵和控制她，就像是从地狱召唤来的恶鬼。”
“恶鬼还不止这一只。”季凯瑞说。
孙雨辰注意到季凯瑞和舒菲惊魂未定，问道：“你们遇到了什么？”
季凯瑞和舒菲对视一眼，说：“记得在墓地里我们遭遇的狼群袭击吗？我们刚才遇到了更猛的，一百多只牦牛的攻击，差点就没命了。”
“狼、牦牛…”陆华骇然道，“有人在操纵‘动物’攻击我们，难道是…”
“阮俊熙。没错。”季凯瑞说，“他也变成行尸了。我们在海岛上遭遇动物袭击的时候，阮俊熙尚有理智。现在，他和那些发狂的动物一样，成为没有任何感情和思维的怪物，只为把我们一起拖进地狱。”
“该死的！即便死了，也不让他们安宁。我要把这个控制‘死亡’的家伙碎尸万段！”雷傲愤恨地说。
“总之形式十分严峻，我们要提防的绝不只是行尸那么简单。必须随时保持警惕，应对各种各样的袭击。”季凯瑞说，“变成行尸的超能力者，可能不止房琳和阮俊熙两个。”
“不管怎么说，你们辛苦了，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杭一说。
“辛娜和米小路呢？”季凯瑞发现人群中少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就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杭一说，“小米刚刚恢复，精神状态还不太好。辛娜一直在照顾病人，也累坏了。”
季凯瑞点了点头，一群人朝住院大楼走去。
米小路坐在房间的床上，神情惘然。疾病消失后，他发现自己还活着，并想起了一些事情，这让他比死了更恐惧。他隐约记得那个“梦”的内容，并意识到被他用超能力控制情感的人并不是杭一。因为他清醒之后才得知，杭一后来也被送进隔离病房了，根本没有来照顾过他。而做这件事的，是…
正思索着，房门被推开了，辛娜走进来，并迅速关闭房门。
辛娜一言不发地走向米小路，拔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对准米小路的额头。
米小路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此刻解释和申辩都失去了意义。况且即便对象没有弄错，他对谁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可饶恕的。
米小路闭上眼睛，说道：“开枪吧，我死了也好。”
辛娜举着枪的手悬在空中很久，她狠狠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泪水涟涟，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不起。”米小路说，“我烧糊涂了，没想到是你。”
辛娜想到了他本来想下手的对象是谁，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米小路没有说话。他在心里说了一句。骂得好。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原谅你。”辛娜举着枪说。
“我知道，请便吧。”米小路再次闭上眼睛。
辛娜却缓缓放下手枪，说：“我给你两个选择。”
米小路抬起眼帘，望着她。
“第一，你自己离开。”辛娜说。
“离开？到哪里去？”米小路问。
“这是你的事，总之你离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辛娜说。
“第二个选择呢？”米小路问。
“我把这件事告诉杭一和其他人，让他们决定怎么办。”辛娜说。
米小路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当然能想象出后果是什么，杭一暂且不说，光季凯瑞，就不可能饶得了他。
“选吧。”辛娜说，“不要让我帮你选。”
米小路深吸一口气，说：“我会离开的，但不是现在。这次事件之后，如果我还活着，我自然会消失在你们的视线内。你放心吧。”
辛娜盯着他看了十几秒钟，把手枪别到腰间，转身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内鬼
随着杭一、雷傲等人的康复，同盟成员们再次成为“满血状态”。对杭一来说，这就如同rpg游戏中，在旅馆住了一夜后，所有受伤和中了各种异常状态的同伴们，都恢复成了hp、mp全满的最强状态。经历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件，终于该进入最终目标了——前往神秘的“藏书阁”所在地。
他们向医生们告别，开车离开医院。除了揭开旧神的秘密，他们还背负着另一个使命——解除这次的‘丧尸危机“——为了这些曾帮助过他们的善良的俄罗斯人。
舒菲感应到目的地只有几公里的直线距离。她坐在副驾，帮开车的季凯瑞导航。车子渐渐向镇外的乡村驶去，映入眼帘的是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麦田、绿树、野花和农场组成了令人陶醉的绝美风景。更重要的是，他们刚刚驱车离开医院的时候，道路上还时不时有行尸出没，进入乡村之后，竟然没看见一个行尸了。仿佛就连行尸，也不忍心破坏这纯美的田园风光一般。
开了二十多分钟，舒菲指着前方山坡上的一所庄园说道：“就是这里了！”
和奢华的、巴洛克式的贵族庄园不同，眼前的这所庄园，显得古朴、沉静而又不失大气，隐隐透露一股不凡气度。它建在地势较高的山坡之上，可以想象，每天清晨从卧室推开窗户俯瞰这片如梦幻般美好的田园景致，是多么令人陶醉的一件事。
车子开近之后，众人更是感受到了这所庄园的优美。整个庄园的占地面积约有一千平方米，高度是两层。而无论庭前树丛，还是屋前花圃，都十分自然地由一个地带过渡到另一个地带，让整个庄园被绿树和鲜花簇拥，却又顺应环境，不显突兀。毫无疑问，这是精心设计的园林艺术，是庄园主人高尚情操和高雅品味的体现。
自从来到俄罗斯，或者说自从启程开始，杭一等人就不断遭遇各种危险袭击，经历各种艰难险阻。跟野兽搏斗，跟病毒抗争，跟行尸拼杀，几乎忘了人世间还有美好事物存在。这个庄园唤起了他们对美的渴望，仿佛一道阳光照进了他们心底。
只是，杭一没有忘记，他们不是来度假的。这个地方，隐藏着旧神的秘密。也就是说，可能隐藏着前所未有的危险。
季凯瑞在庄园前面的草坪上停车。他用超能力把霰弹枪和榴弹发射器变成了两个烟盒大小的铁盒子，揣进衣服口袋。他不想让这些武器成为阻挠他们进入庄园的理由。
下车之后，一行十人朝庄园大门走去。花园到大门的这段路，白杨夹道、丁香扑鼻，怎么看，庄园主也不像是凶恶之人。这里更不像危机四伏之地。
海琳上前叩门，完全出乎意料的，屋主几乎没有询问来者何人，就直接打开了大门。一个五十岁左右、衣着得体的男人站在门口，打量了这群人一番，用俄语礼貌地说道：“我是这里的管家，请问各位是？”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杭一已经跟海琳商量过该怎么说了。显然他们不可能把如何从中国专门来到此地，以及真实目的进行详细说明。海琳用俄语说道：“我们是从中国来这里旅游的游客，结果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您知道行尸的事情吧？”
“行尸？”管家倒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主人管它们叫活死人。”
“一个意思。就是那些可怕的家伙。”海琳说。
“你们被袭击了？”
“不止一次。然后我们弄到一辆车，开到了乡村来，看样子这里还没成为行尸的天下。”
“确实。不过我们因此而不敢到镇上或其他任何地方去。”
“相信我，这是正确的选择。”
“请进吧。”管家做了个请的姿势。“其实主人刚才在二楼上就已经看到你们了，猜到你们可能是从镇上逃到这里避难的。主人宅心仁厚，让我请你们进来。”
“真是太感谢了。”海琳说。
海琳把刚才对话的内容告诉同伴们，杭一等人感到幸运和感激。他们跟随管家进入屋内。
室内的装饰和布置是典型的欧洲古典风格，木质地板上铺着地毯，石膏雕像和反应欧洲中世纪生活的古典油画让屋子富含文化气息和历史厚重感，多数家具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产物。这所庄园里里外外都尽显老式建筑的韵味和风格，而且能看出，主人在竭力保持和维护着这一切，显然这份传统和古老是他的骄傲。
孙雨辰内心激动不已，这栋房子给他的感觉，和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个画面完全吻合。他深信这就是意念指引他们来到的地方，其中的一间屋，必然有那排书架，和某本跟旧神关系重大的古书。
杭一等人欣赏屋内陈设的时候，庄园主人从木楼梯上走了下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头发和胡子花白，精神状况良好。杭一等人纷纷向主人点头致意。
除了老庄园主之外，女主人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也从二楼下来了，还有从一楼房间里出来的另外三个人。女主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是一个朴素而温和的老太太；两个孩子中，大儿子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小女儿二十多岁，都有着很好的仪态和教养；三个家丁中，年纪稍长的是园丁，中年妇女和年轻女孩是佣人——这些都是老庄园主依次介绍后，海琳再告知杭一等人的。
老庄园主名叫普拉东，他邀请客人们坐在壁炉旁的鹿皮沙发上，佣人为他们端上咖啡和红茶。看得出来，这个家里的成员对镇上行尸爆发的事情十分关心。他们之前也看到过行尸，但只是在镇子边缘，当时调转车头就离开了，并没有和行尸直接接触。之后，就只在电视和电台的报道中了解情况，并获得警告，千万不要靠近特罗伊茨克镇。
海琳把从迄今为止的经历选择性地告诉了他们，保留了关于超能力的部分。庄园主对他们的遭遇表示同情，也对镇上的状况感到忧心。同时，男女主人都大方地表示，这所庄园十分安全，且食物丰足，可供住宿的房间更是有十多间。欢迎他们在此居住避难。
杭一他们表示由衷地感谢。戴眼镜的年轻女佣把他们分别带到自己的房间——每人一个单独的房间，都在一楼。老庄园主的大儿子请海琳转告他们，在此不必拘谨，尽管在客厅、餐厅自由活动。
杭一听出，这是话中有话。表面上看，主人不介意他们“自由活动”，但实际上却限制了活动范围——除了自己的房间，就只有客厅和餐厅。这是一种礼貌而含蓄的提示，暗示他们不要去往二楼或其他地方。
杭一进入自己房间后，坐在皮椅上出神。这种状况，或者说进入“最终目的地”的顺利程度，是他没有想到的。从踏上前往莫斯科的火车到昨天，他们都在经历各种埋伏和袭击，几乎已经适应这趟危机四伏的旅程了，也做好了“最终一战”的心理准备。他之前猜想过各种可能性，比如藏书室的所在地，是一个阴森可怖的地下宫殿，或者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堡垒，甚至是有毒蛇猛兽守卫的城堡。就算是像这个庄园一样的正常建筑，也起码会有举着枪不准他们靠近的守卫们。但是，和他的预想完全不同。他们不但被礼貌地请进屋，还被主人视作上宾。受此礼遇，反倒让人心中不安…
正思忖着，传来敲门声。杭一说了声“请进”，孙雨辰和陆华推门进来了，将门关拢。
孙雨辰看来迫不及待，对杭一说：“我用意念感应到的地方，绝对就是这里。虽然还没看到那间藏书室，但这房子给我的感觉错不了！”
杭一说：“就算如此，我们初来乍到，主人家又对我们如此礼貌客气，难道我们立刻就在各间屋子寻找‘藏书室’——未免太失礼了。”
孙雨辰着急地说：“那要怎样呢？难道我们在这里住上个十天半个月，才委婉地提出要求？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旧神的掌握之中，他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达到目的的。我们必须在刺客出手之前，尽快找到‘关键事物’！”
杭一承认孙雨辰说得没错，但这番话也引起了他更深一层的思考。他皱起眉头，呐呐道：“我们才上火车，还没来到莫斯科，旧神的刺客就已经出现了，足见他急切想要除掉我们。后来的‘行尸事件’显然也是如此。但现在，我们已经来到最后的目的地，旧神那边反倒风平浪静了…你们不觉得这不合逻辑吗？最后关头，旧神不可能毫不作为，任由我们揭开他的秘密吧？”
陆华思索着说：“会不会是这样，旧神其实并不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他可能也想不到这座庄园和他的秘密有何联系。所以，他出于好奇，很想知道我们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暂时让袭击者们不要出手。”
“有这个可能。”杭一微微颔首。
孙雨辰走近一些，低声说：“你们丝毫不怀疑庄园里的这些人吗？在他们和善的外表下，会不会暗藏杀机？”
杭一摇头道：“不大可能。首先他们既不是行尸也不是超能力者；其次，我们是今天上午才找到这个地方的。旧神不可能猜到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何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除非…”
“除非什么？”陆华问。
杭一不愿意说出这句话：“除非我们当中有内鬼。而且如果有的话，这个人只可能是…”
“海琳？”孙雨辰替他说了出来。
杭一对孙雨辰说：“你知道，这女孩从一开始出现，就令人生疑，包括她一直缠着你，并死活要跟我们一起。还有另外一点，我们和俄罗斯人之间的沟通，全靠她翻译，你能保证她告诉我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吗？”
孙雨辰缄默了，低头不语。
陆华问：“这么久了，她又一直黏着你。难道你就没使用读心术探索她的心思？”
孙雨辰说：“我当然用过，但她似乎在刻意回避，我没能探索到什么…”
陆华为之一怔：“刻意回避？难道她知道你会读心术？这怎么可能？”
孙雨辰再次陷入沉默，看起来十分为难。
杭一盯着孙雨辰，严肃地提醒道：“不要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让我们集体丧命。”
孙雨辰尴尬地说：“我知道，我会加倍注意她的。”
这时，房门再次轻叩。杭一打开门，年轻女佣站在门口，指着餐桌说了句俄语，估计是叫他们吃午饭了。
杭一点头答应。女佣离开之后，他对孙雨辰说：“吃完午饭，你让海琳间接提一下书的事，看主人会不会允许我们进入书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们不能完全信任她，但要跟主人沟通，也只能靠她了。”
孙雨辰点头。
午餐很丰盛，除了俄罗斯人代表欢迎的抹盐的面包，还有烩牛肉、腌鲱鱼、奶酪烤虾、鱼子酱和罗宋汤等传统美食。酒水方面，有伏特加、白兰地和起泡酒三种供客人选择。杭一等人举杯向主人表示感谢，然后礼貌地用餐。两位女佣在一旁为客人加菜和添酒。
餐后，出于礼节，舒菲和辛娜帮忙收拾餐具。女佣人赶紧请她们放下，表示这是她们的工作。但舒菲始终感到过意不去，坚持把一叠盘子拿到厨房。
然而，放好盘子后，舒菲却看到一只小老鼠从橱柜下面探头探脑地钻出脑袋，不禁说道：“哎呀，这么漂亮的家里，也有老鼠跑进来了。”
这时，正在餐桌旁收拾的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佣吓了一跳，手里的一个盘子也打翻了。可能她十分害怕老鼠，扭头惊恐地望向厨房。
杭一正好在那女佣的旁边，他和舒菲对视了一下。虽然都没露声色，但两人的眼神都流露出同一个疑问。
这个年轻女佣，听得懂中国话？
第三十四章 集体失踪
下午，老庄园主正好坐在客厅的壁炉前读着一本书——这倒是为搭话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理由。杭一、孙雨辰和海琳三个人走过去，海琳面带微笑，用俄语问道：“普拉东先生，您在看什么书？”
老庄园主向他们展示书的封面，是一本俄文版的《时空本性》。
“哇，好高深的书，我可看不懂。”海琳吐了下舌头，“请问您这儿有别的通俗易懂的书吗？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老庄园主笑着说：“可以啊，你们到我的书房来选吧。”
就和他们进入这所庄园一样，这事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仅仅一两句话，就获得了进入书房的许可。在老庄园主的带领下，三个人走上二楼，进入位于走廊最右侧的书房。
这个房间光线充足，左侧是一个由高档檀木制成的大书柜，一共七八层，每层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俄文书籍。老庄园主大方地说：“你们爱看什么书，就自己选吧。”
杭一和孙雨辰靠近书架，假装翻阅书籍，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孙雨辰微微摇头，杭一之前也看过那张“意念照片”，他们都非常清楚，这只是一间普通书房，并不是照片里阴暗、古老的“藏书室”。
“你们是中国人吧，都看得懂俄文书籍？”老庄园主问道。
海琳说：“我看得懂，我是蒙诺索夫大学的留学生。”
“那他们俩呢？”
海琳尴尬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老庄园主说：“那我这里可能没有适合两位男士看的书了，都是俄文的。”
海琳怕他引起怀疑，对孙雨辰说：“走吧，这些书你们都看不懂。”
孙雨辰迟疑一下，问道：“这个庄园里还有别的书房吗？”
海琳把这句话用俄语问了一遍，老庄园主笑道：“不好意思，只有一间书房。我之前可没想到会迎来中国客人呀。”
海琳告知孙雨辰和杭一。他们向庄园主道谢，离开书房。
下楼的时候，孙雨辰小声对杭一说：“很明显，这老头有所隐瞒，他没带我们进入真正的藏书室。”
杭一压低声音：“你确定那个藏书室就在这所庄园里？”
“百分之百。”孙雨辰笃定地说。
杭一想了想，对孙雨辰说：“我们去问问舒菲，也许她能感应到更具体的位置。”
孙雨辰和杭一来到舒菲的房间门口。孙雨辰突然意识到海琳还跟着他们，他对海琳说：“我们要谈点事情，你能先回房间吗？”
海琳看起来有几分不满，不过还是听话地回房了。
杭一敲舒菲的房门，门开了，他和孙雨辰进入房间，把门关拢。
舒菲问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