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为听出来她哪里不对劲,就不继续逗她,实话实说:“我姥姥

问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害怕的话就过来一起看电视。”

华夏沉默了一会,说:“不害怕,做饭的阿姨没走呢。”

他心中了然,“华夏,你别骗我了。”

她条件反射一般:“我没有。”

离为笑起来,“你每次说谎的时候总是先要想会儿词,还能骗谁

。”

她忽然鼻子发酸,盯着墙上的钟摆,“我妈妈还没打电话来,离

正点降落都过了三四个小时了,我害怕。”

他哄她说:“害怕什么呀,田姨肯定是到了宾馆再给你打电话,

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静了片刻,她说:“那也该到了啊。”

他想了想说:“我过去找你吧。”

她点点头,又想起来他根本看不见,才轻声说了“好。”

离为是行动巨人,她好像才刚刚挂上电话就听到了“咚咚”的砸

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他一脸严肃,表情死沉,“你怎么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了呢?”

华夏委屈,“我知道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是这样敲门的。”

他胡乱的拍拍她的头,“还不错,没傻彻底。”他进门以后,直

接往沙发上一窝就开了电视,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啊,自己家你

还客气什么。”她白眼球瞥他,好端端的就不该把他招来,自作孽不

可活。

尽管离为想方设法的帮她分心,她还是专心的等,看着电视在走

神,离为跟她说话,她也是在走神。

萧离为忽然把电视关了,认真的说:“华夏,你数数吧,你数到

两百阿姨就打电话来了。”

她蔑视他:“我是小孩子么。”

离为点点手指头,“你还别不信,真的,你数数试试,早点数早

点到两百,电话就能早点打来。”

华夏瞪着他,觉得他一脸的真诚,决心就信他这一次,甭管真假

,只是为了相信他。于是,“一二三四五…”认真的数下去。

萧离为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是你这么数的,你属麻雀的

吧。你要慢慢数,一、二、三,稳稳当当。”

华夏生气的抿了抿嘴,也没说什么,听话的数着,很慢很慢。但

是一百九十九还是很快就被数到了,电话依然沉寂。她推他:“萧离

为,你是大骗子。”

他说:“数啊,不是还没数两百呢吗。”

忽然之间她很想知道,萧离为究竟有多了解她,他知道她不敢数

下去,不管她信不信他,不管自己是不是过于幼稚,都觉得两

这个数已经成了咒语。也许是天意也许真的是他的魔术,两个人大眼

瞪着大眼间,电话就真的响了起来,她赶紧去接,是妈妈,起飞延误

加上领托运行礼耽误了三个多小时。她总算放了心。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华夏就被电话吵醒,抬头看了看挂钟才八点而已,

蒙上头继续睡觉,电话仿佛跟她结了冤家,抽羊角疯似的间歇性发作

,比上次她妈买的那个隔五分钟再叫的闹钟更让她愤慨,闹钟拿起来

就能摔,可是电话呢,即便是摔也得跑过去不是。在这个妖

孽横行的大千世界里能够以兽性爆发惹人清梦还特别不能自知的,华

夏就只认识一个人,厚脸皮的萧离为。最后实在是无处可躲,只得蹦

下床,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气鼓鼓的走过去。满腹的幽怨还来不及

破口,就听见他在另一端发飙:“接个电话会死人么?”

华夏的语气游离,“离死不远了。”

离为的口气突然转折:“你怎么了?一宿没睡?”华夏嗯嗯啊啊

的应付着。他问一句她敷衍一句,答案多半不是出自真心,就是为了

赶紧打发他好挂上电话。

他也不是傻子,心里一清二楚:“华夏,你能好好说话么?”

一旁的姥姥听不下去了,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你这是在好好说

话么?”顺手就接过话筒,和蔼的问:“华夏,晚上是不是害怕

啊?昨天没睡好么?”

华夏赶紧说:“园长我没事。

姥姥觉得不对劲,又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怎么听着

没精打采的。”

她支吾了半天才说,“那个那个,肚子疼。”

姥姥明白过来,嘱咐说:“那赶紧上床吧,把被子盖好了,有暖

水袋么?灌上热水抱着。”

挂了电话,她立即冲回到床上,被窝已经凉掉了,即便是屋里有

暖气,可是冬天到底是冬天,寒意不饶人的。她本来就是敏感体质,

中医说她体寒,每次月经时都会腹痛难忍,疼的痉挛一般,刚喘一口

气又继续疼下去,每每抓着床单在床上辗转,严重时还会引

发呕吐和头晕,站不得坐不得,常常是抱着暖水袋一边流眼泪一边不

停嚎叫着“妈妈救命”,“妈妈我死了”,真真是每个月都要死一次

。想着还要继续疼她个三四十年就觉得人生无望,幸福渺茫。

和疼痛斗争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把最困难的时期熬过去了,精

疲力竭的在隐隐的微痛间睡熟,却遭萧离为暗算,她恨他,在心头负

重千斤万斤的恨着,恨他们犯冲的命相,恨他们不合的八字。她蜷缩

在回暖的被窝里又朦朦胧胧的睡着了,咬着牙切着齿。正是

睡意浓时好死不死的有人敲门,她也不知道老天是为了什么偏挑这一

天来作践她,自己怎么就那么不招周公待见。披上衣服蹑手蹑脚的凑

近大门看猫眼,黑洞洞的一片,看不见来者何人,可是她知道是谁,

哪怕是他装纯良人士正二八经的敲门,哪怕是他伸出大拇指遮住猫眼

。把门拉开来,一脸的困倦和无奈,“萧离为,你是冤魂么,你何时

能散。”

离为也是无奈,“我也想散,然后去投个好胎,不用一天到晚的

跑腿。”说着直挺挺的伸出手里大小两个保温壶。

她问:“什么?”

“一个是我姥姥熬的粥。”他说得有些别扭,“一个是姜糖水。

华夏低着头伸手去接,他想了想没有给她,随手把门关了,自顾

自走到厨房拿碗筷,背对着她说“我姥姥说得趁热。”于是华夏也觉

得别扭起来。

她一勺一勺的喝粥,他就在一旁翻报纸,那感觉有些诡异,平和

得教她脸上泛红光,忽然痛感袭来,撒了勺子去按小腹,他赶忙抬头

问:“怎么了?”她不好意思说,咬着下唇不搭腔。

离为看她拧着眉头忍痛的样子,也是着慌,“你就一心一意喝粥

,你别老想着它就不疼了。”

华夏心想,你嘴上倒是说得有理,反正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痛经

有多折磨人。她捂着肚子瞪了他一眼,“那你让我想什么呀。”

离为逗她玩,眼神清澈却丝毫不正经:“想我呗。”

华夏赶紧摆摆手,“那算了,疼死我算了。”

他哈哈大笑,她也跟着笑。

喝过热粥和姜糖水身上出了细汗,感觉是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

了不少。离为看了看她说:“你去睡觉吧,我回去了。”

她点点头,也不跟他客气,“你帮我把碗洗了再走啊。”

离为皱着眉头看她:“听说装大爷会上瘾。”

华夏这一倒下就真的睡熟了,连梦都没做一个,伸懒腰的时候隐

约看到电脑桌前坐了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害怕,把眼睛睁

大了仔细的辨识了一下,心中暗叹,他还真是阴魂不散。走过去时离

为还在专心的打着游戏,她探头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难堪,立

马扑过去遮电脑屏,“你干什么玩我的游戏。”

离为着实被她吓着了,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一身白色的睡衣,忽

然从他背后扑到屏幕前,活脱脱现实版贞子,他紧眨了好几下眼睛,

“你干嘛呢。”

华夏把头一低,头发哗啦就遮住了半张脸,眼睛埋在长发深处幽

幽的泛着光亮,“你怎么能玩女生玩的游戏?”

离为受到了震撼,伸出手撇嘴笑起来:“你这里也得有男生玩的

啊,我翻了半天就这个能玩。”

其实他说谎,他本来都要出门了,鬼使神差的过来再探望她一眼

,这一眼就看到了电脑桌前的游戏,前些日子在《大众游戏》上看过

介绍,当时嘴上不屑的说着“这游戏谁玩啊”心里却耐不住好奇,《

青涩宝贝》嘛,光听名字就足够让他心里养几万条虫子了。

刚巧华夏有,他还挺意外,她打仙剑奇侠时就不停的埋怨李逍遥怎么

能够一夫多妻,一个看到林月如同志牺牲就忍不住流泪的主,怎么能

玩这么花心的游戏呢。这游戏铁定了是桃花色彩浓重了,带回家里玩

万一被姥姥发现了也不好解释,所以就一屁股坐下来,心里

还给自己找借口,反正是做件好事,华夏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间房子

估计也害怕。

华夏打开他的手,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排游戏光碟说:“不是有百

战天虫么,那里还有你上次带来的伊苏,你狡辩,赶紧把游戏给我退

出来。”

离为把她从显示器前扒拉开,“你怎么那么小气。”

她一把扯下他的耳机,屏幕上的女孩子还在忸怩的撒着娇,音箱

效果很好,配乐温软动听,他们之间却战火熊熊,气氛尴尬。她也说

不上来是不是小气,就觉得他怎么能玩这种游戏呢,他就应该玩盟军

敢死队,就应该玩英雄无敌,就应该玩生化危机。每次听到

班里面有男生讨论粉红色系的游戏她都暗暗在心里鄙视他们,觉得男

子气概完全丧失,她以为萧离为是和他们不同的。那时候她哪里知道

,那种行为完全和男子气概无关,只和青春期好奇相连甚至是少年与

生俱来的性质。

他们俩就像是两只斗猫,弓着腰,扎扎着毛,彼此怒视许久都不

言语。华夏身上还穿着睡衣,很单薄,离为面无表情的拿了外套递过

去,算作讲和。她接过来以后也没说话。游戏里的音乐停了又响,很

是抒情。

离为摸摸后脑勺,看了看窗外说:“今天天气挺好。”

华夏表情清肃的看了看他,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又不是英国人

,没事干鬼扯天气。”

觉得气氛缓和了,他走到客厅提起保温瓶就开门要走。华夏喊住

他,萧离为回过头靠着门框等她说话,华夏咿咿呀呀了半天才憋出了

一句“谢谢”。离为笑得很满意,“不谢不谢。那个…”她歪头,

也等着他说话。他也咿呀了半天才说:“那游戏借我玩两天。”

华夏扬起手就把要门给关上,他抵死扛着,“你怎么那么小气,

就借我玩两天。”

“不借,不借,你快走。”一边说一边使劲关门,最后剩了一条

缝,离为的手还扶着门,她不敢彻底关上,怕夹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