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平从来只是看着方若绮裸露在寒夜中的酮体,月色好的时候,洒她一身。她真的从不知,自己是多么美丽的女子。她与他见过的女人有那么多不同。

她很少化妆,对衣服首饰要求的也很少,丝毫没有那些女人,攀龙附凤后无止尽的开始物质的追究。

她不喜欢舞会聚餐,不喜欢抛头露面,季青平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的时候,她总是以避嫌为由,躲进小书店里。

她从来不对自己的事业有怎样的要求,没有暗示过要当女主角,专辑卖的不好也没有吵闹,那天说了一句想上记忆大考验,着实吓了他一跳,立马去办了,结果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周日又不能休息了。

这个女人,眼神充满斗志,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让人致命的危险气息,她本应该是为了荣光不顾一切向上攀爬的女人,从他见到她第一面,就这样认为。

可是她却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坚强那样决绝那样不顾一切。

是他看错了吗?

他以为她需要的就是金钱,地位,名气。

这些是他可以给她的一切。

这些是她会甘心委身给自己的原因。

可是,为何她又在得到了这些的时候说要离开。她不留情面的在电话那端说出要走的那刻,他心里竟然片刻间升腾起别样的感觉。

他的世界只有驱逐没有离开。

他更加不懂的是她为何又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她跪下时他扫过童靖阳的脸,便知道,她并非在做戏,他季青平真的险些失去了她。

那一跪,季青平才明白,这个女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自己的生活。除非他先厌倦想要放手,否则,他不会再让她逃了。

没人能带走他的一部分,如果方若绮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那她就要永永远远的属于自己。

季青平看着站在窗前的方若绮,竟然有了男人的反应,看着那么纯洁那么美好那么坚强那么脆弱那么让他捉摸不透却不能放手的女人。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一个希望有女人爱他的男人。而不是简单的交欢,如同签合约一样机械冰冷。

可方若绮,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该怎样,才能让你满足?

站在窗前凝思的方若绮不知,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体火热,头脑清醒,正在潜意识中,无数次的无数次的要着她,千百次的追问,她要的是什么。

季青平躺在床上气喘吁吁,方若绮第一次没有背身过去,而是躺在他的肩膀处,长发缠绕着男人汗津津的胸膛,手指在他心脏处轻轻划着圈,随着那尚未平复的跳到起伏。

“你今晚,”季青平平复着呼吸,“真是主动啊——”

若绮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在他胸口不停的划着圈,指甲划破皮屑,给他带来莫名的快感。

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季青平格外清醒的说,“你有什么事求我?”

方若绮听着这个男人的心跳,像是唱歌般,“我想红。”

季青平放开她的手去翻床头柜,找出雪茄,若绮噤噤鼻子,“还是要抽吗?”

“要不要试试?”

“我不要。”

“为什么?”

“心都已经黑透了,我不想连肺也都是黑的。”若绮漫不经心的说着,季青平正吸了口气呛到后发出诡异的笑声,被若绮压住的肩膀抖了抖,胳膊一拦,抱住她,“你知不知道你是多可人的家伙?”

“让我红吧,老板。”方若绮认认真真的说,季青平吐了口烟圈,“发生了什么事?”

“嗯?”

“前几天还闹着要走,现在又投怀送抱。我要一个理由。”季青平虽然不戴眼镜跟瞎子一样,但是那寒光那样清沥的从他不大的眼睛中射出来,若绮听着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在赛跑,最后叹了口气。

“袁佩琪是我的姐姐。”

整根雪茄掉在地上,把地毯烫出个洞,季青平坐起来,甩着拖鞋扑灭了火,颤颤的肉在向背的月光中像是层层叠叠的山峦。

“方佩琪。方若绮。”

季青平喃喃道,若绮坐了起来,按住他的肩头,“你果然认识我姐姐,告诉我,她怎么死的?”

像是魔咒,回响在无声的屋,不知那层层叠叠的山峦后,那张脸,是怎样的表情。

“你在玩火。”

“也是你点燃的,你们点燃的。”方若绮拥住他的后背,丰满的胸部紧密的贴着他的背,季青平无可抑制的一阵悸动,一翻身把她压住,“你勾引我?”

“我姐姐怎么死的?”

不理会若绮的话,像是第一次要去了她一样,季青平猛地冲下来,若绮在他怀中无力的颠簸,每一寸肌肤都紧密的贴合,呼吸似乎都在同步。

我……姐姐……姐姐……怎么死的……死的……告诉我……啊……告诉我……我姐姐……她为了谁……那人是谁……谁……谁……啊……谁——

高潮不过一瞬,那一瞬季青平狠狠的向下冲去,若绮却感觉像是被抛向了高空,与天花板是如此的接近,与天空是如此的接近,在那攀沿到天堂的小路上,她吗?是她吗?姐姐,是谁?你回头,你告诉我,是谁啊——是谁——

季青平蜷着身子离开了她的身,听着那咏叹调般的声音回响着,是谁是谁是谁——

其实屋子里安静的很。在他冲向地狱的刹那,她去了天堂。

他们都在急促的呼吸,像是两条,暴露在空气中的鱼。

除了呼吸,除了呼吸,什么也没有。

季青平始终也没有给她个答案,只是摸索着找到的她的手,在如此凄冷的夜,摸索到她的温度,那离天堂一寸之遥的温度。

手指相扣。若绮曾经以为,季青平是个从没有承诺的男人。

他也许从没兑现那纸合约,作为一个商人。但是,他却兑现了这心手相连的契约,作为一个男人。

极致 3

推开车门,向前迈出步子的时候,方若绮险些被自己的礼裙绊倒,这袭黑色的晚礼服,其实样式很老套,用季青平的话来说,一开始,一切都要play safe。一根从鞋上而起绕过裙边蔓延过腰际然后挂在她手腕上的链子,却是那样诡异的设计。季青平的审美,方若绮一向不敢恭维。

季青平扶住她,“微笑。”

方若绮收敛起一脸的尴尬,一抬头,迎面而来的镁光灯,险些闭上了眼睛。

“闭眼睛是大忌。”季青平在车上的话她还记得,于是强迫自己适应这强烈的光芒,和不绝于耳的咔咔声,尽管她知道,大多数的灯光都是给季青平的,她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

但是这也就足够了,有几个新人可以祈求刚出道一个月就在金像奖上献唱呢?

挽着季青平的手,方若绮笑的很敬业。

走在前面的是席若芸,标志性的紫色礼服高雅亮丽,不愧是Sun名至实归的一姐,她身边衣冠楚楚的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是眼熟,若绮盯着这背影看了片刻,脱口而出:

林立翔——

说完捂住嘴,可还是引起了季青平的注意,他皱了皱眉头,牵着她向前走去,笔直地走向了停下来接受路边记者访问的林立翔。

“季老板来了,季老板,季老板,请问您对旗下一姐席若芸和林立翔交往有什么看法吗?”

季青平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俊男美女,手紧紧的攥着,方若绮不得不紧紧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来。

“有这么一回事吗?我看只是宣传手段吧,彩虹的新戏嘛~那个叫,对了,一招半式闯江湖,哎,对了,若绮,你不是也在出演了,怎么样?”

自然而然把话题扯到了方若绮身上,一瞬间好多镜头都对准了方若绮。

“大家想知道的话,一定要去电影院自己一探究竟呀~”方若绮滴水不漏的回答让季青平很是得意,对着一帮记者说,“我们的清纯宝贝可是从不说谎的呀,大家就不要乱猜了。”

转身,林立翔已经牵着席若芸的手走向签名版,作为最佳男女主角的有力竞争者,他们签名的地方是白板的正中心,留出的位置用金线圈了起来。

有一天,那个空白会由自己填满。方若绮遥望着,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有人脉找到那个男人,也有手腕摧毁那个男人了。

“方小姐,请谈谈对于即将搬出的金像奖的预测吧~”

事先早就料到这种问题了,季青平也早嘱咐过,要给个模糊的答案,譬如说“大家都很优秀~”“得奖并不重要,我觉得能参与其中就是肯定。”这种说了和没说一样的废话。

方若绮整理出微笑,以最漂亮的侧面弧线上镜,然后坚定地说。

获奖的会是林立翔。

顿时一片咔嚓之声,季青平讪讪的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喜欢玩,大家不要在意,若绮昨天还说支持童靖阳呢,女人还真是善变啊……”

“我希望林立翔先生能获奖,”方若绮没有理会季青平逐渐缩紧的手,“我和你们打赌哦~”

走过白板,看到最佳男女主角的六个空白都被填满了,那些闪烁的名字,像是远天繁星,若绮根本听不到季青平低声的说,若绮,不要再多说话了。

对不起,老板,我不是你的玩偶。

你也不是,我唯一的梯,而或是铅石。

你还无法左右我的沉浮。

十一

进入会场,那些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璀璨的人物们蓬勃的出现在眼前,让她目不暇接。走过高明权走过徐心宁走过甄红走过温宁珊,方若绮一直保持着荣辱不惊的微笑,仿佛早就是其中的一份子,而心中却还是不免像小女生一样澎湃,他们的嘴唇在动,他们的眼睛看过来,他们和自己擦身,他们在和她微笑。

“若绮,不要发呆。”季青平低声提醒到,“不要说太多话,我们去座位上坐。”

方若绮走向前两排,屈身进入,一排排高级座椅上贴着那一个个她在杂志上唱片上才看到的名字,心里像是有一面小鼓在敲,她坐在季青平的右手边,而她的右手边,是高明权。

“兴奋吗?”

“嗯。”

若绮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眼中的光芒告诉季青平,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也是个喜欢prada包包Dior香水的女孩子罢了。方才她冒失的回答造成的不快一扫而去,季青平翘起了二郎腿,“怎么样,没后悔吧?”

“我喜欢这里。”方若绮点点头,“谢谢。”

“一会你就要站在那里唱歌了,别紧张,这些家伙和你没什么两样,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季青平说这话时,有一种俯瞰全局的优越感。若绮迎合的说了句,真好。

两个字让季青平飘飘然。

方若绮低下头笑了。

十二

冲到前台边上,灯光洒下来,不是舞台的黄灯,而是全亮的白灯,方若绮手还连在麦克风上,在地上痉挛,黑色的礼服边缘被高跟鞋勾住,整个人像是个畸形的胎儿。

季青平正抓着工作人员大喊,“你们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触电!”

童靖阳也在问这个问题,方若绮你是白痴的吗你他妈的握个麦克风都触电你还唱个什么歌!

放眼四周,拼命找寻着不导电的杆子,一把掀下立在一旁的杆子——

竹竿。后台怎么会有竹竿的?

童靖阳在冲出去前的万分之一秒反应过来,矫捷的身手跳跃回来,没有暴露在耀眼的白灯之下。唇边扬起了弧度,转身瞧瞧,一伸手抓过了看的战战兢兢的高雄,二话没说直接推了出去,高雄拿着竹竿被一推,踉跄到方若绮身边,身子几乎就要直接压在她上面,也许真的是出于求生本能,这个经常被童靖阳讽刺为手脑不协调,面部不匀称的高雄居然一下就把方若绮的手和麦克风挑开了。尽管他自己还是重心不稳摔在一边,呆坐在地上好几秒才喊着

妈妈呀 有电!

麦克风断开的一瞬,早就没电了。高雄还在鬼哭狼嚎,这幅照片,抢了X双星的红绿配,抢了黎华古芊菁的世纪拥抱,抢了三位女星的合唱一瞬,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

照片上,方若绮在地上孤零零的一角,没人看见,幕布后一侧,季青平看着另一侧的童靖阳,两人双眼中,那诡异的火光对射。

十三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窗帘遮住了星光。不知为何,眼前闪过的,竟是猩红色情欲的画面,仿佛一切都停留在那个瞬间。

然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

模糊的记忆片段一点一点侵犯脑中的城池。

……

“这一次金像奖颁奖典礼,我们有三位艺人入围。恭喜童靖阳,席若芸和马智文。主持人和嘉宾主持是X双星和彭胡高雄,好好表现。另外,我们的新人方若绮,有一个献唱的机会——”

……

“新人要play safe,还是选择黑色的礼服好。”

“可是,这礼服设计的好奇怪,为什么会有一条链子从高跟鞋一直连到裙边绕到这里然后绑在手上呢?”

“这么设计当然是有道理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

“若绮,我知道你穿这礼服爱摔跤,下车的时候要小心,无论怎样都要保持微笑。还有,不要把这条链子拿下来,这可是精髓所在。”

……

“我去后台准备了,老板。”

“好,注意不要摔倒,还有,唱歌的时候要握紧话筒,这样发声才大。”

“可是这条链子有些碍事。”

“它的妙用,你自然会明白。”

……

“方若绮,麦克风有问题。千万不要碰麦克风。”

……

床硬的狠,被子也很薄,方若绮紧了紧被子,翻身向季青平寻找温度,身边却是空空,猛地挺身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她看不见那老式的挂钟,那放着古董的架子,而是一面惨白的墙。

身边的床头柜,一支灯泡突出来,连个灯罩都没有,若绮摸索着在墙上寻找开关,触摸到的瞬间,却是没有原因的痉挛,手指久久没有按下去。

触电。

没错,记忆的终点,林立翔话的尾音,是触电,那般真实的感觉,每一根头发都在传递着电流,从麦克风,到她手腕的链子,到脚上的鞋,再到麦克风竖立的地板——

她触电了。

这是在拍电影吗?

她触电了?

在几千现场观众和明星面前?在几万电视观众面前?

痉挛中看见那抹绿色的俯冲,还有季青平微笑的眼。

这么设计当然是有道理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