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他诧异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谷樱樱，但她目光呆滞，似乎并没有看到他。
而另一个身形在一步步走近她。
那个人看起来非常苍老了，脊背佝偻得厉害，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男人，却无从判断是多大年纪的男人。
他的整个身子都被一件陈旧且有些脏的黑色斗篷笼罩着，帽檐将他的脸完全盖住，看不到半点容貌。
“你可以的…”他对谷樱樱说。那声音激得楚明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梦境里的楚明动弹不得，只看到那人向前倾了倾身子，又对谷樱樱说：“很简单。你只要想一想——如果我，能替你解决沈临，就可以了。”
“你想想，如果沈临不在。你的处境，是不是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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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超时空的梦境（二）
在经历慈善晚会时遭雷劈的一茬事后, 楚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任何感知了。而这个梦, 他也弄不清是不是感知。
因为这个梦和他先前的所有感知经历, 都十分不同。
先前他的每一次感知都是出现在事情会发生的场景中的。这一回, 却是谷樱樱和另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在北京的办公室中, 这在现实里绝无可能。
那么，这到底是不是一次感知？
如果是，它预示着什么；如果不是, 它又意味着什么呢…
楚明从恍惚中醒来后躺在床上懵了好久，才逐渐意识到自己醒过来。
他坐起身, 在黑暗中静了一会儿，摸索着打开床头灯, 又拔下正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他原想发个微信，但最终直接拨了电话出去。
两声铃响后，电话接通, 扎西多吉的声音明显带着困顿：“喂您好，哪位？”
“我楚明, 有些事想问你。”楚明道。
“哦楚哥啊…”又迷糊了一句, 扎西多吉的声音陡然清醒, “我擦你从北京给我打电话？！这一分钟一千块钱而且双向收费啊哥！！！”
“没事，我给你…”楚明想说“我给你报销”，但扎西多吉已然挂了电话。
几秒后, 微信视频通话拨了过来，扎西多吉边揉眼睛边笑得一脸满足：“这个不收费，什么事您说吧！”
“…”楚明揉了揉额头, “谷樱樱最近怎么样？我想听听她的事。”
这回换做扎西多吉又翻白眼又揉额头：“不是吧大哥…你为了一解相思苦这会儿把我拎起来？现在凌晨三点啊！”
“我没那么痴。”楚明声音冷淡，“我做了个怪梦，说不清是不是感知，想通过谷樱樱的近况判断一下。”
一听和感知有关，扎西多吉立马变得严肃了。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没听说出什么事，延和殿那边召她去得挺频繁的。早些时候她还因为楚霏被逼婚的事烦得慌，但宋成扬这不是处理得挺好吗？最近仨姑娘好像都开开心心的了。”
楚明点点头：“那她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老人？男的，年纪非常大的那种。驼背，声音发哑。”
“…没有。”扎西多吉怔怔道，“哥你这到底是梦到谁了？”
总不能梦到一老头情敌吧？还驼背声音哑？谷樱樱她又不瞎。
楚明也说不清那人是谁，便没作答，只说：“如果她身边有奇怪的人出现，你立刻告诉我。”
“哎，行。”扎西多吉应下，又问，“要和两位部长汇报一声吗？”
楚明摇头：“不用。过两天部长就又该回京述职了，我这儿另有个紧急报告要打，到时一起汇报给他。”
“成，那有事随时联系。”扎西多吉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楚明便也没再多交代别的，挂了通话。
翌日上午，谷樱樱又被传去了延和殿。
初时是“聊工作”，皇帝问了问“美丽大熙”项目的具体情况，谷樱樱说和各地官员联系都很顺利，下一步就是从民间征集教师了，皇帝很满意。
然后话题的画风一变。
皇帝拿了本册子翻着，噙笑道：“朕查了查，你爹当知县有些年了，政绩尚可，朕打算把他调到京城来做事。”
谷樱樱心里咯噔一震，勉强从容：“臣女的家乡是小地方，直接来京里任职…父亲可能难以适应，陛下不如…”
“按理说到了年底，贵女们就该指婚的回家待嫁、未指婚的拨去各宫当女官了。”皇帝的声音压过她的话，所言的内容令她紧张不已。
他看看她，又将目光避开，面色变得微有点红：“今年…咳，有一些像胡曦那样想做官的算例外，但你显然不是。”
然后他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笃然说：“你把婚事定下来吧。”
这让谷樱樱感到不舒服。
有那么一刹，她甚至想嘲讽地回嘴说“陛下拿主意就是了，就像楚霏那样”。但实在怂惯了，没敢。
于是她低着头，没说话。
“朕的意思，你能明白吧？”沈临似有些紧张，说完这句等了好几秒，才又道，“中宫归你。至于后宫…朕保证后宫一个人都不要。”
谷樱樱心乱如麻，想拒绝，但既没胆子也不知如何开口。
气氛愈渐尴尬，谷樱樱的沉默另沈临蹙了眉：“你莫不是真喜欢楚明？”
“没有！”谷樱樱战栗着立刻否认，身上一阵阵怵了几个来回，而后小心道，“臣女只是…只是一直不太明白，陛下喜欢臣女哪儿？”
皇帝微微一怔。
谷樱樱斟字酌句地又说：“这个…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臣女不如楚霏；论博学上进，臣女比不过胡曦；要、要是比容貌漂亮，毓秀宫更有好多比臣女强的，论家世…”
论家世更没啥可说的。毓秀宫里家世能亮瞎人眼的两只手数不过来，把家世垫底的排个序最差的十个里肯定有她。
所以，在皇帝为什么看上她的问题上，谷樱樱毫不带自卑成分地觉得…自己是真没啥好的啊！！！
皇帝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会儿，问：“你是想听朕夸你么？”
谷樱樱：“…”
她红着脸猛摇头说不是，沈临笑笑又说：“这种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朕觉得和你相处起来舒服就是了，不过你如果非要个明确的原因的话…”他打量了她两眼，诚恳道，“你萌，你从名字到人都萌。”
谷樱樱差点从椅子上厥过去，这话怎么接合适？！
她因他最后一句话而哭笑不得，哭笑不得之后，又因他前一句话而别扭。
她赞同两个人相处之间感觉舒服最重要的观点，但是，在和皇帝相处的时候，她并不舒服。
最初她不太有在这种感觉，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感渐生，谷樱樱说不清楚。不过目下这种反感又添了一点点，因为从他的话里，她忽然觉得，他并不在乎她舒不舒服…
他觉得他喜欢她就够了。可是，明明可以借赐婚顺水推舟的宋成扬，都还照顾着楚霏的想法呢。
谷樱樱心里堵堵的，只能继续沉默以对。沈临倒善解人意起来，颔首笑道：“是我提得太突然了，你可以想好再来答复我，我等你。”
“那臣女先告退…”谷樱樱如蒙大赦，立刻起身一福，头都不敢再抬一下地往外退。
好烦，烦炸了。
闷头往毓秀宫走的谷樱樱觉得自己正身处一篇说开虐就开虐的晋江小说中——能虐到读者大面积弃坑的那种。
皇帝说等她回话，可让她怎么回？
这话听起来是让她有“同意”或者“拒绝”两种选择，但实际上，从皇帝的口吻里她也能听得出来，他根本没设想过她会拒绝。那她拒绝之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完全没谱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俗话还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虽没有百万号人可以牵扯，但来个灭三族六族九族她也受不了啊！
谷樱樱愁得慌，回到屋里看看，没人，胡曦估计是又去图书馆刷题了。“大熙朝全国第一次统一科举考”再过十几天就要举行，前几天答题卡的规格公布了下来，胡曦正在认真熟悉答题卡的使用方法和标准格式。
谷樱樱栽到床上闷着，闷了会儿，把枕下的平板摸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点开晋江文学城APP的书架，想找本没看完的书来换心情，但整张书单都让她越看越烦。
——《御前女官手记》，皇帝男主对女主体贴照顾还尊重女主的想法，在女主差点嫁给别人的时候，还忍痛为她在夫家的未来生活添了一道贴心保障；
——《为妃》，皇帝男主最初对女主无所谓，但在动心之后，立刻对女主有了应有的尊重，人前人后都不忽视女主，就连权衡利弊必须要委屈一下女主的时候，也都事先解释清楚然后俩人配合着演戏；
——《御膳房的小娘子》，这个最气人！这位女主在开篇时是个十二岁的傻白甜小吃货，被二十岁的皇帝当小妹妹似的照顾了好几年！长大之后感情发生转变，但皇帝为了让她过得开心，教她压住自己的人马，还鼓励她与贵族交际开拓朋友圈！一门心思怎么让女主过得好怎么来，完全不考虑女主会不会超出掌控的问题！要是女主再懂点政治，谷樱樱怀疑男主会把江山天下当夫妻共同财产跟她分了…
这一个个的也都是皇帝，再论大背景，谷樱樱觉得起码《御膳房的小娘子》这个不穿越不重生的文的背景要比她这儿更“传统”。
可是！怎么就她赶上的这个皇帝这样呢！
一定是因为她不是女主QAQ…
烦躁的谷樱樱实在没心情看这些来衬托自己的悲惨，阴着脸又翻了翻，戳了个正连载的**ABO丧尸文，看器大活不好的攻和战斗力爆表的受组团打丧尸去了。
——看丧尸文期间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结果，是梦里满是遍身腐肉视觉效果吓死人的丧尸。
场景是在宫中蓬莱山下，把谷樱樱吓得转身就跑。
她对宫里已很熟悉，沿着宫道左拐右拐，眼看着离毓秀宫也不远，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她面前。
她看到一袭玄端的皇帝淡看着她，平静道：“你把婚事定下来吧…中宫归你。”
身后的丧尸还在趔趔趄趄地逼近。
谷樱樱惊恐不已，想从皇帝身边绕过，但他伸手挡她。而随着丧尸的一点点靠近，她甚至已能嗅到腐臭的气息。
“让我过去！”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冥冥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苍老声音在她耳边提醒：“你不喜欢他，向我求助吧…这是梦而已，不要紧的。”
对，这是梦而已。
谷樱樱在两秒中迅速冷静，瞪着沈临一咬牙：“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
同时，她脑中不由自主地在想象先前梦里的那个老人出手相助的场景。
——她只是在完全不受控制的下意识里想了那么千分之一秒，下一瞬，却见眼前的画面与自己所想的重合。
“什么鬼？！”谷樱樱惊叫出声。
接着，老人背后的一个巨大的黑影张开翅膀一腾而起，向沈临扑去。
北京。
时空部大院内的所有电话几乎同时响起，工作人员们手忙脚乱地各自接听，电话那头不同部门的不同官员都在说同一件事。
“什么？！”楚明接起的是亓官仪的电话，他怔了两秒才定住神，“部长你再说一遍…？！”
“时空洞发生爆炸。”亓官仪的声音里透着余悸，“我和司副刚传输回来，时空洞在背后爆炸。引发了小面积地震，西湖水位一分钟内下降了近80厘米。”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大的bug大概在于…谷樱樱在晋江看文没看到《盛世妆娘》
不然她见到亓官部长和司副部长可能是要错乱了…
第36章 超时空的梦境（三）
全国各相关部门都炸了锅。值得庆幸的是, 这事好歹没在大半个月前发生——要是一带一路峰会的时候来这么一茬，什么BB的头条就全该聚焦西湖了。
这个突发事件引起的重视使楚明难得地有了申请专机成功的记录。他带人赶到西湖边的时候, 周围已经戒严,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警车消防车救护车, 就是荷枪实弹的特警。
几个正对现场工作人员围追堵截的记者一看到刚下车的楚明，立即敏锐地判断出他肯定级别不低，乌泱泱就往这边涌：“哎这位同志…”
楚明打了个响指, 几个特警沉默挪位, 站成一排人墙，整齐提枪。
记者们讪讪刹住脚。
楚明往前走了几步，在靠近警戒线的时候可算看到了亓官仪, 他正被几个也是官员模样的人围着。楚明细看了看, 那几人虽然赶堵着亓官仪不让他走，但从身上的西服判断, 应该级别没亓官仪高。
于是他隔着警戒线叫了一声：“亓官部长。”
亓官仪回头, 见是楚明旋即松气，转回去不快地跟那几人说要先安排工作，就此脱身。
“什么情况啊？”楚明遥遥看着那几人蹙眉。
亓官仪弯腰一撩警戒线走了出来：“当地环保部门和地质部门的, 非要做勘测。我说我安全部的，他们非跟我争说这是他们的工作范畴, 真是…”
亓官仪有点无语。虽然时空部的出门在外自称安全部的人是出于保密条例隐藏身份, 可报安全部的名字，不是也应该能立刻听出来有隐情不能多问吗？这些人怎么混到这个级别的？？？
楚明插着口袋看了看四周，悠悠喟叹：“部长别生气, 杭州这儿绿化做得是好，咱这事影响人家政绩，搞不好还耽误升迁…”
“行了你，你哪边的？”亓官仪一脑门子官司，烦躁地缓了两息，问楚明，“能联系上方远桥他们吗？”
“联系不上，信号断了。”楚明也收起面上仅有的两分悠哉，想了想，又问，“司副呢？”
“带着人在底下产看情况，你也去看看吧。”
楚明点头，和亓官仪一起钻回警戒线内，叫人拦住环保部门和地质部门的人，迅速向通往湖底时空洞的方向开溜。
大熙朝，谷樱樱陷在恐怖的梦境里未醒，不知宫中正陷入混乱。
延和殿被锦衣卫层层包围，片刻之后，连时空部特勤组的人也赶了来。
绣春刀的涔涔寒光与□□黑色的暗光交映，然而，迟迟无人敢踏足殿中。
殿里来了个怪人，怪到众人皆不确定他到底算不算个“人”。
内殿里，身形佝偻的老人站在那儿，黑色的斗篷包裹着他的全身。他低着头，面容也被黑色的斗篷帽子掩着，什么都看不见。
沈临坐在案前，左手稳稳拿着的书仍未放下，右手抹了下左臂上的血迹：“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帮一个朋友处理些事。”老人简略地说着，语气里漫开笑意，“见面就误伤了陛下真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很久没有踏足人间了。”
沈临平了平息，目光下滑又扫了眼左臂上的伤口。
他暂还不太明白这道伤是如何出现的，只记得方才他在读书，耳边忽有疾风刮过，臂上一痛，这道伤就出现了。
等他再定睛，疾风已消逝不见，殿里则多了这个怪人。
“你吓坏这姓谷的丫头了。”老人沙哑着笑着，指了指身后空荡无人的地方，“这么好的姑娘，老夫看不了她受委屈啊。”
如不是场面紧张，沈临大概会认为这个人神经错乱。但眼下，这“错乱”般的举动只让他的防心又提了几分。
老人干哑地又笑了两声：“谷丫头，我把他带走，让他再不能烦你，你看好不好？”
“谷丫头，我把他带走，让他再不能烦你，你看好不好？”
睡梦中，谷樱樱听到挡在她与皇帝间的老人问这句话，脱口而出一声：“好！”
老人又说：“我要带他穿越时空洞，你希望我们平安吗？”
“穿越时空洞？”谷樱樱一懵，只觉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梦中特有的迷糊又使她无力多去想。
“是啊，时空洞里的变数很多。”他说着向她偏了偏头，“你想他死吗？”
“不…不！”谷樱樱连连摇头，“我、我只是不想嫁给他，但他也不是个坏人，我不想让他死。”
纵使她知道这只是梦里，也并不想让沈临去死。她对沈临从来没有过多么深沉的恨意，让他去死的想法在她看来恶毒到荒谬。
“好，那你就认真祈祷他会平安地穿过时空洞，然后他就再不会烦你了。”
老人说着转身，一指那些已经快要被谷樱樱遗忘的丧尸：“它们也就抓不到你了。”
谷樱樱看到那些丧尸好像被隔在一道无形的幕墙后，张牙舞爪的，但无法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