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啸无奈地看他一眼,只恨身上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堵住严培的嘴。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有冲动用自己的嘴去堵,不过这想法在脑海里闪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空气的温度在二十度左右,地上青草茸茸,树林郁郁葱葱,还有清澈的溪水流过。严培情不自禁地低吟:“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除了没有落英,还真的很像《桃花源记》里的情景。这一片树林里全是同一种树木,确实是“中无杂树”。

“你认识这是什么树吗?”

沈啸皱眉:“有点像苹果树,但又不一样…”

“嗯,英雄所见略同。”严培也觉得这叶子有点像苹果树,但明显比苹果树的叶片要大得多,“嘿,是不是夏娃偷吃的智慧之果?”

沈啸苦笑:“我不知道。”

严培又用光脚丫从草里踢出点东西来:“你看,这个其实不是珍珠。”

虽然那东西看起来很像珍珠,圆圆的,有珍珠的光泽,但是放在手里捏一捏就知道,比珍珠要凉还要硬。半透明的,倒有点像水晶。

“没准又跟硅有关。”严培随手扔了,“当初看《圣经》的时候我就有点奇怪,说上帝在伊甸园的地上洒满了金子、珍珠和红玛瑙,其中金子和玛瑙都是矿物,洒在地上很正常。可是珍珠是生物体内形成的,伊甸园里没提过有珍珠贝一类的生物,为什么会洒满了珍珠呢?你看中国的宝石里,还有一种叫做车渠,就是一种硕大的白色贝壳。但是《圣经》里没有提到过,倒是频繁地提到各种水晶类矿石。原来此珍珠非彼珍珠也。”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严培摸着下巴,又开始端详眼前的树林,“《圣经》里还说,伊甸园里有各种树木,开满各种奇花异卉,树上的果子还可以做为食物…为什么我们看见的树木却只有这么一种呢?果子又到哪里去了?”

沈啸想不出来:“也许现在不是结果的时候?”

“当初亚当和夏娃可是一直都有得吃啊…”严培摇头,“如果有一段时间不结果,这俩人岂不饿死了?除非…嗯,除非那些果实就是为了他们结的,既然没有他们,也就不需要结果了。”

沈啸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养只猫,当然要给它准备吃的,可是如果不养了,难道还要天天准备猫粮吗?”

沈啸后背无端地凉了一下:“你是说,这些树林其实就像是饲养用的自动食槽…”

“唔,差不多吧,只是更高级一点,还可以换着口味吃…”严培耸耸肩,叹了口气,“听起来真是不太美好啊。不过更不美好的是,我们现在没得吃了…你饿吗?”

沈啸怔了一下:“还好吧…”

“可是我有点饿了。”严培苦着脸摸摸肚子,“海水太冷,食物消化太快…”

沈啸叹了口气:“再往里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他的话没说完就消声了,严培瞪着前面,喃喃地说,“这个,这是吃的,还是来吃咱们的?”

树林在前面出现了尽头,一条小溪从眼前流过,对面就是大片平坦的白色石板地,但是在那上面,立着一排排硕大的透明柱子,在每根柱子里面,都封着一只怪物。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严培喃喃自语,最后两个字已经无法抑制地上扬,几乎是在尖叫了,“妈的,这玩艺怎么会出现在伊甸园!”

沈啸一把捂住严培的嘴,拖着他闪到一棵树后:“安静!那些东西——是活的!”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离得最近的柱子里的那只怪物,动了一下。

那怪物在人的身体上居然有三个头:人头、牛头和羊头。幸而那身体非同一般地大,才勉强把三个头全部扛住了。严培觉得自己像在梦呓:“阿加雷斯,七大罪中的‘淫欲’,他是有三个头的恶魔,分别为人,牧牛和小羊的头。他的乐趣是引人酗酒或赌博,他驱使那些静止不动的人,并将逃亡者带回。他教授世上存在的任何语言与管乐,据说他有能预见未来的能力,能道破世间的所有谜题…我的上帝…”

沈啸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怪物:“你说那东西能预见未来?”

“不…”严培抱住脑袋,“那只是传说,但是七十二柱魔神居然真的存在…我这才明白伊甸园里为什么有各种飞禽走兽,就是用来拼出这种怪物的…所罗门…他说不定就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之一,七十二柱魔神,只不过是他拼出来的许多种怪物中的一部分而已。伊甸园,分明是一个实验室。”

沈啸先是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就皱起了眉,四处看了一圈:“可惜枪都扔在外面了。”他们现在手里是一点武器都没有。

严培却在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那些东西:“这玩艺应该是被封在里头的吧,柱子是中空的,倒像个超大号的玻璃罐子。哎,你看那东西身上好像有根管子,跟柱子联在一起…”

“…是。”沈啸观察片刻,点了点头,“有点像——脐带…”

“走近点看。”严培胆子立刻大了,“既然还要靠脐带连着,那这东西应该是出不来的。”

沈啸不敢大意,把他掩在身后,试探着走出了树林。不过严培说得完全没错,这些透明的柱子其实是中空的,就像一根根封闭的管子,只是管壁很厚。那根脐带一样的东西似乎是管壁的一部分,另一端联结在里面的怪物身上,而那些怪物的眼睛全部是闭着的,看起来完全像是一座座雕像。

“活的?”严培绕着一根柱子走了一圈,怀疑地回头看着沈啸。

“我看见它动了一下。”沈啸很肯定。

“看这皮毛不像是真的啊…”严培凑上去摸了摸,走近了才发现,这些柱子竟然像是用纯净的大块水晶打磨成的,光滑无比。

“要是标本的话,不该是活的啊——”严培嘟囔着敲了敲,“倒是动动啊。”

“胡闹!”沈啸一把拉下他的手,“万一刺激了这些东西怎么办?”这些怪物里还有长着狮子身子或者老鹰爪子的呢,万一闹醒了谁知道是什么后果?

“还不知是真是假呢…”严培嘟囔着,不过还是老实了下来,两人拉着手在这些柱子之间穿行,挨个儿看起来。

“我怎么觉得,这些头不像是缝上去的…”柱子远远不止七十二根,各种各样的怪物简直层出不穷。越到后面,就越有一些四不像的东西出现。

“看那个——”严培指着一根柱子,里面是一条真正的人鱼。金发披在白净的肩头,面容安详美丽,如果不是该生着耳朵的地方生着鳃裂,简直可以去当选环球小姐。但是这美女的下半身却是条青灰色的鱼尾,鳞甲清晰可见。

严培整个人都趴了上去,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去看:“这腰上半点接起来的痕迹都没有啊…”

“那个可能能解答你的疑问。”沈啸把他的脑袋转向另一边,那里的一片柱子中间封的都是一团奇形怪状的肉块,同样有透明的脐带把它们与水晶柱壁联结在一起。其中有一块既像人又像鱼,已经有了明显的鳞片,“应该是通过剪切基因片段制造出来的新胚胎…”

“果然是个实验室,一半是半成品,一半是成品。”严培揉了揉胸口,“这上帝天天在这里头忙活什么呢?看着不恶心么?”

“科学研究,顾不上恶心。”

严培笑起来,晃了晃沈啸的手:“你现在也会说笑话了啊?”

沈啸淡淡一笑:“苦中作乐吧。”

严培更乐了,连那种隐隐的恶心都忘记了:“你说,上帝在这儿把各种动物的基因切来切去粘来粘去的,到底想干什么?”

沈啸想了想:“你不是说过么,为了制造出适宜它们寄居的身体。”

“说不定神话里那些怪物都是他制造出来的也未可知…”严培喃喃地说,“什么人面鸟身的塞壬啦,什么百头巨蛇啦,什么奇美拉啦,什么狮鹫兽啦,没准都是这里流出去的。哦,还有那什么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陶…这究竟是做了多少东西啊?”

沈啸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这些水晶柱子虽然多,但终于也走到了尽头。这里与小河对面完全不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陈设台,地面看起来像是石板,但没有接缝浑然一体。在那些水晶柱子尽头,又是灰色的迷雾。

“看来走到头——”严培话还没说完就叫了起来,“你看!”

石板地面上,有一根树枝,在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格外显眼。附近没有一棵树,而这根树枝还是新鲜的,看起来像是刚刚折下。

“这是——”严培倒吸了口凉气,“这明明是我们在那边折下来…”就是他拿来试探迷雾并且失手掉了的那根!

“从那边出去,掉到这边…”严培颓然苦笑,“沈啸,我们出不去了。这是个扭曲封闭的空间,无论我们从哪边出去,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来!”

第50章 绝境

扭曲封闭的空间,出不去了。这两句话,实在已经足够把很多人打垮,毕竟这里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科技水平,不是人类所能控制的,更不必说,这两人还是光溜溜地进来的。

严培和沈啸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还是沈啸先打破了沉默:“扭曲封闭的空间?”

“嗯。”严培蹲下去,把那根树枝捡起来,“看吧,这就是证据。小如早就说过伊甸园是个救生舱,以前我总觉得救生舱嘛,免不了是什么抗震抗高温低温的材料做成的——唉,还是被现有的科技束缚着,缺乏想像力啊!人家的救生舱,居然是一小块独立空间。”

沈啸沉吟了几秒钟:“那么你说的那把向四面发出火焰的剑,或许就是伊甸园与其它空间联系的通道。既然我们能进来,就没有道理不能出去。”

“条件不同。”严培有些蔫,手里的树枝无意识地在石板上乱划,“空间通道的打开显然需要相当的能量,我们能进来,是因为第一颗鱼雷爆炸释放的能量满足了打开通道的要求;而通道关闭,也许就是因为第二颗鱼雷——光幕墙要阻止鱼雷爆炸,消耗了一定的能量。”

“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能量,通道就能打开?”

“可是我们没有能量。”严培一摊手,“虽然根据爱因斯坦的理论,我们这百来斤的身体里蕴含着能炸掉地球的能量,可惜我们激发不出来。”

沈啸微微失笑:“把你烧掉不知道行不行。”

严培抬眼看看他:“烤着吃或者可以,想迸发出什么大能量来就不太可能了。”

沈啸摇摇头,不再说闲话:“伊甸园内部一定有打开通道的能量装置。否则上帝本人怎么出去?”

严培没精打采地嘀咕:“也许上帝就像瓶子里的魔鬼,一直都等着别人把他放出去…”

沈啸懒得驳斥他的怪话,游目四顾。伊甸园其实并不大,至少在沈啸的目力所及范围之内。一大半是刚才走过的树林和草地,虽然没有飞禽走兽,但还是绿油油的。一条小河蜿蜒流淌,把他们所站的这一小块树满水晶柱的地面圈了起来。

沈啸看着脚下:“这里的地面跟河那边完全不一样…”

“那边是饲养区。”

“你怎么了?”沈啸眉头一皱,轻轻晃了晃严培的肩膀,“怎么现在就一副死定了的样子?你平常可不是这样的。”

严培抬眼看了看沈啸。他有一双桃花眼,平常总是半睁半闭跟睡不醒似的,微垂的眼睑下面却时时闪着灵光,尤其是有什么鬼主意的时候,简直就是直冒贼光。沈啸还从来没看见他这样眼神黯然。

“没什么…”严培又垂下了眼睛,“我只是想,要是当时我们不进来的话,现在大概至少还有一套潜水服吧?”

沈啸没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不进来,三颗鱼雷足够把我们炸得粉身碎骨,潜水服虽然有一定防爆作用,但是不可能抵挡住鱼雷。”

严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离开地下城…”

沈啸耳力过人,敏锐地捕捉住了那声轻微的叹息,眉头皱得更紧:“不离开地下城?你能自己游到紧急通道口?”

这不是废话嘛!严培苦笑,抹了抹脸强打精神:“总归是——算了,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别的机关。”

这里最显眼最奇怪的,莫过于那些水晶柱,严培几乎是一根根地趴着看过去。水晶柱确实是中空的,并且柱壁外侧光滑如镜,内侧却有细微的凹凸不平,像是融化的冰块一样,那些奇怪的生物脚下也确实有些半凝固的透明体,只是严培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管什么用的。

所有的水晶柱都看过,严培已经累得不轻。虽然空间里的光线没有黑夜白天的变化,但是也能大略地估计一下,他们进入伊甸园差不多已经有12小时以上,严培的肚子不可遏制地在小声抗议了。

“休息一下吧。”沈啸已经把整片树林都搜索了一遍,带回一把嫩芽,“应该是没毒的。”

“你吃了?”严培瘫在河边的草地上,把两只脚往水里伸了伸,又拿了出来。水有些凉,他现在没有食物补充,身体热量正在散失。

“嗯。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消化。”这玩艺究竟是不是地球上的生物能吸收的东西还不一定呢。

“你怎么能乱吃,万一有毒呢!”严培不怎么有精神地抱怨,接过那把嫩芽,看都不看就塞进了嘴里。确实是树叶和青草应有的清苦味儿,嚼下去满嘴发涩。不过严培和沈啸都是草根树皮都吃过的人,这也不算什么。

“没毒,我到现在都没有不良反应。”

“有什么发现吗?”

沈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都累了,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空间里的温度大概在二十度左右,活动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安静坐下来,两人又饥饿,就渐渐觉得身上凉起来。

沈啸伸手搂住严培:“想什么呢?”按严培的性格,这简直是最佳的揩油机会啊,早就叫着冷往他怀里钻了。但是现在他居然极其反常地规规矩矩躺下,而且破天荒地背对着沈啸!这太反常了。

“没什么,困得半死了,哪有精力再想什么啊…”

沈啸听他油腔滑调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满嘴跑火车了,扣住严培肩头把他硬扳过来:“撒谎!”

“没啊——我怎么敢呢…”严培一转过身来就往沈啸怀里一扑,头顶在他肩膀上,“睡觉睡觉,抱着睡还暖和一点。”

可惜沈啸如果想追究到底的时候,纵然是严培也别想随便糊弄过去。沈啸伸手把他下巴一托,盯着严培的眼睛:“到底在想什么?”

严培眼珠子一转,嘴角往上一弯,手已经伸下去了:“嘿嘿,想怎么上你呢…”

沈啸居然没有拦他的手,反而也弯了弯嘴角:“是吗?”

严培被他笑得后背直冒冷气,手伸到一半竟然有点不敢往下伸了,干笑:“那什么,你不同意就算了…”偷偷摸摸把手又收了回来。

沈啸根本不动,冷笑一声:“是吗?我不同意你就算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识趣呢?”

严培的手僵在半路上,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只能干笑:“那什么,强扭的瓜不甜,我这人其实一向很识趣的,从来不——”

他的声音在沈啸平静的注视下越来越低,如果不是沈啸掐着他下巴,估计他的脑袋早不知转到哪里去了:“别,别这样啊,我也就是打打你的主意,在心里想想…”声音又低了。

沈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严培。距离如此之近,以他的眼力,连严培面部肌肉最细微的变化都能看得出来。严培的皮肤不错,五官轮廓也好,嘴唇尤其饱满,单独看的时候有点肉嘟嘟的感觉,颇有几分孩子气,可惜放在他那张脸上,唇角跟眼角一起弯起来的时候,就是一副坏痞子样儿。

“我再问一遍。”沈啸语气平静,可是严培却觉得他的眼神好像两个枪口顶在自己脑门上,“你在想什么?”

“有你这么问的吗?这不是刑讯嘛…”严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是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在沈啸突然冷起来的目光里被镇压了下去,咬住了嘴唇。

沈啸看他几秒钟,微微往前探了探,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说话。”

严培彻底的不会说话了,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像见鬼一样看着沈啸。沈啸不为所动:“怎么了?”

“你——”严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沈啸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因为没有喝水,两人的嘴唇都有些干燥,这与其说是个亲吻,不如说是个接触。但是,这是沈啸第一次主动吻他。

“那什么…我是说,迈克尔…你不是还…你还喜欢他吗?”严培语无伦次了片刻,终于抓住了主要问题。

沈啸眼神微微一黯:“迈克已经不是从前的迈克了。”

严培的小心眼冒出了醋汁子,本来想一言不发的,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要是还是从前的迈克,就没我份了吧?”

两人对视,严培恨不得把自己的目光变成小刀子,使劲往沈啸心里挖一下,看看沈啸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这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有点汗颜,似乎除了罗铭之外,他还从来没有想要看清谁的心…

游逛欧洲四年,床伴大概…双手双脚勉强够数得过来,但是从来只有别人揣摸他的心思,没有他在乎别人感情的份儿。严培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他记得刚刚在飞船上醒来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沈啸真是个帅哥,相当符合他的口味;后来就觉得,有这么一个保镖会大大增加自己在这混乱的世界里的存活率。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知道沈啸的心了呢?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沈啸忽然开口,打断了严培的胡思乱想,“在海角城看见迈克的时候我很高兴,但是我知道,他很虔诚,从前他已经拒绝过我,以后也会一样。”

沈啸自己也觉得似乎有点词不达意,困窘地皱了皱眉:“很久之前,我就知道迈克是不可能的。而你——”他斟酌再三,才用了一个词,“你很可爱。”

“这回答不怎么好。”严培只觉得心里一松,胡说八道的本能又冒出了头,“至少很不技巧。你说你知道迈克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不会爱上他,那么假如迈克可能呢?”

“哪里有这样的假如?”

“假如有呢?”

沈啸无语了。半天才重复了一遍:“对我来说,迈克是兄弟,而你——”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迈克是兄弟?好吧,这回答也行。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变态了翻脸不认人要赶尽杀绝的兄弟。严培稍微满意了一点,开始揪住沈啸的小辫子:“我是什么?”

沈啸把目光转开:“睡觉。”

“喂!”严培眼尖地发现沈啸脸上掠过的一丝红晕,“你脸红什么!”

“睡觉。”沈啸意图翻身。

“你脸红了!喂,就是红了,你别转过去!”严培哪能让他跑了,直接扒到沈啸身上,一条腿都缠了上去,“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沈啸被他缠得没办法,一把攥住他手腕:“你倒先说说,刚才在想什么?会那么颓废?”严培还没开口,沈啸已经又堵了一句,“不是因为迈克!”

严培顿时蔫了,趴在沈啸身上没吭声。沈啸也不催他,半晌,才听见严培把脸闷在他胸膛上,缓缓地说:“如果我们出不去了,你会不会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沈啸眉头一皱,“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是一起吗?”严培闭上眼睛,“当时,我比你早一步。”确实,虽然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扒衣服的,但确实是严培更早一步做出了决定,“而且,如果我不去追迈克尔,就不会被困。不被困在海景长廊,你就不必离开海底城。不离开海底城,就没有鱼雷的威胁。没有鱼雷——”

沈啸扣在他腰上的手微微一紧:“如果我们不主动,就只有等着迈克把波塞冬变成第三座坟墓。”他淡淡一笑,“你知道自从嗜血症爆发之后,已经有多少人牺牲了吗?”

所谓牺牲,是指为了救人而死去的。

“仅仅我进入地下城之后,为了去地面搜救而死的战友,就有五千多人。这仅仅是一座中小型的地下城。”沈啸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严培的头发里滑过,“谁不曾在危急关头做过决定?谁不曾影响过他人的生死?谁的生死不曾受过他人的影响?”他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出去搜救的时候,为了掩护大部分人安全撤退,我也曾安排过人…”留在最后面的,就是最可能死亡的。

严培静静地听着,直到沈啸沉默了,他才慢慢地接着开口:“我曾经做过一个决定,差点害死了两个人。从那之后,那个人就不再相信我了。所以,我确实很怕做决定,尤其是替别人做决定。”

沈啸微微一笑:“看出来了,你一向只管自己。”

“嗯,我很自私。”

沈啸摸摸严培的头发:“有自知之明,还有得救。”

“难得你也会开玩笑了。”严培不怀好意地掐着沈啸腰间的肌肉。

沈啸身体猛地绷紧,一把抓住严培的手。严培拼命想抽出手再掐他,两人滚成一团。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沈啸才把严培压在身下:“本事不错。练过近身格斗术?”

“练过的多了。”严培嘿嘿一笑,“我还练过舌下飞刀呢,可惜现在没那东西。”

沈啸一扬眉:“舌下飞刀?”

“类似于一枚哨子。”严培嘴唇半张,舌尖探出来在唇边上一转,“比杏核大点吧,压在舌头下面,里面装一枚菱形小刀片。这可是保命的,别看刀片小,近距离吹出来打在眼睛或者眉心,也是能致命的。”

沈啸眼神微微有些深:“含那么个东西,怎么说话?”

“这有什么难的?”严培得意,“别说杏核了,就是含个桃核,我也能让人看不出——”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喉咙里,严培稍稍一动,已经感觉到抵在自己腿上的硬物。

沈啸耳朵瞬时就红了,掩饰地轻咳一声,放开严培翻了下来:“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