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纯洁无暇,钱永富只有一旁讪笑的份儿。

“跟他们说,通告我都接了,但是违约时间要向后推迟,当然合同上不能签我的名字,名义上还是心宁姐的case。另外——”方若绮敲敲桌面,“公司要付给我两倍的签约金哦。”

钱永富如释重负,“这个当然,方美人,只要你肯接下来,这都不是问题,只是——”

“我明白,钱我并不着急用,老板记在心里就好了。”方若绮把通告扫进自己的包里,“公司是还想在竞标欧堡是吧。”

“这个说的倒轻巧,就算方美人肯出马收拾徐心宁的乱摊子,我们也没有那个资金去瞎折腾了——”

“老板,既然如此,你帮我个忙怎么样?”方若绮小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说,“欧堡的竞标不要撤。”

“方美人是想搞垮我不成?”钱永富呵呵的笑着,方若绮也陪笑着,“是想搞垮一个人,但不是你。”

“哦?”钱永富来了兴趣。

“周映彤,一年前将我拒之门外,如果不是她,我也不可能误入了Sun,走了这段弯路,如果老师肯帮我这个忙整一整周映彤,我可以免费替你补上这个乱摊子。”

钱永富十指相扣,躺倒在老板椅上摇着,“周映彤嘛,这个……”

“老师。”方若绮向前倾去,“你只需要等着我的消息,不要从欧堡撤资就可以了。”

从钱永富那里出来,方若绮直接奔往Pub,见到季青平的时候,包里还塞着一堆通告乱成一团。季青平推给方若绮一杯酒,方若绮看都没看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药吗?”

“下了药又怎么样?你说一句‘陪我一夜’,我敢不听吗?”方若绮躲开季青平伸来的手,“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做了。”

“钱永富那个小子信了吗?”

季青平丢给方若绮一支烟,方若绮犹豫了一下,还是借着季青平的火,点燃了,猛地一抽,呛得眼泪直流。季青平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习惯了就好了。”季青平双关的说着,“习惯了就不难过了。”

可还是很难过。

方若绮吸了一下鼻子,仰起脸,说不出的沧桑。

季青平心疼的看着眼前的方若绮,和一年前他初见她时,完全不一样了。

方若绮已经被他毁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畸形的快感,这快感比每一次在床上要她都强烈。

已经半年没有碰过她,身体已经脱离了当初难熬的想念,但是精神上,他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独占她——

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说,“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也不想林立翔难过吧,我再了解那个小子不过了,看上去一根筋,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就是因为你救了他妹妹这么简单,他就愿意真心的信任你,哎呦,我都不敢想象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别说了。”

方若绮猛地又吸了一口烟。

“好,回到正题,钱永富那个小子信你吗?”

方若绮带着浓浓的香草的味道,“刚开始试探了一下,我说要两倍签约金,他就放心了。”

季青平满意的笑着。“不愧是若绮,想的真周到,换成是我,有人愿意白白收拾徐心宁的烂摊子我也不信。”

“那是因为你和钱永富是一丘之貉。”方若绮不留情面的回答,季青平反而笑了,“没错,所以这个圈子,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我们俩只能留一个,和周映彤斗。”

“我也按照你的吩咐,劝他不要撤资了,我只是不明白,YOGO已经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投标欧堡了,你还叫我去游说钱永富有什么用?”

“若绮,记得我当初叫你去勾引钱永富和黎华然后让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吗?”季青平丝毫不忌讳的说,“后来我发现我走错了路,他们都不是会为了女人挣得你死我活的人,你看看徐心宁的下场就知道了。”方若绮只有点头的份。“论事业,他们也不可能正面起冲突,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了,都有彼此的底线。想叫他们互相掐,那就只有一个诱饵,钱。”

“投资欧堡那笔钱?”

“那可是个大数目呢,我估计,要整个YOGO的资产。”

季青平兴奋地夺过了若绮手中快灭掉的烟接着抽,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要做的事很简单,就像我先前告诉你的那样,表现出很痛恨周映彤的样子来,叫钱永富替你报复。”

“这个我已经说了,下一步呢,我该怎么跟钱永富说?”

“就说,你知道欧堡的竞标底线和EAMI的竞标价,叫他不断哄抬标价最后撒手,让周映彤吃个哑巴亏多付个几千万。”

“我该怎么去套EAMI的竞标价?”方若绮看着季青平阴险的笑着,“你在林立翔身边待了那么久为了什么?”

做内鬼。

这个最开始的目的,似乎已经被她遗忘了很久。

“就算是如此,周映彤只不过被套去个几千万,你的目的远非如此吧。”尽量把话题从林立翔身上引走,方若绮先麻痹自己不去考虑林立翔的问题。

“精妙的就在这里,你要报给钱永富一个EAMI的假价,诱使YOGO的竞标高于EMAI,如此一来YOGO就会中标,然后等着被宣判破产。而周映彤,一路来肯定不甘心会打通很多关系,却万万没想到我们会知道她的价,看着YOGO这个烂脚篓子夺标,也够我们乐一乐了,不是吗?”

季青平举杯,方若绮却无法欢庆。

“你要把所有徐心宁的通告都接下来,拖到YOGO中标后,在YOGO最需要资金周转的时候,突然大批量违约……双管齐下,钱永富就算有黎华王瑞恩双天王护体他都无力回天了,更何况,他身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你这个内鬼方若绮。”

听着这貌似赞美的话,方若绮心中一阵翻滚,浮现出钱永富孩子般如释重负的表情来,心尖还是会一痛。

可是所有的疼痛都被林立翔震怒的表情所替代了。

那一晚梦中,梦到林立翔捧着咖啡进来,全都泼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漂浮着诡异的浓香,然后她坐在异国他乡开满玫瑰的小花园,等待着他每周来看望她——

惊醒,梦中,她竟然与古芊菁重叠在了一起。

果然一样卑鄙的人有一样可悲的下场吗?

蹑手蹑脚走出房间,举手想要叩响林立翔的房门,却还是直接推开了。

他不锁门。

他是如此信任自己。

一路走到床边,摸上他的床,抚上那具她曾经忘情过一夜的躯体,几天前那句“我不会再和你做了”如今看起来像是玩笑。

林立翔触电般惊醒,看见方若绮婴儿般蜷曲的身,月光下一切如此美好。

“我很累,立翔,抱我。”方若绮环住了他的腰。

“若绮,你只是……太累了。”

林立翔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反应,男人果真是下半身的动物吗?林立翔不自觉开始脸红。

手指慢慢划过他的大腿,方若绮呵一口气在他身上,等着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

“我知道你爱古芊菁。”

“若绮——”

“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她,就像你也知道,我心里,也有别的男人。但是你和我都知道,我们爱的人,都被我们伤的很深,都不可能回到我们身边了,是吧。我很累,立翔,你也很累吧,我们,能不能,相互慰藉——”

一夜情后,他们都没有再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这是一种怎样的肉体的默契。

在精神相离如此之远的时候。

“你可以不去想那个男人了吗?”

说这话时,林立翔已经无法抑制的抚上了方若绮白皙的肩膀,粗糙的手指在她的锁骨上划过,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天王一向大度。”方若绮浅浅的咬了一口他的腰,林立翔翻身将她抽了上来压倒在下,拨开睡衣前仍旧问了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黎华。

方若绮不给自己任何后退的机会,狠狠,狠狠,抱住了林立翔。

那一夜,他们在一起昏天暗地,不知道是原始的本能的发泄,还是真的是太累了,两颗如此孤单的灵魂,囚禁在一起,终于经不住诱惑。

对于林立翔,这更像是一种,忘记古芊菁的自欺欺人的仪式。

而对于方若绮而言,显然有更多的意义。

譬如说作为对欺骗林立翔的一种肉体的偿还。

譬如说,作为继续欺骗他的,第一步。

为了不让你知道事实的真相,我终于要开始扮演内鬼的角色了,立翔。

请原谅我,在伤害你和欺骗你之中,我还是选择了欺骗。

如果有一天,你质问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回答说,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许你什么也不会问,也许我什么也不会答。

我们,只是,形同,陌路。

就像平安夜我们罪孽的开始。

就像今夜我们贞洁的结束。

二十一

童话背后的真实。

¥¥¥¥¥¥¥¥¥¥¥¥¥¥¥¥¥¥¥¥¥¥¥¥¥¥¥¥

方若绮相信命中注定。有些事强求不来。

方若绮也相信因果循环。冥冥中一切环环相扣。

譬如说在十月的早晨还留着林立翔体温的床上醒来,发现人已不再。

林立翔又飞去了欧洲。

翻身盯着天花板,无奈的笑了,扯上一半的衣衫,回忆着林立翔的味道,可是却没有任何记忆。她和林立翔之间,所有的肌肤之亲都有如一场饕餮盛宴。

激情过后,片甲不留。

她仍旧怀念她日记本后面那一排关于“童靖阳”的长城。

他也依旧厮守着远在欧洲的那个绿眼绿发的女人。

他们真的是镜子的两面,都可以把真心埋在最深的地方,深到,连自己都触摸不到。

就像没有人,包括她自己,可以说得清楚她和童靖阳之间没有开始没有过程没有结尾的爱情,也许也没有人说得清,林立翔是从何时爱上古芊菁的。

是从私奔到欧洲吗?他那样残酷的离开她跑了回来。

是跟席若芸闹绯闻的时候吗?她上门找来只得到了一个巴掌。

是纽约客爆炸后吗?方若绮只记得这个那人冷漠的说了句,你的机会到了,若绮。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休息日,立翔不在,没有通告,方若绮推开了民歌餐厅大门的时候,莫筱筠正在和高明权打情骂俏,见到许久不见的方若绮,两个人当场愣在了那里。

愣住的还有方若绮。

不是因为台下喝着同一杯果汁的莫筱筠和高明权,而是台上正在弹唱的关古威和——

“你怎么在这里?”

方若绮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看着她仍旧是一脸清纯盎然的朝气小跑过来,方若绮忍住了扬手给她一个巴掌的冲动。

“若绮姐——”

方若绮从来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是如此甜美,要不是刚才在关古威的吉他声中听到了她不完整的两句歌词,她几乎快要忘记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艺培今年的明星学员。

跟在自己身旁快要一年的小助手,范晓爱。

——关古威亲自给你颁奖很兴奋吧?

——他!我才不稀罕呢……

方若绮开始痛恨自己背台词背出的强大记忆力,几天前在彩虹的化妆室她来不及问的那句此刻清晰的回响。看来,已经不需要什么答案。

关古威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飞蛾扑火般而来。

关古威也没有口口声声叫着大姐。

关古威就那么站在台上,吉他还挂在身上,仿佛还在等待范晓爱上台一同演出。

嘴角抽动了两下,方若绮嘲笑自己的后知后觉。

小魔女范晓爱,阿威的红颜知己,阿威的第一个听众,阿威不能跟她分享的秘密。

感觉像是被夺走了珍贵的东西,心里隐隐的痛。

不是被情人背叛,不是被朋友抛弃,那种感觉,更像是爸爸牵着女儿的手走上了长长的教堂的红地毯,要亲手把女儿交付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割舍。

知道从此,他不再属于她方若绮。也许,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方若绮。

没有拥有,何来失去?

方若绮勉强自己笑笑,说,小爱,你和阿威是认识的?

看着小爱脸颊不可抑止的一红,听着她说,“哎呦,这辈子被他缠上,真是我的悲哀。”

玩笑的口吻,阿威在台上挠挠头,帽子歪在一侧,一点都不像个歌王。

人生愿永如初遇,他微笑如斯,向背而去,留下个清清白白的影,而她却再回不去,最开始的模样。

原来失去的不是阿威,而是岁月,而是心情,而是自己。

懊恼也好,嫉妒也罢,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我和阿威从小就认识啦!邻居啦!”范晓爱大声笑着说。

……

——大姐,你这样是不行的,形体课分再高,也是个人见人怕的巫女啊!

——你就不会用一些好听的词汇吗?譬如说小魔女之类的?

——你的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